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把树给炸了。

我故意的, 因为不炸它炸得可能就是楼房,我在紧要关头转移了超能力的宣泄口, 警官们从未往树上调查过,所以也说不清是否有炸弹安置在上面。

楼下的警官们忙着灭火,松田担忧的看着我,

他觉得我在伤心。

真奇怪,我明明表情管理做得这么好,他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我不做停顿,将右手放上了原本想要摸的弹体,物体身上存储的信息接连向我传递过来, 我说不清此时的我是不是带着一种用另一份记忆麻痹我的想法。

炸弹的记忆从昨天开始,因为我把它回溯了一天的时间,很快,犯人的脸便露了出来, 接着, 是他的藏身之处, 弹体记住了犯人如何把它从不正当的渠道买了回来。

我又碰了碰炸药, 引线, 等等零件, 这些物体从哪里生产,从哪里倒卖,经由谁手,所有一切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齐木?”松田警官疑惑于我的停顿。

[没什么。]我用左手把包裹着它们的锡纸一拢, 递给松田警官, [把这些交给警方吧。]

松田警官接过这堆危险品, “外面发生了爆炸, 这个医院里说不定还有其他地方藏着炸弹。”他的神色仍然凝重, “但是我看着,探测仪和警犬都已经到了,接下来的工作……对了齐木,你知道还有其他炸弹点吗?”

他想起了我总是知晓一切的冷静模样,在刚到米花中央医院时,也是我一下子说出了炸弹的位置。

[没有了。]我回答他,

我和松田警官出了卫生间,闻讯赶来的目暮警官正好到了门外,

“松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他急得额角冒汗,我见过他最多的动作好像便是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脸。

“还得多亏了齐木来救我。”松田警官将危险物递给了专门处理班,把我拉了过来,“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听他说本来想当警察,所以总是关注罪犯冲动行事,看来警视厅得好好奖赏他一下了。”

他为什么一边骂我一边夸我。

我看向目暮警官,打算向这位不是熟人的熟人自我介绍。

但是当目暮警官面带微笑的把目光转向我时,他的整张脸瞬间僵住,心里晴天霹雳般骇然。

[……?]

(这,这个围巾是——!)

哦呦。

我面不改色的打着招呼,[齐木,齐木痞雄。]

目暮警官拉了拉帽子遮住自己的瞳孔地震,掩饰性的轻咳几声,“你,你好,我是目暮十三。”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他脑海里疯狂刷着屏,

(这个发色,这个围巾,还配有私人直升机,再加上暗线传来的最可靠有用的情报,那副绿色的眼镜和发卡!)

他知道我啊。

我看着目暮警官,了然,

毕竟已经爬到了警部的位置,知道得多一些也合理。

我毫不遮掩的特点就是行走的标签,更何况我一直没把酒井陆斗怎么样。老实说,我时常好奇如果我身份暴露了会发生什么。我会和警官们打一顿吗?还是耍得他们团团转,他们会出动多少人来抓捕我……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我把脑海里的剧场甩掉,松田警官安抚着迟来的佐藤警官,他们这几天都在一起工作,佐藤警官本绝望的以为松田会死掉,还在后怕伤心,松田正摆着令人发火的欠揍嘴脸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趁他们不注意时,悄悄回到了医院的天台。

“BOSS。”阿呆鸟在等我,

[走吧。]我踏上直升机,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事情解决了,回横滨。]

飞机的噪音引来了警官们的注视,医院里的几人也发觉了我的突然离开,不过也都来不及了。

松田警官用没电的手机给我发来了最后一条短信:怎么这就走了?

他还想请我吃顿饭,而且为了照顾我的消费水平,不惜痛下血本。

我在直升机上用千里眼锁定那个罪犯的位置,发现他身处米花中央医院对面的办公楼,正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的观察着这边。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我短暂的思考了几秒,最后决定……不用黑手党的手段了。松田亲自抓到他会更好。

我给目暮警官的手机发去了信息:罪犯在对面写字楼B座12层,带着蓝色的帽子,穿灰色外套黑色工装裤,现在去围堵他还有机会。

做完这些,我把手机丢到一边闭目养神。

……

……嗯。

我透过窗户向下方看去,

阿呆鸟把直升机升到了六百米左右,这个高度,我听不到其他人的心声。

好安静。

***

我听到了一些让我不悦的事情,虽然已经炸了几棵树,但我还是有些郁结。

心情不好的结果就是,我去商场刷爆了我的卡。

我用流星雨和猫王为横滨引来了些外来游客,开设的商业街赚了不少钱,我稍微扣了一些当我的工资,剩下的买买地皮,投进城市建设。

身体不可控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超能力的使用也很顺畅,我在小雄的帮助下瞬移了几次,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松田警官倒是一直在和我用手机联系,但是我看着那些短信,却时常感到没由来的厌烦和疲惫。

“喜新厌旧了?”

太宰治曾在我某一次已读不回后凉凉说道。

[别乱用词。]我说。

“不是首领大人的心仪对象了?”大概我的神情很平淡,太宰治继续聊着这个话题,“阿呆鸟和旗会的人谈你的八卦,你又多了个深情不悔的人设。”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的用了“人设”这个词?

[中也告诉你的?]

