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话说出口后, 太宰治怔愣住了。

他的眼睛在那一刹那变得有些空洞,像是被一件难以忍受的事实打击到,和刚才精神的模样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反转, 肉眼可见的苍白萎靡下去。

这个要求太无理了。

简直像是仗着大人喜爱所以任性妄为的孩子一样,

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接纳, 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赞扬。

但是太宰治清楚知道,他和我的关系应该远不及那种程度。

他原本只是带着玩闹的心态过来为难我的,因为想看我不再挂着万事皆在掌控的自信表情,不要这么气定神闲的好像预知通晓一切,他想看究竟什么样的难题能让我感到苦恼并竭尽全力的去做。

但是最终,预想了无数难以达到的要求的太宰治, 选择了带有“将来”这样性质的结果。

他一时没有分清自己究竟是以何种心态, 何种心情说出那句话的,但很快,他明白过来了,又希望自己不明白。

聪慧通明的内心让他仿佛站在第三视角看待我和他, 天赋绝顶的心操师当然也能看穿自己。

不行,不应该……

太宰治下意识的要否定这个局面, 他的语气慌得好似不知所措仅靠本能在控制嘴巴般, “我说错了, 我想说的是……”

[好啊。]

我先他一步应道。

[这个结果在我这里, 是成立的。]

愿望是完成所有愿望,这是成立的。

这对我来说是能提起我兴趣的, 带有挑战性的事。

我其实一直蛮羡慕齐木楠雄被空助骚扰的, 别惊讶, 一成不变的日常或许楠雄会喜欢, 但我会腻烦, 我认为只有齐木空助的智慧和执着能让我费劲心机的使用超能力应对,有时候,惊险刺激的竞争能调动很多情绪。齐木楠雄感受不到紧张?不,他在和空助的比赛中能体会到时间紧迫的焦灼,能产生被角逐的压力。

太宰治这出意外,也能顺理成章的给我一些理由去花些头脑和精力,然后获得完成某事的成就感。

太宰治张了张嘴,喉咙颤动了好几下,才吐出声音,“我说,我刚才说错了。”

[那不算,你已经许下愿望了,撤回的话,不就相当于反悔吗?] 我耸了耸肩,轻笑着看向他,[先从第一个愿望开始,我同意你加入黑手党了。欢迎。]

因为太宰治好奇黑手党,并由此产生了“活”的念头。

虽然这个笔记对大雄而言没什么用。

太宰治目光沉沉的盯了我许久,倒是并没有多么开心,

随后他撇过头,“好啊,那便没有后续了。”

[用这种方法逃避也没用,我向来言出必行。]我站起身,随意的理了下围巾和外套,[既然是来找茬的,你要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吗?会被中也嘲笑的吧。]

太宰治猛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说过……”随后他又抵上下巴,自言自语,“你有千里眼,完全能检测到我们的动向。”

我不置可否,[嗯,毕竟我要确保一下你们的安全。]

“嘁。”太宰治扫了眼我的办公桌,“所以你每天都不认真工作,净会看别人在做什么。”

[哪有,这只是偶尔休息的放松方式而已。]

“放松方式就是观察人?”太宰治扯出个笑容,

[因为我大部分时间只呆在办公室,如果我出去的话,我有很多不错的选择,比如购物和骑机车,品尝美食也能让我心情愉悦,人类的行为在我这儿非常无趣,全是摸透的模式。]我走到他身前,[千里眼可是我进组织的资本,工作时间就用适于工作的能力,监视你们的任务进程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

太宰治不置可否,“嗨嗨,用心良苦的首领大人。” 因为距离的拉近,他只好抬眸看我,这个视角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犀利,“那你的唇语掌握得不错。”

[我没有不擅长的事。]

太宰治又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你这样的人,去哪里都能混得很好吧,你不是还曾想当警察?”

他试探性的触碰我的过去,

“为什么当了黑手党呢?”

