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抱着莱安落在地上, 莱安的身子仿佛有千斤重，压着克拉克只能抱着莱安蹲在地上。
黑色和白色的羽翼从克拉克手臂的缝隙里穿过落下，软趴趴的铺在地上。
克拉克以前并非没有抱起过莱安, 有的时候莱安会和他一同到外边去，飞一圈, 或者去晒太阳，莱安不想展开翅膀时, 克拉克就会抱着他或者背着他。
莱安很轻，像根羽毛, 又或者是天使本来就不是物质存在？
但现在, 莱安的重量超出所想, 连克拉克这样能够轻松举起游轮的超级力量都无法抬起莱安。
然而现在的莱安却重于泰山, 如果不是莱安之前故意使得自己变得如同羽毛一般轻，就是现在的米迦勒身体出了状况。
的确是莱安的身体出了问题, 不, 应该说是米迦勒的神识出现了问题, 他的神识正在被污染侵蚀, 那四只已经被感染的羽翼正拖着他往下坠。
坠入地狱。
克拉克担忧的呼唤着莱安的名字，他本想带着莱安去找康斯坦丁帮忙。
但现在克拉克无法托起莱安了, 并且莱安好像越来越重了。
克拉克舍不得放手，只能紧拥着莱安呼唤莱安的名字，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在不顾一切冲进法阵前顺一个正义联盟的通讯器。
莱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潮红, 手指紧紧的抓着克拉克的手臂。
“呃——“莱安发出一声低哑的痛呼, 声音磁性又沙哑。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伸手死死的扣住克拉克的手臂。
那剩下的两张光芒暗淡的白色羽翼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他无力的推拒着克拉克, 一张白色的羽翼从翅根出开始迅速被黑色的晶石覆盖。
那些黑色的晶石像是某种不详的瘟疫覆盖在莱安的羽翼上，散发着神秘又令人不适的光辉，玻璃般的晶面倒映着清晰地克拉克与莱安重合在一起的身影。
那被晶石覆盖的羽翼垂死的挣扎了一下，随后再也不动了。
莱安试图令它动起来，但毫无作用，它的灵魂，它的羽翼已经不属于他了，不属于大天使长米迦勒了。
除非莱安使用体内那疯长、以极快速度吞噬着神力的魔力来驱使它。
因为黑翼是堕天使的代表，除非莱安承认自己堕天，否则他永远无法驱使它们。
莱安不愿意，也不能屈服。
这是作为神之王子的骄傲，他曾向众神宣誓。
他不是那个自甘堕落、追求‘自由’放弃荣耀的家伙，他和路西法——
他和路西法。
不一样。
一小会儿，覆盖在莱安翅膀上的晶石开始破裂，当它们完全破碎后，那张本来洁白的羽翼变得漆黑光滑，像是乌鸦的羽毛。
它们失去了本来的耀眼的纯白，变成了象征死亡和诅咒的漆黑。
正如米迦勒的灵魂正在堕转，他很快就会变成和路西法无异的存在，这就是路西法想做的。
他想摧毁米迦勒的骄傲、摧毁米迦勒与他的与众不同，拥有米迦勒。
因为灵魂破碎的疼痛和骄傲，终于令挣扎在两种力量暴动的痛苦中的莱安清醒过来。
“...克拉克。”听到莱安的低哑的声音，克拉克紧紧地握着莱安的手。
“我在，米。”
克拉克绷着下颚，眼中是藏不住的难过和担忧，以及夹在其中险些没被莱安发现的自责和逃避。
克拉克注视着虚弱的恋人，心中酸涩胀痛，米迦勒的金发被汗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颜色也不似以往那般明亮。
那双本来宛若巨龙般残酷又能看透一切令人无处遁行的金眸。
那曾被克拉克在心中夸赞是世界上最美丽颜色的金眸。
被一双暗红的双眸代替，像是番红色的宝石，又像是猩红的鲜血。
除去那依然冷傲、淡薄的气质，他的一切都在向路西法靠近。
米迦勒正在堕转。
得知了这个信息的克拉克不作声色的握着莱安滑若丝绸不带任何刀茧的手，将它放在自己温热的脸上。
米迦勒是个骄傲的大天使，克拉克一直都知道。
他们曾在在天上，在能够让视线被太阳占满的地方，互相讲述彼此的故事，克拉克的故事没什么意思，但神的故事很有意思，那是克拉克觉得最轻松的时间。
他的心会随着莱安的讲述时而提起，时而放下，也会因为莱安故事里那米迦勒的开心感到愉悦，对路西法的背叛感到愤怒。
米迦勒告诉他，他在诞生初并不是战天使，他的哥哥路西法是一位优秀的战天使。
但米迦勒是一位法天使，负责文字工作或者坐在圣殿里同其他法天使一起随着父神歌唱。
所以他同路西法很少见面，他清楚路西法一直看不起他，因为在路西法心中，一个不会战斗只会唱歌朗诵且没有欲望的天使不配存在。
在路西法堕天后，米迦勒试着向父神请求带兵抵抗路西法。
本来米迦勒以为耶和华不会允许他一个法天使上战场，但没想到耶和华不仅允许他出战还将审判之剑赐予他。
手握审判之剑化身战天使的米迦勒首战告捷，他击退了路西法并一脚将他踹去地狱。
耶和华将天国副君的位置赐予了米迦勒，那是米迦勒第一次感受到争夺的快感，他将曾经属于路西法的东西夺了过来。
实际上，米迦勒本对这些没有兴趣的，但他总是想和路西法作对，只要是路西法曾经拥有的东西，他都想得到，并且比路西法爬得更高。
而事实证明，米迦勒的确比路西法更加优秀，他在短时间内掌握了战斗技巧，并数次将攻上天堂的路西法揍回地狱。
