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夫妻手里如今就一两多银子,要是不退了府县院子租金,那去平安镇抓药看病租房子手里都没钱——至于为啥不去乡下找婆母要,两口子想都没想过。
不可能给,甚至会说平安镇大夫是骗人,你都坏了这么多年,看病吃药费了这么多钱,还不死心,是不是不想供你弟弟,让你媳妇撺掇出来这一茬?
马家男人知道娘会说什么,所以断没有开口要钱。
院屋主家要扣一两那也没法子,租契说好了三年,如今一年刚过,马家夫妻搬走了,这院子小不好租可不得闲置下来,主家也难受不愉,要不是和马家夫妻打交道多年,是不依要扣更多。
幸好隔壁黎家租下来了。
桂娘和她男人感恩戴德不成,两口子嘴皮子不是利索,只会一遍遍说谢谢。
“我家生意本来也想扩大一些,算是凑巧了。”黎周周这般说。
夫妻俩自然知道黎周周这么说是为了让两人好过,不必太挂怀,可就是这样才更感激。
“多亏了黎夫郎救了桂娘性命,不然——”马家男人眼眶都红了。
黎周周本来不是多嘴人,可说到这里还是没忍住说:“我这次是赶巧,可千万不能有以后了,马嫂子命是自己,人活着总能找到希望。”
“我知道,就算这次治不好了,我也不会寻死了。”马嫂子去平安镇这几天也和丈夫说开了,不藏着掖着了,了结了这么多年彼此心里压着事,要真是治不好,那就抱一个女孩或者哥儿到膝下,若是丈夫不同意——
话还没说完,马家男人就怕了,忙不迭说同意。
“桂娘她寻短见上吊,我真怕了也后悔,幸好幸好。”
之后事情便是马家夫妻收拾东西,因为去平安镇路途远,大件行李不好带,像是床、柜子,还有铺子里几张桌子凳子,全都留给了黎家。
黎周周过意不去,还没张口说花钱买,马家夫妻先说不要,对于黎夫郎救命之情,还有去平安镇看病就医,以及帮他们夫妻租下这个院子,这些出手相助,已经是说感激都没办法报答全。
本来两口子想把家具处理卖掉,估摸卖不下几个钱,用了这么多年,一起也卖不下一两银子。现在挺好留给黎夫郎,黎夫郎用上就成。
夫妇俩带了衣裳,两口大铁锅,这是贵价东西。走之前,还将院子屋里齐齐打扫了一遍,收拾干干净净。
而顾兆则是跟院子屋主签租契,多费了一道功夫——马家夫妻与原屋主废了租契,改头原屋主与黎家签了租契。
为就是防马家夫妻在乡下婆母公爹找上门闹事。
第二天晌午后,马家夫妻租骡车到了,东西都搬了上去,夫妻俩要走,巷子里人都听闻了,有送了菜,还有蛋,也有包着红包,这个少。
人情往来,马家夫妻一走院子都不租了,十有八九不回来了,包出去红包钱,那指定收不回来,不如送一些菜蛋包子馒头,利头小,没想过人情要回来。
许阿婶就给送了六个包子。张家一瓶醋。黎周周是包了红包。
因为送人多,七手八脚,马家夫妻都不知道收了什么,等出了巷口,离着巷子越来越远,两口子心里不舍,但更多是对未来期望。
桂娘整理刚大家送东西,一看有个碎布缝包,打开一看,半两银子,顿时愣住了,这、这没人会送这么多,她拿给男人看。
“黎夫郎送吧。”桂娘是问话但很肯定。
桂娘握着银子许久,眼眶都泛红了,“要不是黎夫郎,我这条命就没了。”
“黎家为人厚道,肯定是不好占咱家那些家具便宜,才给包了银子。”
没多包,怕他们心里记挂不好受还回去,半两银子差不多买了旧家具正正好,夫妻俩握着手一时不知道说啥,只是心里对黎家黎夫郎感激之情更甚。
后来后来,夫妻俩终于有了孩子,孩子还没出生在肚子里时就起好了名字,就叫马黎,要是女孩或者哥儿就叫黎黎。
要是没有黎家,就没有这个孩子,可能马嫂子连命都没了。
确实如此,上辈子没有黎家告官黎老太事情发生,夫妻俩藏着心里事,勤勤恳恳辛辛苦苦供着幼弟二十多年,可幼弟不是读书料子,二十了别说中秀才,连童生也没考中,却一身臭毛病。
不务生产,只知道啃大哥大嫂。
成了亲,因为大哥大嫂奉献,家底在村中算是丰厚,娶媳妇儿娘家也丰厚,这有好有坏,好是娘家厉害了能帮衬,坏便是儿媳妇儿厉害有主见,第一个孩子人家辛辛苦苦生下,凭啥给外人抱去?
