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安微垂着头, 本该是一片纯粹的蜜糖般眼眸里只有一片深色，像是酝酿、盘踞已久的风暴, 暗色的眸中只倒映着点点金色，是欧若拉特金面的颜色，是权利的颜色。
周围的议员也终于把注意力从杰森身上拔了下来放到了莱安身上。
这个他们打定了注意拿到了金面就斩草除根的卡迪亚，这个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人在注意到过的卡迪亚。
现在莱安就站在金面的后面，比任何一个议员距离金面都近。
“离金面远一点！”不知道是谁嘶吼出声。
可他们偏偏没人敢动，他们从脚底窜上了蚀骨的凉意让他们刚才还在内斗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让谁拿到欧若拉特金面都好, 唯独不能让莱安拿到金面。
毕竟谁也不会忘记，他们杀害了莱安的父母，卡迪亚家族的血是疯狂和狠厉的, 莱安要是掌控了猫头鹰金面, 对卡迪亚家族提议动手的议员没一个能逃得掉。
这本来就是卡迪亚家族的东西，现在倒像是成为了议员的东西一样，按理来说, 它本该属于莱安，现在可不就本末倒置了？
莱安觉得可笑极了, 他默不作声的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拂过金面的边缘。
议员们现在也等不了了, 他们蜂拥着向金面奔去。
杰森的目光也落到了莱安身上，直觉告诉他, 如果莱安拿起了金面，那么迎接他的就再也不是以前的莱安了, 有什么正在崩塌。
更加崩塌的是, 杰森心中有一种直觉。
莱安在骗他。
莱安只是在他和权利面前选择了权利,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权利, 仔细想想，有太多来自莱安身上不和谐的地方了。
可是杰森还想挣扎一下。
恰逢数把刀子向他袭来，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躲开了刀子，可这也意味着，维持着这个姿势的他绝对没有下一次躲开的机会。
杰森也管不了这么多，他扭头看向莱安，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莱安的侧面，那平静的没有任何波动的脸，正因为是侧脸所以才看的更加透彻。
“不要动那东西！”杰森嘶吼着告诫莱安。
听见杰森的声音，莱安的手似乎顿了顿，他偏过头，对着杰森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像是悲哀又像是早就知晓自己的命运一般。
然后他收回了视线，与此同时，杰森也被利爪按在了地上，膝盖磕碰地面迫使他跪在地上。
莱安毫不犹豫的举起金面盖在脸上，被金面附着的那张脸看起来神秘又冰冷，一如以往猫头鹰法庭的主宰。
戴上面具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不动了，就连那些刚才还蜂拥着想从莱安手中夺走金面的议员，他们维持着向莱安本来、急切的动作、扭曲的表情。
是了，如果作用仅仅是催眠议员，本不会有这么大作用，欧若拉特金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对猫头鹰法庭绝对的操控权。
就像现在，他们为什么不能动一样，因为主人并没有下达命令允许他们动，就连议会自以为是由他们完全培养和卡迪亚家族沾不上任何关系的利爪也无法避免。
这是巫术的力量，所有宣誓了向法庭效忠的人都逃不掉的巫术。
莱安冷漠的望着这一丑态，他不慌不忙地杵着杖走到了贵妃椅上坐下。
莱安半倚着柔软的坐垫，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面具覆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高贵又慵懒，像是一种黑色的、矫健又线条纤细的动物。
完全没有先前羊羔一般纯洁、干净的气质。
“我曾说过，要么向我效忠，要么死，现在该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了。”他淡然的声音让每一个议员都汗毛倒立、如坠冰窟。
是的，他们要为自己谋反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卡迪亚家族向来眦睚必报。
但莱安也不是什么暴君，那些中立的、或是有意帮过他的，他会留下他们，并给他们和之前无差的职位，这些在路西法面前走了一遭的议员会完完全全的成为莱安的爪牙。
莱安留下了他们一命，他们如果不卖力的为莱安卖命等待他们的无非也是死亡，因为他们也曾参与了谋害卡迪亚家族的事宜。
同时，也能让他们明白到莱安是一个心思多么谨密的人，甚至，这只是莱安露出的冰山一角，他们没这胆子再去整些有的没的了，更何况，金面还能控制议会引以为豪培养出来的刺客。
“5、9、16、17和24。”被念到了名字的几位议员突然就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他们松了口气，虽然那颗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可大抵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们无法猜测一起被念到编号是怎么想的，可是他们清楚自己是站的中立位，早在莱安打电话给法庭时他们就已经动摇，暗地里帮了莱安不少。
