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往蝙蝠洞走, 莱安忍不住将手伸进甲内理了理被心魔扯开的内衫。
白炽灯照射在阴暗的蝙蝠洞，显得莱安的表情越发阴晴不定起来，脸上强装的冷漠正在龟裂。
登上电梯的那刻, 莱安忍不住了, 他冲系统咆哮着发问：“迪克·格雷森的心魔是什么鬼？为什么他可以触碰到我？”
难道心魔不都该是虚体？可当那只冰冷的手、那仿佛能直接触及到灵魂的手碰到他时, 从灵魂深处涌上的寒意转化为的战栗几乎让他忍不住拨开那只手。
为了不让迪克意识到他能看见心魔, 在那只手拂过他的喉结、捏过他锁骨, 在锁骨和脖颈的凹陷处摩擦时, 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一只手正在骚扰他一样。
幸好莱安没有在那里停留很久，否则他不知道当那只手拨开他的衣物后, 他会作何反应。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既然迪克的心魔可以接触自己，那么自己被心魔骚扰后的窘迫一定会被其他人看见。
难道他还得做出一副什么也知道的模样吗？
这也就导致了莱安向系统发出质问的原因, 心魔有了实体，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合理的事儿，或者说, 连心魔的存在都并不合理。
最关键的是心魔只有自己和迪克能看见，其他人显然不知道它的存在，这又是为何。
系统像是早就料到了莱安会对这件事发出疑问、不排除它早已分析了原因的可能，它面对莱安愤怒地质问依然保持着平静，有条不紊的回答道：“检测到心魔诞生于迪克·格雷森隐藏的黑暗面。”
“鉴于您使用米迦勒体内的魔力构成了自身的力量循环，作为纯粹深渊的黑暗之力, 魔力会滋生和诱发黑暗，对意志坚定的人没用。”系统缓缓解释道。
“像达米安·韦恩, 他曾在刺客联盟待过太长一段时间, 哪怕他能固守底线, 也不可避免的被您的黑暗影响。”
莱安眯了眯眼，他半倚着墙，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达米安总对他抱有极深敌意的原因。
因为达米安意识到自己同他一样来自‘黑暗’了吧。
“迪克·格雷森的黑暗已经成型，心魔在您魔力的催生下获得了实体，由于您才是魔力的提供者，他在靠近你时会短暂获得只有你能看的见摸得到的实体。”
莱安嘴角抽了抽，这心魔听起来就像是专门来针对他的一样。
关键是他还得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哪怕那手都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
否则他该如何解释自己能看到迪克心魔这件事？本来心魔就不该被别人看见。
但是，这并不是一个不能利用的点。
迪克的心魔在引诱迪克对莱安做些什么，他可以利用心魔制造矛盾，把自己置身事外。
一个由他的魔力塑造出实体的心魔能做什么？
这样想着，莱安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走出电梯向着布鲁斯所在的地方前去，布鲁斯在收集新的犯罪资料。
听说黑面具最近又骚动起来了，就在半天以前，黑面具从黑门监狱越狱的信息传到了蝙蝠洞，可笑的是经过提姆的排查发现，黑面具早在三天前便已经越狱了。
黑门监狱的典狱长不知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害怕黑面具越狱一事会导致他被追究责。
他居然将黑门监狱的实时监控替换为了黑面具越狱前的监控，蝙蝠家所掌握的黑门监狱恰好又是直接调用的内部监控，以至于黑面具越狱了三天，他们毫不知情。
若不是今天恰逢市长突击检查黑门监狱，恐怕黑面具逃狱这件事还会被压个十天半个月才会被人发现。
布鲁斯愤怒之余，还是得立刻搜查黑面具的下落。
因为昨晚纵情的缘故，布鲁斯今天起得稍晚，提姆昨晚又通宵搜查黑面具的消息，他便打发提姆去休息了，自己留下来搜查黑面具的下落。
莱安身上满是他的味道，属于本身的清冷香味和营养液的味道微不可闻。
布鲁斯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语和分辨的情绪，由于无法区分它们，他便将它们归于不悦。
是莱安未经他许可使用了他的沐浴露的不悦。
布鲁斯皱了皱眉，任由莱安站在他身边，莱安正一目十行的浏览蝙蝠电脑上的内容，当莱安为了拿起布鲁斯身前的文件倾身凑近布鲁斯时。
布鲁斯反应极大的挪开了脑袋，和莱安拉开距离。
他冷硬地说道：“下次别用我的沐浴露。”
莱安眯了眯眼睛，若无其事的拿起文件，仿佛根本没发现布鲁斯的动作，他主动走远了一部分和布鲁斯拉开距离。
“我也是你，我只是在用‘自己’的东西，半个月前，我还在随意使用它。”
随后，他顿了顿说：“不过，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他便自顾自地靠在墙边审阅手中和黑面具相关的文件，整个房间只听得见蝙蝠侠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莱安翻阅文件的声音。
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