我沉思了一下,

[……你就当,由于各种不可抗因素,我在光明处避无可避,只能隐于黑暗处苟延残喘。]

太宰治一下子便明白了我的作风为什么和里世界那么格格不入。

他很早便看出来,我杀伐果断,处理恶人或敌对组织的手法令人胆寒,却又仁慈宽厚,对待未成年人和无辜的平民时就像温柔的保卫他们的公仆一般,这两种矛盾的特质简直将人的理性和感性相互拉扯,硬生生拼接在一起。

他猜测我受过普通人的正面教育,应该还单纯烂漫的有一段平凡的生活,又不知道因何原因被逼得失去原来的身份,接受能在虎视眈眈的黑暗里厮杀拼搏的另一面教育。

会痛苦。

会非常痛苦,

一定要平衡的话,唯有漠视一切又遵从仁理的神性能自如处理。

坐在这个位置上,每天要做的抉择很多,手起刀落收割人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如果还留有要保护孩子和平民的善意的话,那么也会为伤害他人而备受折磨。

太宰治看我的眼神逐渐幽深。

我轻轻拍了拍他蓬松的头发,[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他想的那些,我其实都没有太大感触。

因为我没有杀人的背德感,也没有救人的满足感。

更何况我杀的人该死,我救的人本来就该活。

我对这种事没有明确的喜爱或厌恶的普通人观念,就像把歪倒的栅栏扶正,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扔到垃圾桶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因为初始好友的经历和楠雄的记忆,我倒是的确偏向救人一方,所以日常与他人相处都算平易友善。

[走吧,我们去吃午饭。]我揽过太宰治的肩,他对这个姿势很是抵触,我能感觉到胳膊下的身体僵硬无比,[顺便叫上新加入的中也吧。]

中也之前来找我走过加入流程。

少年问了我一个问题,何为首领?

我当即给他翻出了几个光碟和几本书,《如何管理好组织》,《如何当好领导者》,《生钱的一百八十种方法》,《不要为下属生气》,《辨别人才,培养人才,重用人才》。

看到这些的中原中也:……

我说,通俗点讲,首领就是被组织推上至高点的走狗,为组织所奴役,为组织所推崇。你既要温和有礼,又要威严有力,你要善待下属亲近他们赏罚分明,又要让下属信任你尊重你忠于你,你们可以有良好的关系,但最重要的是明确的阶级制度。你是整个组织的指向标,你带给组织生,组织给予你活。

我又说,当然,这个理论只是我自己的个人见解。

不如说我能这么想,我都感到诧异。

我把兰堂的帽子给了中也,因为这个帽子是个特殊装置,能帮助他控制异能。

中原中也给我宣誓的那段我就自己留着,不告诉你们了。

“你这样子出门吗?”太宰治看着我显眼的特征和装扮,顺势不着痕迹的挣开了我的手。

我咧了咧嘴角,那个笑容很像是顽劣的不良。

太宰治被我的气质转变惊了一下,

我把太宰治推出门,顺便警告护卫不要胡思乱想,然后说道,[等我两分钟。]

两分钟后,我给太宰治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同一张脸,两个人。

[今天提前下班。]我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颈间的chocker即使在暗淡的环境下也泛着机质的冷光,戴着隐形的紫色瞳眸大大咧咧的暴露在他人视线下,眼睑睫毛的眨动清晰可见。

漆黑肃穆的西装被换下,我现在打扮的像个光鲜亮丽的时尚模特,为了掩饰惹眼的粉发,我还戴了个帽子。

我将头顶上的墨镜拉下,[走,没人能认出我。]

太宰治怔怔的看了我好久,

他没被绷带缠住的哪只眼睛瞪圆,像是直面了某种冲击般,

太宰治好像是第一次见我这个模样,大晚上刷街烦他时我都没怎么捣鼓过,前段时间又很忙,忙着给贫穷的港口mafia充盈钱包,每天摆着个冷脸吓唬人。

现在的我,就是脱离枷锁自由放飞的鸟(?),我闪闪发光!

……对。

太宰治看着我,心里默念,

闪闪发光。

***

无良的首领把正焦头烂额适应工作的新人拉了出来。

我站到中原中也背后时,周围人完全没有认出我,还当我是中也之前的熟人。

“中原,你朋友来找你了?”和中也同级的黑手党成员提醒他,“这个时间虽然是午休,但你必须先把工作做完。”

“我知道我知道。”中原中也咬着笔看着文件,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朋友?现在横滨内我哪来的朋友?”

他回头。

我稍微拉下墨镜给他对了个眼神。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倒吸一口气,眉毛扬起

我在他快要张开嘴时伸手捂了上去,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唇边,[嘘——]

“……”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围观一切的太宰治不屑的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