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周周坐了一夜没睡。
王坚早上敲门,才惊觉不对劲,老板双眼有些泛红,神色也疲惫,不由担心问:“老板,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大夫?”
“不用。”黎周周摆手,“帮我问厨房要一碗清粥,我吃了睡一会,租的船晚一日,还有叫陈家兄弟过来。”
王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绝对是有事,忙去安排了。
陈大郎陈四郎进来,黎周周请两人带着护卫队去外头寻苏石毅和孟见云,说:“不要声张,去钱家门口附近或是染布坊找一找,见到了两人带回来,要是有什么事,钱家扣着人,那便回来找我。”
“知道了。”陈大郎拉了把要询问的四弟,嘴上只听吩咐应是,见黎老板没别的吩咐,这才带着弟弟出门了。
一出门便说:“知道你好奇想问什么,但不是时候。”
再者跟他们陈家也没关系。
两兄弟带了护卫出了客栈。
黎周周喝了热粥,头还是有些疼,便和衣上床睡了会,他是睡不着,心里操心着事情,只能安慰自己,事已发生,哪怕什么坏结果,一一解决便是。
便迷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踏实,似是短暂,又似漫长。
直到外头王坚压着怒气的声,黎周周才醒来,喊了声王坚。外头王坚原是气冲冲的瞪了眼苏石毅和孟见云,说:“老板一夜没睡,刚躺下没一个时辰——”
老板叫他呢。
王坚进了屋,合了门,见老板起身,汇报说:“苏石毅和孟见云两刻前回来了。”
“两人没受伤吧?算了,让他们进来。”黎周周穿好了鞋,大开门,通风换气,一看外头两人。
苏石毅是羞愧的垂着脑袋,孟见云嘴唇动了动说:“老板,都是我的主意,不关苏石毅什么事。”
“我自然知晓。”黎周周道。
要是苏石毅一人,给一百个胆子,苏石毅都不敢夜里出去找人事。
“可有受伤?”
苏石毅神色犹豫了秒,而后摇头。黎周周便知道定是受伤了,“王坚你去请大夫。”
“不是我受伤的,是小孟,他不让我说,怕老板你担心。”苏石毅道。
“不用请大夫,小伤。”孟见云也回话,只是说完低着头。
黎周周没管孟见云,而是看了眼王坚。王坚听老板的去请大夫了。
“要担的心已经操劳了一整晚了。说说吧,出去打着了钱老板没?是给了几拳,还是做了旁的?”
“没打着。”苏石毅越发愧疚,老老实实回话,说:“真的。我俩在钱府门口守了一晚上,也没想多下狠手,就是给些教训,打个几拳……”
苏石毅老老实实的交代完了,连回来自己背锅都说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人在钱府对面的小巷子蹲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刚亮,钱府上下便动了起来,孟见云这时候觉得苏石毅这法子还是不靠谱,不如夜里翻墙进院,谁知道姓钱的今日会不会出来?会不会去染布坊?
可等都等了。
“我俩便说,要是早上热闹了人还没出来,便回去不动手了。”
黎周周让继续,若是不动手了,怎么孟见云受伤了?而且现在时候还早,以孟见云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怎么可能这般早回来?不得再等个个把时辰。
毕竟一夜都等了。
“可没想到辰时刚过没多久,姓钱的就出来了。”苏石毅也没想会这般的寸,还真出来了。
钱老板带着随从是急急忙忙上了马车。
苏石毅此时也有些动摇,便跟孟见云说这都上了马车,那便不好动手不如回去吧?谁知道孟见云没开口说话,而是劲直跟上了。
两人体力都好,苏石毅自小翻山走路的,这钱家马车在闹市中也不敢驱赶的太快跑起来,因此两人也没跟丢,这一路跟下去,是往城外去了。
可染布坊明明在城内,怎么跑城外去了?
