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奚水很想当然, 他把感情这件事看得与学习和跳舞是一样的性质,答应了就要做到,喜欢就要在一起。

直到看见周泽期点头, 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眼圈更红了。

“我是感动的。”奚水为自己红了眼睛而正名。

周泽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奚水。

奚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瓮声瓮气地问,“你买了什么青菜?”

“猜?”周泽期垂着眸, 薄薄的眼皮看着总是有些漫不经心和薄情样,他眼神将奚水从头到脚笼到了底。

“生菜?”

“小白菜?”

“空心菜?”

“小…小趴菜?”奚水说完, 转身就溜,周泽期反应也快, 在奚水转身的同时把人逮到怀里,捞起来一把举到了靠墙的一面矮柜上坐着。

轮到周泽期提问了。

他微微弯腰, 捧着奚水的脸,用了点劲儿,他额头贴着奚水的额头,“就这么喜欢我?都要哭了?”他没亲奚水, 眼底也有着餍足。

奚水手指抠着矮柜的边缘, 上边花瓶里插了一束玫瑰花, 边缘有些枯萎,奚水转移话题, “这是什么玫瑰?”

香气浓郁快把奚水熏晕了。

“白荔枝。”

周泽智花钱不长脑子, 还住在这里时,大手一挥,在一家花店定了五年的玫瑰花, 每周, 花店的工作人员都会上门送来一束花, 她花了大价钱,甚至还包括了修剪花枝和插瓶的服务。

奚水迟钝地“哦”了一声。

他晃着小腿,矮柜冰凉的门栓撞在腿肚上,冷得一个激灵。

“我肯定是很喜欢你,才会那样说啊。”奚水突然把话题拉了回来。

他握住周泽期的手腕,对方体温很高,“我妈妈说了,既然在一起,我们双方,对彼此,对彼此说过的话,都是要负责任的,不是法律责任,是……”

周泽期捏了捏他的脸,“如果我是个骗子呢?”

奚水眨了眨眼,奚禾这么说,为什么周泽期自己也这么说?

“世界上有很多骗子,”周泽期戳戳奚水的肩膀,“别说是恋爱,他们对婚姻,乃至父母与子女,都是不负责任的。”

“我不想聊这个。”奚水小声说。

“我妈妈和我说过,当正直的人,做问心无愧的事。”奚水晃着腿,把拖鞋晃了下来,他茫茫然,“诶呀。”

“……”

周泽期蹲下来,拾起拖鞋,握着奚水的脚踝,给他重新套上。

奚水还是有些不自在,比一开始接吻还要紧张一点点。

他脚趾骨折过,还有其他的旧伤,还有茧。奚水下意识把脚往后缩,但周泽期握得很紧。

这么一折腾,拖鞋又滑下来了。

“诶……诶呀。”奚水下意识地又小声惊叫。

周泽期低着头,笑了一声。

奚水想要从矮柜上跳下来,他觉得气氛好像变得不太对,连空气的密度都好像产生了改变,变得更紧密,更具有压迫感,仿佛可以抑制住呼吸。

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奚水就看见周泽期低头,吻在了自己的脚背上。

一道细小的电流顺着血管噼里啪啦地炸遍了奚水全身,奚水整个人都往后躲,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从脸红到了脖子。

周泽期慢慢抬起头,奚水与他幽暗的视线对上,正欲开口让周泽期松手,放开,周泽期站起来,一把将奚水抱起来,朝卧室走去,他吻了吻怀里的人的耳垂,“我等会再去做饭。”

奚水张惶无措,“是要做那天在帐篷里做的那种事情吗?”

