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府县里,修路进度如下。
播林安南最快,其次是吉汀,容管府县的县令太拉胯,就是气得顾兆火大那个,收了三千两的修路钱,还不敢让县令安排修路伙计,怕这县令徭役百姓造成祸事,所以顾兆说不急,年后再说——他得想办法治着县令。
最末去的岷章都比容管府县进度快。
岷章那条路不好修,顾兆下的命令也是先挖树伐树做路的地基,昭州这边地势平坦,山不多,且都是缓坡小山,去五个府县的路大致上都是好修的,所以顾兆想从昭州这边开始往过修,能连上还快。
修路的图纸都给了,也是在原先五个府县踩出来的官道上扩大扩开,就是容管县令那个笨的都该知道怎么修,不会出错。
下面城门连着五个府县方向,上面北门则是连着鄚州与另一个州韶州,韶州跟他们不是一个布政司的,隶属另一个布政司。鄚州市场不大,还老爱收昭州城商贾的‘过路费’、‘借路费’——因为路确实是人家鄚州百姓修的,也正常。
不过层层扒皮就过分了。
顾兆打算开辟一条新路,他们自己修的。通上的路要跟两州知州书信打交道了,再者那条规划好的交接路,因为无人走过是荒的,挖树清理大石头这些肯定费事。
先写书信吧。
顾兆给鄚州和韶州两位知州写了书信,写完了上了火漆封着盖了章,交给衙役去送信,之后还要写述职报告到南郡布政司上头——总之回来之后都是书面文员工作。
黎府中。
“阿爹,爹爹今天是要回来的吧?”福宝坐在小凳子上,脸是冲向月亮门方向的,只要爹爹一回来,他肯定第一个看到。
黎周周正看账本,说:“早上你爹爹说什么了?”
“中午回来一起吃饭。”福宝开心了,小手撑着脸蛋又看了会月亮门方向,无聊的叹了口小小的气。
黎周周是看账本着,可也偷偷注意着福宝。
“福福怎么啦?”
“爷爷不在家,小吉回家啦,连汪汪都在睡觉。”福宝好无聊哦。
黎周周放下手里账本,说:“你小时候和汪汪差不多大时,也整日里爱睡觉。”
“福福还有和汪汪一样大的时候?”福宝咻的看阿爹。
黎周周:“才生下来的时候,福福一天里除了吃都在睡觉。”
“阿爹我不记得啦。”福宝跑去贴阿爹身边坐着。
“你那时候还小。”黎周周给儿子比划了下,“这么小吧,比汪汪略大点。”
福宝好奇,自己伸手比了下,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哇我好小哦!”
“福福现在长大了,喜欢到处跑喜欢玩,瞌睡也少了。”黎周周感叹。
“那汪汪再大一些些,和福福一样的时候是不是也喜欢玩到处跑了?”
黎周周不确定,便说:“等晌午你爹回来,你问问爹爹。”
“好。”
正午还没到,福宝看了一上午的月亮门就有人影了,顿时哒哒哒的跑的飞快,后头跟着小汪汪也哒哒哒的四条短腿跑着。
“爹!”
顾兆是一把抱起飞扑过来的小炮弹,一手抱着,让福宝坐在他的胳膊上,说:“好儿砸!”
“爹!”
“儿砸!”
父子俩亲近了会,黎周周就笑,说:“饭可能还要一会,不知道你回来的早。”
“不急,正好陪汪汪玩一会,一会在洗手。”顾兆放了福宝下来,汪汪跟着他亲一些,毕竟他从母狗窝里抱出来的,跟他了一路,这会小汪汪围着他打转跑圈,一蹦一跳的高兴。
福宝看的羡慕,汪汪好喜欢爹爹啊。
汪汪睡了一早上才醒来陪他玩了会。福宝羡慕看爹和汪汪,想到什么一扭头了就往自己屋里跑,顾兆摸了下汪汪头,说:“还挺精神的。”
没一会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有福宝的声:“汪汪,这里!有球球!”怀里是抱了个他自己的玩具镂空木球,福宝往地上一滚,本来缠着亲近顾兆的汪汪,立刻迈着小短腿跟着球玩了。
福宝高兴啦。
“爹,汪汪也喜欢福福。”
“你拿你自己的玩具陪汪汪玩,对汪汪好,它就会喜欢认你这个主人。”顾兆摸完汪汪的手顺手摸了下儿子,被旁边的老婆看见了,然后顾兆收获了胳膊挨了下拍。
顾兆便耍懒说:“不是故意的,周周,我都疼了!”
