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下就去找牙人。”
郑辉说着急急忙忙要走,被顾兆叫上了,给安排的妥当说:“你现在跑过去一来一回,今日也租不了房,签不了房契。你和大嫂不用的行李先放我家,现在赶紧去定客栈,要上好的,修整一晚,第二天早早的去找牙人。”
“我家之前租房看了一家院子,离咱们书院走过去十分钟不到,一年租银二十两,两进的院子还有个花园,瞧着挺新,这个不好租,应当是有的。”
“我家地方小,就两间里屋一个堂屋,总不能让大嫂和你睡我爹的屋吧?还有张妈呢。”
顾兆说的直白,不怕郑辉觉得他嫌两人来落脚。
郑辉性格便是这样,认你是朋友,你说话直白坦诚了,理归理能听进去,有的心思敏感的人,要是顾兆说租客栈,那可能心里想是不是你嫌我来打扰你家了。
“对,瞧我这脑子。”郑辉听进去了,“那我先去租客栈,明日在去找牙人。”
“我同你一起。”顾兆说。
黎周周便说:“那我和大嫂把东西收拾下,要是去客栈起码得三四晚的住,把去客栈的行李收拾下,还有打家具、床、采买灶屋的东西,总不能睡地上打地铺。”
大嫂是女子,总不能和他们当初一样打地铺吧。
“黎夫郎说的是,兆弟咱们赶紧走吧。”郑辉往出走,又返回找柔娘要银子,摊开手说:“娘子,钱。”
把唐柔闹得不好意思,可出门时相公硬塞给她的荷包,说以后在府县都是她管账。如今看,真是半点钱都没给自己留。
唐柔拿了荷包给相公。
“一两就够了。”顾兆在旁说。
郑辉便很自然的拿了一两,荷包又交给娘子。两兄弟这才出门。院子里有张妈和赶骡车的小厮在,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
两辆骡车是郑家租的,坐人那辆是郑家的。小厮不急着回去,等二少安顿好了,还要干力气活抬搬行李什么的,等见二少和二少奶奶好了,他回去才能有个好交代。
骡子卸了车,车放院子,骡子拴在黎家骡棚中。
家里小炉子烧碳,一会锅里水开了,黎周周沏了茶,给张妈和小厮也送过去,歇会喝喝。张妈小厮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本来是不愿意坐的,黎周周让了凳子,唐柔也开口说累了一天大家都歇会,两人才坐下。
黎周周隐约就知道好像有规矩这么回事。
可他家不用。
两人都不是咋呼热络性子·,唐柔腼腆,从小被嫡母约束管教,说她是庶女,嫁去郑家,哪怕郑家经商,你是个正经娘子,那就要拿出正房大度,万不得小家子气,丢了唐家脸面。
所以唐柔把规矩刻在骨子里的。
“喝茶,大嫂,小心烫。”黎周周招呼大嫂。
唐柔便点头应是,细声说了谢。
黎周周端着茶缸也喝了口,才想起来,“你们是不是中午没正经吃饭?我都忘了,我现在去烧些。”
唐柔出门上人家家里做客,还是相公没打过招呼提前递拜帖,直接赶着骡车敲门,这已经是失礼没规矩,哪能还要麻烦主人家做饭的道理。
自然是谦辞说不用。
“去客栈搬动还要折腾,很快就好了,先垫一垫。”黎周周察觉到大嫂是不给人添麻烦的性子,便说:“我和相公也没吃,正好到了做饭的点。”
唐柔便不推辞说了谢。
张妈去灶屋帮忙,黎周周也没客气,张妈摘菜,他问问大嫂有什么忌口的。两人说着话,黎周周还不忘让给小厮喂骡子的草料。
“我家也有头骡子,不过我爹回村了,过几日回来。”黎周周如今比在村里话多了些。