后来就闹起来了,积怨太深了太深了,马嫂子也是上吊,这次没黎周周,被发现时人都死透了,马家男人愧疚后悔,提着刀结束了性命。
夫妻俩劳碌了大半辈子,搭进去了两条命,什么都没指望上。这在村中被说了很久,就是村里人看热闹说闲话嚼头。
如今不一样了,黑暗中破了土,升起了一丝丝曙光希望。
面条铺子是两间大,有烟囱管道那间砌着大灶,中间那堵墙打通了,整个地方很宽敞。桌子板凳用了七八年了,虽然马家夫妻很勤快,经常打扫擦洗,但不免还是有些旧。
墙面要刷石粉弄白,桌子凳子捡着好收拾一通,打磨好了刷一层桐油晾干,这样就能新一些。黎周周不打算请人来做,下午买卖收拾好了,他和爹趁着相公没回来就能做这些。
主要也是人手还没招,不着急。
三、四天就能弄完了。
马嫂子夫妻在小院子生活了八年,但东西真少,睡得屋子就是一张四柱床、一个放衣服大箱子,一张四角桌并着两个凳子。箱子马嫂子夫妻收拾带走了。
整个屋子就床和吃饭桌凳。
黎周周想收拾都收拾了,干脆这间也用石粉刷了好了。
夜里顾兆给老婆捏肩背,放松放松,黎周周趴在床上,脑袋换了个方向侧躺着,背后上头是相公说话声:“黎老板,小兆力道如何?”
黎周周笑出声,顾兆听见了,故意不依不饶说:“小兆说哪里不好,黎老板怎么还笑话小兆。”
“相公——”黎周周察觉到背后力道轻了,立刻清了清嗓子陪相公玩,改口说:“小兆,重一些。”
“好黎老板。”
夫夫俩在床上正经按摩,黎周周趴着说隔壁院子进度,“睡觉屋子今个都刷好了,床和桌子也打扫擦洗过了,天气冷一些,晾个几天干了就好,隔壁两间铺子要多几天,还有桌子凳子要收拾。”
“这些都不要紧,慢慢做,别累着,人还没招到。”顾兆手上捏完了老婆背面,“老板劳驾翻身了。”
黎周周听话翻了身,翻完之后和相公脸对脸就有些不好意思,可不好意思还是没动就乖乖躺着,任由相公按按。
“今天许阿婶还来找我,说我扩铺子人手指定急,她家乡下有个远房亲戚干活很利落……”黎周周笑出了声,因为相公捏他胳膊到了肚子上有些痒。
顾兆是摸着老婆肚皮向上,一边正经脸说:“还是算了。”
“我也拒了,说不着急。”黎周周觉得要是许阿婶亲戚,和招巷子里其他人没啥区别,“而且张嫂不乐意,许阿婶走了后过来说她男人那边也有个哥儿。”
许阿婶和周氏别苗头,黎周周不想掺和,招谁都得罪,干脆都不招。
“家里铺子要是扩了,那要先去衙门登记,以后要交商税,这个咱们和爹商量过,我打听打听规矩,看看如何界定商籍,是一年得利多少按着商籍划,人手这边慢慢找。”顾兆跟周周说。
像石榴街上挑担子卖菜卖鸡,货郎卖杂货,这些人家绝对算不得商籍,都是底层小老百姓,为了生活讨一口饭吃微薄盈利。
要是划分成了商籍,那黎家铺子指定要挂别人名下——顾兆要科举,不能影响这个。
人选也有,不是黎家就是顾家。
挂靠事需要和当事人说清楚,一旦改了商籍,那第二代不能科举,第三代才成,所以铺子扩张收拾不着急。第二天,顾兆上学就找郑辉讨经验,没成想郑辉是个空有名头‘二少爷’,对什么商籍如何界定不知道。