“也只能是他了吧,组织里谁敢和我这么说话。”

港口mafia里,太宰治的名字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我还管用,因为他是疼痛的专家,在刑讯这一块比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还厉害,他最擅长给人的心理施加压力,很多时候,在真正难以忍受的疼痛到来之前,被审讯的人便先精神崩溃了。

[中也都找到伙伴了哦。]

太宰治眼神淡漠的扫了我一眼,“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因为他认为,没有人能理解他。

这话我才想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我,齐木楠雄也不能理解我,

但其实,人和人本就是如此。

我仍然有一堆朋友,他们让我免于孤独,我本以为自己不会感到孤独,如果我没有经历过热闹的话。我并未对初始好友们吐露过埋在深处的秘密,没亲口和他们说一些掏心挖肺的话,但他们仍能和我相处得亲密愉快,他们了解我,是从我的日常作风中读解出来的,是可能连我都不自知流露出的人格特点。

这就够了。

[松田警官约我出去玩,但是首领太忙了,我根本没空。]我装模作样的向太宰治诉苦,

“森先生向我说这些我还能信,你说这些,就像拿着一百亿在向我哭穷。”

我眨眨眼,[……这比喻好犀利啊。]

“你明明晚上还出去飙机车。”

[你吃醋了吗?我今晚可以带你一起去。]

“别乱用词。”

我弯眸笑了笑,

[太宰——得到的东西永远都会失去,倒不如一开始便没有——这是你说的,对吧。]

太宰治顿了顿,然后狐疑的看向我,“是又怎么样?”

[对人而言也是如此,亲密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去,或因情感因素放弃这段关系,或因疾病意外生物终局而死去,倒不如一开始便不结交。]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而如果一个人可以永远不死,你害怕吗?]

是否还害怕与他相遇,是否害怕有人长生不老。

太宰治怔住了。

因为我话中的信息量,他的眼里混杂了不可置信和几分微不可查的抵触。

我轻笑了一声,掠过他向前走去。

而他在我的身后,突然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

这段时间,我的预知梦频频发生。

我很少做预知梦,但偶尔也会担负拯救世界的任务,灾厄并不经常发生,齐木楠雄一年也就解决几次大型地震,两年粉碎一颗撞向地球的星体,三年搞定一座喷发的火山。

我在某天早晨醒来时,预知到曾去过一次的沿海城市,将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

这场海啸并没有被环境气象局监控到,人们毫无防备,城市如往常一般运作,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场灾难将打破这份祥和。所以我断定,这是异能力引起的,本该不存在的死亡。

我瞬移到了那片海域,挥手对着升起的海浪打了下去。这场还未成型的海啸便被我杀在了摇篮里。

我飘在空中,看到下方有一艘巨大的游轮。

游轮上举办着拍卖会,富豪们正沉醉在金钱的盛宴里,但有几道心声是不同的,他们富含着恐惧和憎恨,是人们在将死的绝境会发出的声音。

我和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的费奥多尔对上了眼。

他和我上次见面时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苍白无血色的皮肤,瘦削高挑的身形,幽深的紫红瞳眸。

他的鞋子沾上了几滴颜色不详的液体,我的视线从那片污迹上淡淡扫过,然后对上了费奥多尔震惊睁大的眼睛。

他说,“……你是?”

(齐木?)

嗯?

我确定了一下我的外形和穿着,我是男体没错啊?

不过我的模样的确和女体很相似,费奥多尔见到我便联想到她也正常。

[路过的。]我环胸立在空中,打算等瞬移的读条时间过了就走,[不用在意我,]

费奥多尔的下一句话让我神色微动,

“你也是为‘书’而来的吗?”

书,那是什么?

我轻轻落在游轮的栏杆上,明明是极窄的落脚点,我却平稳的如同在花园散步,

[书是什么?]我直接问道。

他会因我的问话,而下意识在心里想答案。

由此我很快便得知,书是一本白底无字的空白书,传说写在上面的任何内容,只要是完整的故事,便能在这个世界上成真。

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所以那莫名其妙聚集去横滨的零星组织,为了某种存在挤破脑袋的异能者们,在寻找传说中能改写结局的东西吗?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东西被称为“书”,长什么模样。

紧接着,费奥多尔的心声遗憾的告诉我,这艘游轮上没有“书”,只是虚无缥缈的假消息罢了。

但我的心脏却突兀的悸动了一下。

这个时不时的悸动伴随了我整整半个月。

直到某天,我在我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本无内容的书。

它如此毫不起眼,却冥冥召唤一般勾引着我(?)。

我:[……]

我拿起这本书,问酒井陆斗,[你放的?]

酒井陆斗迷茫的看向我,“这是今早后勤部新到的笔记本,我见您的要用完了,就挑了一些拿过来……怎么了吗,BOSS?”

书出现在我面前,它来找我了。

不知为何,有个声音这么告诉我。

直觉告诉我,往这上面写东西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而他人得到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简单研究了下它,却实在没从这上面发现什么,而且我对这东西的感官很微妙,所以三天后,我把它丢进了烧得正旺的火炉。

于是下一秒,我看到世界开始崩塌。

地震和火山喷发相继到来,目之所及的海域如同拼图一般散去,明亮的天空碎裂成一片片,露出令人胆寒的无尽漆黑。人们的负面情绪集体爆发,向我彰显着他们的恐惧和绝望。

这末日的景象吓得我拔下一个抑制器,把世界的时间紧急调回了一天前。

因为这个仿佛世界根基起源一样的致命特性,我把书封在保险箱里,丢去了自己看准的一片荒岛。

本以为这个插曲差不多就结束了。

可我在某天,听到了太宰治极度恐惧和震撼的心声。

他从未如此失控过,所以正在办公的我,下一秒便瞬移到了他的身前,

——我看到,太宰治的手里拿着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