太子被解禁这日正好是小年夜,念桥去了宴上。
他在宴上见到了嵇灵玉,嵇灵玉只是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依旧隐在人群之外。
念桥看到嵇灵玉便有些害怕。
他走的时候嵇雪容还在位子上,他在偏殿见到方定戎,这边的侍卫都已经被支走。
宫中少个人并不算是大事,只是如今许多人盯着嵇雪容,他们想要出宫并不容易。
念桥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他背着他的小包子,临走时遥遥地看一眼。
正殿中觥筹交错,阴影落在嵇雪容侧脸上,嵇雪容并未朝他这里看一眼。
雕花扶梁落鬓花,流影浮动酝黄昏。
念桥上了马车,他趴在车窗看了好一会,直到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一辆运酒的马车,念桥坐在角角里,在他旁边有一口空着的酒缸,若是有侍卫查,他需要躲在里面。
马车晃晃悠悠,他听到了外面有动静,方定戎手指在墙壁上敲了三下。
念桥竖着耳朵听着,他立刻钻进了酒缸里。
“傅大人。”他隐约听见了人声。
傅晴明身后跟着重重侍卫,火把的亮光照亮一片,方定戎面上没什么表情。
“近来宫中严查出行,方侍卫是要送什么东西,特意挑小年夜。”
傅晴明嗓音冷漠,扫一眼马车内,周围的侍卫拿出来令牌,要检查车上。
方定戎面无表情道:“今日殿下解禁,命属下前往勉王府一趟,这些酒是萧世子年前要的,今日送过去。”
念桥心砰砰砰跳个不停,酒缸里漆黑,兴许因为知道他怕黑,他注意到缸壁上趴着几只萤火虫,萤火虫在里面发出微弱的亮光。
他听见了脚步声,有侍卫上了马车。
马车里装了整整三十坛酒,前面的小酒坛堆在一起,怎么看也不能藏人。后面的酒缸都是大酒缸,里面是真酒,他藏的酒缸在最角落,最不起眼,隐在堆积的酒坛后面。
酒盖都用朱砂纸和绳子捆着密封。
念桥抱着包子和萤火虫躲在一起,听见旁边的酒坛被打开,他略微睁大了眼,呼吸都放轻了些。
“傅大人。”侍卫还在一坛坛的查看,有侍卫过来跟傅晴明耳语了什么,傅晴明眉头略微皱着。
在傅晴明转身的那一刻,其他侍卫也跟着一并下来。
念桥耳边没了动静,周围静悄悄的,直到走出去好远,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念桥才从酒缸里钻出来。
他脸上憋的通红,打开酒缸左右瞅了瞅,把自己的包子先放到一边,一点点地挪开酒坛,到了车帘边缘。
外面有风透进来,方定戎对他道:“先不要出来,我们要先去勉王府,一会要换辆车。”
念桥乖乖点头,他肚子叫起来,出来的时候没怎么吃东西。
他摸摸肚子,对方定戎道:“方定戎,我饿了。”
如今在街巷附近,方定戎闻言松了缰绳,把马车停下来,对他道:“在这里等着。”
念桥掀开一角窗帘去看,瞅见方定戎去给他买食物。
方定戎给他买了一只烤鸡,还有一些点心,以及壶装的一壶茶。
食物都是热乎的,念桥靠着车壁把荷叶打开,烤鸡的香味扑面而来。他吃了鸡腿和鸡翅膀,剩下的他要留着肚子吃点心,于是把鸡屁股给了方定戎。
用手帕把手擦干净,念桥瞅到方定戎没有嫌弃他咬过的鸡腿,把剩下的肉都吃完了。
他瞅两眼,早知道切开再给方定戎了。
他们很快到了勉王府,没有惊动人。
念桥和方定戎换了一辆马车,他抱着东西上去,出京城又是一道险关。
过城门时侍卫需要细细盘问,暂时不能让人知道方定戎出城,他们只能走偏道,伪装身份混出去。
念桥换掉了太监衣服,方定戎扔进来一身衣服,他脱完外袍之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是一件窄袖流光红裙,旁边还有红丝带腰封。
念桥脸上登时红了起来,他拿着裙子要质问方定戎,生气道:“我不穿这个,你给我穿裙子做什么。”
他此时脱了外袍,只穿了一件里衫,露出来的手腕和脖颈显露无疑,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痕迹。
方定戎守在外面,目光在他脖颈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扮成女子,混出城比较容易。”
念桥才不要,他觉得方定戎说不定是故意的,但是这是块木的,应当不会想出来这般作弄他的法子。
“我不穿,我要告诉太子哥哥,你让我穿裙子。”
方定戎面上没什么表情,对他道:“只有这一件衣裳,若是不换,我们到城门处很可能被发现。”
念桥还抱着点心,他气的脸上涨红,瞪着方定戎。
方定戎任他瞪着,没什么反应。
一刻钟之后。
念桥不情不愿地换上了裙子,裙子里还有铃铛,念桥不知道是系在脚踝上的,他把铃铛绑在脑袋上,两边各一个。
随着他走路,铃铛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穿着有些不合身,腰封围了两圈还是多余,他只能胡乱地系上,平日里他便不会系腰带,都是嵇雪容给他系的。
裙子还有些短了,会露出来一截白皙的脚踝,他自己往下扯了扯,若是扯的厉害,胸口又会露出来些许。
里面有很厚的一层细密绒毛,不至于太冷。
念桥整理了半天,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方定戎又在马车壁敲了两下。
他立刻坐着不乱动了,头发在两边散着,脸上发热,抱着自己的包子略微紧张。
“送你家小姐出去?你是哪家的小姐,有没有出城令?”