“我听我爷爷说过,当初曾祖父是贩卖药材挑着担子走商,那时候户籍还是农籍,当时乱轰轰,对着这个界定不严,再加上我曾祖父东奔西跑,盈利多少外人咋知道,一直是农籍。”
“后来我爷爷学了医,开了药材铺子——这时候也还是农籍。”
郑辉使劲回忆,“其实怎么说,没人告发,上下打点疏通能瞒过去。”
顾兆:……
才想起来,现在社会又不像现代社会,你做生意没有营业执照那是开不了门,一抓一个准,而现在社会简单许多,拿钱拿关系上下打点疏通也能瞒下。
毕竟镇上离府县还远着,除非你家生意做大了,同行眼红去告发,不然小老百姓是不会从镇上出发去府县敲鼓告发——没那个胆子也嫌麻烦。
“后来何时改了商籍,应该是大历改了规定,商籍三代可科举,我也不清楚,反正如今我家里是商籍,生意已经选了族亲,每年给包五十两银子作为酬谢。”郑辉说。
郑爷爷是想远,他家现在是商籍,生意挂在郑爷爷名下,可要是他去世了,生意断然不可能明面上交给郑辉爹——
商籍第三代可科举,但第三代老子不能做生意。只能选族亲挂人家名下。
“今年过年我爹还催着我让我明年下场试试,这么早下场试干嘛,柔娘怀了孕,明年我家孩子还小,我不想折腾早早去。”郑辉现在当了半个父亲——孩子还没出声,已经不想离家离妻子身边太久。
顾兆猜郑家生意应该是比郑辉知道还要大,他家双亲没透出个实底给儿子,因为生意大盈利多,挂靠族亲,郑爷爷年纪大,要是万一有什么事突然去世,郑辉爹担心被族亲霸占他家生意,有这个风险。
郑辉大哥郑耀虽说是当官,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是正经科举出身,往上升困难,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因此当做官威慑不如利益银子大时候,那族亲红了眼想岔了,加上手上有契书在,明面上那确实是族亲生意,打官司也不怕,这真有可能发生。
所以郑辉爹才催儿子抓紧考,家里有钱,多试几次怕啥。
严谨信抬起头,说:“以你现在水平,若是明年下场,气运好了挂了末尾,可次年进士绝对落空。”
举人考中后,次年三月就是考进士,四月殿试。这样一年时间,还要刨去去京城来回路上折腾三个月到四个月,真正安心复习学习时间肯定没多少。
进士没考上,单是举人,虽说是比捐钱得举人身份名正言顺,可京城里安排职位,那自然是先紧着进士来,那么多举人排着队等着安排调任,照旧是砸钱或者有关系,两者都没有,那你就回原地等着调任文书吧。
一等等个五六七八年也不是没有。
严谨信见两人看他,说:“我家贫寒,必要一击即中,进士出身才不枉这么多年家中辛劳。”说罢又看起了书。
秀才和举人一个天一个地,可举人和进士相比那又是一番造化不同。
郑辉仔细一想觉得确实如严谨信所言,明年下场可以试,要是没考中就当兆弟说有个经验看个真题,若是中了那才糟糕,以他学识考进士必定落选。
所以还是安心踏踏实实多读几年书。
顾兆则是看了眼严二哥,可敲钟上课了,只能等中午吃饭时再说。等到了中午下课,三人去食堂打了饭,顾兆神色有些犹豫,反倒不好说出口。
