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这么好吃?”
老板娘纳闷,东西都打开了,她便也盛了一份,没敢多捞,先是喝了口汤,脸上的不满顿时就散了一些,拿了筷子夹了一块这果子肉,因为没见过,用牙啃了个尖尖。
“呀,这果子就跟新鲜的一样,还是软乎的。”老板娘稀罕道。
弟弟拿手捏着婆娘碗里黄澄澄的果子,咬了一口,口感是新鲜果子肉一般的,酸酸甜甜,还带一点点的涩味,不由惊了,“哥,你尝尝,这果子肉还真是新鲜的。”
老范家的大娘也说好吃,两个小孩往日来吃羊肉汤,说实话吃几口就不想吃了,孩子还小,胃口小,不爱这肉汤饼,吃不了多少腻乎的,可今个的糖水菠萝罐头,那是小孩子都爱。
陆续进来的食客瞧见了,不由说:“老二你们家还上了什么新鲜的吃食?什么东西啊?老范都能得一句夸。”
“什么南边来的罐头果子肉,我瞧着新鲜,滋味我家孩子喜欢。”老范先说,他尝了菠萝肉觉得还成,不过比不得他的羊肉汤。
他更爱吃羊肉,冬日里连吃带喝的浑身有劲儿。
“这都几月了?还有新鲜果子?”食客也惊了,一瞧,那碗里的果子肉没见过,可确实不是干瘪的,是新鲜的,不由来了兴趣,问老板多钱,咋卖?
这咋卖?
一罐头一百五十文买的,老板娘瞧了瞧,这拿小碗装起码能装个十碗左右,便不能太贵,要个十七十八?老板娘做不了主意,还是弟弟同哥哥商量了,要个十六文。
“这一罐子一百五买来的,老范都瞧见,咱们要太多不好,再说我看这罐子连着糖水,怎么也能打个十一二碗,就十六文一份吧。”
最终决定十六文一碗,只要不亏本就成了。
他们家店铺小本买卖,自是不敢多要,能把到手的一罐卖出去卖完就谢天谢地的。这价钱一报出去,老范先给竖了个大拇指,说俩兄弟地道实诚人。
老板兄弟二人没成想,老范一家要了两碗,旁边的食客好奇要了一碗,最后就跟传开花似得,几乎每张桌子都来一碗,没一会的功夫,七碗就去了。
咋这么好卖?
新鲜的糖水果子能不好卖嘛。时下糖不便宜,这菠萝果子可是用糖水煮的,干货果子那是寻常可见的,这菠萝新鲜果肉是见都没见识过的,就是老范媳妇儿,平日里过日子省着的人,这会尝了一口,也说是:“尝个新鲜,可不能多吃了。”
意思是不能天天顿顿吃,就买个新鲜来吃。
老范也说:“谁家把果子当吃食天天顿顿吃,也消耗不起。”
像老范一家想的,羊肉汤馆子里大家都这般想,又不是天天吃,难得有个没见过的新奇玩意,都下馆子了,可不是来都来了,不能吃一个?
加上也不算太贵。
俩兄弟一看,去了七碗还剩少半罐,能再打个四五碗的样子,加上他媳妇刚还吃了一口,所以这一罐子应该能卖个十三碗,这就能挣个五十八文钱。
钱虽然挣得少,可他家不摊什么本钱啊。
“小兄弟,你这罐头还有没?”羊肉老板弟弟招呼二人进来说话。
两人自然是不愿意,不肯撒手,要看着货呢。于是羊肉老板就出去站在门口同二人说话,问咋回事,这一车的东西——
“昨天不是下雨了嘛,有个车队老板,拉了许多这样的货,说是唐州运到京里的,可有钱可气派了,有一车货翻了,砸碎了几罐子,没办法走,就借我家的院子开始收拾,那车里放着淋了一些雨水的,人家问我们要不要,不是地上落下的就是罐子碎了里头干净的……”
这俩兄弟家人没见过,一听说是果子,淋了雨水怕甚?洗了就好啊。可那半截的陶罐送上来,还剩大半罐子,一家人都傻了眼,没见过啊,再一听那老板说话,顿时长了见识。
“梁老板人特别好,借了我家院子住处,本是留了二两——”这说话的哥哥本说留了二两银子,结果被他弟弟打了下,忙就不说了。
弟弟说:“我阿奶没要银子,借一晚地方住,一些热水,哪能管人家要银子?后来梁老板就说送我家八罐子罐头,让我们来卖,听说还有虾肉、鱼肉罐头,不过这个贵价。”
羊肉汤店众人听得惊奇,让说的再多些,虾肉鱼肉罐头多少钱?
