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建筑中, 光透过彩色的玻璃,在地面上形成不同颜色的光斑,落到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们身上。
然而光无法给他们带来温暖, 他们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幽灵,寻求的唯有死亡。
夕阳逐渐没入地平线,天色也暗了下来,带着一股阴沉的味道,仿佛有乌云在天空汇集——
不, 不是仿佛。
“嘀嗒……”
安德烈·纪德抬起头, 他看到有雨水打到玻璃上,一点一点,将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了。
下雨了。
雨声模糊了视野,也模糊了声音,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之中了,若此刻听雨的不是mimic的人,或许还会欣赏一番这诗意的雨。
雨不大,落到窗户上会勾勒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雨声则会谱成一曲奇妙的音乐。
这种音乐往往和人的心境是相符的, 开朗的人听到雨在跃动,沉郁的人听到雨在哭泣。
可是无论是安德烈·纪德,还是mimic的其他成员, 听到的都只是雨声。
以及, 混在雨声之下的,脚步声。
“咔嗒。”
伴随着这声响,所有人都下意识将手放到了腰间, 以统一的姿态与速度掏出了枪, 遥遥指着门口的方向。
而门, 便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缓缓打开的。
“砰砰砰……”
子弹如雨一般宣泄而出,对着逐渐打开的门,没有询问,没有等待,在敌人还未出现的时候,他们便抢先进行了攻击。
在这样一个雨夜中,在所有成员都在的环境下,打开门的,只有可能是敌人。
先下手为强,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情。
门在无数子弹的攻击下,出现了很多的洞眼,直到洞眼填满门,子弹的冲击力让门冲着外面倒下,露出黑洞洞的外面。
雨水顺着风被吹了进来,地面也一点一点潮湿,尤其是门口的那一块儿,没多久就积了水。
雨,在不知不觉中,下大了。
忽然,安德烈·纪德察觉到了不对,大喊一声:“趴下!”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枪声,密密麻麻,比雨声还要急促,也更要猛烈,仿佛要吞噬他们所有的生存空间一般,往里攻击着。
有人速度较慢,没能来得及趴下,很快便被枪击中,倒在了地上,血晕了一地,是深红的颜色。
“咔嚓……”
玻璃被打碎,发出清脆的响声,散落到地面上,折射出一片清冷的光。
风透过窗户原本所在的位置,将暴雨送进了室内。
门外的攻击似乎并没有怎么瞄准,在他们趴下之后,便没有什么攻击到他们了,安德烈·纪德忍不住皱眉,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嘀嗒。”
有雨水滴到了脸上。
很奇怪,明明他们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不,不对!
安德烈·纪德抬起头,果然,在刚刚的攻击中,建筑的窗户全部破碎,在这样的暴雨中,这个建筑几乎是没了遮挡。
雨水落到了屋内,将地面上的血稀释,晕染成一片浑浊的颜色。
为什么要打碎玻璃?
安德烈·纪德无法理解,作为一个拥有可以预知短时间未来的异能者,他不认为这样的雨水会给他带来什么危机——
在危机到来之前,他就可以凭借自己充分的经验躲开。
这没有意义。
即使是暴雨,也无法淹没整个建筑,更不可能让人溺死。
敌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看向黑洞洞的门口。
门外的攻击已经停止,仿佛只是想让他们淋一场雨而已,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安德烈·纪德在思考着,战斗的气息让他激动让他兴奋,他是一个战士,他注定要死在战场上,他也渴求着战斗。
可是战斗没有开始。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混杂着鲜血的气息。
雨声嘈杂,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困在这一栋建筑之中了。
安德烈·纪德凝视着门口的漆黑,恍然间他意识到了,那不是黑暗,是未知。
在短时间内,门口没有出现新的敌人,于是他在等待着,他的预知也在等待着。
等待有意义吗?有的。
作为一名战士,作为参与了无数战斗的战士,他曾经历过无数次的等待,战斗中对于战局的把握极其重要,很多时候都需要等待才能把握合适的时机。
他可以一直等下去。
可他的敌人呢?
他的敌人等不下去,预知中,他看到了新的一轮攻击,正对着趴在地上的他们。
“躲开!找掩体!”
确实,他们需要寻求死亡,但不是毫无意义的等待屠杀,连敌人的正脸都还没看到,若是就此死去,那未免也太过可笑。
因此,寻死的人们四散着,躲开了下一轮的枪击。
窗外的风依旧在呼啸着,卷进来更多的雨水,安德烈·纪德低下头,他发现雨水浸没了他的脚踝。
在异国的土地上,原来会下这么大的雨吗?