士兵说话的功夫,已经掀开了车帘。
里面坐着的少年模样娇憨,本就是灵气澄澈的长相,看起来雌雄莫辨。他骨相纤细,此时正睁大一双眼,红唇略微抿着,两边头发用铃铛绑着,明显绑的不好,看起来倒像是两只耳朵。
念桥和士兵面面相觑,他心里紧张,眼神中不自觉地便略微闪躲。
士兵略微脸红,很快把车帘放下来了。
他们被放行,走出去了好远,念桥略微放下了心。
他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没等他发火,从城门那里来了追兵,方定戎行驶马车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念桥于是不敢乱动了,他脑袋上的铃铛随着马车晃动一直在响,在他耳边他觉得吵。
他绑的时候是胡乱绑的,这会儿却又扯不掉了,脑袋还被扯的痛,他于是没有乱动了。
行驶了约摸一个时辰,方定戎把马车停下来,对他道:“现在有追兵,可能是傅晴明或者七皇子的人。”
“马车会被发现。”
意思是他们要弃车。
念桥又不懂这些,不能坐马车意味着要走路,他跟在方定戎身后。
方定戎个子高,步子迈的大,比他走的要快的多。
他半天才追上,累的脸上红扑扑的,小声叫唤道:“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后面没有人追上来。”
山路难走,念桥脚走的很疼,他说话的这一会,正要停下来,向后险些摔倒,幸好方定戎扶住了他。
方定戎在他面前蹲下来,对他道:“上来。”
念桥略有些犹豫,他确实走不动了,他问道:“还有多远?”
方定戎看了一眼远处,回复道:“一个时辰。”
再走一个时辰,念桥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趴在方定戎背上,方定戎是侍卫指挥使,力气很大,背他似乎很轻松,只是这般贴的有些近。
一不小心,方定戎便会摸到他的小腿。
念桥抱着方定戎的脖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你若是累了,便跟我说,我下来自己走。”
说是这样说的,念桥路上却累的睡了过去。
他脚疼,路上鞋子便脱了,鞋子在方定戎手里拿着。
等念桥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地方,方定戎不知道找的什么地方,这里是一处破庙。
他趴在方定戎背上抓着人,因为担心他掉下来,方定戎偶尔会托着他的臀将他往上托一托。
睡着的时候念桥不知道,这会他醒了,脸上立刻烧起来。他揪了一把方定戎的耳朵,方定戎耳朵被他揪的红了一片。
“你做什么,小心我告诉太子哥哥。”
念桥瞪着人。
这块木头居然敢调戏他。
方定戎被揪耳朵没有反应,把他放下来,先蹲下来帮他把鞋子穿上,念桥脚后跟被磨得红了,被抓住脚的时候脚趾略微蜷缩。
然后方定戎先拿出来了自己的衣服,侍卫外袍脱了,用稻草给他简单地铺了一个可以坐的地方。
摸起来还算柔软舒适。
念桥于是坐下来,方定戎烧了柴火,现在是冬天,夜晚温度格外低。
他瞅一眼又瞅一眼,方定戎好像不怕冷,只穿着一件中衣,面不改色。
他很快注意力不在方定戎身上,自己还在着急解头上的两个铃铛。
扯了半天,他自己拽的疼的叫唤好几声。
眼前落下一道阴影,粗砺的指腹碰到铃铛,念桥瞅一眼,方定戎在帮他解头发。
“不要扯疼了。”念桥手酸,他这般交代方定戎一句。
头发好不容易解开,方定戎拿了一件羽氅披在他身上。
念桥走了一段路,现在还累着,他悄摸地摸了一把方定戎的手,方定戎身上小火炉一般。
方定戎略微垂眸看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他没忍住悄悄朝方定戎靠近一点。
若是他抱着方定戎睡觉,嵇雪容一定会生气,念桥脱了鞋子,他脚疼不想穿。
他把脚塞进方定戎怀里,让方定戎帮他暖脚,这般他也没有和方定戎离太近。
太子哥哥应当不会太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