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上。”舒扬说。
“那你转过去啊!”
“早看过了,浅颜色的,水草也不茂盛……”
“闭嘴啊你!再这样兄弟都没得做……”岑卿浼皱了皱眉,凑到舒扬的面前,“你怎么了?接完那通电话你就不对劲了!”
“你先上。”
岑卿浼没用外面的斗,而是选择进了隔间,门一关,也就没啥需要不好意思的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跟常允鑫有关吗?还是你拜托表姐调查的航拍录像有结果了?”
“跟许悍阳有关。许悍阳在被送回去之前,逃跑了。”
岑卿浼愣了一下,“这……这都能逃跑?”
“警方很快就要发通告了。这些天我们要注意安全。”舒扬说。
岑卿浼眨了眨眼睛,他以为关于许悍阳的一切都告一段落了,但没有想到他的生活又要被许悍阳的阴影所支配。
这时候,岑卿浼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妈妈的电话。
焦婷第一句话就是问:“阿卿你在哪里?身边都有人陪着吗?”
“妈!妈你别紧张,我跟舒扬还有好几个同学在肯德基里学习呢。”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你别在外面待着了……赶紧回家?妈妈已经取消了今晚的手术,现在就回家陪着你!”
本来他心里乱得很,可是当焦婷关切而焦虑的声音传来,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妈,你是不是听说许悍阳的事情了?你放心,肯德基好歹是公共场所,又有这么多同学在,许悍阳反而不敢来干什么。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舒扬就在我的身边。”
“好……那就好……”焦婷呼出一口气来。
他俩回到了长桌前,岑卿浼抱歉地对陈硕还有穆宁说:“一会儿物业要来收费,我跟舒扬就先回去了。你俩好好学习啊,不要辜负了何斌还有钟淳!”
“啊,你俩就要走了?”
“嗯,期中考加油!”
岑卿浼抱歉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跟着舒扬回家去了。
没想到焦婷真的被许悍阳逃跑的消息给吓坏了,看到岑卿浼回来,一把就抱住了他,跟他说叫他这些日子早点上学放学,还说梁队长安排了人手守在家里楼下。
“舒扬一直跟我在一起呢,妈你担心什么啊?来一个许悍阳,舒扬就解决一个。来两个,他能解决一双!”
立刻,岑卿浼的脑袋就被焦婷拍了一下。
“舒扬就比你大一岁!人家也是血肉之躯!上一回能救到你是因为运气好!你以为自己遇到危险,回回舒扬都能救你吗?”
焦婷的话忽然点醒了岑卿浼。
是啊,舒扬和他一样都是学生。
就算他再冷静、再果断、再处变不惊,也终究是学生。
因为舒扬相信自己,陪着自己调查赵长富,砸翻了许悍阳、陪着自己发现了常允鑫的存在,甚至熬夜帮自己查看行车记录仪,找关系帮他调查航拍记录……
正常人都会怀疑自己想太多的时候,只有舒扬天经地义地站到了自己的这边。
他就这样把舒扬拉进了无法估量危险系数的处境里,如果舒扬出事了该怎么办?
“妈……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一下课就早点回家,不让你担心。”
“行了,快十点了。你赶紧洗漱吧。”焦婷看向舒扬,“扬扬你饿不饿,要不要阿姨给你们煮面当夜宵?”
舒扬摇了摇头,“谢谢阿姨,晚上吃了太多肯德基,吃不下了。”
岑卿浼小声问道:“那你一会儿干什么?”
“夜跑。”
“夜跑?许悍阳都溜号了,你还敢大晚上在外面夜跑?”岑卿浼问。
舒扬拍了拍岑卿浼的肩膀,“别想太多,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岑卿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跟舒扬一直以来表现出的紧张不一样。
刚才在肯德基里,这家伙连他上个洗手间都要小心翼翼确认,回到家了他就忽然放松了?
“你去夜跑……不会是想守在楼下吧?刚老妈说了,有便衣在楼下呢!”