“我不知,梁老板没说,对了还说有荔枝罐头,不过特别少,要到京里卖的。”
“荔枝罐头?这荔枝名怎么这么熟?”
老范是在官学做杂务的,当即说:“不就是那跑死马儿的荔枝么?”
众人一听,顿时想起来了,纷纷点头附和,原先没吃菠萝罐头如今都要点上一碗,“荔枝的没见过吃不起,可同跟荔枝一个地方出来的菠萝,咱们能尝一尝。”
“哈哈是这么个理。”
有人信有人不信,可不信的菠萝就在这,你说这不是南边同荔枝一个地方来的,那你说说这东西你见过没?自然是答不出来。羊肉馆的老板见这热火气,又是咬咬牙买了一罐子罐头。
小兄弟收了银钱,才想起来,说:“梁老板说了,这罐头只要不开盖子,能放四五个月呢。”
“啥?!”
“要是开了罐子,天冷能放一两日,夏日就不成啦。”
“我是说这东西能放这么久?”
“不开盖子自然就是了,那罐头里头盖子是法子,听梁老板说东西只有昭州有,旁的地方都没有,有了这东西才能存住。”
众人不信怎么能放这么久不坏,可听小兄弟说的真切,羊肉店弟弟把刚拿下来的盖子递给其他人看,众人一一传看,这白的、软的,还真没见过。羊肉店弟弟向来是心细会同人打交道,见了这东西,便想着用完了也不能丢,先攒着。
既然是这么能放,那就再来一罐子吧。
小兄弟本来推着八罐子,天不亮起来进城,试一试卖,结果没成想第一单就卖了三罐,之后去旁的客栈、食肆,自然也有碰壁的,可陆续这么卖,午时刚过没多久,这就卖完了。
俩人是怔愣住,也不敢数银钱,推着车也顾不上吃饭,忙是出城回村。到了家,爹娘、叔叔/伯伯就问如何,俩人不是亲兄弟是堂兄弟。
“卖完了,车都空了。”
两兄弟高兴啊,家里人也愣住了,这么贵的东西还真给卖出去了?别是卖不出去,价贱了才卖出去——
然后便看到了从兜里掏出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铜板,铜板落在桌上,滚到了地上,叮叮当当的作响,没有比这动静还要好听的响声了。
一家人惊了眼,围在一起数,一两二百文钱。
这就一两银子?!
他们家一年的嚼头是够了。这梁老板可真是大善人啊。
殊不知要是让梁老板听见了,肯定先笑,就没听人这么说过他,他心善?同行掌柜掌事的,凡是打过交道,都说他心个顶个的黑。
梁从小小年纪跟着伯父做买卖,早是为了利益,白的都能说黑的。一路艰难到了京里,卸货上货架,等定价钱时,梁从望着一排排他辛辛苦苦拉回来的罐头——
“荔枝罐头一罐五两银子,这个留着不对外卖,凡是在咱们兰香阁年消费一千两以上的才能买。”
底下人刚还心想梁管事这是转了性了?竟然卖五两银子,这般少,一听一千两以上才能买,肯定是耍旁的手段花招呢。
“菠萝的一罐子二两银子,鱼肉虾肉的三两银子。”
“罐头要注意的都说清了,旁的明日开张遇到了事再说吧。”
都做了这么久昭州货的生意,也不该出现什么大麻烦。第二天东西平安街上的兰香阁开门了,有人像寻常那般来买一些椰皂之类的,可瞧见架子上放的,还有人玩笑,说你们家莫不是要卖酱菜了不成?
梁从先笑了,这人跟他见到罐头时想一处去了。
一一介绍了,前头还有试吃的一小碗,让大家伙瞧瞧,很快就开张卖了第一罐,紧跟着二三罐,是菠萝、鱼虾都有,唯独没荔枝。直到中午过后没多久,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人。
梁从上前招呼,这人是容府采买的管事。
容管事先把以前要买的让人搬到车上,梁从这边也是早准备好了,这买卖货做完了,才说新到了一批昭州罐头,里头是昭州果子,跟新鲜的差不多,特意给府上留了荔枝的,我这儿外头都没摆出来。
荔枝罐头?