张妈:“辉哥儿吃什么我现在不知道了,以前小时候不爱吃豆子,尤其是花生,他人小,那时候没换牙,吃了花生容易塞牙里,后来换了牙也不爱吃,我估摸是嫌费牙,要是牙不整齐不好看了。”
“我家相公也爱护牙齿,家里买了牙粉用,每日早晚要刷牙。”黎周周便搭话。
张妈摘完了菜,问黎夫郎做啥。
“我想天气热,你们坐在车里闷了一路,就做点清爽的,绿豆稀饭下火,煎点肉饼,拌两个凉菜……”
唐柔坐在堂屋里,本来是端端正正的规矩样,可灶屋离堂屋近近的,小院子又不是郑家那院子,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心想,没见面时听相公说顾秀才与他夫郎,想着是什么模样,如何相处的,她要好好学学。
如今见了,唐柔觉得顾秀才和黎夫郎都是爽利性子,犹豫了再三,按道理是不该乱走动,可还是出了堂屋去灶屋。
张妈吓了跳,问柔娘怎么了是不是缺什么,你坐着喊我一声就成。
倒是架的唐柔刚迈出来的举动,现在有些不规矩。
黎周周跟张妈说:“咱们都在灶屋,大嫂一人没人说话聊天是无聊些。”又问大嫂:“大嫂有什么忌口的吗?我中午留了两颗卤蛋,刚热好,大嫂尝尝味。”
这两颗蛋本来是他和相公晚上吃的。
现在招呼客人了。
唐柔本想着是不是把卤蛋给她,让她坐回堂屋吃?就瞧黎夫郎将热的温热的蛋递给她,说:“壳你剥了放案上就成。”
于是唐柔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灶屋里站着剥了卤蛋吃。
张妈觉得这是不是不太好?可柔娘没说话,黎夫郎要干活,她想了想,好像也没啥不太好的,不就是在灶屋吃个蛋嘛,她家闺女也这么干,辉哥儿又不在跟前看不到。
便不提什么规矩。
郑家本就规矩不大,张妈又是签了工契的打工人,在郑家做了十多年,不是卖身的奴籍,规矩教条也没那么深。
唐柔便在灶屋吃了卤蛋,小口咬下去,味道和鸡蛋不同,不由细声说:“我原先以为是府县的话,把煮熟了的鸡蛋叫卤蛋。”
“不是,我家开的卤煮铺子,鸡蛋是卤好的。”
“大嫂你吃不吃红糖馅的?我烙几只红糖口的饼。”黎周周拿了糖,家里来了客人自然要好好招待。
张妈便说:“要是用糯米粉,用这个和一些更软糯,不管是烙饼还是蒸糕都好吃。”跟黎夫郎说起她手艺的招了。
黎周周就记下,说改日试试。
“张妈教你怎么做,不过这个别给小子吃太多了,小孩人小小的不好克化。”
“我还没孩子。”
“这有啥,你和柔娘都还年轻,以后迟早都会有的。”张妈觉得不怕,尤其现在辉哥儿这么粘柔娘,想要抱孩子还不是一两年的事?
灶屋里一边做饭,时不时聊两句,很快便熟络亲近起来。
等顾兆与郑辉回来,见饭也好了,不过天色不早,张妈说:“我和小齐子先把收拾好的行李搬去客栈,客栈里人来人往的还要打扫换被褥,辉哥儿和柔娘就留这儿吃了。”
“那也成。”郑辉说好,谢了张妈。
小齐子是小厮,搬着一箱子一笼、被褥,和张妈先去了客栈安顿。
柔娘给了钱,让张妈与小齐子在客栈吃。
等坐好,堂屋点了油灯,是放了温热的绿豆稀饭,还有烙的酥酥脆脆的肉饼和红糖馅的,两道凉菜,分量足。
黎家吃饭的家伙什就很大。
要是一般主人家,开动前势必要客气说一番寒舍招待不周云云,可顾兆不是一般人,郑辉来的急,他家周周已经费了心思招待了,便热情说:“尝尝我家周周手艺,别客气,等大哥和大嫂院子安顿好,一定要叨扰一回!”
