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绑架

东方既白,崔莹却仍昏沉沉的,抬不起眼皮,朦胧间竟又要睡去。

只这无意识的一翻身,她便惊觉怀中空荡荡的少了一物,伸手去探,竟摸索不着。

一惊之下,崔莹慌忙坐起。丢开被褥,果见夜夜相随入眠的靠枕不知去向。

眼下自己身在一间寻常的农家屋,土墙凹凸斑驳,陈设简陋,床板上铺着草席,颇有些扎人。

怎么回事?

崔莹心下惊骇,暗自思忖:

我昨晚分明是在自己的房间入睡的,怎的一觉醒来到了此处?

莫不是有人故意同我开玩笑。可是放眼极乐殿,何人有这个胆子?

崔莹走到窗台边,向外探去,只见天蓝云白,一切寻常。

罗袜与泥地接触的冰凉直透心底,传出几分初秋的寒意。

由此看来,确不是梦。

她又重新歪在榻上。

如此……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仇家,绑匪,或是企图在阎王爷头上动土的亡命徒……无外乎谋财害命罢了。

老旧的木门板上传来一阵徐徐的叩门声。想是听到了方才屋内的动静。

“姑娘可是醒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清冽疏朗,温和有礼,听在耳中叫人感到说不出的舒服,甚至于听到他话音落下了,便会不自禁地觉得遗憾无比。

门板很薄,故声声入耳。

“我已起了,公子不妨进来说话。”崔莹稳了稳心神,信口答道。

那人方推门而入。

来人约莫二十不到的年纪,身姿清拔,腰佩一把长剑。他生得面容清峻,一双眼如潭水般澄澈幽深,却又含着少年人的英气,眼眸流转间似夜晚星汉闪耀,月华流浮云,眉宇沉静间又显清寂温润,似水底沉玉,荡在碧波之下却不为所动,让人只肖看过一眼便毕生难忘。

他此刻扶剑而立,神情淡然。一身玄衣不显阴冷,反倒被他穿出了几分超然物外的仙气,飘洒如风,温润如玉。

崔莹见到他不由得出了神,暗想世界上竟真的有这般谪仙般的人物,得以一见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同时她心中觉得有些熟悉:我好似在哪里见到过他的。

“点心在屋外备好了,姑娘尽快用早膳吧,今日还要赶路。”来人淡淡地说道,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目光自觉的避让开了她领口微乱的衣襟和只着了一双罗袜的玉足。

崔莹心下便是一愣。

她自知美貌,寻常男子偶然间见了她一眼都要出神荡漾许久,若是见到她初睡方醒时发髻凌乱朦胧慵懒的娇态,恐怕就要将眼睛黏在她身上,看得发痴了。

而他却瞧也不瞧,甚至于有意避开。世间男人竟然真有如此清正的吗?

她再度打量他一番,心下思忖:他若当真如此正派,想来也不会和我这般的魔教妖女有甚么交集。而他现在只身涉险要把我带离魔教,却是何目的?

她对此倒并不感到惊慌,只有几分好奇。

于是便问道:“这是何处?我怎会来到此处?”

“你暂且无需操心这些。从今往后,你将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的武功在你之上,你也不必想着逃跑。”

他的声音清冷如霜,却柔和平缓,明明是绑匪的言辞,从他口中说出来竟丝毫不让人觉得冒犯。

她果然是被他劫持了,崔莹听明白了,却装作不明白的试探道:“可你绑了我有什么用处?”

她暗自计较:江湖上可没听说过这号劫匪,想来他不是为财,那便是为私人仇怨了。要知魔教的作风是赶尽杀绝,但瞧这公子不过弱冠之年,竟能与魔教结下仇怨还全身而退?

