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念桥手里紧紧地捏着药丸,他掌心里冒出来冷汗,瞅着嵇雪容,眸中带着些许害怕。

嵇雪容温声道:“念桥,孤只是想看看你吃的什么东西。”

“你不想说,孤便不问,让孤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再给你吃好不好。”

嵇雪容一揽,便将念桥抱进了怀里。

念桥唇角紧紧抿着,傅晴明的话历历在目,若是他告诉了嵇雪容,东宫兴许有傅晴明的人,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何况他脑袋笨,傅晴明让他看嵇雪容每日都见什么人,他经常在嵇雪容见人的时候睡着。

有些人不认识他也没有问嵇雪容。

他有一些小心思,不想帮着傅晴明。

于是他回复的很应付,写了嵇雪容每天都见他,都会见宫里的小厮,其他人都没有写。

嵇雪容想到了什么,让周围的宫人全部都下去了,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念桥,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

“你不怕里面有坏人放的东西?”嵇雪容耐心道,“给孤看看,孤检阅之后没问题就还给你。”

“念桥,孤何时骗过你。”

嵇雪容眼底一片温柔,他被嵇雪容的气息包裹,颇有些动摇,指尖略微动了动。

好一会,念桥略微犹豫,把掌心摊开,露出来被他咬了一口的药丸。

掌心沾了些许碎渣。

嵇雪容把药丸拿过去,念桥的视线一直追着嵇雪容,担心嵇雪容把他的药丸扔了。

那样的话他就完蛋了。

他想开口说什么,又没有开口,下意识地钻进嵇雪容怀里,扭头去看嵇雪容拿着药丸打量。

嵇雪容拿起药丸轻轻闻了闻,注意到怀里人紧张地看着他,他低头碰了碰念桥的眉心。

“还给你。”

嵇雪容把药丸给了念桥,念桥动作小心翼翼的,瞅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带着些许好奇。

药丸直接被填进了嘴巴里。

念桥注意到嵇雪容还在看着他,他把药丸咽下去,嵇雪容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低头就着嵇雪容的手喝水,喝两口就抬起头,他凑上去在嵇雪容脸上亲了一口。

念桥也不知为什么要亲嵇雪容,兴许是嵇雪容说话算话,把药丸还给了他。

他亲完便要从嵇雪容怀里挣脱起来,却发觉嵇雪容抱他抱的更紧。

他下意识地扒拉嵇雪容的手臂,费劲半天没能让嵇雪容松开,他于是抬头去看嵇雪容,对上一双盈满雪色仿佛冰山融化的眼眸。

嘴巴被吻住,念桥睁大一双眼,耳尖跟着红起来,略一踌躇,他选择了回应嵇雪容。

毕竟嵇雪容耐心亲他的时候,他很舒服。

“这是回春丸,和鹤毒有些相似,是慢性毒药,吃一两次无事,次数多了,毒素堆积之后,不出三个月便会身亡。”

太医将嵇雪容带来的药渣细细检查,仔细查验了一番,得出了结论。

“宫中有药材可以制解毒的药丸,只是这回春丸,万万不能再让他吃了。”

嵇雪容低声应下,拿着药方看了一会,慢慢道:“明太医,解药能不能做成药丸的形状?”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费些功夫,尽量明日给殿下送过去。”

明太医以为这就完了,听温润如玉的太子又道:“孤看有两样苦味药材,能不能找其他的药材替代?”

“不能,”明太医摇摇头,“这两样药材不能缺。”

嵇雪容表示理解,略微颔首道:“麻烦明太医将药丸做甜一些。”

若是苦了,兴许念桥不吃。

念桥发现东宫多了好多守卫,原先侍卫都是隐在暗处的,现在明面上也有。

他看到飞鱼服的带刀侍卫就害怕,在旁边摘花摘的都有些担心。

他摘两朵,瞅侍卫两眼,发现侍卫们都面无表情,压根没人瞅他。

他于是慢慢地放下心,只是有些担忧傅晴明的药丸送不进来。

这天他在窗台上依旧发现了药丸,字条还是之前的字条,只是药丸变甜了,吃起来有点像糖丸。

念桥吃完嘴巴里还留着甜味儿,然后展开纸条,上面依旧只有几个字。

:查太子和萧昀的信件。

萧昀?不正是萧大将军?

念桥拿着药丸手指上都是甜味,他舔了下手指,略作思考,颇有些为难。

嵇雪容的信那么多,他怎么知道哪个是萧昀写的,傅晴明若是想看自己问问不就好了。

念桥把纸条揣袖子里,他途经鲤鱼池,发现里面好几条鲤鱼都死了,漂在水面上,露出来白花花的肚皮。

这边没人注意,平日里念桥偶尔会过来瞅锦鲤,他立刻跑到正殿,拽着嵇雪容过来看锦鲤。

“念桥,你别着急。”嵇雪容任他牵着,担心他摔倒,在一旁出声提醒。

念桥牵着嵇雪容到了锦鲤池旁,指了指胖乎乎死掉的锦鲤。

嵇雪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叫了喂食锦鲤的宫人,宫人并不知,倒是嵇雪容若有所思,对念桥道:“念桥,前几日孤喂了一次锦鲤,那日孤没有碰过别的东西,只碰过念桥的药丸。”

念桥闻言愣住,背后后知后觉地冒出来冷汗,回去之后揣揣难安。

嵇雪容安慰他道:“念桥,下次再有人给你送药丸,你拿到锦鲤池试试便会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念桥点点头,他满怀心事地回到正殿,注意到桌子上有带着萧昀署名的信件,他瞅一眼就收回视线,去看自己的小人儿书了。