两人虽是疑惑,但都跟着,孟见云还想去城外更好,跟着苏石毅交代,一会马车出城不久,拿了石子弹了马,等慌乱中他们俩上——
“出城越来越荒,大早上的也没什么人,我俩正想动手,结果另外有人出来了,捂着脸,还拿了棍棒,上前就是拦车一顿揍……”
苏石毅当时傻了眼,这什么情况?可听姓钱的嗷嗷叫,便想正好不用他们动手了,能跟小孟一同回去,如今还早,回去了能乘船。
“结果小孟拦着我说上去救人。”
别说苏石毅当时愣住,就是黎周周都多看了眼孟见云,这话不像是孟见云说的,若是可能,孟见云得说‘上去再打一拳’才罢。
此时孟见云说:“拿棍棒动手的,嘴里喊‘让你前两日嘴里不干不净’、‘欺负我们外乡的’。”
黎周周顿时明白过来,神色也严肃起来。
“这是栽赃给咱们。”
前几日酒楼他们一行人同钱老板发生口角多得是人看着,钱老板嘴里说什么,他给辩驳了回去,如今他们租船今日就走——这些殴打钱老板的人,嘴里说着这番话,岂不是要栽赃他们头上。
走之前把人打一顿出出气。
虽然孟见云和苏石毅也是这么个想法,不然也不可能蹲一晚上,但两人没做,旁人借了他们名头做了这事——
“救下来了没?”
苏石毅此时也知道轻重,当时小孟说完就冲了上前,他都没来及问为何,跟着上。
“救下来了,小孟还让扣了俩人,别放回去,全都交给了姓钱的。”
黎周周长舒一口气,“看来是钱家自己的缘故。”
苏石毅跟着表哥做买卖,自诩也是见过几分世面,在京里到昭州,走南闯北的,可第一次见这般狠辣手段,要不是他们出现的快,这些人是想打断钱老板的胳膊腿。
如此的狠毒。
黎周周也是,他这一路做生意,之前在宁平府县同金玉酒楼起的龃龉,如今看来也不值一提,之后更是诸多顺遂,皆是借了相公的‘官’字。
“孟见云伤在哪处?”
“替姓钱的挡了一棍子,伤了胳膊。”苏石毅替小孟答。
黎周周想着怕是今日明日都走不开了,让二人先回去休息,等大夫过来了看看伤,“石毅,这两日你多照顾些小孟,他胳膊不方便你看这些。”
苏石毅忙答应。
“这件事你俩做的对,但不代表你们俩偷偷溜出去,私下教训人这事是对的。”黎周周面色正经起来,“一切回到了昭州再说。”
苏石毅心有戚戚,不过也是该罚。
没一会大夫来了,检查了伤说是没伤到骨头,只是肿的老高,开了药油,说要是不放心再抓两副温补的腰给好好补补。那自然是抓了。
送完了大夫,熬药的熬药,休息的休息。
孟见云一晚没回来,回来便受了伤,陈家兄弟同护卫回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皆是怕了,留在客栈院子不敢在外出看看热闹新奇,纷纷心想,这两浙州城看着面上繁华热闹,一派安乐,怎么这里做买卖的人心思如此的阴险。
到了中午,钱老板便亲自上门来见了。
对方拿着礼,一进客栈院子便是真心实意道谢赔礼和感谢。黎周周便松了口气,看样子对方是知道早上动手打人的是谁了,他原先还怕,这扣下的两人嘴里咬死了攀扯他们。
“……是攀扯过昭州商黎老板你们,但我也不是傻的。”钱老板被脸上肉挤得小眼睛闪出了精光。
做买卖的能傻到哪里去。
“说起来两家老人在世时也算是世交。”钱老板道。
他也想过就是昭州商一行人故意设的局,一伙人伤他,再跳出两人来救他,设的便是一个救命之恩的局,毕竟对方之前想要他家的染色法子。
要是没扣下人,钱老板多疑想的多,各种可能都有,但扣了两人,这两人一直攀咬说自己是替夫郎老板报仇来的,让你多嘴,只是给你几棍子教训教训罢了,可他问起来昭州籍贯、昭州话,反正跟昭州有关的,这两人一概不知。
钱老板自然也怀疑,这俩人故意如此。可也简单,将人扒了衣裳吊在最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没一日便知,这是两浙城的百姓,还是昭州城的百姓。
这两人长这般大,总是有人认识他们的。
他将法子说了,让下人扒了衣裳,还未扒完,两人便交代了。
原来是金家人。这答案在钱老板意料之外似有在其中,乍一听觉得不可能,仔细一想,才是正解。
十年皇商,今年十月便有评定,金家到了时间,钱家这几年织造、刺绣皆比金家高出一头,如何能不争这殊荣?