如果真那么担心许悍阳忽然出现,还不如待在他们家呢。
“我单纯只是保持运动的习惯而已。”舒扬扣住了岑卿浼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相信我,你不会有事。至少许悍阳不能把你怎么样。”
舒扬的话有一种特别的信服力。
“我知道了。”
毕竟舒扬也有自己的自由,有他缓解压力的方式。
“只是舒扬……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请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岑卿浼说。
舒扬愣住了。
“我经常犯错,经常疏忽大意,因为我不知道我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你发现了什么,请你告诉我。我不想当个无知的羔羊。我总以为赵长富进去了,我该安全了。可是来了个许悍阳。许悍阳进去了,我觉得自己安全了,可是背后还有常允鑫。我以为常允鑫就是个躲在背后的傀儡师,没有傀儡可用的时候我应该安全了,所以我透口气去个游乐园。谁知道常允鑫直接来捅我刀子了……舒扬,别把我排除在你的已知和你的决定之外。”
舒扬没有回答他,而是用力抱住了他。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而已。”
说完,舒扬就去夜跑了。
岑卿浼淋浴完了,就趴在窗户上,舒扬果然穿着宽松的运动衣在跑步。
岑卿浼的微信震了一下。
舒扬:【把押的题目刷完,不会的明天给你讲。】
岑卿浼:【知道了,舒老师。】
岑卿浼回到书桌前,摊开了练习卷。果然刷题是一个忘记许悍阳的好办法。
几分钟之后,舒扬来到地下车库,戴上安全帽,跨上一辆摩托车,开出了小区。
他开过了闹市,金融大街,来到了一处与钢铁大厦格格不入的城中村。
这里有成片的棚户,街道狭窄凌乱,高高低低的衣服挂得到处都是。
每间房子都很简陋,看着像是一踹就倒的危房。灯光也是昏黄的颜色。
时不时传来谩骂的声音。
空气里隐隐透着有什么馊掉的气味。
他把摩托车停在了旁边,坐在旁边扇着扇子抽烟的老大爷凉凉地说了声:“你这车很值钱啊,停这儿小心一会儿就没了。”
舒扬把头盔放起来,“就是因为值钱,所以没那么容易被偷。”
说完,舒扬就踹着口袋走了进去。
他的上身穿着黑色的T恤,下面也是黑色的运动裤,手上戴着的也是一副黑色手套,走进了城中村的深处。
在这里住着的很多都是外来打工的人和无业游民,市区的房子租不起,就到这里来凑合,一个月可能也就五十到一百的租金。有的房子还是空置的,乱搭乱建也有不少。
几个纹着刺青的小年轻,甩着刀来到了舒扬的面前。
“唷,这是生面孔啊?瞧这一身黑色,是不是要潜入我们这里偷东西啊。”
“大哥,我可看见了他骑了一特拉风的摩托车来!如果能卖了肯定能赚很多钱!”
舒扬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过,仿佛眼前的一切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听他们废话了。
一切快到让那几个混混难以想象。
舒扬的膝盖猛地顶起来,那位大哥差一点没吐出来。紧接着手肘一抬,直接打中了另一个混混的鼻梁,鼻血立刻冒了出来。
另一个甩着刀冲了过来,舒扬侧身一闪,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向了爬起来的那位大哥,直接戳进了大哥的手心里。
“啊啊啊——”惨叫声响了起来。
旁边屋子的窗户立刻打开,有人破了一盆水出来。
“大晚上的杀猪呢!”
舒扬很冷淡地从他们面前跨了过去。
“这身手……莫不是讨债公司的吧?”
“那摩托还要不要了?”
“你不怕死你去弄啊!”
舒扬揣着口袋目不斜视一直向里走,又向左转了个弯,仿佛这里已经来过许多遍了,他对于自己要去哪里了然于胸。
最后,他停到了一间小房子前。
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就是个拼凑起来的大箱子。
房顶就是搭了快铁皮,墙还裂了,一个灯泡挂在铁皮顶上,亮了两三秒就忽然暗了,接着又闪烁着亮起来。
住屋里的人索性把灯给灭了。
过了没几秒,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出来,坐在旁边的石阶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皱巴巴的廉价香烟,里面就剩一根了,还被压瘪了。
大晚上的,男人出来还戴着顶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到眼睛。
这些都说明男人很小心,哪怕是在暗处也戒备着,不想让人看清楚他的样子。
舒扬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很稳,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从容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摇出了一根捏在手指间,当他在男人的身边蹲下,男人很明显地肩膀一震,一只手扣向了腰间的匕首。
“兄弟借个火。”舒扬开口道。
男人把那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摸了出来,递给了舒扬。
就在舒扬点火的时候,男人猛地把匕首抽了出来,刺向舒扬的侧颈。
舒扬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抬手稳稳扣住了男人的手腕,男人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许悍阳,这周围没有警察。”
许悍阳全身一僵,当打火机“啪嚓”一声点燃的时候,他看清楚了来人的眼睛。
“你……是你……那晚上用字典砸我的人就是你!”