容管事对着荔枝可不陌生,早先他家宫里娘娘受宠时,夏日里也能得一盘子荔枝用,后来嘛,多了些莺莺燕燕的狐媚子,尤其是那南夷女子,蛊惑的圣上有一段时间冷落了娘娘。
幸好,如今娘娘总算是福气来了。
五六皇子大有前程,哪一位上去了,娘娘是太后,他们容府以后便是国舅爷府了。这京中,现在谁家敢小觑他们容府?
“竟有荔枝,你莫要闪了舌头,这东西不好得。”
“自然不敢蒙骗容管事,这荔枝不是新鲜的,是制成了果子罐头,因为难得,我这还不给旁人卖,在兰香阁一年花销一千两以上才有的。”
旁人没有,花一千就有,这就是身份体面,容管事便说:“我们容府一年在你这儿可花了不少。”
“可不是嘛,稀少的荔枝罐头我可都想着老客呢。”梁从乐呵呵捧了下,让下手忙给容管事搬荔枝罐头。
容管事也笑了,“那就先来个十罐吧。”
旁边有人听见了,怎么他买只有菠萝鱼虾,怎么这位就有什么荔枝?梁从自然是上前好声好气解释,容管事一听,真是旁人没有,兰香阁先掂着他们容府,倒是个识趣会看的。
那旁人一气之下,说你查查,我缺多少花钱补上。
真杠上了。
最后这人花了三百多两银子,凑足了一千,自然是不落后,要买二十罐荔枝罐头——
“多钱来着?”
“一罐五两银子,没多要都是远路来挣个辛苦钱。”
这也太少了。这人刚花三百两多还窝火生气,觉得兰香阁会哄骗人,如今一听才五两,顿时又没了气,可见这荔枝确实是梁掌事说的,少、稀罕。
且说容管事回到了容府,当天下午容府主院就知道这荔枝罐头了,打开一看,还真是荔枝,容夫人算是贵重了,可这荔枝还真没吃过几回,当即尝了一颗,与记忆中的新鲜荔枝滋味差不多。
其实也记不得了,时日太早了。
“给府里几个爷们院子都送些,这滋味难得。”
婆子说:“夫人,这东西管事买了十罐也不算少。”
“那就再给几个姑娘送一些。”这般贵重的荔枝,竟买了这么多这般好买?容夫人一问一罐才五两多银子,当即是疑惑起来。
可确确实实是荔枝。
容府一小院,位置是略偏了些,但景致好,院子修的也大,气派,此处乃是容夫人嫡三子,容烨的住处。
今个桌上多了一碗去壳的荔枝。
容烨瞧见这东西,没动勺子,而是问旁边伺候的,“我母亲让送来的?”荔枝好东西,竟舍得送他这个废物儿子?
“是,夫人亲自吩咐的。”
容烨还是没动勺子,“几个妹妹那儿也有吧。”
“是,少爷。”
容烨倒是来了兴趣,他就知道,若是稀缺的,那就不可能送他这么一份,他尝了一口,倒是不怕下毒,若是母亲想给他下毒要了他这条命,那是防不住的,也是早早能结果了的。
糖的荔枝,水分也足。
“谁送的?花这么大手笔。”
那仆人也不敢问一句说一句,把容管事去兰香阁买罐头的事原本说了,“……听说这罐头是昭州运来的,不开封盖子能放三四个月,还有菠萝罐头、鱼虾罐头,都是昭州的东西。”
“少爷定是不知道昭州吧?听说特别南边,这沉甸甸的运过来,兰香阁的管事倒是卖的不贵,五六两一个。”
容烨一口一颗荔枝,吃了三口便不吃了,说:“昭州啊,之前还有个什么流光绸也是昭州来的?东西都不贵,可缺个稀罕,这些东西出现,那原翰林寒门探花郎就是去了那处。”
“探花郎还去这般远的?”仆人搭话,见少爷不说了,他就不问了。
容烨望着荔枝想事情,当日跟孙沐抖出二皇子康亲王曾提过要娶孙明源,这还是他设的计,之后果然如他所想,孙沐同梁子致跟疯了一般对付康亲王,众目睽睽下讲学。
一切都在他的设想中,可惜戏唱到最热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被人抽了柴火,降了温。
自然就是那不起眼的翰林探花顾兆了,孙沐新收的徒弟,不过才多久,容烨本来没把这人当回事看,一个新收的徒弟,哪能比得过去世的亲哥儿孙明源?
