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离宫时已经傍晚了,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公主府华贵的马车,冷飕飕的北风呼呼刮着,街道旁的树被吹得摇晃,本就光秃的枝干在风中更显萧瑟。
江姝端坐在马车里,脑海里回响着德全帝对自己说的话。
“楚楚,你母后性子温婉,但是遇事却很冷静,没有一点慌张。”德全帝瞧着江姝喃喃回忆道:“孤记得第一次见你母后的时候,当时你舅舅刚被先帝封为将军,庆功宴上我见到她了。”
“她就那么温温和和带着笑容,安静的站在众多小姐里面,孤却一眼就看到了她。后来你舅舅有一次受重伤,你母后看到他满身的血,却没有像孤之前见过的其他小姐般娇滴滴的,你母后很小心地帮他包扎了起来,她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却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
德全帝说着已经缓缓闭上了双眸:“孤当时就在想,若是……若是孤能够娶到她,定会好好呵护她。”
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正当江姝准备开口劝慰时,德全帝睁开了双眼,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楚楚如今也长大了。楚家的案子,如今绎儿不在天都,孤允许你代替绎儿去调查这件事。”
江姝闻言跪谢:“楚楚谢谢父皇。”
德全帝摆了摆手:“孤累了,楚楚先回吧。”
江姝坐在马车内捏了捏太阳穴,吩咐道:“去太子东宫。”
“是,公主。”
……
太子江别鹤自从出门治理雪灾后,东宫便不见客,如今那守门的小厮一见是江姝,忙将她领了进去。
江姝今日进宫带了春兮与秋晏两人。此时春兮正在江姝身后撑伞,秋晏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双手交叠在胸前,不远不近地一丝不苟地跟着。
秋晏一身劲朗的黄色衣袍,头发高高竖起,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干劲。
东宫的管事高总管忙出来相迎。
“公主殿下。”一行人纷纷行礼。
江姝颔首点了点头:“高总管不用多礼,本宫今日来有些小事情想要了解一下。”
高总管是江别鹤的心腹,江姝自然是信得过他。
很快,江姝便在偏殿坐下了。
丫鬟们娴熟地上茶、燃炉、点香。
待一番布置后,高总管禀退了一旁东宫里面的丫鬟们,恭敬地问道:“公主请说。”
江姝刚刚脱了狐裘,正站在仙鹤雕纹的暖炉旁,伸着一双冰冷的手。
她盯着暖炉上的纹样,问道:“高总管,上个月林太傅是不是收到了进贡的两盆水仙花?”
高总管歪头想了片刻,才记起来:“回公主,是的。林太傅平日里喜欢养这些花花草草,那两盆水仙花送来后便被林太傅拿去了。”
“你可知现如今那花在哪儿?”
“回公主,应该在林太傅的花棚里面。”
“花棚?”江姝好奇。
“林太傅为自己养的一些花草树木特地亲自搭建了一间花棚,花棚里面也有林太傅自己种的一些草药,都是他自己照料着。”
随后高总管便带着江姝来到花棚前。
花棚的设计极为巧妙,采用半开合的设计,地理位置也非常好,面向太阳,天气晴朗可以开起来晒太阳,若是遇到大雪的极寒天气,将门窗关紧,里面则非常温暖。
看着眼前这个精致无比的花棚,江姝笑道:“他倒是喜欢这些。”
“公主有所不知,林太傅对这个花棚很是宝贝,临走前还再三叮嘱奴才照顾好这些花花草草,今日天气不好,奴才便依照林太傅的要求将门窗紧闭。”高总管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着。
进入花棚之后,江姝一双眸子里全是惊艳。
里面花的种类繁多,却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花棚最中间是一张木桌,上面一侧放满了各种有关花草树木以及草药的书籍古典,另一侧整整齐齐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整个花棚的左侧都是高矮不一的花架子,上面放满了一盆盆种类不同的花,右边是大大小小的水缸,里面也种着水生的植物。
最后面是一块土地,江姝推测应该是种的草药。
高总管将江姝带到那两盆水仙花面前,对着江姝道:“公主您看,这两盆便是上个月所得的水仙花。”
江姝仔细瞧了瞧,眼前的水仙花和平时所见的并不一样。
眼前的两盆盛开的水仙花,它的花瓣偏长,它的花蕊像个漏斗一样,而江姝平日里见到的花瓣都是呈伞状,中间的花蕊是鹅黄色的。
“这水仙花好似与平常的不一样?”江姝问道。
“回公主,这水仙花与普通的不一样,这个名唤'三蕊水仙',开花极为好看,但它很是娇弱,不易存活。”高总管一言一语详细地给江姝介绍道。
江姝倒出小锦袋里的与它比较,确实有所不同。
高总管瞧见江姝手心里面的水仙花瓣,道了一句:“公主,您现在手里拿着的应该是普通的水仙花。”
“你肯定?”
