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是睡着了,还是报警呢?

岑卿浼一边擦桌子,一边用自己的手肘轻轻碰一碰舒扬的指尖,舒扬没有反应,岑卿浼的胳膊肘就直接靠在舒扬的胳膊肘上,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他就继续擦桌子,故意让自己的桌子和舒扬的桌子撞到一起。

舒扬终于闷闷地说了一声。

“知道你是我同桌了。”

岑卿浼这才抿着嘴笑了。

不得不说这个位置的视野很好,侧过脸不仅能看到舒扬的后颈,还能看到校园里的梧桐树以及校门口,一到放学就能欣赏到莘莘学子奔向自由的画面。

只是从摸底考试之后,他们高三学生就有两个小时的晚自习,从七点到九点,有各科老师轮流值班为同学们解答疑难杂症。虽然说是自主选择参加与否,但基本上都会选择留下。

舒扬就一直趴着睡,六点的时候他抓了抓头发起来了,“让我出去。”

“那什么……你能别让我第一天晚自习就没有同桌行吗?”岑卿浼说。

“我点的外卖到了。”舒扬回答。

岑卿浼一听,立刻侧过身让舒扬出去。

没过多久,岑卿浼的手机也响了,外卖小哥跟他说碰到了他的同学,让对方给他顺上来了。

然后就看着舒扬拎着两个外卖袋子上来,把其中一个放在岑卿浼的桌上,长腿一迈,直接从他的腿上跨了过去,引起不少同学的侧目。

“妈啊,我还以为你要坐我身上呢!”

舒扬很轻地哼了一声,坐下之后把他自己的外卖袋子打开,然后既不动筷子也不说话。

岑卿浼凑过脑袋一看,发现那是一份挺贵的商务简餐,里面的主菜是油爆大虾仁。配的汤是佛跳墙,里面也是海参、花胶、鲍鱼还有虾仁。

“你吃虾过敏不知道啊?”岑卿浼的眉头皱了起来,把自己点的往他那边推,“吃我的菜吧!红烧牛楠!这个地三鲜也好吃。”

谁知道舒扬直接抬手把两个人的饭菜换了一下。

岑卿浼不喜欢胡萝卜,舒扬把套餐里的蒜蓉西蓝花留给了他。

“不是……你这份套餐可贵了,你给我吃?”岑卿浼小声问。

“要我给你记账吗?”舒扬问。

“不……是你要跟我换的,我才不认账呢。”

“那就吃你的。”

结果吃完了饭,岑卿浼发现舒扬根本不做作业,趴下就睡,一点都不怕变成猪。

既然晚自习也是睡觉,岑卿浼都不明白舒扬干嘛不回家?

家里有床,睡着不香吗?

还是说老师讲题的声音更催眠?

晚上九点,自习散场,岑卿浼没了自行车就得打车或者坐公交回去了。

他走出校门口,清冷的街道渐渐多了几分烟火气,不少同学都在买小吃、点夜宵。

岑卿浼一抬头,冷不丁看见不远处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后面有个男人正在抽烟。

对方戴着鸭舌帽,火光忽明忽暗正好照出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来。

这不是早上他打车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皮卡司机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附近?

不经意间,岑卿浼与对方视线相触,冰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好像猎物,被对方锁定了一样。

他此刻只想早点回家,转身看见舒扬正走向公交车站,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两人并排站在站台上,手机显示下一辆11路公交车还有两分钟就到站了。周围还有同学正在聊着天,这样的热闹让岑卿浼更加安心。

车里比早上空多了,几乎每个乘客都能有座位。

舒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眼见着有其他同学就要坐到他的身边,他忽然把手在那里放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话,那位同学就识趣地走到里面去了。

岑卿浼赶忙过去,他才不管舒扬是不想跟人一起坐还是给其他什么人留的位置,舒扬是他同桌,公交车也得坐一排。

他把书包往前面一挂,直接坐了下去。

舒扬的手收回来慢了点,又或者车子在摇晃,他的手托了他一下。

车子开了一站,停下来的时候,岑卿浼往车窗后面看了看,没有看到那辆皮卡,也没有看到那个面上有疤的男人,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其他人要么聊天,要么听音乐玩手机,岑卿浼这么干坐着实在太尴尬了。