“兆弟,你犹豫看了我几次,何事?”严谨信先开口了。
顾兆放了手里筷子,面色郑重,“我有一事本想开口,可怕二哥误会,在此立誓绝无看轻二哥一家意思。”
严谨信也停了筷子,让顾兆说说看,“我信你不是这般人。”
两人这样严肃氛围,旁边郑辉也不吃了。
“早上我说了,我家中生意要扩大,周周和爹忙不过来,如今正需要一位帮手,巷子里街坊邻居大哥知道,平日里爱说一些闲话,招人手事,周周是先避开男人,选择上是张妈那年纪,其实夫郎最为好。”
张妈那般年纪妇孺,做吃食是麻利有经验,可年纪上去了,力气不如哥儿大,加上他爹一个单身男人,思来想去,还是嫁人夫郎最好了。
“说实话,早上听二哥说家中贫寒,我心里一动,可绝不是对二哥同情,而是想咱们三兄弟能一起赴京赶考,能一起留在京中。”
顾兆口中‘留在京中’那必然不是考试期间逗留,而是当京官——这也是小小彩虹屁吹了一下,能留京城当京官,那必然是学识出众名次靠前了。
“不过一上午读书,下了课,我思来想去觉得冒然问出口冒犯了二哥,没想到二哥先看出来了。”顾兆铺垫说完了,“我家中想请二哥夫郎来帮忙。”
顾兆说‘帮忙’自然是付工钱,他怕自己直截了当说付工钱,二哥会心生不快,你我同为兄弟,结果我家夫郎给你家拉长工,这有是人不快。
郑辉虽然没开口,但心里觉得不可,要是让柔娘去帮兆弟家干活,他肯定不乐意,更别提严谨信这人,早期两人一个屋舍,他就说了一句婆婆妈妈都能觉得自己受辱。
兆弟也是,平日里那么周全人,怎么会开这个口?
郑辉做好了息事宁人,甚至想要是严谨信动手,他定然得拦着,不然就严谨信那胳膊,兆弟挨不了几拳。
严谨信对着顾兆双眼,气氛郑重严肃,之后才说:“我要先问问我家夫郎,若是他愿意来,那就可以。”
顾兆松了口气,“二哥你吓死我了。”又笑说:“我家隔壁院子租了两年,还有一间屋能睡人,要是二哥夫郎过来,咱们三兄弟便能一起上下学了。”
工钱多少顾兆没开口,一是郑辉在,二是他回去要和周周说,由周周商量定多少。
郑辉在旁听得张口结舌,见严谨信真半分气都没受,反倒不平衡了,说:“当初我就说了一句灯油什么,你就对我生了好大一通气,怎么现如今你就这样好脾气,我刚在一旁还想着你要是揍兆弟,我得拦着你。”
“……”顾兆给大哥表演一个礼貌微笑。
郑辉没注意到,现在就是不平衡,凭啥啊。
严谨信则是说:“当初你我不相识,我不知道你为人如何,只能从话里断定,而如今不同,我们同兆弟相处这么久,以兄弟相称,我知道他好意,没有欺辱看不起我意思,也愿意接受他相助。”
“是彼此互助,说实话,我家招人确实麻烦事。”顾兆说。
郑辉一听确实有理,若是一开始泛泛之交,那必然是要注意言行,现如今三人说话都随性许多,他知道顾兆确实不是那样人,可严谨信能接受相助,也是心胸开广之人。
“严谨信佩服。”郑辉感叹说。
之后事情就都是顾兆安排,他去了衙门问商籍界定,幸亏是有功名在身,衙门里人愿意帮他传话,没遭受冷遇白眼,管户籍管事一听顾兆所言,诧异说:“你做你生意就是了,还要更改商籍?”
