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碰到开关了。”周泽期忍着笑, 他笑完,又觉得心里有些酸涩,本来这时候, 他可以亲吻奚水。

奚水摸索着把震动关掉了, 周泽期又说纸盒里应该还有一根橡胶绳子, 穿过球底部的圆环, 方便进得太深时可以及时扯出来。

“用之前要消毒。”周泽期说道。

奚水把这个球放到了床头柜里,“我不会用, 我要和你一起。”

“周泽期,你睡觉吧, 晚安。”国内这时候应该也快天亮了。

挂了电话之后, 奚水睡了好几个小时, 十个小时的时差,这边还是下午,有种睡午觉的感觉。

再醒来时,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奚水听见从楼下传上来的隐约的说话声。

蓝兰已经到了,奚禾也从舞团回来了。

看见奚水, 蓝兰朝他招手,“小溪!”

蓝兰头发卷成大波浪,素面朝天, 不笑不说话时眉眼有些凌厉感, 她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不是没有人想和她来往, 是她自己不愿意和任何人发展成亲密关系。

所以她看起来很开心, 国内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不管去哪儿,她都很自由洒脱,没有任何抛不下的。

“吃饭了吗?学长回来时从超市买了菜,我给你做饭。”蓝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扎头发,一边往厨房走。

奚水忙跟上去,“我帮你吧。”

奚水蹲在垃圾桶旁边剥大蒜。

蓝兰看着稀奇,“你怎么一进来就知道剥蒜?”

奚水低着头,剥得很认真,一边回答蓝兰学姐的问题,“周泽期说的,这是调味品,可以不吃,但必须得有。”

蓝兰讨厌男人。

她切了声,从冰箱里拿出一些菜,关上冰箱门,“他无聊不无聊,没说教你点有用的,教你剥大蒜?”

“他也没有教我,是他说什么,我都会记住。”

蓝兰“哎哟”了声,“那他能记住你说的任何话吗?”

“不,不知道。”奚水蹲得腿有点麻,找了一把椅子过来坐着剥,“这不要紧嘛,那是他的事情,我知道他爱我就可以了。”

蓝兰继续“哟”,“恋爱小天才呢这是。”

奚水红了红脸。

蓝兰把鸡蛋打到碗里,一边用筷子搅拌一边说:“我跟他一个高中的,不过不太熟,我舞蹈生,他是从体育班转走的,他转走那天,他妈到学校里狂扇他巴掌,把他扇走的,他死活不肯转,非要学体育。”

奚水不知道这些,他一怔,“为什么?”他见过周泽期的妈妈池秀,很年轻漂亮又开朗的女士,所以很难想象她扇周泽期巴掌的样子。

“他家有钱嘛,那么大一个公司,他不继承,谁继承,他姐身体又不好,学的那一行又烧钱又需要人脉,他爸年轻时候也是学体育的,后来自己创业,他爸高血压挺严重,他还和他爸犟,所以他妈才动手的。”

奚水把一把剥好的蒜放到碗里,正欲开口,蓝兰抢着他前面说:“家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他们家需要他扛起来,也只有他能扛得起来,他当然可以说拒绝被亲情绑架,去过自由自在的人生,不止是他,任何人都可以,但每个人一定都会存在着束缚着他的东西。”

奚水觉得也是,哪怕是蓝兰学姐,她也有所热爱的芭蕾,虽然是梦想和热爱,但也很难说它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束缚。

“学姐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些?”

“让你多了解了解这个人,因为我觉得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告诉你,按照你的性格,你也很难靠自己发现。”

“谢谢学姐。”奚水小声说道。

“不过,”蓝兰话锋一转,“这也丝毫不影响他是个混蛋,打架斗殴抽烟染发……”

“啊,他还染头发啊。”奚水抬着头,惊讶地看着蓝兰。

“我还有照片,等会吃饭的时候我给你找找,染的绿色的。”

奚禾住在这里,虽然不做饭,但厨具一应俱全,虽然是差生,但文具不是一般的多。

蓝兰做了一盘烤鸡翅,炒了三个素菜,剥好的三个水煮蛋,主食是三个半截玉米。

奚水啃着玉米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认识周泽期之前的减肥时期。

蓝兰吃得很少,她擦了手,发了一大堆照片给奚水,全是周泽期高中时期的,“我们有一个年级群,年级群有名人相册,他的相册是上传得最多的,你想要的话,我整理一个文件夹发给你。”

