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 觉得世界无趣至极的聪慧少年,想在今天停止走向十四岁的生命。
他爬上河边的护栏,准备一跃而下,
这氧化腐烂的世界啊, 请让我清……
我应该去吃个午饭然后睡一觉。
嗯?
太宰治思维一顿,
他的身体飞快从护栏上翻到安全地区, 仿佛离开什么藏着洪水猛兽的地狱。
活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自杀?我应该去吃能让我一天都无法从厕所出来的辣咖喱, 毕竟辣味是多么美妙的刺激, 为了它什么都不值一提。
不对!
太宰治晃晃脑袋,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自身异能“人间失格”可以抵消掉任何作用在他身上的异能力, 即使猜测自己受了外界攻击的太宰治, 也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鸢色的眼眸以一种奇异无比的神色打量着周围, 往日刺眼的阳光在此时格外明媚温暖, 风带过来的尘土味道不知为何变得无比清香, 脚下这条河波光粼粼干干净净,如果有人跳进去的话, 会因为宁静被打扰而感到无比痛苦吧。
今天天气真好,停止自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宰治,觉得世界充满美好的聪慧少年,在今天鼓起了勇气走向十四岁。
第二天, 睡了个好觉的太宰治睁开眼,仿佛一切幸福瞬间清零, 他痛苦的蜷缩起身体,然后冲进了厕所。
半小时后, 他腿脚发软的扶着门出来, 刚舒了一口气, 脸色一变又进去了。
今天, 也暂时不想自杀。
……如果没有在厕所里死去的话。
然后,不知何时昏迷的太宰治在一家黑诊所里醒来。
“肠胃不好不要吃太多辛辣食物,都已经危及到你的生命了。”诊所的黑医生看少年醒来,见识过大世面的他语气一片坦然,“我给你开了消炎药,最近这段时间饮食清淡些吧。”
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太宰治自闭的翻了个身,后面难以描述的部位还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这种濒死的感觉真是不想体验第二次。”
他飘忽的说道,“医生,请给我大量的止疼药,让我在没有痛苦的美梦里死去吧……”
“止疼药可以,但是不会让你无痛死去……”黑医生后知后觉,“所以你是吃辣椒自杀的吗?”
太宰治觉得自己风评被害,毅然否定,“不是。”
少年抬起酸软的手抵住床面,却没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他跌回去的模样异常狼狈,下意识捂住了似乎仍在痉挛哀嚎的腹部,眉宇都不适难耐的皱起。
“你发烧了,三十九度,差点儿就成笨蛋了。”好心的黑医生让太宰治在他的诊所了休息一下,还去给他盛了碗米汤,“吃点东西可以恢复□□力。”
“请让我成笨蛋吧。”太宰治盯着天花板喃喃,他的眼里并没有焦点,“昨天的那个笨蛋究竟是谁啊……”
会觉得世界满是令人心动的希望,从胸腔萌发出止也止不住的生的渴望,就连走路都会感到幸福。
“医生,人会在什么时候感到愉悦呢?”
“神经激素多巴胺分泌的时候。”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太宰治缓缓的看向黑医生,“能不能给我来个脑部检查,我感觉我的多巴胺在不听话的跳舞,没有抑制调节的话,我会精神分裂血压增高吧。”
“可我看你没有紧张兴奋,也没有脸红心跳。”黑医生将碗放在床边,两手插兜打量着陷在病床里显得异常瘦弱的少年,“看来你平常都没有好好吃饭,身体免疫力很差,快要营养不良了。”
这种异状只有太宰治一个人能明白。
他从未对生活产生如此大的向往,每一口呼吸都能带动他鲜活的细胞和血液,路过的行人都是努力善良的可爱模样,他是泯灭在人流中最普通合群的一员,没有任何异样和不同。
但是这种状态是有时效的。
等身体好点儿后,太宰治又一次站上了那条护栏。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是想再体验一次那种奇幻的人格,还是就这么结束这恍若无边梦境的一生。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就被过路的行人拉了下去。
“年纪轻轻不要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玩,这一点儿都不酷。”行人并没有看出他真正的意图,只想当然的觉得这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如果你掉下去了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的,要报警,还要打捞你,浪费财力物力大家的时间,出了意外的话你的亲人朋友也会伤心。”
他气愤的训斥了一通太宰治。
没有带脏字,可却明明白白是责骂,太宰治在他的言语下瑟缩般后退了一步,神情被垂下的刘海掩得模糊不清。
晚上,太宰治走到了无人的废弃楼,罢工修建的园区立着吱呀响的秋千,在夜风中寂寞的独自摇摆着,看上去像是没有朋友陪伴的孩子,不甘示弱的为唯一的观众彰显自己的有趣。太宰治向上爬了三层楼,想前往第四层时,楼梯却断了。
三楼跳下去大概率摔不死,但是致残,运气差的话可能会当一辈子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植物人,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实在太不幸了。看来今天也不适合自杀。
虽然这么想,但太宰治还是好奇的从没有护栏的窗台边向下探了探。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机车的马达声,在这片荒芜的街区显得尤为刺耳,太宰治的郁闷情绪在夜晚升入了高峰,他向前伸了伸脚。只是因为站在了边缘所以兴致使然罢了,并不是真的要跳下去,但是这个行为还是既危险又古怪。