一副看傻子神色看顾兆。
可能没想过竟然有秀才主动问这个。没人查没人管,看着你功名在身,小本买卖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每年府县商税,收都是大头富裕乡绅,你一个小买卖凑什么热闹。
顾兆:……
还是作揖,笑脸劳烦请管事查查好。
不查潜规则默认是好,但那是上位者没抓,真要以这个抓你了,到时候革去功名后悔都来不及。顾兆不做这样事情,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安全。
管事只好查了,年收入二百两银子便算小商户了。
顾兆谢过,问清了改商籍等等规矩,然后辞过。回去和爹还有周周一说,黎记卤煮这个生意买卖是一定要挂名,只是挂谁家名下就是问题了。
之前说名单范围:黎家这边那就是黎二。顾兆那边就是他三位伯伯,不怕关系扯得远。
“爹,我一直没好问,周周外家呢?还有人吗?”顾兆问起来。
周周外家那就是去世阿爹家里。
黎周周在桌下偷偷扯相公衣袖,黎大瞧在眼底,说:“不用顾着我,我以前是生气,如今想来,也是穷,怨不得谁。”
周周阿爹姓苏叫苏苏,从名字就能知道苏家对这位哥儿敷衍和不在意。苏家是真穷,要是不穷也不会把哥儿嫁给黎大这个穷。
“当初周周阿爹去了后,我这边才分家还没安顿好,苏家来了人,要赔命钱。”
那时候黎大身上没钱,钱都是借叔公,还买了田。可苏家要钱,赖着不走,就在黎大那间茅草屋门口骂黎大害死了周周阿爹,这话黎大觉得也对,是他窝囊。
最后钱给了,黎大问朱老四借。
苏家人就是要钱,什么给小苏讨回公道那就是放屁,当初要彩礼是一两银子,现在人死了一条命要了一两银子,拿了钱立刻就走,自此后逢年过节躲得远远,生怕黎大带着黎周周上门打秋风。
那时候黎大和黎周周穷啊,穷揭不开锅,穿不暖衣裳,真穷亲戚。
苏家放了话,嫁出去哥儿泼出去水,没了干系。
“那村子路不好走,咱们后头山知晓吧,翻过去就到了。”黎大说。
从西坪村翻过去还是算近。要是去镇上,那得走个一天一夜才成,与世隔绝,藏在山后头,路不通,家家户户穷,就是每年上粮税,粮税官都不稀罕过去。
这样人家,其实还挺符合挂靠名单。因为当吃饱饭穿暖衣是一件困难事情,读书科举那就是遥不可及,想都不会去想,有银子拿就成了。
“倒是挺好。”顾兆想。
黎大以前记着那口气,可现在想想不怨苏家人,尤其是周周外家,他阿爹去了后,那边亲戚就那些了。
“回去都问问。”黎大说。
顾兆没意见,然后向学校请了假,拿着严大哥手信,关了铺子一周,一家三口回村办事了。
黎大一家回来时间正是开春暖和起来,村里人正忙完给旱田上肥料,还要做水田肥,都忙着地里事,打过招呼便急忙忙干活,撑死闲聊问一句咋了,黎大糊弄过去说有事回来,问话也不问了,自家田要紧。
顾兆去东坪村,找了阿奶把话说了,顾阿奶一听说:“这是大事,我一个老太婆管不了,你让大伯叫其他人过来,说清楚了,看谁家愿意。”
一听每年给十两,李桂花可是眼睛都亮了,她看到顾兆回来了,神神秘秘往老大家屋里钻,两手空空,李桂花便抱着顾晨过来。
听就听吧,没啥稀罕。
顾兆说直白,他家做买卖,需要挂靠,每年给包十两银子,以后要是收成好了可能会加,加多少暂时不知道。但是,改了商籍,那以后儿子辈就不能科举。
“娘,你不是想叫顾晨科举吗?”
李桂花:……
虽然每年白得十两银子听着很好,可仔细一想,这户籍从农籍改成商籍,这可不成,商人地位低了,到时候黎家发达起来了,赚了银子,亏全顾家吃了。
不成不成。
三个伯伯心里还想,都说女娃娃向外,他家这位也不多让,才入赘多久真成了黎家人,什么好往黎家想。
没人愿意,就是李桂花这个见钱眼开犹豫了下也不成。
十两是不少,可现在肥料用上,地里头勤快一些,一年也不止这些,不划算。
西坪村黎二家也是,改商籍是大事,虽然黎二有心想和大哥关系缓和了,但这事,刘花香第一个不答应,“不成不能,你想想,现在光宗不说了,要是以后我在有个呢?”