可确实是此人。
孙沐熄了火,康亲王自然是不会再出手了,划不来动了出名的读书人。容烨也没想过,他的筹谋设局已被破,本是一切归回原样,可没想到顾兆竟然会自请调任。
顾兆调去昭州,其中手笔——
容烨想到五皇子,眼里带着几分冷笑和嘲弄,他自诩聪颖处处做局玩弄人心,看得透勘破的透,可没想过会看走了眼。
人人皆夸五皇子沉稳仁厚堪是仁厚之君,可却根本不知道此人毫无容人之量,若是说二皇子康亲王略是暴躁手段残忍,与五皇子相比,一个快刀杀人,另一个钝刀子磨人罢了。
都是杀,谁还比谁高贵仁厚了?
可他却踏上了这条船,帮着五皇子容烨拉拢了已去大皇子女儿嫁去的林家——是了,当日林小公子花灯走丢,也是被顾兆捷足先登一趟,这计谋落空。
已是两计了。
当日五皇子许诺,说林小公子也算是他的至亲,只是借机走丢拉拢林家,也不会对小孩出手,不过一二日便送回去了。容烨虽是不忍设计稚子,可想着自己前程,还是应下了。
之后八皇子修书案。
自然康亲王插了一手,五皇子也不遑多让,推波助澜借机生事端罢了。容烨想到一件件一桩桩,不由叹息一口气,此刻要抽身,摆脱五皇子怕是难上加难了。
他姓的可是容啊。
这京里这般大,多方角逐,却没他位置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容烨又抄起了勺子,一口一个荔枝,咯吱咯吱的嚼着,如今能吃便吃吧,像这样稀罕的好物,若是五皇子登基成了新皇,怕是容家烈火烹油花团锦簇,不出十年便会落个惨局。
宫里的娘娘也保不住的。
容烨摇摇头,闭了眼,心中无限后悔,可为时晚矣。
京里其他贵府自然也用上了这道荔枝罐头,没容烨借着荔枝想那般多,贵女们吃的是个痛快高兴,有一说一的夸赞,还赏了采买的银钱,旁边的妈妈赶紧喊姑奶奶可不能再用了,就是再好的东西,吃多了夜里要肚子疼的。
贵女们才作罢。
“若是旁的我见过也不稀罕,没这副小家子模样,不过荔枝我还真是少见。”贵女嘴上说道,省的多嘴的传出去说她没见识,低了身份。
妈妈自然说:“这确实是,荔枝要不是小姐今日吃,我连闻都没闻过,更别提见了。”
贵女这才高兴起来,把剩下的交给妈妈。妈妈便笑呵呵说了句谢小姐赏了。
今日实在是太晚了,就是想知道这荔枝怎么得怎买的也要等明日了。第二日起来,贵女还记着荔枝,中午时饭桌上就多了一碗,不由诧异,怎么这般多?不难得啦?
“小姐,老奴问过了,这荔枝是兰香阁的东西,整个京里也没多少府里有,荔枝罐头拘着买的。”妈妈嘴上说不清楚,贵女听了好一通,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昭州的东西。
给宫里贡着的也是南边的荔枝。
“竟能保三四个月?我可不信,这果子新鲜着呢,怎么能放这般久,不会霉了烂了吗?”
