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请出示您的车票。”

脸色惨白的车掌缓缓走来, 带着一股僵硬的意味向众人伸出手。

而跟着炼狱杏寿郎的指示,他们将票交出,由车掌在票上轻轻一剪。

短暂的一瞬, 胡桃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是来自常处于阴阳两界之人的敏感, 即使是再强大的武人也难以察觉的, 某种灵异方面的灵感。

而就是这一瞬的灵感,让胡桃瞬间警觉!

她拿出护摩, 火焰点燃的刹那, 仿佛萦绕在脑海中的迷雾都被驱散净化, 她立刻注意到了不对。

所有的人,包括达达利亚, 都睡着了。

这怎么可能呢?虽说接触不多, 但胡桃也差不多了解了达达利亚的身份,那可是至冬国愚人众的执行官!

况且不谈身份, 就说他身上武人的气息,也是十分强大的,即使是胡桃, 也必须得承认他的强大。

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不同于别人, 他们可是来做任务的, 旅行者也明确说了这里有鬼!

在这种警惕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人睡着!

“不……如果我刚刚没有察觉的话,估计也……”

想起自己刚刚的状态, 以及一闪而过的梦境,胡桃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她紧皱眉头,迅速跑到几人身边, 推了推他们。

也不知道这个入睡过去了多久, 更不知道她自己刚刚的梦境与现实的时间对比, 此刻的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似乎已经进入了深层睡眠。

胡桃感到有些不妙,尤其在听到车厢内传来脚步声时,她迅速跳上了车顶,准备观察一下来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便见几个孩子仿佛早有预谋地走到这节车厢,也没有看其他人,正对着他们几个捆上了绳子,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如此明确的目标也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知情者。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胡桃猛地跳下。

“你们是什么人?”

还没抬起头,胡桃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模样不适合吓人,于是上来就用压低的声音恐吓他们。

果然,那几个孩子似乎被吓傻了,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见此,胡桃再接再厉:“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她装着一副凶狠的样子,朝他们做了个鬼脸,“做坏事的小孩,可是要被鬼吃掉的哦!”

不过这种说法似乎引起了反效果,又或者是她的模样并不可怕。

一个小孩愤怒地反驳她:“鬼才不会吃我们!鬼只会让我们做个美梦!”

“果然啊。”胡桃轻叹一声,“你们和这辆列车上的鬼,是一伙儿的。”

她原本伪装得有些随意的表情变了,变得很严肃:“你们知道,这样会害死其他人吗?”

虽说这样的表情由胡桃来做不太合适,但此刻的她,确实就像一个大人教训孩子一般。

闻言,孩子们一抖,但其中还是有个大声道:“其他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也都要死了!还不如死前做个美梦!”

胡桃叹息一声,甩了甩手中的护摩:“人生在世,生老病死乃是寻常,你们执念如此,损人而利己,最后亦会有业报,不过这都是你们的选择。”

“我本不该管。”

胡桃此人,看人看事一向通透,她是守在生死最后一线的送葬者,从不会主动插手这些事。

譬如钟离,即使她看出几分,也从未多言。

譬如达达利亚,即使她知道此人有问题,也顺着旅行者的意思和他一同前来。

毕竟人活一世,很多事情,都应该看破不说破,而这,亦是一种智慧。

但此时此刻,清醒的只她一人,其他人又面临着生死危机,即便总是开玩笑般说着要给别人做生意,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人去死。

“但这次,我管定了!”

“告诉我,指示你们的人,是谁?”

那群孩子被胡桃严肃的样子吓得一抖,眼神下意识地瞟向某个方向,被胡桃瞬间把握住。

“嗯?车头吗。”

胡桃的身影消失,仿佛化作蝴蝶一般,飞速地奔行着,没多久,便到达了车头,而她,也看到了这回的鬼。

少年模样的鬼站在车头,剧烈的风吹动他的发,他感兴趣地朝她望了一眼,脸上带着病态的笑。

“没有入睡吗?真是罕见的情况呀。”

他张开双手,从表面来看,他似乎游刃有余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心底里却觉得不妙。

魇梦向来是会做很多准备的鬼,他会让车掌通过检票让鬼杀队的人入睡,通过孩子们进入他们的梦境来击毁他们的梦境核心。

即使有人出来了,他也可以利用这些人沉睡的时间来与列车融合,届时,他将会拥有整车人的生命,他们想要再杀死他,就难了。

但是这一回,却是第一次他的计划在刚开始就出了问题。

不过——之前没有睡着,不代表后面不会睡着。

“血鬼术,强制昏倒催眠的低语。”