“给你按按。”黎周周无奈失笑。
顾兆一把抓了老婆的手,笑嘻嘻说:“一起洗手,对了爹呢?晌午回来吃吗?”
“早上爹走的早,早饭都是随便对付了一口,听你说不用当官老爷老爹的气派,城外修路的没人知道爹身份,爹可高兴了,不用摆架子,那肯定是当监工就监工的样子,指定不回来吃饭了。”黎周周跟相公拉着手进了偏厅,两人是一道洗了手。
至于院子里正和玩玩玩球的福宝,夫夫俩也没打扰,让福宝玩个尽兴,再说还没吃饭。
就像黎周周说的那般,昭州城外是热火朝天的。
城门外是通主路,预计六米宽,因为城外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树木,往五个府县修的主路,有的还直接修到了村子口前,倒是十分方便。
黎大管的是去播林府县的那条官道,一共十个村子的劳役村民。
早上天还没亮,黎大就起来了,这边天入了冬是不下雪也没西坪村冷,可要是下了雨,在外头时间长了不干啥,那就湿漉漉的,一会会就感觉邪风钻进身体似得。
黎大知道要干活,肯定不像在家中这般当‘老太爷’,当即穿了他的羊皮坎肩,带着以前用的旧水壶,牵着老伙计出了府,这会昭州城还麻麻黑,赶骡到了门口城门是缓缓打开了。
到了地方,天麻亮,村民乌压压的许多,黎大从骡子上下来,拿着管事的腰牌亮了下,旁边的衙役知晓来人身份,立刻点头哈腰,黎大不受这些吹捧了,指了人,“你管东李家村的,没拿工具的就发,发的要记上,拿了的也要记着,做饭的每个村抽三个妇孺夫郎,找个空地先把灶头盘起来,一会城里送粮食出来了。”
“赶紧干起来。”
衙役立刻说好,便去挑人。
“啥啥啥,做饭的?不是修路吗?”
“做饭盘灶头那给钱吗?不会是白干吧。”
衙役便大声说:“都还是那个价钱,一天三文,做饭打饭的活不轻松啊,谁手艺好的出来,一村抽三个,赶紧的。”
这下便争相恐后的往做饭活计蹿。
衙役是挑了俩略上了年纪一些的妇孺,看着做饭有经验,他们当差的衙役也是跟着一锅吃饭,总不能还要跑城里面再吃吧?这边是不要钱的,要是去城里可自掏腰包。
一个看上去力气大的夫郎。
“成了,先盘灶头。”
一个村出少了出七八十人,多了能有一百四五人,十个村加起来一千多人,吃饭自然是就地砌灶头露天烧了,没一会城里送来杂粮,各种豆子芋头陈米,菜是向附近的村民收的,就近了。
菜是昭州的特产,什么绿叶子杆子的野菜,往地里撒了种子不用管就能疯长的藤蔓菜,就这两样。
村民们倒是挺高兴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黎大就是管十个村的后勤活,粮食蔬菜做饭,到了正午,大锅饭焖的杂粮饭是源源不断的出锅了,从午时开始分批吃,到了午时末差不多结束。
杂粮饭混着菜,放一些些的调料,弄成了拳头大的饭团,然后就用竹叶包起来,一人两个饭团。
黎大吃了俩,肚子里是实实在在的,可没滋没味,没啥油水。不由笑话自己,真是过了几年好日子了,忘了这辛苦日子了。
不过如今他管着事,银钱不能乱花,但也不能刻着百姓了。
吃完了两个饭团,便说:“明日都带上自己碗筷,放到灶棚底下,一天两顿饭,晌午一顿下午干完活一顿,肉的话,杀一头猪十个村子,一个村子一天一斤肉,放中午那顿。”
有个荤腥肉味就成了。
黎大跟衙差交代话,衙差是乐的一口不争气的牙,说:“队长好啊,咱还能吃上肉?”