之后的事便是钱家同金家的恩怨清算。现说如今,钱老板带了礼,亲自上门道谢,说:“……要不是那位小兄弟替我挨了一棍子,怕是我伤了脑袋是死是活也没个定数。”
原来这棍子是冲着钱老板脑袋去的,孟见云用胳膊拦了。
钱老板看的真切,那木棍都断了。
这等恩情自然该上门感谢的。
钱老板见了孟见云,夸说好样的,我欠你恩情,你要什么。孟见云问能不能染色法子。钱老板没答,而是同黎老板说:“若是你将此小兄弟卖与我,或是留下来做我家的护卫,我便告诉你法子。”
床上孟见云本是面上没什么表情,如今听了钱老板的话,先看向了老板,而后又默默低了头,一副认命,只是手掌紧紧的抓着。
“不卖。”黎周周答得也干脆,“钱老板两次提的要求,不怕下一顿打吗?”
钱老板闻言笑笑,说:“是我嘴上没数了。”
又道:“这两位今日跟着我的马车,怕是也想来打我一顿的。”
苏石毅尴尬,孟见云默认。
钱老板:……
还真是。钱老板摸了摸鼻子,这昭州商一行人倒是个骨头挺硬的,受不了什么折辱,不由看向黎老板说:“黎老板,你这带头的不像商贾,底下的家奴也不像一般家奴。”
他们做买卖的,即便是世家,见了官也是逢迎赔笑说话,腰低一等,被开两句玩笑,这也是习以为常,哪里有什么傲骨傲气,可这黎老板不一样。
若不是眉宇间的哥儿痣,到真像个读书人。
后来钱老板坐下询问了黎老板,为何要买染色法子,他得先听一听,再决定。黎周周便说了昭州城要做丝麻混合纺织衣料,但两种混合织成布,染色不一,还易掉色,若是分开染丝线,可合起来织成布,颜色也合不起来。
原来是丝麻布啊。
那便与他们钱家的买卖不同,他家是做的丝绸、织缎买卖,卖的是贵价,若是评中了皇商,以后便专供皇室。
钱老板思忖一二,见黎老板目光坦荡,最后便给了法子。
这般一耽搁,再次启程回唐州,从唐州南下回昭州便晚了几日。约到了五月下旬,昭州商一队车马终于踏上了水泥路,见了水泥路便知马上到了昭州。
五月二十三是好日子。
梁家同唐州知州府中的嫡五小姐结亲日子是定在了六月一,但因为两地隔着距离,怕耽误了良辰吉日,提前日子梁家的迎亲队伍出发,坐了船迎到两浙别院,知州府五小姐在别院中小住两三日,安顿歇息好了,六月一再正式入门拜堂成亲。
因女方是知州府的嫡小姐,梁家派了家中嫡次子同庶弟一起去接人,算是给足了知州府的面子。
虽不是正式拜堂成亲,可来唐州迎亲的队伍也是一路吹吹打打,毕竟六月一拜堂时,唐州百姓可不知道什么光景,如今是按照正式迎亲的礼做的。
唐州知州府也是按正式嫁女的仪式走的。
门前装扮的热热闹闹,府里上下洒扫干净,仆人换了新衣。
等迎亲队伍到了,五娘前头的几位兄长还在门口拦着,闹了一通,说考校考校妹婿才可放行。梁家兄弟自然是亲热迎着,一口一个大哥二哥,答了考题。
唐州百姓们围观瞧了好一通热闹。
“这梁家的兄弟二人模样倒是生的好。”
“新郎官长得俊俏。”
“听说还是大官的儿子。”
“这不是自然,不是家中做官的,怎么能娶得上知州府的小姐呢。”
百姓们七嘴八舌说着话,瞧着热闹,见新郎进入府邸,也没离去,还留在外头瞧热闹,一会新娘出嫁了,发一路的喜钱,还发喜饼呢。
梁家的聘礼早已送到,这是纳征,过了大礼。如今五小姐出嫁,那便有吉事官唱嫁妆礼单,百姓们自然是瞧热闹,想看看五小姐的嫁妆是何等样子。
而上门的宾客则是能亲眼目睹了。
一抬抬嫁妆红漆盒摆在院中,随着吉事官唱礼,自有下人敞开了盒子。有些上门吃喜酒的宾客,先一看这摆了只有十二抬,不由咋舌,如此之少,比他这个做商贾的嫁女嫁妆还要少。
而梁家嫡次子见状,则是心中略是歉意,拍了拍庶弟肩膀。
这知州府定是因他的关系,才少了一抬。
“与兄长无关,本该如此。”庶弟四郎道。
礼数该是如此,可到底是面上不好看,委屈了堂堂知州府的嫡小姐。可等一抬抬嫁妆礼盒敞开了,这下没人说不好看、不风光、寒酸、委屈了这等话。
先是寻常的衣物,什么织缎、刺绣、云锦、蜀锦等等。
再是摆件。
自古嫁妆自小姐的吃喝用度一应俱全,还有压箱银票——这个就不足外人道了。
唱到了第七台了,这便是翡翠首饰一系列。众人听什么翡翠名字,有的纳闷,有的稀奇,这是什么东西?一瞧,有翠绿的如意柄,翠绿的矮松,做的精巧,怎么还有粉色通透的质地?