“那么现在你喜欢上‘自己’了吗？”莱安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与上次在医务室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轻声细语不同，这次的莱安仅是提出了这个问题，他的声线平淡到甚至不像是在对此发问，更像是他早已知道布鲁斯的答复而变得不在意。
布鲁斯就像是没有听到莱安的话，他依然专注着手中的事。
莱安也不气馁，他要说，他必须说，他会给蝙蝠侠选择的机会，因为他是如此的爱着‘自己’。
但仅仅是机会而已。
莱安冷声道：“你所拯救的人们一边心安理得享受着你的帮助，一边埋怨你为什么不能去死。”
“你所坚持的正义在他们眼中是个笑话，是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交易品。”
“她不是第一个伤害你的人，两个月前，一位被你救下的老太挥舞着菜刀往你头上招呼，半年前，一个被你从企鹅人手里救下的商人企图将你和企鹅人一起烧死在工厂里。”莱安也像是回忆起了这些往事，语气不免有些怨恨，燃烧着怒意。
他当然会觉得愤怒，因为他也是‘蝙蝠侠’，蝙蝠侠体会过的，他也全都体会过。
莱安望着布鲁斯没有任何因为他的话而变化的背影。
屏幕上变化的光投在布鲁斯的身上，形成一圈在边缘的异色光芒，他的背脊始终挺直，目光紧锁在电脑屏幕上，双手敲击键盘的声音也是一刻不停。
他看起来并没有听到莱安所说的话，但莱安清楚，布鲁斯绝对听得到他在说什么。
布鲁斯只是习惯了用‘听不见’或是干脆了得的无视来逃避和回避他不想面对的问题。
很难想象，像蝙蝠侠这样对待无论如何残忍凶狠的敌人都能勇猛无畏、绝无逃避可能性的男人居然会逃避、逃避自己。
不，他没有逃避自己，他只是遗弃了那最不重要的‘自己’。
既然已经遗弃，又何谈逃避？
莱安换了个姿势倚在一旁，他丝毫不气馁，他知道凭借这个无法撼动蝙蝠侠。
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撼动蝙蝠侠，至少要让蝙蝠侠产生内心上的动摇，尽管他清楚，哪怕蝙蝠侠的内心如何动摇，他也始终会坚定自己的责任。
但是莱安依然想试试。
莱安换了一个话题继续说：“夜翼迪克·格雷森是一位合格的超级英雄，他带领泰坦数次破获罪犯的阴谋，也能阻止外星侵略者的入侵计划，同样他也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你有让他接替自己在正义联盟任职的打算。”
“两年前，红头罩杰森·陶德潜入黑面具的帮派成为卧底重创黑面具，一年前红头罩从企鹅人手中夺下西区，一跃成为了西区的新首领。”
“红罗宾提姆·德雷克和罗宾达米安·韦恩是一对好搭档，他们所展现出的默契令哥谭的所有罪犯闻风丧胆，提姆也是最像你的罗宾，世界第一的侦探，对吗？蝙蝠侠提姆·德雷克和罗宾达米安·韦恩能够完全胜任你。”
“更别提蝙蝠女孩芭芭拉·戈登、蝙蝠女侠凯特·凯恩、搅局者斯蒂芬妮·布朗以及遗孤卡珊德拉·该隐，她们都是极为优秀的女孩。”
“蝙蝠侠，你的门生们足以照看好哥谭。”
莱安注意到布鲁斯敲击着键盘的声音在逐渐慢下来，他把莱安的话听进去了。
莱安眯了眯眼，继续道：“哥谭没有那么需要蝙蝠侠了，你也很累了。”
莱安记得在漫画里，蝙蝠侠有很多次逃离哥谭这摊浑水的念头，也有很多逃离的if线，那些都是蝙蝠侠，为何这个蝙蝠侠不能呢？
莱安卸去了手甲，缓缓从背后环住了布鲁斯僵硬的躯体，白发垂在布鲁斯的肩头，带着微微的湿润。
属于莱安的气息缓缓包裹布鲁斯，哥谭的雪可能是唯一和其他地方没有差别的东西了。
布鲁斯慢慢放松自己。
“蝙蝠侠和他的正义已经传承下去了。你该休息了，布鲁斯。”
“就像我守护你那样，同我在一起吧，只看着我，只看着自己，只守护‘自己’。”莱安垂着眼眸，将下巴抵在布鲁斯的头顶，音色轻而低，像是诱惑着水手向它游来的绝美海妖。
“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不再踏足哥谭这摊浑水。”
“布鲁斯，和我离开吧。”
布鲁斯没有回话，但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莱安知道，布鲁斯在纠结，他在迟疑，他在痛苦的进行自我抉择。
布鲁斯对自己进行了新的自我鉴定，他觉得莱安说的对，可是属于责任的那部分依然纠缠着他。
令他陷入两难的境地，无法抉择。
过了一会儿，布鲁斯依然没能做出选择。
莱安脸上希翼的表情变得暗淡，他松开布鲁斯，走之前转过头，声音平淡的对布鲁斯道：“明天晚上9点，我会在布朗大桥等你。”
莱安走后，蝙蝠洞再次安静下来，没有一刻不停的忙碌着的敲击键盘的声响，也没有椅子摆动时发出的声音，有的只是什么也没有。
屏幕上忽明忽暗的灯光落在布鲁斯的脸上，显得布鲁斯的表情阴晴不定。
布鲁斯凝视着屏幕中的画面。
那张俊美出挑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干练疏远，一如往日工作时的神态。
好像没有半点因为莱安的话发生动摇。
然而哪怕有任何一个熟识布鲁斯的人出现在这里，看见布鲁斯都会感到惊奇。
因为布鲁斯难得的在发呆。
布鲁斯几乎没有闲下来过，他总是有干不完的事儿。
要么被赶去睡觉，要么就在工作。
这就是布鲁斯。
但现在，布鲁斯在发呆，可想而知，莱安的话的确动摇到了布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