第一天都否了,第二天一大早,黎家三人便去后头翻山去苏家了。
到了傍晚才下山到了,顾兆是两腿都走颤颤巍巍,可真是深山里头。这里村子不大,四五十来户人家,很是闭塞,田地也少,不过猎户多,靠山吃山,在山里头,打猎捉野物经验要丰富。
凭着记忆找到了。
苏家真穷啊,周周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多年,如今就剩下三个儿子,周周叫叔、伯,与周周同辈份表弟表哥,有连孙子都有了,孩子都是光着脚在地上跑。
顾兆都有些看不下去,更遑论周周和黎大。
出面说事,顾兆和黎大刚把挂靠每年给十两说出去,苏家三位兄弟便急了,人人都愿意,别说十两,给五两都成。
至于改户籍,三代不能科举,顾兆给解释清楚,可苏家人不听,这有啥,科举能当饭吃吗?娃娃都结不了婚娶不了媳妇,饿着肚子,考啥科举。
最后抓阄决定。
苏家老二得了这个美差,明明才四十多年岁,但看着像六十多人。顾兆犹豫了下,说不然二伯儿子来吧。
儿子就儿子,这位也不介意,反正都是二房得钱。
顾兆写了契书,拿了户籍,去镇上做更改,黎记卤煮生意正式挂在年二十六苏狗娃名头上了。苏狗娃成了商籍。
不用本人出面,顾兆写了类似同意书,然后表哥苏狗娃按了指印,加上村长做了见证按了指印,拿着苏狗娃户籍,顾兆去府县做更改登记就成了。
这个送回来就等年底,不着急。
只要苏狗娃不出府县,就用不上户籍册。
一切办完了,黎家先给了第一年银子十两。苏二一家是眉开眼笑,直夸黎家人好还念着他们家,还让小孩给他们磕头,黎大赶紧拦了没让,走时候,苏二家送了许多野菜。
耽搁太晚了,夜里走山路不安全,黎家三人便在苏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爬山翻回去。
顾兆是觉得痒,一定是有跳蚤。
回到黎家大院子,赶紧烧了热水,从头到脚洗了一遍,黎周周还借了篦子,一遍遍帮相公篦干净头发,跳蚤全都掐死了,换了衣裳。顾兆有样学样给周周来了一遍,头发通顺了。
至于爹,那也得跟上。
“等以后要是有条件了,可以带一带苏家小辈。”顾兆见周周回来后一直情绪不高,出声说。
也算是一种补偿。
人穷到饭都吃不饱,饿着肚子,人性就淡了。
修整过后,赶车出发去了严家村。黎大是去过,这次没走错路,十分顺当,到了严家村熟门熟路找到了严谨信家。
顾兆拿出信,说是严二哥信。
“我家里没人识字,劳烦顾秀才读了。”严父说。
顾兆便拆开读了,严二哥平日里说话硬邦邦,还带着书面语气,这封家书大白话很多也很简短,大概意思交代了,问柳树愿不愿意去给黎家生意做帮工,又说不必担心家中农活,他回农假回来,十一月请假回来务农。
“……二哥让家里不必先紧着回答,可以想一想,正好我们一家子叨扰了要住一晚。”
严家人便踏实了心,有时间商量。不过先是收拾屋子。
严母和严阿奶睡一屋,黎大和严父、顾兆睡一屋凑合一晚上,如今炕大,能睡得开。黎周周和柳树这个哥儿睡一起。
柳树第一次见黎周周,他之前听男人说起来,这就是做买卖特别有本事能养男人夫郎,还是招婿!
不由眼神亮发光。
顾兆要是追星,肯定能看懂,这就是粉丝看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