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念桥躺在被子里,只露出来一个脑袋,他睁眼看着旁边书柜上的烛灯,烛灯在瞳孔里变成一个深圆的点。

念桥有些困了,他眨眨眼,把睡意压下去,伸手扯住嵇雪容的一角衣角。

“殿下,你什么时候睡觉?”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哪有那么多书要看?

念桥指尖拽着嵇雪容的衣角,嵇雪容按住他,他碰到了一片温凉,嵇雪容道:“念桥,你要是困了便睡。”

他怎么能睡?他还准备偷嵇雪容的钦印呢。

念桥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等的神志不清,倒是嵇雪容依旧神采奕奕,似乎一点也不困。

他有点撑不下去,还扯着嵇雪容的衣角,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地盯着嵇雪容。

“殿下,我不困。”

嵇雪容看他一眼,指腹碰碰他的眼尾,把他眼尾的泪珠擦掉了。

“嗯。”平淡地应一声,嵇雪容没再管他。

念桥于是闭上眼睛,他耳边一直在留意着嵇雪容的动静,担心自己睡着,偷偷掐着掌心。

待到烛光熄灭,殿中安静下来,念桥偷偷睁开眼。黑暗中只能看到嵇雪容的侧脸,嵇雪容一只手横在他的腰上,似乎是为了给他压被子。

这个讨厌鬼,总是会给他找麻烦。

念桥悄悄地抱起嵇雪容的手臂,把嵇雪容的手臂拿开,不让嵇雪容摸到他。

他一会还要下去呢,不能被嵇雪容发现。

他小心翼翼地动作,刚把嵇雪容的手臂放回去,嵇雪容是侧着对着他的,气息落在他脖颈边,他有些不自在。

没一会,腰上再次横上一条手臂。

念桥从被子里探出来看嵇雪容,他还没有碰到嵇雪容,嵇雪容略微使力,直接将他带进怀里,他猝不及防地撞上嵇雪容的胸膛。

鼻尖前是冷犀香,嵇雪容在黑暗环境之中睁开眼,他腰被箍住,嵇雪容轻而易举地将他禁锢在怀里。

“做什么?”嵇雪容问他。

念桥被迫和嵇雪容贴紧,他略微推着嵇雪容,腰上的大手箍得他有些疼,他按着嵇雪容的手腕。

“殿下,你先放开我。”念桥说。

“我有些热,你不要抱我。”

嵇雪容在黑暗之中看了他好一会,对他道,“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尚书殿。”

念桥依言应下,他离嵇雪容远了些,不让嵇雪容能摸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直在旁边等着,待嵇雪容呼吸逐渐均匀,他悄悄地掀开被子。

念桥下床的时候轻手轻脚,他碰了下嵇雪容的睫毛,嵇雪容毫无反应。

在夜色下端详着嵇雪容这张脸,嵇雪容生的非常好,怎么会有人睡着的时候也这么好看。

念桥瞅了好几眼,嵇雪容的里衣是明黄色,这颜色贵气,衬得他整个人更是矜贵。

若是嵇雪容当不了太子……他难以想象出来其他人做储君,似乎都没有嵇雪容合适。

他找到嵇雪容放钦印的位置,柜子里的五爪金龙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念桥碰上去的时候略有些犹豫。

他只犹豫了那么一刻,然后把钦印拿了出来。

嵇雪容是太子,七皇子只是用一下嵇雪容的钦印,之后他再还回来便是了。

念桥在东宫待了一夜,第二日嵇雪容如常,没有去看钦印,他顺利的将钦印带离东宫。

他坐的是嵇雪容的马车,快到尚书殿的时候,嵇雪容叫住了他。

“念桥。”

念桥正要下马车,他闻言回过头,嵇雪容正看着他,他问道:“殿下,还有事吗?”

嵇雪容面容隐在阴影处,视线也带着几分淡漠,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跟孤说的?”

他有什么要跟嵇雪容说的,念桥想了想,难不成是嵇雪容知道了,不可能。

昨天晚上嵇雪容睡着了,而且嵇雪容早上也根本没去书柜那边。

念桥摇摇头,“殿下,奴才没有什么要说的。”

他想了想,想起来早上的桂花糕太甜了,他说,“殿下,早上的点心有些甜,你若是渴了,一会我去给你找茶水。”

“还有其他的事吗?”念桥问道。

他急着去找嵇灵玉,想要把钦印交给嵇灵玉。

嵇雪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他下马车之后让上善传了话。

上善委婉地说,“念桥,日后你不必再去东宫了,从今日开始。”

这是什么意思?念桥听的有些愣,他看一眼远处的马车,知道这是嵇雪容的意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不去便不去,本来也不是他每次主动过去的,他也是有求于嵇雪容,何况嵇雪容明明希望他去。

如今又欲擒故纵给谁看?