这是足足唱了两台。
压得是实实在在的,半点虚的都没有。
想着这般稀奇的翡翠,以前没听旁家用过。不过梁家兄弟见识过,他家母亲和祖母屋中有摆着,尤其祖母的佛堂,还摆了一座翡翠雕的菩萨,十分通透,如今观五小姐的嫁妆,与其质地不相上下。
这东西虽是稀奇难得,是南边的东西,但也不算特别名贵。
礼官继续唱第九台了,这一揭开,在那热烈的阳光下,众人先是觉得耀眼,观质地比先前那个翡翠粉的还要通透,还真是见都没见过。
这是何物?
梁家俩兄弟也没见过,多看了几眼。
在阳光下,呈现出不同的光芒色彩,熠熠生辉的耀眼,都说心似玲珑通透,如今得见此物,第一次与‘玲珑’二字对上了。
“流金琉璃幼珠一匣子——”
“流金琉璃大珠一匣子——”
礼官一一念道。
原来此物叫琉璃,倒是个漂亮名字。满室的宾客来人心中皆叹,看的是瞪直了眼,这东西怕是不便宜,也不知道知州府从何找来的,给五小姐凑足了脸面。
随着一件件打开,众人是惊呼,如此精湛漂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可是稀罕。
梁家兄弟也未见过。
现如今对着这两抬熠熠发光的琉璃嫁妆,满院皆是哑口无言,从最初的过于寒酸,到如今的笑谈,称赞这知州府小姐嫁妆丰盛稀奇宝贝,真是风风光光的,谁人敢小觑。
自然也有人想打听打听,琉璃从哪里买的,价钱几何?
可在人家婚宴上倒是不好问,再等等,托了关系问问知州府的人。
知州夫人见宾客神色,便知这琉璃嫁妆没有买错,顿时安了心,她家是退了嫡子一步,备了十二抬,可这一出,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五娘嫁妆真实如何,梁家人也不敢看低看轻了五娘。
五小姐的嫁妆在唐州是露了一会脸面风头,坐了船到了两浙,别院小住后整顿重新梳洗打扮,真入梁家门,拜堂成亲时,五小姐的嫁妆在两浙又是狠狠的出了一回风头。
来宾有做官的,有大商贾乡绅。
两浙官员女眷,多是爱穿戴打扮,追求新奇花样款式,有些自诩不比京里的官夫人差,毕竟这地方多是奇人巧手,做了什么东西花样,她们自然先比京里快一步穿戴上。
可梁家四郎新妇的嫁妆琉璃是听都未听闻的。
这到底是什么呀?多少钱买的?难不成是唐州的东西?
