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 我在工作。]
我对眸子的主人说道。
中原中也,在我掉落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热心帮助我的好人。
他有一头漂亮的赭色短发,还有格外清澈耀眼的钴蓝双瞳。而且他现在也就十三岁左右, 勉勉强强属于孩子的范围, 我不能拒绝的认为他很可爱。
在我刚从棺材里出来时, 就把身上的寿衣等价变换成了常服, 所以来到贫民窟后, 我着实属于服装靓丽的类型, 又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 仿佛一颗鲜嫩的小白菜误入饥饿的羊群。
我被一个小孩子碰瓷了, 对方借着遮掩物突然从一旁蹿出, 想撞上来顺走我口袋里的东西, 被我提前得知并躲了过去, 他的冲劲太大, 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运气差的话还会碰上尖锐的石子。
我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
本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再摔伤的话就太不幸了,虽然受伤的原因是偷窃。
小鬼被我揪住后衣领提了起来,闭紧眼睛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我观察了下他的健康情况,便把他轻柔的放了下来, 顺便给他整了整领子。
小鬼抿紧嘴不敢说话,却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我。
[走吧。]
他才敢后退几步, 见我真的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才放心的转头跑起来。
和小鬼分别后的三十秒, 我就被找茬了。围住我的人有着在生死僵局拼杀出来的壮硕肌肉, 他们几人围成半弧向我靠近的时候, 就像一睹结实的遮阳墙。
“小少爷, 离家出走呢?”
我的形容是有些狼狈,因为连穿了三个世界,频繁使用超能力的我脸色很不好,带着显眼的疲惫和有心无力。我不喜欢他们靠我这么近,所以后退的脚步也很像是胆怯畏缩。
“钱到位了,我们就不怎么样你如何?还能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出去。”领头人流里流气的威胁道,天底下的不良像是在一个机构统一培训过似的,台词都能高达百分之八十的相似。我对这一幕见惯了,连应付的表情都没有做。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拒绝了。”他们向我伸出了手,“那就别怪我们了。”
他们哪只手敢碰我,哪只手就别想要了。
我曾阴恻恻的这么想过。
但是这个想法没有机会实现了,因为他们被另一个忽然插入的声音打断。
“谁允许你们在羊的地盘干这种事的?”
少年刻意压低的嗓音微微沙哑,却带着难以忽略的威信力。
围住我的人齐齐一麻,惊弓之鸟般回头望去,“怎么会,不是说他今天外出吗?”
“早上的确出去了……谁能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领头人攥紧了一下子汗湿的手,强颜欢笑,“没,我们又没有伤害羊的孩子,这个四眼明显不是你们的一员吧,我们只是路过的时候吓吓他,混口饭吃,我们也没有动手不是吗?”他瞥了一眼我,还担心我趁他们不注意跑了,“这个四眼一看就很有钱,我们拿了报酬就送他出雷鉢街,也算互利。”
但是来人不听他的那一堆屁话,几句呵斥便将他们赶走了。
心情复杂,原来我也有被英雄救美的一天。
我看向好心帮忙的少年,对方站在高处,双手插进衣兜,逆着光俯视着我。
他脚尖一转,轻侧着身用下巴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他半个眸子,在阳光下折射着奇异的色泽,“走了。”
他轻轻对我说。
然后率先向前走去。
我跟着好心带路的少年七绕八拐的走着,因为他在身边,对我有非分之想的路人全都熄灭了心思,遗憾的不再关注我。