“你们只管来。”郑辉放了豪言。
顾兆给周周夹肉饼吃,郑辉便学着样给妻子夹。顾兆:……学人精这人。算了。
明明是家常菜,可不管什么到了黎周周手里,做出的味总是好的。
郑辉与唐柔是坐了一天的骡车,天气炎热,车厢里自然闷热,要是吃面食或者米饭,肯定没胃口,现在喝两口绿豆稀饭,解了渴,拌的凉菜酸酸的爽口,一下子有了胃口。
稀饭稀汤寡水的不饱肚子,啃一只饼,那肉饼滋味也好。
外皮酥脆,里头肉汁鲜美有味,红糖馅的更好吃。唐柔就很爱红糖口的,一口咬下去,那里头裹着的红糖丝丝流出来,软软糯糯的。
黎周周特意把饼做的小巧,小孩子巴掌大,府县人吃食上都讲究外形漂亮小巧,不像村里,尤其大嫂是女子,胃口估摸小,要是做的大了,剩下多不好。
也不知道郑大哥吃不吃大嫂剩下的。
顾兆是吃周周剩的,这会看他家周周第二个肉饼啃的慢了,便说:“我来吃,你吃红糖的给我掰一半。”
夫夫俩这么吃见怪不怪,倒是对桌坐的‘老夫妻’长见识了。
吃过饭,也没多留,主要是天黑了,郑辉与唐柔折腾一天,顾兆便说:“我与大哥不是亲兄弟,也算是半个家人了,咱们不必客气,早早歇着,等来日收整好了,我和周周再去拜访聊天,以后都在府县,不急着一时半刻的客气。”
“对,不见外。”郑辉点头,同妻子出了黎家。
第二日一大早便是去西边找牙人租房,顾兆是知道怎么跑的,也十分不客气,理直气壮的蹭了郑家的骡车帮他家拉下水——反正都是在西边顺路!
猪肉铺子是在最西边,牙人铺子先到。
路上车厢里,顾兆把郑辉抬过来一箱子的大料钱结了,问多少钱,郑辉报了个数,顾兆一听就不对,少太多了。
“你别是——”他还没说完。
郑辉先抢道:“给的是你本价,放心吧。我爹与爷爷倒是想白送你,别说一箱子的料,就是三年也包了,不过我拒了,知道你不是这中人。”
又说:“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回去和柔娘好了,家中人高兴,你和你夫郎若是过去做客,我们全家是奉你坐上宾,临走时还叮嘱我多和顾秀才来往,说你是益友。”
“……谢谢大哥了。”顾兆便不推辞了。那么一大箱子的料,真的比药店零买要便宜许多许多,这样一来,他家卤煮成本又能低了,回去再算。
顾兆是不知,郑辉口中的本价,那是从药农手里收上来的钱,没给按炮制后的算,自然是便宜不少。
两人先是买了下水,再拉了牙人一同走。
路上都谈好了,有顾兆在旁说道,就像顾兆想的,那一年二十两一环内的院子不好租,如今还空着,路上谈好了价钱,还便宜了一两银子。
要是郑辉谈,那就人要多少给多少。
一两银子也是修葺的,两进的院子后院荒废,窗纸总要换,瓦片也要检查检查,该换的换。
到了石榴街,顾兆拎着两桶下水下来,跟郑辉交代的差不多了,如今就是去看看院子,与院子主人签了契约合同就成。
确实如顾兆想的很顺利,不到中午郑辉就办好了,买家具、修葺、糊窗这些都有小厮和张妈跑腿,郑辉选家具定款式——还拉着柔娘一起去了。
未出阁的大户人家小姐是不轻易出大门的,唐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唐柔是庶出,以前三月三上巳节、庙里进香,嫡母带着女儿外出交际,十次里能有两次带着唐柔都算好的了。更别提上街采买。结了婚的,要是有相公陪同,倒是能逛一逛。
可唐柔嫁进郑家,之前一直拘在院子里,半步没踏出过。如今到了府县,没人认识她知晓她,身边相公陪着,问她什么床好,衣橱雕什么花样子,这都是第一次体验,姨娘以前教她,男人问女子想法,不该真的说,都是听男人的,要顺从,这才是规矩,可不知怎么的,就和第一次站在黎家灶屋里吃那颗鸡蛋的滋味一般,唐柔细声的真说了。
觉得这个好看,不想要那个款式。