“回公主,虽然奴才不如林太傅那般精通各种花草,但是这个奴才是肯定的。”
江姝闻言点了点头:“今日的事情切勿对外宣扬。”
高总管应了声是。
江姝将春兮唤到身前,低声吩咐了几句后,春兮便应声离开了。
高总管又领着江姝在花棚里转了转,不得不说,这些花,有的江姝是真没见过。
“这些花……都是哪儿来的?”江姝好奇。
“回公主,有些花是进贡给朝廷的,皇上知晓太傅喜欢,赏下来的,有些是太傅自己私下里托人买的珍贵品种,还有的是寒霜姑娘带回来的。”
林寒霜,林风致的妹妹,她有着一手绝妙的医术,如今四处游走,四海为家,帮助着有需要的人。
三年前林风致回京时,林寒霜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所以江姝至今没有见过她。
“寒霜姑娘最近可有消息?”江姝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姑娘甚是有兴趣。
二八年华,却独自在外行走奔波,只为行医救人。
“这个奴才不知,公主可以直接向太傅打听。”
江姝点了点头。
……
当夜,夏家。
夏渊正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低着头一脸焦虑不安。
片刻,夏总管便进屋,附在夏渊的耳边轻声汇报着什么。
“老爷,一切都处理妥当了,那卖花的……”说着夏总管便做出已经解决了的动作,目光凶恶。
夏渊听闻这才松了口气,额上早已汗水涔涔,复又问了句:“当真处理好了?”
在得到夏总管的回答后,他这才如释重负,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夏总管将他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许是刚刚太过紧张的缘故,夏渊觉得此刻有些喉咙干涩,猛地喝了一杯水。
“老爷,按照行程来算,太子他们应该才到龙溪一带,龙溪一带多高山密林,是个动手的好机会啊……”夏总管眼中透着精光,此刻他正摸着短短的胡须缓缓道。
夏渊眯着小眼睛,良久才幽幽开口:“多派些死士,动手麻利点!”
“是。”随后夏总管又道:“老爷,奴才听闻小姐好像收到了将军的信,似乎是……将军要从江南一带回来了。”
南丰将军夏赫南是夏渊的儿子,夏赫南的正妻难产离世后,只留下唯一的一个女儿夏泱泱,夏赫南是个钟情的,此后都没有再娶。
“这个逆子!他当我这个爹死了吗!自从一年前去了江南驻守一封信都没给我写过!倒是给他那宝贝女儿写了不少,就连如今回来,也只告知自己的女儿!”夏渊气得吹胡子瞪眼。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夏总管拍了拍夏渊的背,一脸讨好的模样。
“还有他那个宝贝女儿,真是跟他一个样子!愚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年七夕让她去跟公主说说好话简直比登天还难!我夏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赔钱货!”一想到夏泱泱那副倔犟,不听自己话的样子,夏渊就头疼。
夏渊越想越气,拍着桌子骂道:“那个逆子,也不想想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是为了整个夏家啊!琛儿若是真当上……我们夏家水涨船高,那不是好事!”
“老爷息怒,小姐年纪还小,脾气又随夏将军,自然是不懂事的,老爷何必与他们置气。好在靖王殿下也争气,如今太子离京,皇上交与了他不少事情,听说近日吏部的事情还被皇上夸了。”
提起江别琛,夏渊的脸色才缓了些,只是有些忿忿道:“蔷儿也是,先皇后都走了多少年了,她还没本事抓住圣上的心。”
“老爷勿急,贵妃娘娘是个能忍耐的,一切都还有变数,只要这次让太子一行有去无回,一切都好说。”夏总管宽慰道。
夏渊点了点头,目光阴狠,低声道:“做事麻利点,别留下痕迹!对了,大梁那边的人现在什么情况?”
“回老爷,那些人来去无踪,奴才没有查到什么,他们最近应该没有什么动静。”
“都仔细注意些,上次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
夏渊指的是去年七夕的事情。
夏总管连连应声退了出去。
夏渊盯着那桌上的空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日更!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