话说回来,五月底,黎周周到达了昭州。
百姓商贾们自然是迎了一回,黎周周谢过大家盛情热情,便回了黎府,从爹那儿得知福宝还在官学念书,下午才回来,相公去了岷章已经快半月了,前几日送了信,说六月初便能回来。
那便是还有几日。
黎周周让王坚霖哥儿都回院子好好歇歇,这些日子都折腾了,有什么话过两日再说。
王坚便拉着霖哥儿回俩人的院子了。
霖哥儿是顾不上吃喝,先要洗澡,又急忙说:“王坚阿哥,我的箱子——”
“知道你惦记,放心,我让底下人送咱们的院子里,你洗完了澡就能瞧见了。”王坚挥挥手,“赶紧去吧,路上都念叨好久要洗澡了。”
“我也该洗一洗,不然都要臭了。”
霖哥儿便笑了起来,乖乖去洗了。
他那箱子是老板送的一块织缎,还有他自家花了银钱全买的料子、绦子、刺绣手帕,这些他都没见过,带回来要好好琢磨的,先给老板做一件衣裳,还有王坚阿哥的……
黎周周也是洗了热水澡,换了衣裳,坐下吃热饭。
黎大坐在一旁见周周平安回来,脸上的褶子也舒坦开了,说了些周周不在家时,发生的事,没什么大事都是小事,福宝不爱上学,每日父子俩斗嘴,最近这些日子好多了……
黎周周就听着,也同爹说了,“村里的回信怕是要等等了。”
“这个不急。”黎大道:“杜举人家的孙子弱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咱们顺路问问小田,用不用的上还没个准。”
自从上次宴会,黎大知道杜举人孙子身子弱,一到换天的季节就生小病,听着同小田差不离,黎大说了小田的事。杜举人问了两句如何治好,黎大自然也不晓得,说了是太平镇的郑家人看的。
杜举人一听,便只能作罢,那路途遥远,他人如今在昭州,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前往了。
黎大是记着,想着周周这次去唐州,又听闻镖师们开了个顺运,在宛南州也有顺运,不由花了银钱托人送信,正巧离村也有两年了,叙叙旧也成。
黎周周带信到了唐州,便将信交给顺运镖师,这便是送唐州到宛南,而不是昭州到宛南了,花费不了太多银钱。
父子二人说了一些闲话,黎大问起来,黎周周自然是说一路都好都太平,没什么大事。黎大知晓问也问不出什么,好在周周全须全尾的到家了,别的便不说也成。
下午黎周周说他去接福宝下去。
黎大乐呵呵道:“那正好,我歇一回,福宝要是见了你回来,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黎周周也笑,他也想福宝了。
黎照曦坐在学堂里,偷偷看外头日头,光影落在了窗户外的那棵树杆上,不由就笑了起来,好诶,快要下学了。
台上的夫子瞧见第二排的黎照曦每日逢这个点便出神看外头,手中的戒尺拍了拍桌面,作以提醒。
黎照曦扭过脑袋,同夫子露出个高兴乖巧的笑。
夫子:……作罢。
反正打也是不能打的。
讲了不足一刻的书,外头传来一声声的钟声,夫子合了书本,说:“明日大字一张,还有今日教的三字经要背诵,若是背诵不出。”敲了敲戒尺。
在座的个个缩了缩脖子,乖乖应是。
黎照曦也高兴,应了声,等夫子走了,便快快收拾起来小书包,他笔墨纸砚通通不装,塞在桌洞里,小挎包里就塞了一本书,往身上一挎,同其他同学挥手说:“拜拜,明日见。”
再过两日,他就要去学校念啦!
黎照曦说话便是如此,最初有时候大家伙听不懂,可这都快一月了,该懂的都懂了,一个个纷纷拜拜的拜拜,挥手的挥手。
虽是热情回应,但没人说同黎照曦一同出官学门回去。
来上官学时,家里人耳提面命的叮嘱,切莫惹了黎照曦不痛快,不许欺负黎照曦,黎照曦要是欺负你了,那便忍一忍,都捧着些如何如何。
谁能不知道,这黎照曦可是顾大人家中独哥儿。
自然是心中明白分寸,上官学的快一月中,大家伙对黎照曦的问话是有问必答,处处回应,热情又尊重,却也不能乱来,动手动脚玩闹没个正经。
黎照曦可是哥儿。
自然要懂规矩的。那便没人打闹玩闹,不然要是玩起来了,怕手脚万一没管好,冒犯了黎照曦,那不如坐下看书得了。
也不能同黎照曦单独独处一起。这都是家里阿娘提醒的。
黎照曦早也习惯了,大家不会同他一起出学府的,便挎了小书包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独自一人出去,回去找汪汪玩!
官学外有车马排队。
黎照曦是第一人冲出大门,黎周周见了,不由想起爹说福宝不爱上官学,每日磨蹭不去,如今一看这下学堂快乐模样,跟着相公以前在宁平官学读书时一样。
下学了开心,就只想着回家也不去哪里玩。
不过相公上学不会磨蹭。
“福宝。”黎周周喊完觉得不对,又改正念大名,黎字还没出来,福宝是闻声瞅过来,高兴跑着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阿爹!!!”
“福福好想阿爹哦!!!”
黎周周心里软乎一片,摸着孩子头发,想着还叫什么大名,福福都出来了,这后头跟着出来的小同学可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