郑辉说好,按照妻子想法来了,也是越看越觉得妻子选的好。
唐柔想,她又和姨娘说的不同了,没了规矩。
但灶屋的鸡蛋确实是好吃,滋味好。
郑家收拾院子的收拾,黎家的卤煮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中午一锅卤鸡卖的快,有时候是熟客,有时候是生脸的,聊天间就知道是方老板介绍来的,说滋味好。
卤鸡一般都是两三人包了。
下午三点一大锅卤下水,这个自从大灶砌在铺子里,香味吸引了一些生脸客人后,中午排队取牌子的人变多了,可分量就那么些,总是有没买到了。
有些人抱怨牢骚在队伍里闹。
黎周周便说抱歉,人手忙不开,家里相公陪他做营生买卖,一天都没功夫看书了,请人请早来。
夜里夫夫俩洗漱完在床上互相按按。主要是顾兆给老婆按,揉着揉着就不对劲,故意逗他家周周,嘴上同周周说正经的,“……都说放农假,我是偷懒松快松开,上学看书有的是时间,再说等爹回来就好了。”
赶骡车的话,从家里到最西边的肉铺一小时就到了。
现在忙一些就和村里庄稼地收成一样,就这几天。顾兆不说这些了,岔开话题说起白天下午卤煮买卖的事,“今个我回后屋拿东西,是不是有客人找茬了?”他一来,就有几人走了。
“说咱家量少,每次来都排空,白白浪费一天。”黎周周原话跟相公学。
顾兆挑了下眉,这就是来找事的了,“什么排一天?自从给了牌子,中午卤鸡的功夫先到先得,买了之后各回各家,下午开铺子时间也是定着,就算嫌费时间不吃就好了。”
买卖营生就是双方自愿的,他们家也没从食客身上硬抢。
“明日开铺子,我守着。”顾兆说。
黎周周嗯了声,听相公话。说完了正事,可不得睡了。顾兆手都没个正经了,然后两人闹成了一团。
其实算算,爹该回来了。
临睡前两人说。
第二日,郑家的小厮小齐子一大早赶着骡车过来,热脸笑说:“我家少爷说了,顾秀才买下水费工夫,让我同您一起。”
顾兆也没客气,拎着俩桶给小齐子。小齐子接了放进车里。
“大哥家收拾好了?”顾兆拿了肉包给小齐递过去,说:“既然是赶车过去那不急,没吃先吃了吧。”
小齐子捧着热乎的肉包就啃,这位顾秀才可真是爽快人,待谁都一个样,从没瞧不起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黎周周见小齐子啃得急,还给倒了一碗豆浆。
“家中收拾的利索了,家具有店里送,该抬得抬,该运的运了,约莫不出两日就能安顿好了,到时候我便要赶车回去。”小齐子说。
顾兆点点头,吃过了早点,洗了手,见小齐子也吃好了,上了骡车买下水。黎周周锁了院门一同出巷子,他去买鸡。
今个有骡车回来时间松快,早早把鸡、下水都处理好,该卤的卤上了锅,一锅卤鸡、卤蛋卖完了,今日下水牌子也发了,两人这才做晌午饭,还没吃两口,听到院子外动静。
“像是爹的声。”顾兆耳朵灵敏。
黎周周高兴,碗放桌上不吃了,赶紧去院子。顾兆紧跟着出来。
院子门没关,府县门户治安紧是一回事,现在黎家在巷子里口碑好,家家户户都认识,有点脸生的在门口多看两眼,回头隔壁两邻来买下水都要同周周讲。
现在习惯了不关院门了。
这会黎大卸了院门门槛,牵着骡子进来。
“爹!”黎周周一看是爹就高兴。
顾兆:“爹辛苦了。”
黎大是满脸的灰尘,现如今的路不像现代水泥路,天一热,赶起路尘土飞扬的,走个一两天,那真是风尘仆仆,字面意思。
尘土很多。
“黎二今年收花生早,我走的时候还给装了一麻袋,不过没来及晾,这个一会要晒着。”黎大摘了帽子,掸掸上头的灰,先把花生交代了。
顾兆卸货下来解了麻袋口先晾着,又把车上用拼布门帘裹着的匾额小心翼翼抱下来,先把这个放铺子里,一会吃完饭挂上,就挂在他家周周每日卖卤煮下水正后面的墙上。
食客一眼就能瞧见的位置!
