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用着那颇为无辜又诚恳的口气说：“实际上, 我并不是来找你的。”
迪克的表情同口气一样无辜，湛蓝的眼眸闪烁着实诚的辉光。
就像他小时候抓着窗帘从楼上荡下不小心蹭坏壁画或是打碎花瓶后讨好布鲁斯时的表情。
每当迪克想要逃避惩罚或是得到什么东西时。
这张表情、这招对布鲁斯屡试不爽，从小到大, 迪克少有被布鲁斯拒绝过。
所以说, 才是少有。
至少现在, 清楚哪怕莱安·布莱亚身体里装的已经不是他的恋人，迪克依然没有死心。
迪克是个非常念旧的人, 可这样的念旧已经畸形扭曲。
迪克怀念的真的还是莱安·布莱亚吗？
更像是莱安的躯壳，一种病态的执念。他清楚莱安·布莱亚死了，所以他把对莱安的执念和爱转移到了任何与他相似或是能产生回忆的东西上。
他不是没见着迪克偶尔会对着莱安·布莱亚留下的东西低语。
布鲁斯从未点出, 他担忧自己的行为会摧毁迪克岌岌可危的防线，他宁可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
时间也的确能改变一切, 迪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到曾经的状态。
如果“黑暗骑士”没有顶着那张昳丽到毫无瑕疵, 又“恰好”和迪克死去的恋人一模一样的脸，布鲁斯相信，迪克很快就可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回到过去完美的状态。
现在迪克想单独约见莱安，那湛蓝眼眸里隐藏的情绪, 令布鲁斯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感。
他绝对不会允许好不容易走出阴影的迪克再次一脚踏入。
布鲁斯垂下眼睑盖住眼中的思绪。
迪克自然不知道布鲁斯的想法。
他东张西望的探头, 像个多动症小孩, 试图从布鲁斯高大身躯的间隙中看见那医务室里的黑色身影。
既然不是来找布鲁斯的，那么肯定就是来找莱安的了。
“布鲁斯, 阿福给你做了营养餐，你最好现在就去餐厅，如果你不想看到阿福看见营养餐冷掉, 并且让阿福发现你一口没动或者把它倒去喂达米安的宠物…嘶, 他肯定会生气的。”
听得出迪克迫切的渴求一个同莱安独处的机会, 布鲁斯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巧的是，莱安这时也从医务室里走出来。
他非常自然的抬起一只手臂落在了布鲁斯的肩膀上，身子半倚在布鲁斯身上，又巧妙的避开了布鲁斯腹部的伤口。
布鲁斯眯了眯眼，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光，恰好可以借助和莱安的亲密接触让迪克死心。
所以布鲁斯没有伸手把莱安推开，反倒是在思虑了片刻之后，伸手揽了把莱安的腰。
莱安挑挑眉，他扫了眼迪克，瞬间明白了布鲁斯的举动是为何。
出于某种恶趣味，莱安不打算配合布鲁斯。
他仿佛不清楚这个动作有多暧昧一样，他只是非常淡定的收回手，不动声色的和布鲁斯拉开一段距离。
莱安一板一眼的说：“你暂时不能去洗澡，但是可以用热毛巾擦拭身体，最好用酒精粘着热水把伤口附近清洗一下，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伤口碰到水。”
莱安板着一张好看的脸，表情别提有多正经，就像是个正常医生对病人的叮嘱，又像是真的只是担心布鲁斯的伤口因为浸水裂开一样。
被莱安拉开了距离，布鲁斯原本搭在莱安腰部的手滑下，莱安的行为和布鲁斯从莱安腰部垂下的手落在迪克眼中，
布鲁斯警告的瞥了眼莱安，被莱安直接无视。
莱安端着医药箱向走廊一头走去，也不打算和两人解释什么，他的人设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嗯……在布鲁斯面前可以多话，在其他人面前还是端着点的好。
总不能让别人发现他那冷漠的壳子下满是勾引蝙蝠侠的心吧？
一步还没踏出去，左手和右手都被人抓住了。
莱安垂眸看去，抓着医药箱的那只手腕正被属于布鲁斯有力的大掌紧握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腕被迪克那被手套裹着的手紧捏着。
好家伙，他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抓住了手腕。
布鲁斯和迪克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擦出战争的火花，偏生又挂着虚假和平的表情。
没有男人能接受这样的挑衅，哪怕他们情同父子，又有着绝无可能割裂的家人关系，但事实就是如此。
随着他们之间眼神变得越发危险，周围属于两人的压迫感也在节节攀升，哪怕是莱安也觉得不妙。
虽然被两个强大的男人争夺会让大部分人感到兴奋吧，但出于人设和体内涌动翻腾的魔力，莱安更像是争斗者之一，被这么一刺激的，只想释放更强大的压迫感，然后把这两个狗男人按在地上爆锤。
用ABO的解释方法就是，两个Alpha释放信息素互相攻击对方，为了争夺一个人，被争夺的那个人也是一个Alpha，被这么浓郁刺鼻又危险的味道一刺激，只想释放信息素和他们打一架。