“离家出走也不要来这里,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少年,也就是和我换了名字的中原中也,神态自如的走在我的前方,“这里没外面治安这么好,也没有监控,你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我并没有离家出走。]我解释道,[……好像也挺像离家出走的。]
“哈?”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算了,已经能看到尽头了,你爬上去就能离开这一代了。”
[等一下。]我叫住了想要离开的中原中也,从衣服上摘了颗纽扣下来,[那个孩子的歉意和谢意我收到了,这是回礼。]
我的手指在空中灵巧的一滑,将素色的纽扣握进掌心,拳头朝下冲向中原中也。
“做什么?”中原中也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他的视线在我的拳头和我的脸上来回转了几次,然后迟疑的伸出手,和我碰了个拳。
我:[……]
我摊开掌心,因为这身衣服比较值钱的关系,纽扣能换到的糖果也多了一些,缤纷的包装纸衬得它们像绚丽的宝石一样,我又将手向中原中也递了递,少年了然的接过了我的好意。
“快回家吧,你的父母要担心了。”
我的小少爷人设好像挺容易被人相信。
以上,是我和中原中也的初见。
第二次见面是三天后,我骑着王子二号兜风时。
因为暂时没有找到合心意的粉红机车,所以我选了台和王子相似的漆黑色,我的爱好里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喜欢骑机车,就算换了世界也不能改变。
我骑着王子二号沿海溜了一圈,横滨的夜色向来沉浸在mafia的统治下,枪响时不时就会划破寂静的空气,各势力之间暗潮涌动,但这段时间因为我的介入已经有了平缓的迹象,王子二号的马达声轰隆却安和。
我偶遇了溜海散心的中原中也。
心思一动,我停在他身边摘下头盔,笑道,[要和我一起去兜风吗?]
王子二号的vip后座就属于你了。
中原中也的眼神在看到王子二号后明显变了,他跃跃欲试,却还矜持的要寒暄几句,“你已经回家了啊。”
[没有,我没有离家出走。]我从后备箱里拿出个头盔递给他,[但我比一般小少爷有钱,是自力更生的勤劳人士了。]
中原中也闷笑了几声,“你大晚上一个人出来,不怕被打劫吗?”
他接过了我的头盔,并自信的要跨上vip后座……没跨上,腿有点儿短。我搭了把手,他也没不好意思,成功坐上机车后却没有揽住我的腰,双手仍然插在兜里,还对我眨了眨眼示意准备完毕。
[不抱紧的话会甩出去的。]我习惯性提醒道,可接着,他的心声告诉了我他心态这么安稳的缘由。
中原中也,少年自卫组织“羊”的保护者,他拥有罕见的重力异能,一群弱小的孩子全靠他护着才能在雷鉢街立足。近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异能越发熟练的掌握,打出了一点儿名声,有人称他为——羊之王。
我暗自给王子二号加了层保护罩,防止他被中原中也坐塌。
我们度过了特别刺激爽快的一晚,第一次接触雷鉢街之外的人,中原中也大方的给我涨了三十好感度。
现在,他试图阻止我处决港口mafia的叛徒。
[中也,我在工作。]我对他说。
“你真的加入了mafia?”中原中也身形一顿,他的敌意也顷刻间蓄积,“还是说你本来就是mafia的人?”
[最初见面的时候还没加入,所以你不算救了个mafia。]我向叛徒先生走去,似是并不在意中也的出现,[怎么,要与我为敌吗?]
“……”
“中也!中也救救我,建一!”叛徒先生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即使慌得无法组织语言,声音却多了几分底气,“他是最近新入情报部的齐木,帮助港口mafia灭了不少敌人,他就是首领的一条狗!凡是看不惯的,都会被他的千里眼逮到,然后赶尽杀绝!”他死死瞪了我一眼,然后求助的看向赭发少年,“我只是他练手的一个小任务罢了,处决了我,他很快就会升职,港口mafia就会变得越来越猖獗。”
中原中也似是有些动容,但他对叛徒先生只有三十的好感度,对我有六十三的……哦,掉了,自从知道我是mafia后掉了十五点。
[你真的知道他做了什么吗?]我不做犹豫的一脚踹上叛徒的头颅,让他的牙齿卡住台阶,随后再一脚踩上他的脊背,枪口稳稳的对准他的后心,做出这一连串动作的我看向中原中也,如同挑衅一般露出冷笑,[你以为港口mafia里会有无辜的好人吗?]