“沾了肉腥味就成了,再多的那就没钱了。”黎大也是算了帐的。
这些杂粮陈米便宜,都是兆儿哄几位做买卖老爷出的,昭州里一升新米是十二文,这个三文钱就有了,野菜绿杆子菜一大箩筐就十文钱,一斤猪肉六文钱,一个村子一斤就中午沾沾荤腥。
一个月十个村子吃食也要不了三两银子,吃的好了,干活才有力气能出力下功夫,黎大说:“要是墨迹偷懒的,下次就不要了。”
衙役回头发下话来,村民们一想到有肉腥沾不说,一天能吃两顿饭,还有钱拿,这简直是天上砸下来的好事,哪里敢偷懒,巴不得天天来。
于是修路是热火朝天,村民们热情高涨。
后来黎大还跟其他队长说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反正昭州城到播林那条路是修的最快最好的。黎大是上心了,有时候还亲自干,每天天不亮起来,在府里吃了早饭就出门,整日精神饱满,下午回去了坐在饭桌上还要聊起来修路的事。
认识了些伙计衙役,谁家孩子出生了,还有家孙子都有了。
昭州城看守城门的兵卒子和衙门的衙役这些底下关系,黎大是摸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候了,全家都听得一脸认真。
“爷爷好厉害啊,认识了好多朋友。”福宝哇的一脸羡慕佩服爷爷。
黎大哈哈笑,说:“可不是嘛,这边还是好,我先前还不习惯天气,现在觉得倒是好,冬日里不下雪,还能干活,多好啊。”
“福宝再长长,等大了也能认识好多朋友。”
马上到了年关,修路的活慢了下来,开始过年了。这是黎家在昭州过的第一个年,黎家很重视的,置办了年货不说,还将府邸上下都挂了红灯笼,贴了对联,弄的喜气洋洋的。
顾兆架着福宝在肩头,福宝拿着横幅对联,小手比划。
黎周周站在院子中间,指挥说:“在旁左边来一些,可以了可以,福福手不要抖,可以贴了。”
福宝啪将横幅贴好了,用小手摸平了浆糊。
顾兆是扶着儿子的两条腿,这小子越来越重了,除了来昭州路上掉了一些肉,如今是涨回去了。
“好了没?放下来了。”顾兆说。
福宝好喜欢坐在高高处,跟他爹说:“要平平的,没好没好。”又用小手压了好几遍。
顾兆:……搁他脑袋上磨洋工呢。
端着福宝就小跑。
福宝先是叫了声,抓着他爹头发稳住了,然后便咯咯咯的笑起来了,倒是一点都不怕,胆子大着,还让他爹再来一次。
顾兆冲老婆说:“小朋友的阿爹来掏币,一个亲亲币,转悠一圈。”
“小朋友小帅哥快来玩呀!”
黎周周有些羞意,虽然院子里没下人看着,可光天化日的——
坐在‘摇摇机’上的福宝是眼巴巴催阿爹,扑棱着胳膊,“阿爹阿爹亲亲币,福福想再玩。”
顾兆:好儿砸!
黎周周亲了下相公,福宝高兴的捂着眼,“阿爹爹爹羞羞脸,福福也要。”
“你都羞羞脸了,还要什么。”顾兆不乐意,给小帅哥福福来了一圈转转机,福福立刻是忘了羞羞亲亲,咯咯咯的挥着胳膊高兴笑。
等闹腾完了,顾兆‘卸货’下来,黎周周替相公捶了捶肩,顾兆说:“沉甸甸的小子,再过几年,他爹就驮不上了。”
所以小孩子时期,顾兆和黎周周都乐意满足福宝玩闹的小要求。
今年拜年,黎家只需去陈大人府中。
年三十白天一大早就有几家送了年礼帖子上门,都是城中各家商贾自家做的产业,像是王家送了一匹丝绸段子,李家是新鲜的活鱼活虾,陈家的玉翡翠,林家的糕点——
林家是做粮食生意的,昭州城最大的粮商。昭州城修路,林家便宜出了一波陈米杂粮,顾兆捡了一波漏,算是双赢。
上次募捐的钱是不少,可路修完了,后期盖厂盖房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再加上前头北去的路还没修。陈米杂粮也没坏,就是口感吃着不如新米的好,可以了。
黄家送了一块平安金锁牌牌。