骤然间,他再一次看到了未来,那是——
是灼目的紫光!
“迅影如剑!”
伴随着一声轻喝,一道紫色的奇妙标记落到了安德烈·纪德的眼前,他猛地望上一跃,便见他之前所站的地方,已经淹没在一片紫光之中。
那是雷电。
仅一眼,他便理解了眼前的东西。
或许是和雷电相关的异能力,在与水接触之后释放出强大的电流,凡是接触水的人无一幸免,都被这庞大的电流击晕了过去。
……晕了?
她不杀人?
安德烈·纪德看向眼前站在水中的少女,她穿着如同晚礼服一般的黑色裙子,手中提着一把翠绿色的剑,正缓缓地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对此,他冷笑一声,这种速度……
下一秒,异能再次发动,他看到少女仿若闪现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剑直直刺向他的方向。
安德烈·纪德迅速下腰,撤离了这一片,跳到了另一处桌面上,那里还没有被雨水淹没。
而在他跳开的同时,少女刚好闪现在他刚刚的位置,挥出的一剑因为他的迅速离开而落空。
安德烈·纪德注意到,在原本的位置上,有一个和之前一样的紫色标记。
这就是她闪现的依据吗?
若是这种异能,即使他不用「窄门」,也能发现她攻击的轨迹,根本不足为惧。
在理解了敌人的异能之后,安德烈·纪德迅速抬起枪,对着少女乍然出现的方向射击,如果他没记错,少女两次瞬移之间是有时间停顿的。
敌人打的是突袭,若是她能够无限瞬移,那么大可以在第一次瞬移之后紧接着第二次瞬移,只要速度够快,即使安德烈·纪德可以预知,也难以跟上密集的攻击。
可她第二次却只是在慢慢行走。
为什么?
安德烈·纪德判断,她无法连续瞬移。
子弹淹没了少女的身躯,果然,她没有再次使用瞬移,而是用最普通的抵挡,抬起剑来挡住敌人的攻击。
这把剑出乎意料的坚硬,竟然连子弹都给挡下来了,若不是少女已经展现了雷电的异能,安德烈·纪德甚至都要怀疑她是否拥有强化武器的异能了。
冷兵器挡下了热武器?
不,不对。
安德烈·纪德注意到,她的剑上似乎也带上了紫光,而伴随着子弹与剑触碰,掉落到了水中,水里也漾起一阵紫光。
是雷电的力量让她的剑可以抵挡子弹吗?
没有继续猜测,安德烈·纪德掐着点再一次离开了他刚刚停留的地方,因为他再一次预知到了对方的攻击。
他不能提早离开,必须在对方瞬移的瞬间离开,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对方不会因为他的动作而修改攻击。
这样,他就可以在对方无法瞬移的时刻展开攻击。
这是一场消耗战。
比的是他的子弹,以及对方的体力。
再一次躲开攻击,安德烈·纪德忍不住皱眉,他刚刚想要去的方向并不是他现在所停留的地方,之所以停在这里,是因为他预知到了自己移动瞬间出现的子弹。
他似乎……在被人赶到了某个方向?
安德烈·纪德抬眸看向四周,水积得越来越高,原先一些可以落脚的地方也消失了,而就在他刚刚到达这里,之前落脚的地方也被水淹没。
他此刻,正在唯一没有被水淹没的地方。
刚刚的攻击是在帮他?
不,不是。
安德烈·纪德落到之前还在的落脚点上,正是刚刚的攻击,让这些落脚点都沉没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意识到这已经是最后的战斗了,战场就在这唯一的落脚点上,他需要与对面这个操纵雷电的少女对战。
不过她的攻击模式很简单,他已经摸清楚了……
忽然间,「窄门」再次显现了预告。
他看见——自己躺在满是雷电的水中。
是什么攻击?该如何躲开?
时间太短,加上周围确实没有可以躲开的地方,安德烈·纪德本来考虑的也不是躲开,而是借着少女到达的瞬间攻击,在那样近的距离下,枪是必中的。
可是为什么倒下的是他?
究竟是什么攻击?
是什么,他看不到的攻击?
“无处可逃!”
他听到了少女的轻喝,仿佛预示着他的未来一般,确实,在这如同孤岛一般的落脚处上,他确实无处可逃。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攻击?
剑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直到疼痛被感知,直到视野被一片紫光充满,安德烈·纪德才意识到,这是看不到的极速。
如同迅雷霆霓一般。
少女的身影出现在很多地方,可是他抓不住。
被抓住的,是他,是他所预知到的所有未来——
他将被斩于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