米迦勒想向路西法证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他永远是骄傲忠诚的天使长，路西法却是迷失在欲望中的背叛者。
所以克拉克非常清楚现在对米迦勒是多么的煎熬，如果他成为堕天使，那么他以前的所有坚持都将是个笑话。
克拉克：“你会没事的，米。”
莱安：“..杀死我。”
克拉克温柔安抚的声音同莱安虚弱又坚决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克拉克愣住了，虚虚挂在脸上的安抚笑容瞬间消失。
他的声音低沉又嘶哑：“..这不好笑，米迦勒。”
克拉克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不敢去看莱安的眼睛，因为他知道他会在莱安的眼睛里看到什么，看到决然和坚定。
“...我不能成为堕天使。”莱安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划过克拉克不算光滑的面颊。
同时，莱安催动着体内叫嚣着并被不断吞噬的神力，依旧闪耀着辉光的朱雀落在他另一只手上，但很快，它就将不复存在。
当他的灵魂被彻底污染的那刻，朱雀就会随之消失。
因为米迦勒向湖之仙女交换朱雀的条件是永远纯净的灵魂。
“你知道的，你懂我的。”莱安说。
莱安将荣耀看得最为重要，他不会允许自己堕入黑暗，也在曾经对克拉克说过，倘若他要堕入黑暗、无论何种原因，都请求克拉克杀了他。
尽管当时的莱安这话带着些许戏谑，他并不认为克拉克能做到。
但谁知道这一天真的发生了呢。
“...但我不想失去你。”大男孩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狗狗，用着最柔软的声音小声的呼唤将它遗弃主人的名字。
“求你，米迦勒，成为堕天使你依然可以和路西法作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吗？”
“我们还有那么多事儿没有一起做，你不是说想去滑冰吗？你不是说让我教你摄影吗？我把工作辞掉了，这样我们有好多时间可以去干你想做的事儿。”
莱安咳嗽了两声，金色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白的发光，他的身体里传来噼啪破碎的声音，是他的神识正在崩坏。
莱安几近冷酷的说：“..可是你已经失去我了。”
一下子空气好像凝固了，克拉克不敢置信的低下头去看莱安的脸，希望能从莱安的脸和眼眸中看到像往日一样恶作剧的神色。
然而并没有。
那张绝美的脸色惨白羸弱，表情冷漠疏离，正如第一次，他在笼子里见到的那样。
那番红色的眼眸里一片冰冷，仅仅是倒映着克拉克的模样，不再有狡黠的光或是潜藏的温柔包容。
他说的是真的。
“你伤害了我，不止一次的。”
“我试着给过自己机会，给过让我原谅你的机会。”
“但你把我关进了笼子里，像那些试图亵渎我的人那样。”
“其实仅仅是□□上，我并不在乎。但你试图摧毁我的自尊、我的骄傲，你和路西法没有任何区别。”
莱安每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语，克拉克的心就冷了一分，这些话像是寒冷又尖锐的冰刀，一把一把的刺进了克拉克的心间。
令克拉克遍体鳞伤的同时又意识到莱安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曾经对米迦勒确确实实做过的事。
克拉克停了半晌才解释道：“我很抱歉，米。我不是故意的..红氪石影响了我，我并不想伤害你，从没有过。”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喑哑的可怕，但他此刻却没时间去关注这些，他只想挽回莱安，哪怕他清楚这绝无可能。
莱安呲笑，更多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他眯起猩红的眼眸。
此刻的他倒是真像个恶魔，克拉克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在说。
“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用吗？我倒是不知道人间之神还会为自己做过的事、犯下的错找借口。”
“克拉克啊，我们天国呢，信仰原罪论，你犯下的罪，它会一直跟着你，直到转世，哪怕你做再多弥补，你有再多功德，它们依然存在。你敢说，那不是你吗？那不是你对我恶意的想法吗？”
“独占我，伤害我，控制我，这是你的罪。”莱安冷漠的宣布了克拉克所犯下的罪。
正如所有人对米迦勒该有的印象，这正是米迦勒该做的。
绝对公正无误的判决，他便是真理和正义。
克拉克沉默了，正如莱安所说的，那的确是他，他也无法否认那些邪恶的想法，曾出现在他心底，红氪石只是放大了它们。
放大了他的欲望。
“你想让我原谅你？”
克拉克抬起眸，那总是如同晴天的眼眸泯灭了所有的光。
他好像知道莱安要说什么了。
“好啊。”米迦勒撑着虚弱的笑，一如既往甜蜜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恶毒。
“用朱雀杀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