妈妈也不知,含糊其辞说:“指定是卖货的嘴上不老实,说不拆开能放这般久,没准放久了臭了坏了咱们不知——”
“拆开不就知道了?”贵女好奇,让妈妈去问厨房要一罐,搬到他们小院子里来,“就放它个三个月先瞧瞧,我还不信了不会坏。”
婆子架不住,最后真搬了一罐来,就当哄姑奶奶高兴了。
且说唐州。
黎周周住了几日,苏石毅和孟见云便回来了,这次不单是两人回来,后头还跟着十三人,都是年轻的男子,最小的年纪十二岁,最大的十六岁,各个是精瘦精瘦的。
苏石毅是老老实实的把话说清楚了,这些人都是隔壁怀安底下村里的,什么名字、几岁、住哪里,都是村和村相连,或是隔了不远。
别看怀安与宛南州相连,说也是中原富饶地带,可到底不一样。
怀安有山,虽是不高也不算陡峭,但一片山脉连着,隔绝了宛南州这边,不像唐州与两浙,隔着湖、河,那能走水路,互通往来这不就繁华了。
买人时,挑地,去哪里买。
孟见云就说怀安——上次救陈二娘和离,他走过怀安翻山见识过。苏石毅一听描述,他家里是深山的,若是有个有钱的老爷说要买长工,花了十两二十两银子,苏石毅敢保证,以前没发家时,村里家家户户人多的孩子多的都愿意、巴不得卖孩子呢。
穷啊,又穷孩子又多,个个一醒来张嘴就喊饿,山里地少粮食不好种,没钱饿肚子,盖不起屋,买不起地,给底下儿子娶不上媳妇。自然卖丫头姑娘的更好卖一些。
孟见云同老板说了地方。
黎周周一听,从唐州过去路也不算太远,便点头同意了。两人放了手去办,就像苏石毅想的那般,他们二人到了村里,先摸了情况,游手好闲、泼皮无赖不要。
两人脸生在村里逛荡,也幸好苏石毅生的高大结实,村里人便盯着防着,却也没动手——若是憋着坏事那肯定得绑了。
后来知道是买人。
“……我说是远路府里的管事,来买干粗活的下人。”苏石毅说。
撇开这些边边角角的小事,最终是买了十三个男丁,一人三十两银子。这在时下中已经算是高给了。有些大户人家买漂亮的小丫头,年轻样貌好,那也不过十七八两银子。
黎周周当时说了,多给一些,这些人买来了,就是他们黎家的,以后怕是很少能回去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银钱给家里人多了,这些孩子也能安心踏实跟着他们家。
不然买来了,心还惦记着家里好不好。
苏石毅记下了,后来回唐州的路上,苏石毅还跟这十来个小子说:“你们每家都是三十两银子,房子能盖了,你爹病也能看好能医治了、欠人家老爷的银钱也能还上了,你妹子不会被卖到脏地方,一个个的心事都了了,还想什么?”
此话一出,后来这十三人确实是心安定了。
十三人洗漱后吃了饭,便在大通铺上睡去了。
黎周周说:“这十三人回去路上我交给你们俩管着,队伍中人问起来也不用藏着掖着就说是买来看家护院的,见人可怜顺手帮一把的事。”
藏不住。
再者才十三个也不算太多,大大方方的说了,昭州同行的掌事们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规矩见着教,对了,昭州话教一教。”
能启程回昭州了。黎周周发了话,第二天唐州一行人轻松乘船回到了两浙州城,因为坐船,当日送货也是两头租的本地车队,他们来时坐船也没骑马。
回去轻松多了。
一行人到了两浙汇合。霖哥儿见大家终于回来了,跟有了主心骨似得,惶惶害怕的脸也多了笑容,这下两浙是再好再富饶,买了再多的花样绣缎,现如今是全都抛到脑后,只想着回家了。
“那就回家吧。”黎周周也露出笑脸来。
回家了。
“这次回去就是过年了,大家都歇歇松快松快,过个好年。”
同行的掌事、护卫一听黎老板说‘过个好年’,个个脸上都是笑,知道啥意思了,这今年买卖做的这般好,银子是拿箱子装,黎老板素来大方,对着底下人不苛责,还有发年货的习惯,今年也不知道发多少——
指定不能比去年的少,那能不是过个好年嘛。
回家回家。
众人可乐呵了,外头再好不及昭州。
而十三位怀安底下村子的少年们,自小到大没出过远路,更别提见识过大海、坐船,有的是晕的七荤八素,有的是心里惊惶难定,对着茫茫大海,眼底也露出迷茫来,不知这一去未来到底是啥样子。
可他们心中也知道,这次跟着坐船走了,那就是和亲生家里断了关系,以后就是主家的人了,主家是打是骂,那也得忍着受着。
希望主家仁厚吧。
这些少年郎心中难安,却只能认命,没人想逃、想跑,只想着听话、忠心黎家……
黎家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