村里花生一般都是八月初收,因为七月太忙了,有些人想着歇歇缓口气,多让花生在地里带几天也没啥。黎二今年七月中下收,也是看大哥回来了,便早早收了一部分给大哥背过去。
是卖个好的意思。
知道大哥喜欢吃这个,如今路远,拿着吧,小弟的心意。
黎大本来是不要,可黎二赔笑腆着一张脸,就怕他拒了,便收了。
热水兑了,爹先洗漱,黎周周给爹下面条,顾兆扫了院子一块地,把花生靠着菜地旁铺开晒着,一边说:“爹爱吃花生,等晒好了,咱们做一锅盐水卤花生,这个好吃。”
黎大正洗着呢,听见还有这个做法,痛快说:“好。”
等一家人坐上吃饭了,顾兆和黎周周的饭早都凉了,面也坨了,可跟着爹来回跑了这么些天比,这都不算啥。两人也不是娇气的,囫囵吃了,不浪费粮食。
吃完饭夫夫俩洗漱收拾,还有做营生卤煮下锅,幸好是早上处理的快。
黎大这次不是特别累,吃过了也睡了一小会,醒来精神好,还和顾兆把匾额挂到了铺子里。
下午卤煮营生开张。
刚拆了木板,外头队伍已经排起来了,黎周周刚给卖了几份,轮到一人,就是昨个儿在队伍里闹事的——相公说的,那就没错了。
黎周周要牌子,那人却说:“牌子我弄丢了,不过中午我排队时你见过我的,我昨日还来了,我又排在前头,总不能不认账吧?”
黎周周是记得这个人,中午他发了牌子没错的,便收了钱给打两勺,那人买到了神色高兴,正要走,顾兆说:“牌子我亲自刻的,你丢了,一文钱补上。”
那人先是脸一变,正是要吵,可不知道想到什么痛快多付了一文。
等卖完了,正是要收铺子关门时,有个人拿着牌子姗姗来迟了,口中喊:“别关别关,我刚有事耽搁了,这不是牌子吗。”
黎周周一瞧这人,再看手中的牌子,不由蹙着眉。
这人就是昨日闹事的,刚买过了啊。
“你刚买过了,说牌子丢了,还补了一文钱。”
“别胡说,我从来就没来过,一直忙着,现下才来,连着排了四天的队伍,耽误我这么大功夫,今日终于领到牌子了,你说可以回去,下午拿牌子就好,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这人开始高声哭诉,引来了许多路人,是真路人还是假的先不提。
黎记卤煮生意好,一勺子难求要排队,住的近的都知道,有时候今个买了,明个来晚一些就没有了,有时候耽误起来两天都吃不到,如今越来越难买了。
买不到难免是有些不快,这人一番话算是戳中了没买到路人的心。
不过明事理的路人自然也知晓,那黎家卤煮做的好吃,那是费工夫,人手不足,没买到只能怪自己。可也有些‘路人’在人群中喊,一言一句的,你说我排了四天没买到,那人说我家住的远从来就没买到过如何如何。
配上前头闹事的。
没一会人又多了,七嘴八舌的开始给断‘官司’,只看这闹事的哭的可怜,人家手里又是拿了牌子,还说三天才买到,好不容易的,怎么没的吃了如何如何。
黎周周答应说明日给你留一碗也不成——
“各位街坊邻居看热闹的,大家安静一会。”顾兆出声了,人群果然安静了些,可还没等顾兆说话,闹事的便更大声哭诉,只说自己可怜,并不是故意找事的,他就是委屈云云。
然后黎大就出来了,听见外头吵杂,过来看情况。
“你这小子干哭不掉眼泪,比我们村里哭坟的还假。”黎大高声说。
围观路人仔细一看,还真是,这人一直抹着眼睛怎么不见泪啊?