奚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穿的是短裤了,裤腿只到膝盖,松紧腰,一扯就下来了。

主卧的窗帘密不透光,外面晚霞铺满,室内却昏暗无比,比昏暗比起来,掌下滚烫的肌肉,有力的臂膀,视觉被蒙蔽,其他感官成倍放大。

周泽期伏在奚水上方,眼珠漆黑,眸色深不见底,他贴着奚水的耳廓叹息,“好乖。”

奚水大口的呼吸着,眼前一会儿全白一会儿全黑。

可是周泽期夸他乖。

他散在周泽期怀里,瘫在周泽期怀里,像化掉的牛奶雪糕,深色的被面宛如包裹了一块温润而又富有光泽的玉。

虽然屋子里打足了冷气,可两人还是大汗淋漓。

奚水抱不住周泽期,抱住了,又滑下去,反复几次,他不满地哼哼唧唧。

周泽期索性将人整只揽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吻不够一样,奚水差点死在周泽期手里。

“宝宝,我帮你洗澡好不好?”周泽期抵着嗓音,语气中含着恨不得将奚水生吞活剥的贪婪意味。

奚水软绵绵地拒绝,“不要。”

周泽期去做饭,他从地板上捡了裤子穿上,动作懒洋洋,居高临下看着还没怎么回神的奚水,没忍住,又单膝跪在床上,倾身含着奚水的唇亲。

奚水眼泪已经快掉下来了,察觉到周泽期的气息又变得不对起来,他使了力气挣脱,在床上爬,爬到角落里,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你去做饭,我好饿。”

周泽期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看了奚水一会儿,慢慢站起来,“好。”

确定周泽期离开了,奚水才趴在床上,从地上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套上后跑去浴室。

-

炒几个菜而已,半个小时就好了,但厨房热,周泽期没穿上衣,汗水顺着脸,顺着颈,又顺着胸腹往下滴。

奚水轻手轻脚坐在了餐桌旁边。

掏出手机,还没点亮,他突然想到了奚禾。

“周泽期!”他对厨房方向喊了声,“我要不要叫我哥过来一起吃饭啊?”

周泽期关了火,举着锅铲拉开了门,“你说什么?”

他肌肉因为汗水,在发光。

奚水眼睛望着别处,继续说:“我不知道我哥吃饭没有,我们叫他一起吧?”

周泽期沉吟一会儿,“可以。”他说完后,回厨房继续炒他的菜了。

多了一个人,还得再加两个菜,而且对方还是奚水他哥。

奚水去叫了奚禾。

算起来,奚禾也只比周泽期大了一岁,但周泽期人高马大,看起来年纪都差不多大。

周泽期在奚禾进来之前把衣服套上了,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他见到了奚水他哥。

对方清清冷冷地坐在奚水旁边,薄白的肤色衬得他气息越发不好接近。

长得和奚水有几分相像,不说话时气质也很像,眼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狭长轻佻的桃花眼,可奚水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很认真,而奚禾则是带着刺一样的打量。

奚水见周泽期出来,忙站起来,紧张得声线直抖,“三哥,这是周泽期,三点水的泽,期待的期。”

他又看着周泽期,“这是我三哥,你,也叫三哥。”

周泽期叫了声三哥。

奚禾弯了弯嘴角,“你好。”

周泽期能看出来,对方不是很喜欢自己,眼里一点笑都没有。

奚水可忙坏了,一会儿给奚禾夹菜,一会儿给周泽期夹菜,一会儿给奚禾倒水,绞尽脑汁地找话题,试图让气氛松快点儿,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三哥对周泽期这么冷淡。

奚禾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就放下了筷子,他看向奚水,“小溪,你去客厅待会儿。”

电视里演过,奚禾这是有话要对周泽期说,奚水忙端着碗去了客厅,他也吃不下了。

奚禾看向周泽期,“你很喜欢奚水?”

周泽期垂着眼,“是。”

“因为什么?”奚禾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的,“因为他好骗还是因为他长得好?”

周泽期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呼出一口气,答道:“他打动了我,所有方面。”

“你很聪明。”奚禾更不悦。

周泽期大概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反正就是不喜欢自己,他如果是乞丐,那奚禾会觉得他不配,他如果是亿万富翁,那么奚禾一定又会觉得他不会真心对待奚水。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奚禾,估计会更加严苛,甚至刻薄。

因为奚水真的太好骗了,他总是对自己设那么多条条框框,老师说,妈妈说,书上说。

奚水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他只觉得三哥好像很不开心,周泽期一直在答话。

最后,奚水看见三哥朝自己招手。

奚水忙跑过去。

“吃饱了吗?”奚禾问道。

奚水慢慢放下碗,“饱了。”

奚禾挽起袖子,“帮我把碗收了,然后回家。”

奚水愣在原地,看看周泽期,又看看奚禾,不知所措。

“不用,我来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周泽期拿走奚水手里还没放下的筷子。

“那就麻烦了。”奚禾说了一句之后,拉着奚水朝外走,奚水一步三回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了嘛~

出了周泽期家门,奚禾才拍了拍奚水的头,“只是不让你们睡在一起,委屈成这样?”