那人眸色微敛,默然不答。

心中的念头在片刻间转了数转,崔莹忽地笑了。

她调皮的歪了歪头,摆出困惑之态:“莫不是你见我生得好看,想抢来做压寨夫人吧?不过,有你这般俊的人作相公倒也无不可。”

一边说,眼神毫竟不避讳的在他的脸上转了几转。

似是没料到她说话竟如此泼辣,那人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清清冷冷地道:“姑娘莫要胡说。”

这般肃然自持的态度,配上他那无暇如寒玉的干净气质,落在她眼里竟无端的撩人挑逗。

崔莹素来不喜男子,只觉得他们或是真流氓或是伪君子,总之都招人生厌。然而此刻,见到眼前之人如此反应,她却难得的感到心里痒痒的,想要戏弄他一番。

她那一双水眸在他脸庞上缠绵流连了一阵,如春水般脉脉含情,看得他眉间微蹙,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越见他如此,崔莹越是来了兴致,娇笑出声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么?相公。”最后那两个字端的是轻柔妩媚,婉转风流,任谁听了都忍不住为之神魂飘荡。

那公子本是性情淡漠之人,素来心如止水,不近男女情爱。然而骤然间被她用温软悦耳的声音这样称呼,又见她水眸含情,半娇半嗔,娇美不可方物,他竟破天荒的脸上一热,顿生羞恼。

因人一句话而心生波动,这是他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他不由得心中暗惊,谪仙般清俊的神色也终于有了变化,耳根微微泛红。他故意压下声音,冷然道:“你我男女有别,还望姑娘自重。”

“你如若不告诉我姓名,我便只能叫你相公了。”崔莹说的很是无辜,脸上显出一派天真来。

那公子难得的被这话说得哑了声,顿了一顿,只得无奈地道:“连淮。”

“哪两个字?”

连淮微怔了一下。行走江湖多年,报出姓名后对方仍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境还是头一次遇见。

他于是随意一伸手,端来桌沿上放着的一碗凉白水。

举动之间,水面纹丝未动。

崔莹暗道:随意一个动作便将水端的这般平稳,足见此人功底非浅,难怪能将我从防卫森严的极乐殿内带出来。

他以手代笔,轻蘸了水,在木桌上一气呵成的写下两个字,字迹清逸出尘,胜似大家手笔。

“江湖第一公子连淮?”

他应了声。

崔莹心中微动,暗道:果然是他。不过,他已然不认识我了。

说起连淮,那可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流风剑鼻祖连彭麟的长孙,年纪轻轻武功便已达化境,剑术更是独步天下。对于如此天纵奇才,江湖中人莫不叹服,加之此人才貌双绝,坊间口口相传中便有了第一公子的美称。

虽说传言都道连淮行侠仗义,扶危救难,从不趁人之危,是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但难保不是声闻过情。

何况,如今他做出了绑架自己这般有唯君子之道的事情,且缘由未明,也不知他性情到底如何,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好。

崔莹不由的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般好的皮囊,可比那柳姐姐四处争抢来的男宠都要好看,却翩翩武艺高强,为人正派,是个亲近不得的。

而眼下既然被他带出了极乐殿,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法子逃跑。

于是她便安心做一个被人劫持的弱质女子,只作乖顺地随他出去用早膳。

桌上是一碗米粥,一些清水,两个黑乎乎的馍馍。

崔莹小口尝了勺粥,顿觉味淡如白水,米粒粗糙,甚至有些膈舌头。一口喝完,就再没有喝第二口的勇气。

锦衣玉食惯了,平常的吃食竟然都难以下咽。崔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这一顿饭用的倒是安静。连淮生性清冷,并非多话之人。她不去故意撩拨他,他便不会主动同她说话。

崔莹见到桌上的粗糙难咽之物便没胃口,几乎不曾动筷,因此颇有些百无聊赖。

闲来无事,她便不由的去看连淮。

一看之下,她却觉得越发觉得惊艳,心中不由的感叹上天造人时的偏心。

他用膳时很是安静,动作斯理优雅,如行云流水般从容自然。

桌上摆放的冷硬馍馍在他的举止衬托之下,似也变得高雅起来,分毫不输镂空金盘里精致名贵的点心。

晨光落在他齐整绾起的青丝上,生出一层薄绒绒的光华,漂亮暖融,更显得他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习武之人对周遭的风吹草动向来敏感,何况是连淮。

他早便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见她迟迟不移开视线,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望她一眼。

崔莹蓦然间被他的眼神撞上,只道他要开口谴责自己,无趣的说些男女大防之类的话叫她不许再看,不料他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兀自放下粥碗,起身出屋去了。

他这是做甚么?