说起昭州城三大家最末的黄家,原先陈大人没上来时,黄家生意也好,因为花样多,什么都插一手,开食肆客栈的、卖咸鱼干的、出售麻布成衣、做首饰买卖,铺子开的多,样样行行都被黄家沾了些边,生意也好。
可后来慢慢就不成了。
“相公,这什么好通透翠绿,还挺好看的。”黎周周打开了锦盒登记年礼册子。
顾兆看了眼,“翡翠。”水头好足啊。
“不算贵重,你要是喜欢就戴着。”
如今市面上,反正按照京里的流行来说,珍珠、玉、黄金,翡翠倒是一般般,不像后世炒起来价格很高,只有水头足通透的才稀罕一些。不过话说回来,刚列举的那些做到顶尖极致了,价格都不便宜。
普通珍珠入不了王孙贵族的眼,宫里是东珠,外头靠皇城内圈府邸是喜爱看重南珠。
陈家有翡翠山,能开出翡翠,不大,不过够南面的市场了。
像陈家今天送来的这颗翡翠葫芦吊坠,虽然小巧了些,但水头足已经是极品了。
陈家倒是机灵,被他割了一回,现在送的东西不大,小巧些,但东西质地极好。
“我不戴了,丢了碎了就不好了。”黎周周放回了锦盒里,登记在册,这些礼连着上次商贾们送的一并收入家里仓库。
顾兆想了下也没勉强,说起别的话头,“镖师院子要什么缺什么都给上足了,辛苦大家留在昭州过年,不过要是能多留半年,等来年第一批货出来了正好顺路帮咱们送上去。”
“都安排好着,不会亏了。”黎周周记东西,说起来不由感叹:“咱们来时幸好梁师兄安排了老把式来过南边的镖师,一路上才平安许多,顺顺当当的,明年回去还能捎一些信,之后还不知道什么年约才能通信。”
顾兆:“到时候货就通了——”
欸。
黎周周听相公说一半就停了,不由看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是不是,周周你提醒了我!”顾兆扑上去抱周周,亲了一口,说:“物流物流,镖师们都是赶路的老手了,要是从南到北开了物流点就方便许多,比商贾自己送货要安心。”
这些镖师走南闯北认识的人多,‘江湖’上的行行道道也懂得多。一些做起来的成熟商贾,其实最怕的就是‘闯出去’,送货很容易目的地没到,途中被打劫抢货,更甚者伤人性命,能在昭州做大吃的饱饱的何苦受风险去外头?
要是有专业的物流点就好了。
从南到北,每两个州一个物流点,下一方接手,这样运送东西就快许多,能源源不断的向北方输出。当然不放心的商贾派人个掌事的跟上就好了。
顾兆有了念头就坐不住,“我去镖师院子看看。”
这一去就一个下午。黎周周把年礼登记册子收入仓库,相公还没回来,倒是爹早早回来了,等天麻黑了,相公才回来。
“镖师们没答应?”不然怎么一下午。黎周周劝:“不急的,慢慢说——”
顾兆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盒,“我出去了一趟,新年礼物,周周新年快乐。”
黎周周一愣,接过了锦盒打开了,里头是一支翡翠簪子,不像今天那只翡翠葫芦那么翠绿,要莹润泛白一些,做的是祥云样式。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黎周周摸着发簪说话声都懵中带软。
顾兆抱着老婆,是底下两腿略岔开了,脑袋放老婆肩膀,“就我私房钱给你买的,又是新的一年了,盼周周来年平平安安祥云开泰。”
“相公你给我戴上。”黎周周侧了脸颊,两人肌肤相贴,双双眼底都是笑意和柔情。
顾兆亲自给周周梳了头发,戴了上去。周周头发又黑又多的,戴着簪子漂亮。
柔情没一会,福宝就来了,偷偷摸摸的好奇,抱着汪汪说:“福福也要抱抱~”
最后就成了合家欢。
顾兆暗地里磨牙,有了孩子,夫夫的二人世界就大打折扣,幸好就这么一个,不能打。
夜里点着灯晚饭。
黎周周才想起来镖师怎么说,顾兆说:“镖师老大说再考虑考虑,要问过其他兄弟意思,你相公办事放心,我看我已经劝说的六位镖师十分心动了。”
“兆儿又说啥唬人了?”