“快睡吧。”

他轻轻地笑着,对着胡桃施展了自己的血鬼术。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胡桃睡着的景象。

然而对面的少女只是皱了皱眉。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少女挽了个枪花,眼中梅花盛开,仿若最盛之景,只是此刻的她,脸上没有了时常挂着的笑容。

“可惜,我们往生堂的人,从来不会沉溺于梦境。”

胡桃做梦了吗?做了,在那一瞬间,她做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

一个,她以为自己都要忘却了的梦。

她梦见童年的自己,小手紧紧抓着爷爷有些发皱的大手,一起去看雪中的梅花,红梅开得很盛,她在雪中奔跑着,发出咯咯的笑声。

而爷爷则带着往生堂堂主的帽子,背着手,看着她笑。

她梦见幼年的自己,躲在棺材里不肯去上课,结果还是被爷爷找到。

爷爷对她露出无奈的笑,她却拍拍胸脯,说保证自己能把书倒背如流。

结果,她真就倒立着把书背完了。

她梦见……

她梦见少年的自己,所举办的第一个葬礼。

——不,那不是梦见,那是记忆,是打碎梦境的记忆。

她记得,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她主持了爷爷的葬礼。

白色的花圈铺满了街道,与大雪几乎融为一体,胡桃捧着爷爷的骨灰,缓慢地穿过这些。

风雪吹过她的发,一朵红梅落到她的头上,像是爷爷赠予她最后的礼物。

她的身后是一同举办仪式的往生堂人员,按照她的要求跟着她行走,按部就班地完成这场仪式。

唢呐声吹响,可胡桃却什么也听不见,她只听见风雪萧瑟,覆盖了她整个童年的快乐。

那是她,作为往生堂堂主,所主持的第一个葬礼。

明明悲伤到了极致,明明眼下还有些发红,但她走得坚定,整个仪式过程中没有出过一点偏差。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行。

最后,一向活泼的胡桃亲手点燃了火,手没有一丝颤抖,比成人还要稳重。

大火燃尽了一切,包括爷爷的尸体,也包括……她的念想。

后来她也曾找过爷爷,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往生堂的人从不会为执念而停留,或者说,一向看着人来人往的他们,并不会有活着的执念。

于是最终,她也只是摘了一朵梅花,轻轻地放在爷爷的坟前。

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人不必停留,活人亦不必追思。

“人生于世,活得清醒,也是很重要的呀。”

胡桃轻叹一声,紧接着点燃火焰,轻喝一声:“起!”

火焰顺着护摩而上,整杆枪都染上了艳红的色彩,在黑夜里灼灼发光,那是以生命点燃的火焰,比任何光亮都耀眼。

胡桃微微弯腰,对着魇梦一个猛冲。

瞬间,枪尖直指,爆燃的火焰仿佛要割裂空气,在难以反应的刹那,穿透了魇梦的头颅。

那速度太快,快到仿佛一道光。

“不……我还有……”

因为胡桃没有沉睡太久,魇梦没有足够的时间完全和列车化为一体,他的弱点依旧在自己的头上。

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有快速转移着自己的弱点,加快与列车融合的进度。

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仿佛净化一般的火焰落到他的身上,让他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无法对抗这样的火焰,这是比太阳还要明媚的火焰。

身体一点一点溃散,并非太阳照耀后来带的灼烧般的痛苦,而是净化,仿佛连他的灵魂都要超度。

死亡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可他却难得,没有执念。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魇梦看着那如梅花一般的少女,带着灼热的火焰,翻飞如蝴蝶,为他的视野留下最美的画面。

而这幅画面,也落到了鬼舞辻无惨的眼中,遥远的远方,鬼舞辻无惨握碎了手中的杯子。

魇梦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有听到的话语,清晰地落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耳朵里。

那是少女略带着苦恼的话语:“唉,忘了收钱呀!”

鬼舞辻无惨无法理解话语的意思,但少女却已转过身,冲已经醒来并来到车头的其他人挥了挥手。

“胡桃小姐!你没事吧!”

灶门炭治郎大喊道:“我闻到鬼的味道在车头!”

胡桃笑了,她将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没事啦!已经解决啦!”

说完,灶门炭治郎也到了跟前,她便趁此抱怨道:“刚还和你说要先找鬼要钱了,这回忘了。”

“不过我思考了下,战斗很多时候都不可控,不如这样,以后找他们的头头一起算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