下一秒,太宰治悬空的那只脚猛地收回,他捂住胸口,一手神经质的抓住了头发。
“我在做什么……”
他的眼神淡淡划过楼下那架秋千,突然很想坐上去荡一荡,这份欲望来的猛烈且明艳。
第二天,太宰治摊在诊所的桌子上,颤抖的指尖捏出一张纸巾,怼在鼻子下擦了擦止不住的鼻涕。
黑医生搅着药剂,像在看一个拼命耍闹的幼稚鬼,“就算童心未泯,荡一晚上秋千还把自己冻感冒了也太……”
“医生说太多废话会令人讨厌的……”太宰治无精打采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哑着声音回应他,“你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吗,已经忧愁到掉头发了哦。”
“唉,我倒情愿因你讨厌我而头疼,你现在就算出去败坏我的名声,我估计都无动于衷。”黑医生撩了撩自己的发梢,紫红色的眼睛流露出浮于表面的苦恼,“我还算年轻吧,掉头发还太早了,”
“阿嚏!”
重感冒的太宰治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退烧贴,高烧让他的脑袋像浆糊一样难以思考,他随意挑起话题打发时间,“那森先生是因为什么而头疼呢?”
“因为横滨要变天了啊。”黑医生叹了口气,将药剂朝太宰治推了推,他两手交叉撑住下巴,微垂着眸作出伤透脑筋的颓废姿态,“原本的计划突然被打乱,明明马上走到最后一步了。”
“啊,你指最近发生的那件事。”居无定所的太宰治很快猜到了重点,他插科打诨的说着两人都知道的玩笑,“怎么了,现任不给你结工资了吗?”
“我感觉我要被解雇了。”前任首领的私人医生,计划篡位却被截胡的森鸥外声音低沉的说道,“前任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召见我的次数肉眼可见的下降,我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退步了。明明已经拥有了不再羸弱的身体,前任却毫无预兆的宣布退位。”
他柜子里的手术刀冷冷的折射出寒光。
“我连新任的面都没见过。”
蛰伏许久的心血突然付诸东流,森鸥外如鲠在喉。
“太宰君,对新任有什么看法吗?”
太宰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和森先生一样,我也没见过他。”
***
我把江户川乱步送回了他的住处,路上因为他饿了,还给他买了两个章鱼烧。
他下车后,我再次发出邀请,[来港口mafia吧。]
一个好的首领能发挥下属的才能,下属做事要多过首领,我还挺相中江户川乱步的。
江户川乱步不甘示弱,“来武装侦探社吧。”
我思考了下,[你们的工资应该不高。]
“反正你赚钱的方式这么多,工作只是你用来打发时间的。”江户川乱步揉着饿了的肚子,终于空闲下来的他打开章鱼烧的塑料袋,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我敢打赌,你不会在港口mafia呆很长时间的。”
这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我可是刚当上了首领。]
“你只是因为好奇才当的首领吧。”江户川乱步没有看我,解决食物的样子格外认真,但仍然思路清晰的和我对着话,“你又对那个组织没有感情,也对横滨没有感情,揽过这个担子只是一时兴起。”
聪明人真神奇,为什么萩原研二就看不出来我在想什么呢,他可是我们几人中公认的情商高,能通过很多微表情得知一个人的喜好和目的。
我默不作声的观察了一阵江户川乱步,像是在看待什么能吸引我目光的新鲜事物。
他的嘴角沾了食物碎屑,出门前打理好的发型经过一天的磋磨早已凌乱,此时参差不齐的贴在额角脸颊,眼底有淡淡的疲色,但是因为好久才蹲到了我,他还不想就这么早分开,就等着我说分别。
我盯了太久,他的脸变成了肌肉模型。
[好了,我先走了。]我说,[退位的事,还早呢。]
***
我刚加入港口mafia时,便知道首领的身边跟着个居心叵测的医生,那也是个聪明人,起码比人老还疯的前代有能耐,糊弄老头子还好,糊弄他要下点儿功夫,于是嫌麻烦的我稍微给前代下了暗示,让他不再和医生来往。
篡位完全是草率的决定,我常自诩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到了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因为即使是拥有异能力的世界观,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一个港口mafia罢了,就像easy模式的经营游戏一样,因为就我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外界的敌人都不足为惧,是我一个人就能端了的程度。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被众人仰望臣服的感觉,顺便行善赶老头子下去,他搅得横滨不得安宁,引起了我的不满。
我骑上王子二号在街道上驰骋,说会遭遇枪击是吓唬江户川乱步的,首领的模样不会如此轻易的泄露出去,他的保密程度比我还是个底层mafia时高得多,很少有人敢给mafia拍照,有情报也是口语描述,比如身高身形怎样,长得是否清俊……虽然我的特点蛮明显。
我在路边看到一个人。
晚上的心声并不比白天沉寂,因为人们的大脑细胞在夜间会更活跃,夜猫子更是现代人的常态,但因为被mafia统治的街道上鲜少有人,所以我还是发现了特立独行的他。
一个少年。
正在往树上吊绳子的少年。
我的机车在他旁边刹住,[这棵枝丫承受不了你的重量,你挂上去的五秒内便会摔下来。]
有种熟悉感,我应该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了,但我每天会听到这么多人的心声,他并不是例外的那一个。
[你的绳子也选得不够结实,虽然结打得很好,但很容易被人砍断。]我漫不经意的勾起唇角,[现在是晚上九点,居民遛狗的时间。]
被我打断的少年回过了头,他的视线在我的机车上停留了三秒钟,才慢慢移上我的脸,“你是想说我会给别人添麻烦吗?”