舒扬撑着下巴,半开的玻璃窗上映出他的脸来,随着路灯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真实和虚幻之间沉浮。

“你的脸好多了呢。你不过敏的时候,一定很帅吧。”岑卿浼想凑过去把对方看清楚,但又不敢靠太近显得自己很嚣张。

舒扬没什么反应,看来奉承他长得帅并不能勾起他的聊天欲。

又过了一站,陆陆续续有人上下车,岑卿浼嘀咕了一句,“白天睡那么久,晚上也不怕睡不着吗?”

“我晚上睡不着。”

“啊?”岑卿浼怀疑自己幻听,舒扬刚刚是搭理他了吗?

“为什么睡不着?那你白天就睡得着了?”

“白天你在。”

车门正好关闭,岑卿浼没有听清楚后半句。

但是舒扬却不再回话了。

两人一起回到了小区,在电梯里岑卿浼把钥匙从书包的侧袋里摸了出来。

舒扬看着他的钥匙,眉心皱了起来。

“怎么还没换?”

“啊?”岑卿浼看了看手里,“你说上次弯了的钥匙吗?换了啊,这是新配的。”

舒扬隐隐叹了一口气,回去他自己家了。

岑卿浼进了家门,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先去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之后,他把剩下的题刷完了,才关灯睡觉。

已经入秋了,夜风里透着凉意。

岑卿浼正要把窗子关上,就看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楼下的小区里跑步。

对方的腿很长,投注在地面上的影子也长,他穿着灰色的运动衣,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鼓起晃动。

真好看啊。

岑卿浼本来想要喊对方,但是发现他好像戴了蓝牙耳机,估计喊得整个小区都听见了,他也未必能听见。

他是又睡不着了吗?

每天晚上睡不着他都会出来跑步吗?

这家伙腿那么长,一直跑到天亮的话,算不算夸父追日?

岑卿浼趴在窗台上看了快半个小时,发现舒扬的体力是真的好,速度一直很均匀,跑了好多圈了。

快十一点半了,该睡觉了。

岑卿浼把脑袋收了回来,今天又是脑力全开的一天,这样认真学习的自己,下次的月考还能碾压钟淳……如果舒扬还能把月考题都押中的话。

他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岑卿浼觉得又闷又热,随意动了动,手仿佛摸到了什么东西,这形状好像是车子的座椅。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家里睡觉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一辆车里?

难道……他又在做梦了?

岑卿浼的手伸向侧面,果然摸到了车窗玻璃,玻璃外面漆黑一片,竟然一丝光线都没有透出来。

他上下摸索,终于找到了开车顶灯的按钮,但是摁了半天,根本没有电!

岑卿浼侧过身来,使尽力气去踹玻璃窗,但是踹了半天竟然踹不开?

他向后仰去,呼出一口气,摸了一下才意识到座位的后面竟然有一个手机。他拿过来试了一下,开机后仅剩下百分之十左右的电量,用自己的指纹竟然能开锁!

里面有许多条未读短信和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我不该派人跟着你,也不该左右你的生活,只要你回来,我就去看心理医生。】

【我不让你去B市,是因为在高速公路上你会出车祸,就算没有出车祸你也会在电梯里出事!】

【我是认真的,有某个躲在暗处的人或者组织在针对你。】

【你认为我有妄想症或者偏执狂都没有关系,回我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平安。】

岑卿浼把信息一直往下翻,他能感觉到发信息的人快要急疯了,但是自己却没有回一条短信。

明明冷漠,却又没有把对方的信息屏蔽,自己对这个人是心存期待的。

确实,如果平日里收到这样的信息,谁都会把对方当成神经病。

但看看自己现在在哪里啊……也许发信息的人根本没有病,而是自己从没有相信过对方。

岑卿浼打开手机的灯照向窗外,光线竟然透不出去!