老头子的暴/政影响着手下的作风。
当然也有混饭吃的底层人员,但那在黑恶势力的波波火拼下,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起码我脚下的这位叛徒先生,为了从警方的追捕中逃离,狠心炸了一家三口。
[说什么还有妻子和女儿,你哪还有那个资格和他们团聚。]
“砰砰砰!”
我面不改色的连开了三枪。
“喂!”来不及阻止的中原中也皱眉。
“和树哥!”目睹一切的建一激动的想扑过来,却被我的部下A拎住了领子,他的四肢在空中胡乱扑腾,看着我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恨意,“你杀了和树哥,你凭什么决定他的生死!他是好人——他帮助了我,他——”
直到冰凉的枪口怼上他的脑门,他的愤怒戛然而止。
霎时安静下来的孩子嘴唇嗡动,瞪大的眼睛缓缓滑落了两滴泪水,他吓得忘记了呼吸,神情呆滞彻底没了反抗。猛地,他的哭喊带着崩溃的破腔响起,“中也——!”
“砰!”
尖锐的枪声。
中弹的却不是建一,而是拿枪抵着他眉心的那只手。
射出子弹的当然是我。
我的部下A因冲击力和疼痛被迫放下了枪和孩子,他痛苦的抓住自己的手腕,茫然又不可置信的望向我,颤抖道,“齐木大人?”
[谁允许你举枪的?]
扮演大反派的我又来了个背刺自己人,[我不需要不听话的手下。]
很好,我的部下们觉得我冷酷无理阴晴不定了。
但是还没完,部下A被我射了一枪不够,还挨了中原中也的一记飞踢。我漠然看着自己的部下被打,仿佛中也的举动不是在打我的脸般。
其余部下还以为碰上了敌人,纷纷向我靠拢以求最大程度的保护我,我总觉得他们不太聪明。
算了,毕竟世界上笨蛋很多。
中原中也打完部下A,神情复杂的看向了我,他的两只手自始至终没有拿出来过,这孩子心思清明的我都没想到。
建一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抱住了中原中也的腿,哭得不能自已,“中也,他杀了和树哥,你帮我杀了他!”他抽泣着仿佛失去了避风港,失去了心灵的寄托,而中原中也是能给予他慰藉,给予我惩罚的强者。
但是中原中也并不想杀我。
他把手按在建一脑袋上,无声的安慰着这个孩子。
我见叛徒已经解决,让部下们处理他的尸体,便准备离开。
“齐木……”中原中也唤了一声,却没了后话。
他现在脑子也蛮乱的,我算是他新认识的朋友吧,而且因为年龄关系,我在他这里不是被保护的对象,所以对我和对其他同伴的感情微妙的不同。
[你也不用太纠结。]我咧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马上就不是普通的mafia了。]
我赶着给自己加冕称王呢。
坐上我的下属兼司机兼卧底的车,我不适的靠在窗边吹风。
“齐木大人,晕车的话,要不要我替您去买药?”酒井陆斗试图发挥自己卧底的职能,他想和我拉近距离然后往上爬,接触更多的情报,于是壮着胆子和我搭话,“您没有过敏反应吧,我家里人有晕车严重的,所以我了解不少品牌,有时候出外勤的时间长,车程远,您这么硬受着也不好。”
普通药物应该对超能力者不管用吧…齐木楠雄还因为晕船引发过一场灾难。
我对这方面的印象不深,因为一直骑王子公主出行,我的初始好友们也没建议过我吃药。
[下次准备吧。]我道。
酒井陆斗提着的一口气放下。“好。”
我倚在车座上看向外面,捕捉到一道奇怪的心音。
有人要跳河。
跳什么河,给我下来。
偶尔行善的我扭转了他的想法,然后闭眸假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