他什么都不懂,分辨不出来傅晴明给的是毒药还是解药。

万一傅晴明其实一直给的都是毒药呢?傅晴明本来就想害死他。

念桥越想越后怕,晚上,他坐在自己桌前,想着怎么给傅晴明回信。

他才不帮着要害死自己的混蛋。

他原先便不认字,此事傅晴明知晓,甚至因此讽刺过他。

念桥胸腔被怒意填满,他在信纸上画了一只王八,在底下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

晴明大人,奴才不认字,看不懂。

把信放在窗台上,念桥便睡下了,他不知那封信晚上便被送到了嵇雪容那里。

再过三日有药丸送过来时,念桥闻了闻,又没有了甜味儿,他刮掉一些渣,放进了鲤鱼池里。

第二日那些鲤鱼全都死了。

念桥这才着急起来,他找不到别人,只能去找嵇雪容。

嵇雪容先是遣散了所有侍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然后才问他。

“念桥,现在你可以告诉孤,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念桥形成了习惯,变得不怎么愿意开口。

他指指药丸,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嵇雪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念桥,你把毒药吃进去了?”

念桥点点头,眨眨眼睛,眼里湿漉漉一片。

“是傅晴明?”嵇雪容又问。

念桥略微犹豫,再次点头。

“你不必害怕,孤命太医过来,会制出来解药。”

嵇雪容把太医传唤过来,太医把那天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因为药材早就配好,很快药汁便熬出来了。

念桥却不怎么愿意吃。

似是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嵇雪容问他:“念桥,你是不信任孤?”

念桥没出声,他瞅着嵇雪容,傅晴明前世便对他坏,这一世也是如此。

嵇雪容上辈子害死他,这辈子却对他好,他有些犹豫。

没等他思考完,他眼睁睁地看着嵇雪容把那枚药丸咽下去了,正是他刮了药渣有毒的那枚。

念桥有些愣住了,他下意识地要去抢,嵇雪容握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温和道:“等我喝完解药,念桥看看有没有事,若是孤没事,再给念桥喝。”

太医没有来得及阻止,在原地着急地唤了一声“殿下”,想要说什么,碍于人前却又说不出口。

念桥略微睁大眼瞪着嵇雪容,嵇雪容把药汁喝完,他心里好像被一根藤蔓缠住,憋闷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愿意相信嵇雪容,嵇雪容便用这种笨方法让他相信。

太医走时一直在瞪着念桥,活像是在瞪什么迷惑人的妖精。

念桥把药汁乖乖地喝完,他一直瞅着嵇雪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说不上哪里不舒服,面对这样的嵇雪容,他反而有些不自在。

他倒希望嵇雪容对他坏一点,这样他好心安理得利用嵇雪容,不会觉得愧疚。

嵇雪容温柔良善,一心一意待他。

可他蠢笨歹毒,接近他只是因为他是太子。若是嵇雪容不是太子,他一定会立刻抛弃嵇雪容。

这般想着,他心里却如同丝线匝着一般密密麻麻的传来闷疼。

念桥不敢去看嵇雪容,唇畔抿得紧紧的,他讨厌这种难受的感觉。

嵇雪容让他难受,讨厌。

连着喝了几日的药汁,念桥不必担心傅晴明那边,一切都有嵇雪容解决。

随着入秋,念桥重新回到太学。

早上冷,他穿了棉布织成的外袍,把嵇雪容温暖的手掌当作暖炉,一直布着不愿意松开。

直到嵇雪容被传唤走,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因为他这一个月都没有到太学,这一段时间他也没能见到嵇灵玉。

如今再见到嵇灵玉,他才想起来上次的事情。

秋日早寒,嵇灵玉依旧穿着单薄的春衫,站在榕树下身形笔直,像是一片松柏映入其中。

“念桥。”嵇灵玉唤了他一声,模样略有些踌躇。

嵇灵玉如今容貌生的愈发出众,念桥注意到好些宫女总是偷偷盯着嵇灵玉瞧,嵇灵玉顺着看过去,那群宫女立刻脸红着散开。

念桥走到嵇灵玉面前,他特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领着嵇灵玉到没人的后园。

“上次的事,我还未曾跟你道歉。”嵇灵玉歉疚地说,“芍药花如今还在我院子里,不知是谁用心险恶栽赃三哥,险些要连累念桥。”

“日后我不会再麻烦念桥帮我做什么。”嵇灵玉说,“念桥,你在诏狱有没有被为难?”

面前的嵇灵玉依旧时时刻刻都在关心他,像是之前那般,念桥对上嵇灵玉眸底的关心,他摇摇头。

“奴才没事,”念桥不知最近嵇灵玉如何,他问道:“七殿下近来如何?”

“尚可。”嵇灵玉从袖中拿出来了一块四方方的手帕,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念桥,这是前些日子父皇赏给我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嵇灵玉眸底深邃莫测,看着他略有些期待。

念桥注意到手帕包着物什,他有些好奇,打开一看,是一只红鎏金步摇,里面有细细的金丝点缀,镶嵌着名贵的宝石,尾部蝴蝶翅膀栩栩如生。

步摇是送给女子的,景国通常是送给未过门的妻子,是定情之物。

念桥不愿意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脸红起来,听嵇灵玉又道:“念桥最衬红色,想来想去,还是应该送给念桥。”

“殿下,我不能收。”

嵇灵玉略有些为难,低声道:“念桥,我如今只能拿出来这般……我知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比不得太子赠你的礼物。”

“你那日说你并不喜欢太子……我人微言轻,我保证,日后一定会让你自由自在,不必屈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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