顾兆:……
他在爹心里到底啥形象啊。
镖师的根是在京里,不大不小的镖局,要养一大家子人,快有六十来位了,因为他们六人来过南边,才被梁子致挑了护送师弟到昭州。如今京里还有一位看家,照顾老弱妇孺。
镖师们走南闯北赚的是辛苦钱,房子也是买的大杂院。这次来昭州,梁大人给的银钱太丰厚了,跑这么一趟,一大家子能过两三年的安稳日子。
该娶妻的娶妻,该嫁人的嫁人。
顾兆:“……原先是十个拜把子的兄弟,后来走镖送货,先后折了两位性命,重伤了一位,如今就剩下七人,这些镖师很有义气血性,一直养着早走兄弟的家属,重伤的也要看病吃药。”
京里虽然物价高,可走镖机会多。
“我也不算是吹大饼,只是先请他们多留半年看看,我看有些动摇。”镖师一年到头都在外头飘零惯了,没时下村里人那种扎根故土难迁的不舍,举家搬迁到另一个地方扎根,这对镖师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日子能过的红火就好了。
不过如今也不急,先让镖师们考虑考虑。
昭州城大年初一不拜年不走动,初二时,黎家一家带了礼去了陈大人府邸,这次陈大人没关门谢客,不过顾兆一进门,还没张嘴拜年吉祥话,陈大人先说:“说好了,不许谈乱糟糟烦人的公务。”
“……”顾兆便笑了下,说:“陈翁新年好,我家腊八时腌了腊八蒜,今日抱了一小坛过来,正好下饭,您试试看?”
陈大人是中原人,饮食习惯同黎家差不多,到了昭州那时候双亲还在世,也做腊八蒜腊八粥,可后来陈大人母亲水土不服,一场风寒便去世了,独留陈大人的父亲一人,可在昭州越久,陈大人父亲思念家乡之情越浓,是心心念念要回去,直到死,都没等到儿子调任。
双亲去世,陈大人深受打击,潦倒无心管事许久,后来对着乡音家乡食物也有些避开,慢慢的陈夫人也不做了,话都说起昭州话。
一晃多年,陈大人老了,爱回忆时,才惊讶发现,家里孩子一大半都和昭州有瓜葛,同他一起来的妻子也是满口昭州话,他想找人聊聊天唠唠嗑,身边竟无一人会官话乡音。
当初避开不提,如今想了思念了,就是陈夫人再亲手做故乡吃食,也不是那个味了。
如今的陈大人听小顾说完,也不看旁的礼,而是说:“哪呢哪呢,我瞧瞧,先给我来一小碗面条,我就着吃,给你阿娘也送一份过去。”后者是跟大郎说的。
陈家大郎随父来昭州时七岁,如今已经快四十了,早忘了家乡味。
不晓得父亲这么着急一坛子蒜为何,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的。想着是这么想,陈家大郎还是安排下去了,拎着食盒装了一小碗的腊八蒜亲自送到了母亲院子。
陈夫人是儿孙绕膝,一副天伦之乐和乐相,见大儿子过来了,问手里拿的什么,还亲自送过来,等一听,拿了筷子夹了一颗送口里,当时眼里就泛起了泪花。
“这个味,就是这个味。”陈夫人眼眶红了湿了。
孩子们吓一跳,陈夫人摆摆手说无事,是高兴的开心的。
前头陈大人也差不多,面也没吃几口,连着吃腊八蒜,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想他母亲了,以前在村里时,有一年日子艰难,他连着没考上落榜,家里快供不起他念书科举,全家紧着困难着,过年桌上一道荤腥都见不到,母亲便拿出来了腊八蒜。
说这次腌蒜,她糖放多了,甜甜嘴,来年定好……
陈大人嚎啕大哭,“……母亲父亲儿子对不住你们啊,说好了等儿子考上了功名,让母亲父亲好好享福的,可是福在哪里啊,儿子对不住你们……”
顾兆是默默退了出来,替陈大人关上了门。他在外头站了许久,听着里头老者的痛哭,犹如稚子一般,陈大人是这个时代没关系没门路寒门读书人的缩影。
陈大人在昭州挣扎过,想做政绩,目的是为了调回去。
当日他去安南,安南县令也如陈大人般,听到他能给添政绩才心动,两眼放光,愿意好好干。可陈大人好好干了,到头来还是没回去。
一般的政绩不成,要大,要把昭州做成人人争相恐后想来的州,成了紧俏的地方,这样便有新的官调过来,想回去的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