闹事的便急了,嗓门嚷着你们做买卖营生的,本来就不对在先,怎么现在还骂起食客了?像什么话。
“骂你啥了?”黎大纳闷,“你就是没掉眼泪干嚎啊。”
也不知道谁在笑,反正刚本来路人情绪调动起来断官司,这会倒真成了看热闹了,觉得那食客说自己可怜,仔细一想,这买一碗吃的,让这人说的像是断了就能要命一般。
不对劲。
黎周周开口说了原委,“这位小兄弟前几日确实来过,不过每次都排在后头,我们家定量,一天发十五个牌子,昨日早到了领到了牌子,不过今天下午开了铺子,这位小兄弟说牌子丢了,他排在前头我也认识就卖了……”
“要是众位不信,当时排在前头的食客和他后面的食客我认识,请来做见证也成。”顾兆就是说个客套话,认识是认识,但也是熟脸的食客,人家住哪里还真不知道,而且这会正看热闹,等你请来折腾完功夫,没准对店铺不利的瞎话早传出去了。
于是便客客气气十分平和的看闹事之人,笑说:“我们家做买卖从不不诓人的,童叟无欺。诸位看看,我身后的匾额,当初在村中时,这块善耕人家便是府尊大人题字赠予我们黎家的。”
人群中传来惊讶声:“府尊大人题的字?”
“这应该是做不得假吧?”
“对啊,一个小小的铺子,还在府县哪里敢冒充府尊大人的题字,不要命了。”
“怎么黎家卤煮还得了这一块牌子?”
顾兆笑着和善拱拱手,说:“我黎家本是宁松镇西坪村一普通农户,说起来惭愧,前两年时我身体弱,担不起地里活,便琢磨肥田一事,后来做出了肥料,收成能翻一翻,这样的好事,我爹淳朴念着乡亲,与村中人说了……”
“府尊大人眼明心亮爱民如子,才赠了这块匾额与黎家,善字当头,黎家人谨记在心,这位小兄弟若是不信我黎家小小铺子,我可与你一同去府县衙门外敲鼓,你大可告状。”
闹事的:……
两腿发软打颤,咋、咋还闹的告官击鼓。
还有府尊大人的题字匾额!
掌柜的没说啊!!!
顾兆说着便上手,嘴上还同爹和周周说:“家里铺子先暂时劳邻居帮忙看看,今日先同小兄弟说清了,不能污了咱家铺子名声,也不好污了小兄弟名声,这就一同去衙门吧。”
闹事的一下跌坐地上,吓得脸青白,张口就说:“不去了不去了,下午来买卤煮的是我胞弟,我俩长得相似,是金玉酒楼的掌柜的差我们过来闹事,为的是你家的卤煮方子。”
围观人群:!!!
这下是愤慨情绪又拉起来了,不过是骂金玉酒楼的掌柜的仗势欺人,竟然用这中下作手段来诬陷黎家铺子名声,小人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