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莱安没有发现杰森的到来, 杰森依旧盯着莱安发呆，达米安坐不住了。
达米安连忙轻咳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听到这一声音的杰森如梦初醒, 他把视线落在了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达米安身上。
达米安没有穿着罗宾的制服，反倒是穿着一身潮牌的儿童服，他手里握着一个掌机，看型号应该是最新款的任天堂游戏机——
就是那款他每天都在布鲁斯面前闹，布鲁斯也没有给他买的那款游戏机。
倒不是韦恩家族差那点小钱，只是达米安实在不听话，布鲁斯就非得要达米安长个教训, 布鲁斯死活不松口的情况下达米安找谁都没用，家里没人敢帮他。
至于杰森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儿，因为达米安也曾耍招试图让杰森给他买游戏机, 那时候黑骑士刚死, 蝙蝠侠抱着黑骑士留下的盔甲衣物回到韦恩庄园，几乎日日对着盔甲发呆。
杰森可不敢在那时候去触布鲁斯的霉头。
达米安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手里握着掌机, 桌上摆放着零食和气泡水，是了, 难怪他不想回韦恩庄园，毕竟在庄园里是严禁喝汽水和吃垃圾食品的, 而且还有作业需要完成。
听到动静，莱安下意识地抬起头, 在看到杰森时，那张原本平静的宛若死水的脸上浮现惊喜, 他身体前倾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 唇瓣张了张想说什么。
然后莱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默默收回了脸上的表情, 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痛楚，然后又坐回了原地，想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模样。
他还记得在卡迪亚庄园里，他想要追回杰森，然后一下摔倒在地，弄得自己一身伤狼狈不堪不说，也没能换的杰森回头。
今天自己要是摔下去了就是再践踏自己一次，他的自尊已经被践踏进了泥里也换不来回头，何必再次尝试呢？
作为卡迪亚家族少爷，莱安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所有人都恭维着他、爱护着他，无论是否真心莱安都从未被人踩在脚下。
他长这么大也就被杰森践踏过自尊，说什么也不能再来一次了。
所以莱安选择坐回去，他垂下眼隐去眼中翻涌的情绪，他想，他是在怪杰森的，怪杰森不肯听他一言，怪杰森轻易食言弃他而去。
莱安只是选择了猫头鹰法庭，为什么杰森就认为莱安选择了猫头鹰法庭就会变了副模样呢？他是变了，是因为杰森变得。
他不得好好蛰一下杰森刷点能量简直对不起他的任务。
所以莱安只是扬起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好看却也足够疏远、客气。
“上午好，红头罩。”
听着莱安疏离的口气，杰森隐没于头罩之下的眉毛不自觉蹙起，莱安对他一直是崇拜又依赖的语气，像这般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的口气自然会让杰森不舒服。
不过这也很合理，因为他们已经分手，也没有什么契约再能把他们联系起来，莱安自然不会对自己那般亲密。
这般想着，杰森的嘴巴倒是完全不受控制，冷漠的声线说出来的是关切的话语。
“..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莱安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杰森会问这个问题，莱安想要仔细的看看杰森问出这个问题是他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了刺激莱安才这么问的。
然而杰森戴着头盔，完全不给莱安一丁点能够看懂他情绪的机会。
于是莱安脸上挂起疏离的笑，声音倒是同往日一般轻柔，唯独不带多少感情。
“烫伤而已，不足挂齿。”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句话没问出口，杰森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那天在卡迪亚庄园里，自己执意要离开，莱安试图追回他，从沙发上摔下打翻了桌上的茶壶滚烫的茶水淋了莱安一身。
所以这些烫伤是那天在卡迪亚家族留下的，杰森一直都知道，莱安的皮肤非常稚嫩，稍微用力掐一下都会留下淤痕，更别说滚烫的茶水淋到身上了。
只是那是莱安只是哀求着杰森不要离去，杰森也就没有想这么多，他根本不知道这茶水是滚烫的，现在想来恐怕是莱安当时只记得要挽回杰森，没时间去顾忌疼痛了。
而莱安有多怕疼杰森是清楚的，就连做的时候，莱安都会眼泪汪汪的让杰森轻点。
可想而知当时莱安有多么害怕杰森会弃他而去，以至于为了挽回杰森，可以不顾身上的疼痛。
然后杰森还是选择了离他而去。
一想到此，杰森竟然有些愧疚。“..好些了吗？”