难不成这辆车是被埋起来了?

这个结论让岑卿浼全身冒起一身冷汗。

他拿起手机,拼命回拨那个电话,但是根本没有任何信号。

电量一下子掉到了百分之三。

过度的紧张让氧气快速被消耗,岑卿浼的头晕得要命。

他的耳边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从前拼了命地想要挣脱,而你执着地非要将我包裹进密不透风的茧。

也许是我错了,没有给你足够的信任,也没有给你安全感。

好想见到你啊……

怕你伤害自己,怕你放弃自己。

“哈——”

岑卿浼猛地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额头上脖子上都是汗水。

“我的老天爷……”岑卿浼捋了捋发丝。

等等,梦里发短信的那个手机号码是什么?

自己只顾着看短信内容,没有注意手机号码!末尾的号码好像是39?

岑卿浼摸过来床头的手机,打开短信,那位大师发的所有信息他都没有删掉,手机号码是……39结尾!

脑子有点懵,他之前就梦到过黄毛混混在巷子里抢钱,现在又梦到了被困在车里出不去,而“大师”给自己发了那么多条信息。很明显他们在现实里是认识的,自己曾经和对方非常熟悉。

还有一种可能,自己只是对“大师”的手机号码有印象,而梦境又是现实的反馈,于是他把“大师”的手机号嫁接到了梦里。

手机显示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

他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准备去厨房倒一口水喝。

才刚站起来,他就听见了“咔哒”一声,那像是家里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老妈回来了?她是夜班忘了什么东西吗?

可都这个时间点了,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也可以等到天亮了啊。

难道是在外面忙项目的老爸回来了?这家伙的瘸腿就好了?大晚上的来回折腾?

岑卿浼忽然想到焦婷说过,小区里这几天有某一户遭了贼,难不成轮到他们家被光顾了?

屏住呼吸,岑卿浼抓着自己的门把手,很小心地往下压,门被微微拉开一道缝。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正走向焦婷的卧室,这身型绝对不是岑为谦!

而且那个男人的手上握着什么东西在反光,应该是刀。

岑卿浼咽下口水,无比庆幸今晚焦婷不在家里,不然这个男人提刀进去不知道会干些什么!

如果去厨房拿刀防身,主卧离厨房更近,自己恐怕一出门就会被对方发现。

他默默把门关上,转动落锁,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那个人真的是贼吗?看他走路的样子,虽然轻巧却有恃无恐。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焦婷换下了的旧包。如果那个男人是来偷东西的,看到了那个包连碰都没碰一下?

入户行窃,需要一进来就把刀握在手里吗?那是来要人命的!

岑卿浼的心头一阵冰凉,报警电话接通,岑卿浼一鼓作气说出来:“这里是华庭良和小区X栋X单元8001,有歹徒持刀入户!目的不明!请立刻救援!”

话刚说完,对面的接线员正要开口问问题,他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那个男人朝着卧室的方向来了!

他只能立刻挂断电话。

这么安静的夜晚,连洗手间水滴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岑卿浼报警的声音就算压得再低,但对方肯定也能察觉。

完了,门外的家伙有刀。而且还是不是折叠小匕首,是一把足够把人捅穿的刀!

岑卿浼环视自己的卧室,竟然找不到任何防身的工具。

如果对方真的是贼,在意识到户主可能报警的时候就该离开,为什么还会在屋内逗留?

也就是说,他的目标不是钱。

蓦地,岑卿浼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个脸带刀疤的男人。

难不成是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潜入他们家,把岑卿浼弄昏或者弄死了再装进那辆皮卡里?

岑卿浼死死盯着门缝,窗外的月光照进来,阴森而冰凉,男人的脚在门缝与地面之间留下些许阴影,岑卿浼的心头仿佛浸透在揉碎的冰里,一呼吸连肺都在疼。

听觉变得无限敏感,那个男人搞不好现在耳朵正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他是不是应该正大光明地再打一次报警电话把他吓跑?

门那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你是睡着了,还是在报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