念桥心底有些闷闷的,他对上善的态度很和善,要生也是生嵇雪容一个人的气。

“我知晓了。”念桥干巴巴地说出这四个字。

很快,念桥见到了嵇灵玉,他心底的不快一扫而过。

现在还没有到上堂课的时间,他把嵇灵玉带到了假山附近没人的地方。

“念桥,来这里做什么?”嵇灵玉任他拉着,在他停下来之后才开口。

念桥左右瞅瞅,确定周围没有人,他才把东西拿出来,金漆钦印献宝般拿给嵇灵玉。

“七殿下,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要太子的钦印,我为你拿过来了。”念桥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偷的,用这种方式实在见不得人。

他脸上烧的通红,若是归咎于原因,大概是羞耻心在作祟。

但是他并不后悔,若是能被发现,他便认了,一定不牵连给七皇子。

“七殿下,你不要担心,这是我自愿的,我想要帮殿下,不想殿下被冤枉,也不想我们的饭菜再被打翻。”

念桥偷偷观察着嵇灵玉的表情,嵇灵玉有些意外,问道,“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念桥支支吾吾,“太子放的地方不隐蔽,我保证没有任何人发现。”

“昨晚我和太子睡在一起,我是趁他睡着之后才拿的。”

嵇灵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他道:“念桥,你为何要帮我?三哥待你并不差,你平日不是也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我讨厌他,”念桥说,“他对我再好也比不得七殿下。”

念桥没忍住道:“何况我去东宫,也是为了利用他,他最好骗。”

“我虽然是奴才,但是七殿下从不把我当奴才看,而是把我当朋友,七殿下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念桥担心嵇灵玉又怀疑他偏颇嵇雪容,他顺着说:“若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我才不会接近他。”

心里有一点点不自在,念桥没办法分清自己为什么不自在,他扭过脸去,指尖略微蜷缩。

“我对你也算不上好。”嵇灵玉略微失笑,此时也没有说什么,对他道,“念桥,这些话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

“待我办成这件事,之后便送你出宫,如何?”

念桥闻言非常意外,他梦寐以求出宫,没想到嵇灵玉会答应他。

他看着嵇灵玉手中的钦印,想说若是七皇子用完他再还回去,最后到底没说出来。

念桥抿唇说了个“好”。

假山不远处,一角明黄色的衣角隐在暗处,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念桥回到尚书殿,他发觉萧逸云今日来的非常早,甚至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念桥,你家殿下要带你去如来寺?要不要搭本世子的马车,我送你过去。”萧逸云问他。

“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到时候我们好好说说。”

念桥莫名其妙地瞅萧逸云一眼,他摇摇头,跟萧逸云说,“我和萧世子没什么好说的。”

欧阳先生进来,很快殿中安静下来,念桥坐在嵇灵玉身边,今日先生要检查文章。

念桥整日跟在嵇灵玉身边,近来欧阳先生对他也很关注,总是抽查他的文章。

他每日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先完成先生的课业,担心先生上课会说他。

文章都被收上去,每个人的文章都念了,念桥的也不例外,先生念到他的文章时,特意咳嗽了两声。

不为其他,念桥的字写的歪歪扭扭,而且好多字写的不对,课业跟不上,写的文章不如三岁孩童。

先生一念出来,萧逸云最先嗤笑出声。

念桥的脸颊烧的发红,欧阳先生看了萧逸云一眼,对念桥道:“念桥,你明日你交一份新的出来。”

“先生,明日要出宫,见不到先生。”念桥说。

欧阳先生神在道:“那你今日写完交给太子,若是有不会的地方,多请教请教殿下。殿下三岁时写的文章满篇都没有错字。”

为何又是嵇雪容,念桥耷拉着脑袋,他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文章拿回来,瞅到萧逸云还在笑,他唇线绷紧。

嵇灵玉安慰他道:“念桥,你原先不识字,先生留的题目并不容易,你写成这样已经非常不易。”

念桥被安慰一番,他应了一声,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先生让他去找嵇雪容。

早上嵇雪容才说日后不必他去东宫,那他是应该去还是不去呢?

去了岂不是又要丢脸,不去先生说不定会罚他抄十遍文章。

念桥因为去不去找嵇雪容而思考了一下午,然而到堂课结束,他才明白完全是他多想了。

他拿着自己的文章去寻嵇雪容,嵇雪容在哪里他很清楚,他没有见到嵇雪容,倒是先见到了上善。

上善见到他依旧温温和和的,脾性随主,上善问他,“念桥,你过来做什么?”

念桥还拿着文章,有些局促道:“先生让我过来找殿下。”

“这般。”上善点点头,对他道:“我上午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你不必再去东宫。”

“若是先生问起来,你直说便是……以后课业问题,还要劳烦你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