“承蒙关心，我很好，暂时死不了。”莱安垂着眼，装作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笔记本上，他本来在飞速敲打的手指却在杰森到来之后再也没有动过。
杰森愣了瞬间，他从没见过莱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在他面前，莱安总是温顺的、安静的，现在杰森倒是明白了，那些温顺曾经只是杰森专属的，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多多少少会沾上属于贵族的傲慢。
现在不再是杰森专属了。
一想到此，杰森心情变得更加不美好甚至有些隐约的怒火，没人看着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了？还真行啊，安瑟·卡迪亚。
这是他自己的身体，和杰森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毫无瓜葛了。
这倒是杰森误会了，莱安并没有伶牙俐齿故意激杰森，除了疏远他和杰森的关系外，他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包括那句暂时死不了。
达米安也知道莱安说的是真的，他看着杰森突然握紧的拳头就知道杰森绝对是误会了什么，可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心里干着急。
“你今天来是来找罗宾的？”
莱安莫名的有些烦躁，这是他最近最常有的心情，然而人在压力大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寻求能让自己暂且放松的事儿。
所以莱安下意识的放下笔记本，手指翻转着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细长的香烟，是女士香烟就和他常用的女士□□一样袖珍。
他将烟塞进嘴里，洁净的牙齿轻咬着黑色的烟头，他抄起火机，垂下眼，一手挡住火焰，火焰的暖色微光让他的脸颊看上去更加健康、有温度，也为睫毛镀上了一层金。
莱安点燃香烟深吸一口，薄荷味的香烟被他咽下喉咙，直达肺部，清爽又刺痛的感觉令莱安紧绷的焦躁的神经缓和了片刻。
他餍足地眯了眯眼，苍白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病态的红晕，就像是一位患者急切的纾解自己的病情。
莱安微张唇瓣，白色的薄雾喷涌而出，寥寥几几向上飘去，缠绕在莱安身边将他半隐于薄雾中。
然而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莱安的脸色猛地一僵，他立刻伸手掐灭了烟，神色恹恹的将那只被抽了一口的烟砸进垃圾桶。
他掐灭烟头的那两手指已经起了一层厚茧，向来他是经常做这种事了。
因为有未成年在场，所以莱安总是克制着自己的烟瘾，可是情到深处总是难以克制的点燃烟，然后大脑突然反应过来又掐灭它。
一个垃圾桶里几乎全是吸了一口就被掐灭的烟。
他是什么时候染上吸烟这习惯的？
杰森还记得，以前自己在莱安面前抽过一次烟，莱安闻着那味就被呛得不行忙着逃离了杰森身边，后来杰森也就记着莱安不喜欢闻烟味，没有再莱安面前抽过一次。
结果现在莱安却抽上了烟，杰森并不喜欢抽烟，只是习惯了抽烟，因为抽烟确实能够缓解一定程度上的焦虑，现在他因为莱安戒掉了吸烟的坏习惯，莱安却染上了这恶习。
杰森的确是来找达米安的，他觉得他和莱安的这次相见不该是这么平静的，可事实就是如此。
“嗯。”杰森点了下头。
莱安扬了下头：“就在那里，带走他吧。”
莱安这话和逐客令没有任何区别了，杰森又是一愣，他打量着莱安，没有发现有任何挽留他的迹象也不好在说什么，可是心中就是憋着一口气。
杰森本来想冷静之后来找莱安谈谈，他也好不容易借着提姆的请求有了这个主动找到莱安的时机。
然而莱安根本就不给他谈的机会，仿佛那天那狼狈着哭喊着让杰森留下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充斥着杰森心底，他无法区分那究竟是什么，只是伴随着这种情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
杰森干脆的走过去抓起达米安，达米安用奇怪的表情看了眼莱安，他忍不住发声询问：“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莱安没再抬头，他知道达米安的意思，他用这么大的代价换来杰森见他一面，结果只是说了些没有什么营养的话。
他本可以趁这个机会挽回杰森，达米安都能看出杰森的动摇和回转的心意，只要这个时候冲杰森服个软，就像他之前最常做的、最擅长的那样，冲杰森撒个娇，杰森必定会原谅他然后两个人重归于好。
毫不怀疑，莱安肯定也能看出杰森的动摇。
可是莱安看出来了，却什么也没做，反倒是用冷硬的语气把杰森推得更远了。
在杰森带着达米安推门而出时，房间内传来了平静、甚至算得上微弱的声音。
他说：“再见，杰森。”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杰森下意识的回眸看了眼。
莱安依然坐在沙发上，姿态也没有半分改变，表情淡淡的，和刚才说出这话的声音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