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那一天, 间桐樱召唤出了属于自己的从者。

这一次的召唤与以往不同,召唤的并非英灵,因而圣遗物也不管用, 想要召唤出什么,全凭御主自己。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 间桐樱召唤出了可以说是最强的存在。

神。

提瓦特大陆的神一共有七名, 而她现在召唤出来的,就是来自稻妻的雷神,雷电将军。

紫色的长发在末尾扎成麻花, 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样貌,却有着赫赫凶名,推动眼狩令的雷电将军,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神呢?

间桐樱不知道。

她只能通过小说书上的只言片语, 了解这个神明的片面展现。

“那个, 雷、雷电将军?要吃点饭吗?”

房间内,间桐樱端着一份饭食, 有些紧张地望着端坐的女子,她眼眸紧闭, 不知在干什么。

“叫我影就好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 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复,多少让间桐樱松了一口气。

至少,是可以交流的。

她将饭食放下,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她却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是自己的从者, 是自己……没有被哥哥抢走的从者。

间桐樱记得, 当自己召唤出雷电将军的时候, 间桐慎二的眼神让她恐惧得发抖,如果不是因为哥哥后来又召唤了枫原万叶,恐怕……

但即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哥哥的眼神日益变得恐怖,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嫉妒。

同样是召唤,她召唤出了神明,而间桐慎二却只召唤出了凡人。

唯一让他克制住嫉妒之心的,只有那本小说书上写到的一段话。

“少年以刀挡住了雷神的一刀。

他用行动证明,「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那一瞬间,间桐慎二似乎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共鸣感,没有天赋的他竟然能够召唤从者,正如身为凡人的万叶竟然能够接下神明的攻击。

这样的奇迹,在短时间内降低了他的愤怒,也让间桐樱获得了喘息的片刻。

然而这样片刻闲暇,也不过是暂时罢了,间桐樱很清楚,只要过了这段时间……

将会有更恐怖的伤害回报。

但至少,在这段时间,她的从者,是属于她的。

“好、好吃吗?”她紧张地询问着,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喊出称呼,“影……”

影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将筷子放下,转过了头。

她尚未开口,间桐樱便紧张得难以呼吸了。

“不错。”

是肯定的回答。

间桐樱睁大双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有些慌乱地摆弄着自己的手,许久,才小声道:“你、你满意……就好了……”

“唔……”

影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满脸认真道:“如果有团子就更好了。”

“欸?”间桐樱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影的意思,她赶紧道,“团、团子?这个我还不太会做,我去前辈那儿学……呃,这段时间……是不是最好不要去?”

影端起茶,吹了吹腾起的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你若想,便去。”

间桐樱一时有些失语,她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可以吗?”

影看了看她:“既然是你的愿望,为什么不去实现?”

眼眶微微发酸,一股流泪的冲动骤然而起,间桐樱抬起头,拼命地压下自身的柔弱。

她不知道雷电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孩子,但是她那样坚强的人,一定不会喜欢软弱的自己吧?

“我知道了!”她扯起一个笑,“我会努力学会做好吃的团子,带给你的!”

那是,最初的接触。

深夜,雷电将军行走在漆黑的走廊间,忽然,她顿住了脚步,体内的影睁开双眼。

“谁?”

一个老者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密密麻麻的虫子看得她皱眉。

手指微动,不少虫子在雷电的威势下掉落,然而眼前的老者却连皱眉都没有,甚至还为她鼓了鼓掌。

“真不愧是稻妻的雷神。”

月亮从云层间探出,照亮了走廊的一部分,影顺着月光望去,老者的脸上带着死亡的气息。

“圣杯战争已经开始,您打算如何做呢?”

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打算。

影想了想,冷冷道:“我没什么需要寄托圣杯的愿望。”

“呵呵……真的没有吗?”

老者轻轻地笑着:“我从书上看见,您似乎……有一个姐姐。”

影瞳孔微缩,她抬起手,一道雷光闪过,老者的身躯被劈成两段,随即化为一片虫海。

只是这样的攻击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赢得圣杯的人,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愿望。

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为神明的她在接收了圣杯可以实现愿望的同时,也大致了解了圣杯的机制,她并不认为圣杯这样一个虚幻的东西可以实现愿望。

在影看来,愿望,是需要靠自己去实现的。

这也是真的意思。

可是,当这位老者提出愿望的时候,她为什么……会忍不住深思呢?