奚水茫茫然抬起头,“什么?”

“以为我不让你们在一起吗?”奚禾问道。

奚水点点头。

奚禾开了门,把奚水拉进去,缓缓道:“谈恋爱是你的自由啊,而且,你对象挺优秀的,也挺喜欢你的。”

桌子上的菜,几乎全是奚水喜欢的,油盐都是控制过后的量,虽然对方看着块头有点大,但心还挺细。

而奚水只是长了一张精明脸。

“你开心就好了。”奚禾将奚水歪了的领子扶正,“吻痕露出来了。”

奚水捂着脖子,奚禾指了另一边,“那边也有。”

奚水两只手捂着脖子。

奚禾凑近,看了看奚水,“哎呀,脸上还有牙印呢。”

“关系进行到哪儿了?”奚禾问道。

奚水红着脸,小声回答,“就是互帮互助……”

“那快了,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为了追求刺激瞎吃瞎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奚水对象看着,在那方面,不是个善类,各方面,可能都不是个善类。

奚水虽然不知道三哥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还是立马点头应了,“好的。”

-

奚水洗完澡后,又去称了一次体重,也是饭后的。

59kg。

奚水想,不能再瘦了,为什么这段时间瘦这么快?

下意识,奚水觉得这是接吻的功劳。

还,还是得稍微控制一下接吻的频率才行,太瘦了也不好。

奚水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的,他翻了个身,看着奚禾,“哥,那你得去补办那些证件吧,你什么时候回舞团啊?”

“如果呆得不开心,为什么不回国呢?”

奚禾闭着眼睛,“我签了十年的合同,违约金是五百万。”

“哇,好多,”奚水想了想,“可我们家也不是没有这个钱啊。”

“你怕二伯骂你吗?还是怕丢脸?”奚水没有恶意。

奚禾放在肚子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就像小时候一样,但那时候睡在一块儿,他们讨论的是明天去吃什么好吃的,哪个舞剧比较容易学会,他们的烦恼都很天真。

奚水想,换做是自己,他也不会低头的,这相当于承认自己在这个领域是个失败者。

“哥,你要开心一点,你现在都不开心了。”奚水摸了摸奚禾的睫毛,指尖触到了一片湿凉。

奚禾哭了。

但他语气丝毫不变,“小溪,谢谢你。”

奚水慢慢收回手,他不知道怎么继续和奚禾说下去。

别人不想说,他再问就不礼貌了。

可奚禾不是别人,奚禾不开心,奚水也不开心。

到半夜,奚水仍然睡不着,奚禾却已经睡着了。

奚水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想出去透透气。

月亮高悬,月光白得如霜雪一般。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白天看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深夜再看,月色在其上笼下薄薄一层白润的柔光,小径通往绿荫深处,风也往里吹灌,像童话里的奇幻森林。

奚水扒开阳台的门,端着一杯水,准备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会儿。

可一出去,他就看见了隔壁的黑影。

奚水差点尖叫出声。

周泽期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着慌里慌张的奚水,“还不睡?”

奚水握着水杯,垂着眼,叹了口气,“我睡不着,你呢?”

周泽期趴在阳台上,手边放着一听汽水,“我?我在想你。”

奚水艰难地越过阳台,伸手戳了戳周泽期的脸,“那我现在也想你。”

周泽期本来就是个坏心眼的人。

他偏过头,咬了奚水手指一下,然后恶劣地感慨道:“我在想,你怎么就那么软呢?”

然后看着奚水的脸慢慢又变红了,他直起身,被周泽期咬了一口的地方麻麻的,他背着手,礼尚往来,“你怎么那么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