迪克先开口了：“布鲁斯，你还有什么事吗？阿福已经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你不会想看到阿福失望的眼神对吧？”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身后像开放着朵朵向日葵，是那么的真诚，可莱安就是从那笑容里品出了些许黑气。
迪克刻意加重了末尾的那句话，在蝙蝠家里所有人最在乎的就是阿福的感受，不仅是因为阿福掌握着韦恩庄园的伙食命脉，更是因为没人想见到一个花甲老人失望的眼神。
布鲁斯面不改色，假装听不懂迪克的意思，沉着应对：“营养餐可以加热，我和他有点事。”
布鲁斯冲着莱安掀了掀眼皮。
莱安斜了布鲁斯一眼：“什么事？”
布鲁斯觉得莱安是假装没懂他什么意思，但他又不能当着迪克面发作。
“嘿，布鲁斯。我觉得你应该放松休息一会儿，同样的，布鲁西才为你做完了手术，他也应该休息。”
迪克用着最真诚的口吻说，好像他真的只是在关心他们，不是有别的目的一样。
瞧瞧，他那见了鬼的，被莱安·布莱亚这张皮囊迷的神魂颠倒的得意门生甚至替莱安说话。
莱安挑挑眉，他没有指出自己并不需要休息这一点。
反倒将目光投向布鲁斯，红眸里的兴味甚至没有遮掩，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布鲁斯，等着布鲁斯接下来的说辞或是举动。
他在放任事情发展，可以说，他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布鲁斯为了防止他和迪克接触，他能做到什么程度，编出怎样离谱的故事呢？
“我左手撇了，一个人擦身体不太方便，他得帮我。”布鲁斯面不改色撒谎，他的左手的确在从楼上摔下来时撇了一下，没有特别严重的问题，就是比较痛。
莱安有点想笑。
很快，莱安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迪克突然加重了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不是还有其他人有空吗？比如达米安，我猜他肯定很乐意给父亲擦身体。”
“比起达米安，我更放心“自己”，更何况他还是我的主刀医生。”布鲁斯毫不退让的说，同时也暗中加重了力度。
布鲁斯从不称呼莱安为布鲁西，这听起来实在是别扭极了，他一向称呼莱安为“他”或是黑暗骑士。
让黑暗充沛全身的莱安会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下感觉不到疼痛，这就是在追击黑面具时，蝙蝠侠抓住他手腕阻止他射杀黑面具时，莱安能一动不动的原因。
但此刻，他的肾上腺素并没有飙升，所以能感觉到那不属于自己的两只手，使劲压下时，手腕甲嵌入肉里的疼痛。
“你这话要是让达米安听到，他会心碎的。”
两人依然没有停下对话，双目对视，迸发出凶狠的火花，暗中较劲的同时，手还在用力。
莱安嘴角抽了抽，他看了眼迪克，又看了眼布鲁斯，随后轻声细语地说：“如果你们要打起来，或是需要一张桌子好好争论一番，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怪疼的。”
这时两人才像是回过神一样，但两人谁也没有放手，最终还是迪克慢慢的放了手。
迪克看了莱安一眼，脸上再度浮现笑容，他温和的音色完全找不到与布鲁斯对话时的剑拔弩张。
“我晚点来找你，布鲁西。”
布鲁斯冷声道：“不用了，他今晚和我在一起，不会来找你的，劝你以后也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因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接触到他。”
迪克顿了顿，没有回应布鲁斯的话，只是径直走向了走廊。
迪克走后，走廊安静了下来，布鲁斯松开莱安的手腕，他望着迪克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的话令迪克难受。
他并不想和迪克吵架，也不想让迪克心碎难过。
如果可以，布鲁斯愿意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迪克所有想要的东西都给他，因为迪克是他的星星，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注入了最多爱的孩子。
但布鲁斯清楚，接下来他还会继续伤害迪克，甚至让他心碎绝望。
直到迪克清楚莱安·布莱亚已经死了，不可能再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他身边，黑暗骑士只是黑暗骑士，不会是他的莱安·布莱亚。
当他放下了对莱安·布莱亚的任何想法，这一切才会结束。
所以为了杜绝一切迪克再次被吸引陷入阴影的可能性，布鲁斯会想尽办法阻止迪克再次恋上莱安，以及盯紧莱安，不让莱安有机会接触迪克。
某个在蝙蝠侠心中绝不可能再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迪克身边的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