甚至杰森能混进卡迪亚庄园也免不了这几个中立的帮忙。
虽然帮的不多，可莱安也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开什么玩笑？他走的是爱情攻略线，又不是事业线，要是把议员全给杀了，谁来帮他管理猫头鹰法庭？
而且他是很快就要死遁的人，他需要一部分人来为他效力，彻底改变猫头鹰法庭，这是个挂着‘正义’名号的犯罪组织，莱安肯定不会让它久留。
迟迟得不到莱安吩咐的几个议员相视一眼，立刻便对着莱安跪下。
“卡迪亚先生，从今往后我们都愿意只听从你的安排，再无二心。”
莱安没有开口，他睨了眼跪在地上的议员，漫不经心的抿着茶，提起茶壶为自己又续了一杯，这般云淡风轻的举动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就在这几个议员坐立不安时，他莞尔一笑，声音轻柔温和。“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是忠诚于卡迪亚家族的，所以我愿意给你们机会，你们也会好好珍惜。”
“是吗？”莱安的话音一转，这两个字咬的极重，是一种说不出感觉的寒意。
几个议员忙不迭的点头，深怕莱安一会儿会收拾他们。
摆平了这边，莱安照例无视了杰森灼热的目光，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转头面对杰森时会看到什么样的表情，不可置信、愤怒，失望。
因为对杰森而言，这不仅仅是莱安在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权利，更是长久以来的一个骗局，以杰森的智慧他会很容易想清楚自己被莱安利用了。
莱安倒也不是很在意，有刺激、矛盾才能推动能量最好的进展。
“利爪听命。”
听到属于新主人的声音，所有利爪全部转头看向他，包括将杰森压在地上的几个利爪。
“处理掉其他人。”
莱安把玩着茶杯，说出来的话语只是简单地几个词就决定了剩下的近二十个议员的命运。
得到命令的利爪站起来，走向议员们，他们眼神冰冷、毫无感情而言，他们只是执行命令的机器，只是换了个主人，对他们来讲毫无差别。
“噢对了，拖到外边去处理。”莱安头也不抬的道：“我不想闻见血味。”
曾经效命于议员的利爪现在成为了莱安手里的刀，杀死曾经的主人，恐怕现在这些议员们后悔死了他们在培育利爪时将他们的人格全部抹去了吧。
如果留有人格，利爪本不一定会成为莱安指向他们的刀，可是哪儿有这么多后悔可言。
被拖出去之后，没一会儿就传来了阵阵惨叫，好消息是卡迪亚庄园的密封性很好，只要没开窗是一丁点味道也闻不到。
接着莱安遣散了所有人，让他们回去维持秩序，只留下了几个按着杰森的利爪。
做完这一切的莱安像是终于脱力了，他把欧若拉特金面摘下，脸上的表情却再也回不到那只小羊羔的惊惧和后怕，相反只有一片平静。
他命令利爪放开杰森，利爪放开杰森后，立刻就遁入了阴影之中，作为杀手，他们只是听从命令。
得到自由的杰森立刻奔向莱安，他掏出上了膛的枪抵着莱安的脑袋，偏偏莱安没有半点反应，这幅平静的姿态更是让杰森怒火中烧。
是料定了自己不会杀了他吗？真是好样的。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杰森低吼的嗓音里夹杂着支离破碎。
他再次被自己所信任的人背叛，是因为他根本不配得到爱吗？他的母亲、蝙蝠侠、莱安，所有人，所有得到了他信任的人最终都会背叛他。
莱安睁开眼了，杰森在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愤怒，却迟迟没有开枪，对他的爱意也没有任何减少。
他不会死在这里。
“为什么要解释？”莱安偏了偏头，有些许疑惑。
杰森几乎忍不住要发出一声冷笑了，他正要开口，莱安却赶在他之前说话了。
“是你说的，我要变强强大到所有人都会忽略我的缺陷。”
杰森愣住了，他下意识地低头，对上了莱安那双染上了黑暗的眼睛，即使染上了黑暗，它依然倒映着杰森的模样。
“我可以保护你。”杰森说。
“不，你不能。我自己才能保护我自己。”莱安平静的指出。“这样很好，我现在很强大，没有人能伤害我了，没有人能小看我了。”
莱安想笑的，可是他笑不出来，所以最后只是扯了扯唇角。“这样很好，真的。”
“我站在了哥谭的顶端，我也能保护你了。”
莱安越是平静，杰森就越觉得可怕..也难过。
所以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莱安做了这样的决定吗？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
察觉到杰森问话的意图，莱安瞳孔闪了闪，不自觉的避开了杰森的视线，他垂下眼回答道：“这个计划是从认识你之前就有的。”
莱安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杰森分明清楚，这个念头绝对是自己对他说了变强那番话之后才诞生的，所以莱安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