“好。”奚水首先点开的就是绿毛周泽期,高中时期的周泽期的头发很短,干净利落的寸头,这个发型很考验颜值和头型,周泽期轮廓清晰,五官立体,这个发型很适合他,看着凶凶的。

头发长度虽然很短,可不影响一眼就能看得见头发的颜色,浅浅的草绿色,很显白,也非常的张扬轻狂。

他穿一件黑色的坎肩蹲在学校花坛上,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目中无人的轻傲,旁边站了几个人,露出蓝白校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奚水把照片保存后,发给了周泽期。

周泽期过了会儿才回。

[靠,你从哪儿搞来的?]

[蓝兰学姐给我的,我和她在一起呢。]

[周泽期:你怎么和她在一块儿?]

[这次交流学习一共有两个名额,我一个,蓝兰学姐一个,她还给我发了很多你以前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不看。]

周泽期那会和吴丰翼一起染头发,吴丰翼染黄的,他染绿色,回家之后各自挨了顿打。

[奚水:我等会睡觉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哦。]

奚禾在厨房洗碗,奚水追过去,兄弟俩总算能说说话。

奚水坐在他后面,好奇地问道:“三哥,乔凡尼和你,是为什么?”

他感觉两人之间怪怪的。

奚禾倒掉了所有剩菜,把碗碟慢慢放在洗碗机里,回答着奚水,“他追我,我没同意,就这样。”

“可你当时很讨厌他啊。”

“现在也只是不讨厌啊,我当初很焦虑,因为我知道不仅是当地舞团对亚洲人跳芭蕾的歧视,甚至连部分国人都认为我们不适合跳芭蕾,我心态有很大的问题,他的死缠烂打是火上浇油……”奚禾停了会儿,叹了口气,“小溪,大姐姐给我找了心理医生。”

“可他现在还是在绕着你转。”

“我已经好多了。”

奚禾把洗碗机启动后,洗了手又擦干,才去揉奚水的头发,“我以前总觉得,什么我都要当第一,最好是能靠自己赢,其实,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小溪,我希望你不要重蹈三哥的覆辙。”

奚水抱了抱奚禾,“那三哥,你以后会回去吗?”

“不会。”奚禾回答得很坚决。

奚水仰头错愕地看着奚禾,“啊,为什么?”

“虽然不一定非要拿第一,可我也不想输。”

奚水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说道:“三哥,你,要不要换个心理医生?”

几秒钟过后,奚禾弹了下奚水的脑门儿。

-

奚水还得花些时间倒时差,他躺在床上,丁点睡意都没有,手机上显示这边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那国内应该是中午……一点。

他回复了家人和同学的消息,最后直接给周泽期打了电话。

“你在!干嘛~~~”奚水问手机那边的周泽期,“我们已经一天没见啦!”

周泽期“嗯”了声,“我在家,吴丰翼他们也在,他们几个在打游戏,我在看书。”

奚水惊讶,“他们在旁边打游戏,你还能看得进去书啊?”

“还行,习惯了,”周泽期用眼神示意吴丰翼他们几个把音量调低点,同时戴上了耳机,和奚水说,“吃过饭了?吃的什么?”

“烤鸡翅,西蓝花,番茄,玉米,蓝兰学姐做的。”奚水乖乖回答。

“很难吃?”

“还可以,我比较喜欢你做的饭。”

有些找不到话说,奚水抱着被子,声音低低的,“你要好好照顾栀子哦。”

“好的。”周泽期随口就应了,他抬眼,正好看见孟科文把栀子抱在膝盖上埋头狠狠亲,栀子被亲得喵喵叫,“……”

“等我把这节课上完,我打视频给你。”周泽期说道。

“好。”

说完,周泽期开始认真上课,奚水就算不和他说话,听着那边的动静,也觉得安心。

吴丰翼从冰箱里抱着奚水前天买的那桶冰淇淋出来,问周泽期,“老周,这冰淇淋我能吃不?还有大半桶呢,再不吃得变味儿了吧?”

周泽期掀起眼皮,认出是奚水爱吃的,“放回去。”

“干嘛啊?”