莫不成是他觉得自己的调戏太过受不了,竟就此连绑架都不顾,抛下自己走了?

崔莹正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却见他已然端着一小盘热气腾腾的玉米馒头进来了。

蒸气升腾至他面前,袅袅随风散去,竟让他的面庞多了一层隔雾看花的朦胧,清逸似谪仙。

连淮将碟子在她面前放下,淡淡的说道:“这是这户人家里最好的东西了,你若再不吃,我也无法。”

他原来是以为自己方才盯着他是为了这个。方才出门去估计是拿了铜钱去和户主换吃的了 。

崔莹心里微动,伸筷子尝了一口,只觉那面团抛松香软,比之又冷又硬的黑馍馍,当真是强上千倍万倍,心中不由的对连淮的细致赞叹一回。

果然是江湖少女的梦中情人。

即便是对一个仇家的女儿,绑架来的人质,他竟也能如此体贴入微。她甚至没有开口提出要求,便已能受到他这样的照顾了。

若不是明知他武功高强,又是连家山庄的少主,江湖地位非常人能比,崔莹倒真想想方设法引诱他跟了自己。

但想到如今自己的性命还在他的掌控之下,她只能被迫暂时断了这个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脑洞我还打算写个平行世界,放在《妖女撩夫记》这个坑里,点进专栏里就可以看见啦,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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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一

人人皆道江湖第一剑仙连淮清冷正直,风光霁月,是世间罕见的谦谦君子。

世人求偶皆看重女子的容貌,出生,而他只需佳人“心地纯善,与他两情相悦”

生得国色天香,坐拥极乐殿万千珍宝的魔教妖女崔莹表示:……巧了,她唯一没有的就是心地纯善。

于是,她换上素衣,扮作卖身葬父却被纨绔调戏的柔弱孤女,然后得偿所愿的被他所救。

她牵着他的衣角求他带自己一起行走江湖,眼中朦胧着的漂亮水光终是让他心软了。

从此以后,连公子身边就多了一个温柔病弱,天真可爱的美娇娘。

至于那个心狠手辣,阴晴不定,人人谈之色变的魔教妖女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发现玲珑玉确实在他身上之后,崔莹派人送信给连淮,假称自己被魔教中人绑架,让他来浮屠塔救她。

她在塔中布下重重机关,就等他被困其中,然后逼他交出玲珑玉。

不曾想他武功竟高超到如此地步,且全不顾自身安危,就算顶着累累伤痕也要冲到顶楼救她。

她只好用剑在自己身上划出几道伤口,鲜血流出,营造出被虐待的模样。

却见他眸色微敛,轻叹一声:“你既是装的,用画笔随意涂两笔就好,何必这样自讨苦吃。”

文案二

出江湖以来,连淮从无败绩,他唯一输给了那个没有心的魔教妖女崔莹。

他爱她,宠她,但他知道她对他只是利用,全无半分动情。

当他身中极乐殿的春毒,第二天醒来发现床上的落红时,他冲动之下举剑自刎,却被她一把抱住。

“你好狠毒的心……想让我守活寡吗?”她从没有这样无措过,满眼泪光,几乎是在哀求他。

他第一次知道,她原来也会真心的哭。

小剧场

成婚当晚,崔莹拿出一对蛊虫。

“我不相信任何人,你若想做我的夫君,我就将母虫种在我体内,子虫种在你体内,但凡你变了心,便会被子虫咬噬心脏而死。”

连淮淡淡一笑道:“你身子孱弱,种蛊恐怕有损血脉流通。不如你喂我一颗毒药,每年给我暂时压制毒性的解药吧。”

崔莹嫣然一笑:“也好。”

直到白头偕老,她也没有告诉他,她每年给他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补气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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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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