若说愿望,影确实想不到什么,可谈及遗憾,她能想到的,就太多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真,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友人,想到了因为自己不在,而死去的无数稻妻子民。

雷神无疑是爱着自己的子民的。

正是因为爱,她才会颁布眼狩令,才会以一种近乎极端地方式隔绝一切可能伤害他们的东西。

可也正是爱,让此刻的她,产生了动摇。

圣杯,是虚幻的东西。

可是万一呢?

万一这个虚幻的东西,真的能够实现愿望呢?

那么,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的话,以后……会不会后悔呢。

影不知道,影……看不破。

也是,若她能看破这一切,也便不会将自己封锁在一心净土之中了。

好想……逃避啊……

影闭上双眼,她好想继续缩回自己的一心净土,什么圣杯战争的,交给将军去打就好了……

可是……

若是能再见姐姐一面,若是能再与友人一同,于树下赏樱饮酒,畅谈稻妻之乐事,那该是……多么美好到让人哭泣的事情啊……

这样的梦,她真的可以做吗?

这样的梦,她真的可以将其变为现实吗?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稻妻的子民已然证明自我,她作为他们所信仰的神,自然也不能裹足不前,既然心有所感,那便拼尽全力,总归——在这里也不会失去什么。

“还好……只是分神。”

这样,无论发生什么,她也不会……

“柳洞寺的Caster,名叫八重神子。”

这是老者带来的信息。

让影近乎窒息的信息。

“你说……谁?”

她忍不住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愿让自己的失态暴露在他人面前。

可是她的一切,都落入到无处不在的虫子眼中。

“呵呵……看来是您认识的人呢。”

拐杖在地面轻轻一敲,仿佛能使人的神志清醒一般。

“不过——若是连亲近之人都能下手的话,那您,便也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东西了吧?”

“以此证明决心,劈斩开通往愿望之道路。”

“想必,他们也会理解您的吧?”

双眼紧紧闭上,许久,雷电影睁开双眼,眼中一片冷然。

“我明白了。”

薙刀出现在手中,她没有多言,直直地离开了间桐家,向着老者所提到的地方前去。

柳洞寺,她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没关系,恶心的虫子会为她指明方向。

恶心。

虽然很恶心,但是必须得做。

为了……实现她的愿望。

——即便只是重现那一日的美好,便也足矣。

夜晚的柳洞寺很是安静,神子倚在和室的门口静静地等候着,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来。

两人对视的瞬间,神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呀,第一个就是我吗?”

她无奈地叹息着,微微摇动的粉色发丝在风中凌乱着,又被她梳整齐,随后走回了和室,乖巧地坐在床边。

神子的嘴开合着,可是影却没怎么听进去,她近乎惩罚地静默着,明明是来杀人,却比被杀之人还要悲伤。

看着这样的影,神子更无奈了。

她说了那么多话想要活跃气氛,可这家伙怎么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

神子看了眼四周,黑夜掩去了黑色虫子的身影,可她却能注意到这些密密麻麻的视线。

令人恶心。

她没有做更多的动作,只是看着影,与嘴中话语不同的,是她的眼神。

那是柔软的,是理解的,没有半点愤怒。

作为神使,她支持着自己的神。

终于,这份心意传达给了影,像是打破了封闭的世界,让影听见了她的声音。

“你是真的,发自内心这样做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没有说出口的话,却通过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传达给了影。

薙刀划过喉间,视野染上樱色,那是死亡的色彩。

无比悲痛,无可奈何,却也……让影坚定了内心。

这条路如果是错误的,那就让她错误到底吧,她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了。

薙刀狠狠甩下,血洒落到地上,溅起一片长长的血迹,早柚在神子最后的话语中试图逃走,却没能逃出影的雷电。

即将离开的时候,影注意到了一片小小的叶子,她脚步微顿,却没有抹去这点痕迹。

若是……

若是有人能阻止她的话,那就来阻止吧。

就像她从另一个世界看到的……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