[唔,好像是这样,会吓到别人吧。]我耸了耸肩,[不过也和我无关。]
我的眼睛透过绷带看到了他俊俏的脸,他的心声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复杂。
这是什么?高敏感人群吗?好像又不太像。
他对一些甚微的事物便能联想出很多词,感知外界的敏锐性超出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我的声音,语气,眼神,都能牵动他的神经。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我的初始好友们都是精力旺盛心态乐观的刺毛,他们并不会轻易被他人的情绪表现左右,能一股脑的朝着自己想去的方向前进。
因为对江户川乱步的感官很好,今晚的见面让我的心情都畅快起来,于是看面前的少年都觉得顺心悦目,我和他应该有点儿缘分,毕竟碰上不止一次了,我打算带他逛逛,
[要和我去兜风吗?]
不好意思了中也,你的vip后座今天给了两个人。
我还做不到看着一个孩子在我面前自我了结。
[今天晚上的天气很不错吧。]我抬起手,指尖缠绕着柔和的微风,[星星很亮,月亮也很美,连云彩都躲起来了。]
我给他下了暗示。
来吧,世界多么美好,今晚很适合兜风。
我的暗示生效了。
面前眸底暗沉的少年肉眼可见的焕发生机起来,他的眼睛生出灼目的光彩,活跃的心思变得单纯且振作。
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聪明的脑袋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意外之事,
他在想:是你。
我愣了下,
是我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太宰治。”
太宰治坐上了王子二号的后座。
[不怕我把你带到杳无人烟的地方违法犯罪吗?]我示意他抱紧我的腰,[不抓紧的话会甩出去的,]
“违法犯罪?港口mafia的BOSS做过的还少吗?”太宰治语气散漫了爆出了一个惊雷。
但我早有预料,所以并不吃惊,[你的消息渠道哪来的?]
他不说话。
啊,但是我已经知道了。
我载着他驶过河边,驶过章鱼烧店,驶过夜晚仍在营业的咖啡厅,停在了一家即将关门的辣咖喱饭馆前,
太宰治眼角一抽。
[我肚子饿了,想吃夜宵。]我先下了车,王子二号仍然能稳稳的停住,太宰治两手撑在座位上,睁着莹光闪闪的眼睛看着我,[你也要一份吗?]
太宰治的理智回笼,“不了。”
我给老板说了声,就打包一份,然后站在出餐口等着。
这家咖喱店的老板见过我好几次,他的小儿子彻叶正在店里补作业,看到我后兴奋的冲出门给了我一个熊抱。
因为我给过他糖,是会变魔术的神奇大哥哥。
“齐木哥!”小鬼抱住我的腿撒了会娇,然后仰着脑袋看我,“你这么晚还没吃饭啊,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我偶尔卖惨逗他,[是啊,不过本来的无良老板不干了,现在是我管理公司了。]
彻叶睁大了眼,“当老板还要这么辛苦吗?不能自己定点吃饭吗?”
[老板可以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我揉揉他的脑袋,对小鬼向来宽容喜欢的我眼神都温和下来,[你作业写完了吗?今天放学后又是疯玩了好一阵才被爸爸撵着回来的吧。]我掐了掐他的脸,[看,眼角红了,你哭过,现在就是在找借口偷懒。]
“嘿嘿。”他嬉皮笑脸的蹭了蹭我的腿。
我突然听到太宰治在腹诽我,于是转头看了过去,见他的脸色格外怪异。
……他为什么会想我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