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十七年,二月初五。
太子江别鹤离京已有三天,原本平静的京城在一夜之间骤变。
京城里开始谣言四起。
楚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
江姝此时正听春兮说着所探到的消息,正低着头看着刚刚独自对弈的棋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春兮又继续开口道:“听闻楚家所有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连同奴仆杂役共百余口人,无一生还。”
江姝闻言一惊,满脸震惊,喃喃道:“百余人口,全死在大火里了?”
如此说着,江姝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这般场景。
那也未必太吓人了些。
“回公主,确实如此。皇上今日早朝发了很大的火,听李公公说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方才李公公来想请公主午膳后入宫一趟。”
“嗯嗯,本宫知道了,备马车先去一趟楚家看看。”江姝点了点头,起身准备更衣。
烟夏拿了一身红裙,走到江姝身侧,“公主,您觉得凶手是谁?”
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江姝起身宽衣:“楚庭身为三朝元老,尽忠尽义为父皇效力,在朝中树敌颇多,若说凶手是谁,现在一切都不能妄下定论。”
“楚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究竟是谁敢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事情,简直是目无皇室威严,父皇……父皇想必已经气坏了。”江姝叹了口气,又吩咐春兮道:“等本宫从楚家回来,本宫要去宫里看一看父皇。”
春兮点了点头应下了。
江姝虽然与楚家这两姐妹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对于她们的死还是感到非常遗憾的。
昨夜里后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雪,原本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楚家因为这一场大雪的缘故,没有完全烧毁。
听昨夜里发现大火的路人说,那熊熊烈火在北风呼啸里更盛,赤色的火苗四处乱窜,在黑夜里张牙舞爪,所到之处尽被烧毁。
……
“公主,您可算来了,皇上刚刚被气晕过去了,太医正在看呢!”李公公一脸着急,虽然这天气还很是寒冷,但他此刻头脑上已挂了几粒汗珠。
江姝闻言也是一脸焦灼,赶紧提着裙子向朝寝殿内跑去。
进入朝勤殿的内室,映入江姝眼帘的是躺在明黄色龙床上,一脸苍白的德全帝。
一旁的太医们正在施针。
“公主。”太医们看到江姝进来,纷纷行礼。
江姝直接略过他们,伏在床边上。
“父皇……”江姝低声喊着,语气里满是担忧。
“公主稍安勿躁,皇上只是一直气急攻心,这才晕了过去,臣正在施针,待一会皇上醒来,公主还需多宽慰宽慰皇上,不能再生气了。”正在施针的那个太医开了口。
“多谢太医,本宫省的。”江姝投来了感激的目光,点了点头。
果然没过多久,床上的德全帝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父皇……”江姝坐在了床檐上,一双丹凤眸子担忧地盯着他德全帝,双手紧握着他的左手。
德全帝醒来后,首先看到的便是江姝一双透着着急的凤眸。
“楚楚……好孩子,你来了。”德全帝声音沙哑,缓缓抬手摸了摸江姝的脸。
“父皇……您快把楚楚吓死了。”江姝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德全帝一脸慈爱,拍了拍江姝的手臂:“楚楚莫哭,莫哭,父皇没事。”
江姝吸了吸鼻子,“嗯嗯,父皇也不要生气啦,楚楚不哭,父皇不生气,好不好?”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好,好。”德全帝嘴上答应着江姝,随后便挥了挥手禀退了其他人。
江姝小心翼翼地将德全帝扶着坐了起来,又拿了一个明黄色龙纹刺绣的软垫给他靠在身后。
待他们都退出去后,江姝才开口:“父皇,楚家的事情,您别生气了。”
说着,江姝便走到一旁跪了下来:“今日女儿斗胆,擅自去了楚家现场查看情况,介入到前朝的国事,还请父皇责罚。”
德全帝听后,盯着江姝,看不出什么情绪。
德全帝一向不喜后宫女子干政,即使是最宠爱的江姝,也毫不例外。
此时的室内很是安静,唯有香炉升起幽幽一缕烟。
因为先皇后徐微很爱熏沉香,常常会用梅花花瓣来与沉香同蒸,这让本来清淡沉稳的沉香增添了几分雅致的花香。
香香相融,使香气变得更加清甜柔和。
德全帝本不爱香,却在后来也是唯爱同熏梅花、沉香。
良久,德全帝带着笑容开口:“楚楚快起来,坐到父皇身边来。”
江姝按他的话照做后,德全帝慈爱地拍了拍江姝的手背,缓缓道:“楚楚长大了……会主动为父皇分忧了……”
德全帝又道:“楚楚可查到了些什么?”