舒扬没有抬一下眼睛,而是吸了一口烟,“是我。”
“你他么的还敢……”
“你都敢相信常允鑫了,我能有什么不敢?”舒扬反问。
“你想干什么?”许悍阳的眼底是野兽被逼至陌路的嗜血,他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你不是不相信警方说你刚做完手术的那个晚上,常允鑫找了人去医院里做掉你吗?”舒扬反问。
许悍阳冷哼了一声,“我不相信警察说的,我也不会相信你说的。”
“就因为你能逃出来是常允鑫帮你安排的?”舒扬淡淡地问。
许悍阳勾起嘴角,笑容就像是被刀刃划裂开一般,“难不成还是你帮我安排的?小子,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查到我在这里,但你既然选择了不报警,就要做好把命留下的准备。”
“我们打个赌吧。”舒扬并没有因为许悍阳的话面露惧色,他沉静得让许悍阳心头发怵。
许悍阳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掌握了什么,能只身一人来跟他谈条件。
“打赌?赌什么?”许悍阳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你手上应该是握着什么常允鑫非常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地要帮你出来。你想用那样东西跟常允鑫换一笔钱还有伪造的证件,好就此远走高飞。对吗?”舒扬问。
许悍阳眼底的那一丝惊讶来不及掩饰,“你调查得倒是很清楚。”
“我只是知道事后他一定会出卖你,把替你伪造好的证件信息透露给警方,然后你会落在警方的手上,现在你为他保密的一切,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全盘托出。”舒扬淡然地弹了弹烟灰。
“所以,你想怎样?”许悍阳示意舒扬放开自己。
舒扬松了手,许悍阳猛地握起匕首刺了过去,速度快到眼睛都跟不上!
但是舒扬却单手撑地避开,顺带一拳打在了许悍阳的腹部。
许悍阳闷哼了一声,他没有想到一个高三的学生竟然反应真快,出拳狠到让他胆战心惊,他痛到无法呼吸,额头上冷汗渗下来。
正常人都会在这个时候踢走许悍阳的匕首,但是舒扬没有这么做,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许悍阳缓过劲来。
“如果不是留着你还有用,这一拳我会让你的脾脏再也用不了。”舒扬说。
许悍阳的心就像沉到了冰水里,动弹不得。
“你说吧……你想怎样……”许悍阳颤着声音说。
舒扬低下头来,靠在许悍阳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许悍阳愣了愣,“你说真的?”
“嗯。”
舒扬起身,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开口道:“这一次警察是真的要来了。”
“你说什么?你果然还是报警了……”
“如果我报警了,警方早就赶到了。你今天向常允鑫泄漏了行踪。”
舒扬说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捏着那根烟信步离去。
许悍阳起身立刻就跑,他隐隐看到了黑暗的巷子里有便衣正在接近。他咬紧了牙关,四处躲藏,希望借助城中村的四通八达隐藏行踪,离开这里。
他躲在黑暗的夹缝里,看着那些便衣从缝隙前跑过,四下张望着就是没能注意到藏在夹缝里的许悍阳。
这时候梁队赶到了附近,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周围的一切。
许悍阳一边保持戒备,一边朝着夹缝的更深处隐蔽。
“咔嚓”一声,许悍阳的后脚跟仿佛踩到了什么。
就在他以为这微小的声响不会引起警方注意的时候,梁队长却眯起了眼睛,抬起枪指向这道黑色的夹缝。
“我数三下,你不出来,我就开枪了。一——二——三!”
说完,其他的警员也赶了过来,无数道手电筒的光线照射进来,许悍阳抬起胳膊遮挡,根本睁不开眼。
这是道死缝,后面已经窄到容不下人了。
许悍阳一咬牙,想起了那个男生离开时候说的话,只能举起手来。
警员们一拥而上,许悍阳再次被捕。
已经快要晚上十二点了,岑卿浼发现出去夜跑的舒扬在最后一圈就消失了。
他回家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岑卿浼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悄悄地拿上钥匙,出了家门,蹑手蹑脚地把自家的门关上,去到了对面。
这还是他拿到舒扬家的钥匙之后第一次主动去开他家的门。
打开门的时候,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但是舒扬并没有坐在沙发前。
岑卿浼打开了他的鞋柜,发现自己买给舒扬的那双鞋并没有被穿走,但是他的另外一双鞋不见了。
岑卿浼打开了卧室的门,舒扬晚上几乎是不睡觉的,岑卿浼早就想好了如果舒扬在家,自己就说睡不着想找他说话。但是卧室里漆黑一片,岑卿浼把灯打开,床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齐齐的,根本没被人睡过。
岑卿浼又去了一趟书房,发现还是没有人在。
“夜跑的最后一圈绕得有点大啊。舒扬啊舒扬,你跑哪里去了?”
岑卿浼回到了舒扬的卧室里,拉开了他的椅子,趴在他的桌子上,另一只手玩着手机,想着要给舒扬发什么信息。
鬼使神差地,岑卿浼点开了短信,给那位算命大师发了条信息:【我的好朋友到现在都没有回家,大师能给占卜个吉凶吗?】
短信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