“你去拿别的吃,这是奚水喜欢的。”

吴丰翼换成了几根雪糕,丢给孟科文他们几个一人一支,自己一屁股坐到周泽期跟前,“咋,你还准备把这冰淇淋留到奚水回来吃?”

奚水听完了全程,他和周泽期说:“你给他吃嘛,都开封过了。”

周泽期又不爱甜的,但他就是不想给别人吃。

奚水留在这里的东西都还原封不动地在原位,不动,就好像奚水只是去上课,晚上就会回家来。

“你们玩,”周泽期盖上平板,“玩够了在地上睡也行,在沙发上睡也行,我去和奚水视频。”

说完,他抓起手机走了。

吴丰翼杵在椅子上,愣了好半天,一拍桌子,“嘚瑟什么,整得好像我们没对象似的。”

张看坦荡荡,“是没有啊。”

“……”

奚水等周泽期忙活了一阵,才等到了视频通话。

屏幕黑了几秒钟过后,出现周泽期的脸,没有本人帅,奚水眼巴巴地凑近镜头,眼巴巴地看着周泽期,“你好像瘦了。”

“就一天,瘦个屁。”周泽期靠在床头,奚水凑得太近,他只能看见奚水眼周那一块儿的位置,“宝宝,你离镜头远点,我看看你。”

奚水觉得周泽期变脸真是快,上一秒还在屁啊屁的,下一秒就宝宝宝宝。

但他还是把手机拿得远了些,不过他是躺着的,枕着枕头,举着手机。

周泽期看清了奚水,脸色有点点不好,嘴唇有点干。

“我国庆来找你。”周泽期紧盯着奚水,缓缓道。

“你想我了吗?”奚水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你很想我吗?”

“嗯,想你了,很想你。”周泽期把奚水提的两个问题都回答了,“你呢,你想我吗?很想我吗?”

“我想,我想你。”奚水声音更沙哑,他目光一直注视着周泽期,周泽期那边阳光很好,让他半张脸显得有些曝光,“我还想我妈妈,想林小金。”

“……”周泽期左手搭在被子上,如果奚水就在他跟前,他会摸摸他抱抱他,但隔着屏幕,隔着十个小时时差的距离,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给林小金回了微信,但是他没有回我,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周泽期想到了之前孟科文透露给自己的,慢悠悠说道:“他可能要谈恋爱了?”

奚水登时来了精神,他一下坐起来,“和谁?”

“翅膀。”

“可是吴丰翼是沙雕1啊!”

“谁跟你说的翅膀是沙雕1?”

奚水捧着手机,“他会说我真的会谢,栓Q,家人们家人们。”

周泽期笑出声来,“他不是,他装呢。”

“装的呀,”奚水不明白,“为什么呀?”

“原生家庭造成的,”周泽期叫了声奚水的全名,“怎么提起别人,你就这么兴奋?和我聊天就有气无力的?”

“可以转移注意力,因为我太太太太想你了。”奚水靠在枕头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们班也有同学和自己对象异地恋,我天天看他们捧着手机,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沦落至此。”

周泽期听奚水嘟囔了会儿,问道:“什么时候去舞团报道?”

“下周,三哥带我去,不过我是学习演员,和实习演员一块训练学习。”

周泽期看着奚水眼里泛着亮晶晶的光,猜想,对方应该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毕竟从小就是班里的佼佼者,众星捧月,而实习演员已经是舞团的最底层,学习演员甚至更低。

不过奚水是一只乐观积极的小天鹅,他是来学习的,他不在乎那些虚名。

“期期,你也要好好实习,以后当大老板,”奚水换成了趴在枕头上的姿势,“我也会好好跳舞,以后当高水平的芭蕾舞者。”

“还有,你只能爱我。”

周泽期深吸一口气,“不爱你,还能爱谁?”

周泽期对喜欢的事物存在着天然的掌控欲,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他还想要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一丝一毫。

可奚水是自由的,也是闪耀的,为芭蕾而生的,他的所有都与周泽期见不得人的企盼相反,但爱与克制,息息相关。

看出周泽期情绪低落,奚水把手机贴到嘴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声。

周泽期笑了声,“亲我?”

“不是普通的亲,”奚水严肃正经地纠正声明,“我的意识在和你舌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