“楚楚是今早去的楚家。”江姝起身来到桌边倒了杯茶,继续道:“虽然整个宅子被烧得不成样子,但是楚楚还是发现了一件东西。”
江姝端着茶盏走到德全帝面前,双手将茶盏递给德全帝:“父皇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还是楚楚最贴心。”德全帝笑着接过了杯子。
随后江姝拿出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锦袋。
待德全帝喝完水后,江姝接过茶盏才将东西交给了他。
德全帝接过打开后,倒出了几片白色花瓣,却被烧的发黑。
“孤倒是记得楚太师素来不爱花,楚家庭院里的花只种了红梅,去年年末红梅开的甚好,当时楚太师还邀孤去赏梅呢。”德全帝看着手里发黑的花瓣,感慨道。
江姝将空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回道:“这些白色花瓣却散落在楚家的各个角落,有些地方被烧的严重的已经全黑,这些是楚楚在庭院角落里捡到的,楚太师住的东院里烧的最为严重,所以没发现什么,但是在楚家两姐妹的院子里倒是也发现了这种花瓣。”
江姝回到床边,提裙而坐,从德全帝手中捡了几片花瓣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又或许......是楚楚多虑了。”
德全帝摸了摸江姝的头,夸道:“好孩子,这确实是一个疑点,孤也觉得这花确实奇怪。”
“先前楚少夫人过世,楚楚曾去过楚家。楚楚发现楚家庭院里只有红梅这一种花。后来才知,那是楚太师为了自己的小孙女楚云婳所种,楚二小姐很喜欢红梅。”说着,江姝便将几瓣尚且完好的花瓣放在鼻下轻嗅,皱了皱眉,“父皇,这花好像是水仙。”
其实江姝本来并非知晓楚云婳很喜欢红梅。
她挑了挑眉,思绪飞远。
那是江别鹤离京的前一日,江姝去东宫找他时,发现他书房里斜插着几只红梅。
江别鹤书房一向素雅到极致,多了瓶红梅自然是醒目。
一问才知道,是楚二小姐托人送来的,说是那日现言甚欢,作为谢礼。
“水仙?”德全帝眉头一皱。
水仙虽不是什么奇异难寻的花种,但是现如今在整个大祈也算是名贵的,一般只有达官贵人才养得起。
上个月进贡朝廷的花里,也有七八株水仙花,德全帝每次都会让江姝先去挑选,但江姝却没有拿水仙,她觉得水仙太过于素雅。
没错,江姝就是一个大俗人,相比素雅脱俗的水仙,江姝更爱富贵艳丽的牡丹。
“父皇,楚楚记得上个月的进贡里倒是有七八株,但是楚楚不爱这些,不知道父皇可还记得送到谁那里去了。或许按照这个查一查,能有些线索。”江姝继续开口,“现在也只有这个能算得上是线索了,若是查不到什么,以后恐怕就难查了。”
德全帝思索了片刻,便将守在门外的李公公唤了进来。
“李广,上个月进贡的水仙都被谁拿去了?”德全帝开口问道。
李公公闻言思考了一会,才慢慢回忆道:“回皇上,奴才记得上个月进贡的白水仙一共有八盆,皇上自己这留了三盆,夏贵妃挑走了三盆,剩下两盆被送到了林太傅那。”
江姝在听到“夏贵妃”三个字时,眯了眯眸子却没有作声。
正在这时,门外的小太监隔着门通报了一声:“皇上,贵妃娘娘和靖王殿下来了。”
德全帝点了点头。
李公公见状回道:“传。”
不久,夏贵妃便领着江别琛来到了内室。
“贵妃娘娘,靖王殿下。”江姝在外一向很有礼貌,今日也不例外。
夏贵妃和江别鹤纷纷向德全帝行礼,并回应着江姝。
德全帝摆了摆手,让他们不用多礼。
江姝继续坐到了床边,挨着德全帝,不再去看那二人。
“皇上,臣妾听闻您晕倒了,这才匆匆赶来,正巧在殿外遇到了琛儿。”夏贵妃一袭紫色的华服,即使身穿冬装也是身型窈窕曲线优美,边说边用帕子抹了抹眼睛。
“父皇,儿臣刚从吏部办事回来,听到消息便赶了回来,不知父皇现在感觉如何?”江别琛一脸担忧的神色。
“无碍,楚楚刚刚陪着孤闲聊了片刻,舒服多了,吏部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德全帝偏头看向了江别琛,似乎把夏贵妃忽略了。
“回父皇,儿臣一切都已经办妥了。”江别琛随后便将事务的细节缓缓道来,一字一句有条有理。
德全帝听到点了点头:“不错,琛儿在这件事的细节上也处理的很好。”
“儿臣不敢。”江别琛拱手行礼。
一直被忽视的夏贵妃倒也不恼,听到皇上的夸奖,脸上浮出一抹笑容:“琛儿做事一向都是稳重的。”
德全帝只是微微颔首,没有接话。
“孤这里并无大碍,李广,送他们出去吧,孤与楚楚再说会话。”
待三人离开后,江姝又坐着与德全帝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楚家的事情。
“楚楚,你冷静的样子像极了你母后。”德全帝慈祥地盯着江姝,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中。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刚走,就出大事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