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还以为是流光秘境要关闭。”
“难道我们还在流光秘境之中吗？”
“其他势力的人都在这里……”
“……”
在极为短暂地沉默后，各种各样的议论声自人群中响起。他们有些人刚从幻阵中被传送出来，有些人甚至还在打斗中途。
这里没有天材地宝，也没有幻阵，只有修炼者。
莫名的危机感笼罩在众人的心头，没有其他更吸引人的利益后，杀人越货反而成了利益来源本身。
阵营很快就分成了三类，一是以光明神殿为首的势力，二是以高等血脉魔兽为首的势力，三则是其他散人。
夜光伫立在光明神殿阵营的前方，目光灼热地望向了高等血脉魔兽势力的方向。
起初流光秘境空间的变化令夜光感到烦躁，流光秘境要是提前关闭，会影响到他获得神血的计划。
没想到在空间法则波动后，流光秘境中所有的修炼者都被传送到了这片荒原。
夜光笑了一声，“正合我意。”
在混乱中跑掉的楼家众人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猎物是那群富有高等魔兽血脉的修炼者。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光明神殿是不能主动挑起事端的。这对他们的声名尤其不利，会影响到信仰的汲取。
思索间，夜光的目光转到了散人势力那边。毫无秩序、毫无约束的散人率先惹起冲突，是最为合理的。
暗金色的眼眸沉沉，金灵力在夜光的指尖流光而过，遁入了虚空消失不见。
*
而在光明神殿势力的对面，巫白霜等人也对这一变故感到意外。
“没想到会被传送到这里，流光秘境是怎么了？难道是没有天材地宝供给，陷入沉睡了吗？”龙燧猜测着。
像这种本身不带危机的秘境很少见，里面又全是天材地宝，不知道是哪一方上古虚境大能创造出来的空间，应该是奖励后辈用的，可等奖励消耗完，没有补给，空间的法则自然会退化。
“若真的没有天材地宝，支撑不起秘境的法则，理应整个空间崩塌，将我们都传送出去才对。”褚越回答。
麒麟族对于空间法则的掌控要比其他两族来得玄奥，听到褚越这般说，龙燧的神情愈发迷惑，“既然流光秘境还有天材地宝，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褚越：“可能是什么人触发了秘境核心，让法则发生了吧。”
“……”
比起龙燧和褚越两人的猜测，巫白霜知晓流光秘境本身就是上古白氏留下的宝物，和暗塔的存在差不多。
发生这样的变化，大概是七色流光的法则核心出了问题。
“原因暂时还没有头绪，就先放下吧。散人势力那里有些不太对劲，他们吵起来了……”凤奺担忧地开口。
有了她的提醒，众人当即朝散人势力汇聚的地方望去。
争吵声一声比一声大，全是围绕着利益争夺。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争吵发酵成了乱战，场面失控得很快。
散人势力本来就没有领队，宛如一盘散沙。只要有一滴滚入油锅的水，便会将这紧张的氛围立即爆开。
可偏偏，在他们打斗的过程中，一方逃进了魔兽势力的范畴，另外一方放了范围灵技，波及到了光明神殿那边。
“大家冷静一些，群战对我们都没有好处。”褚越沉声劝着。
可除了魔兽势力的人，根本没人冷静地听从他的话语。
一道极具危险气息的灵技炸开在魔兽势力的头顶上空，日光被遮蔽了大半，自灵技法则图纹中生长出来的血蔷薇藤蔓迅速滋生，顷刻间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
穿着光明神殿服饰的神侍也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龙燧高声怒斥，“你们光明神殿是疯了吗？难道不应该先想办法找出流光秘境异变的原因？反而激化矛盾加入群战？”
他们先前虽然有防备，但也没有想到光明神殿会直截了当先动手。
“你们三大族的后辈想得真天真。流光秘境异变的原因不就是为了挑起我们之间的纷争，这一次的人数比以往都要多，秘境的天材地宝承载不住这么多人，就只能让我们厮杀了。”
冠冕堂皇的话语从半空中落下，他的语气温和有礼，但内容却极具残酷。
无论多么好听的声音，也无法遮掩杀戮的血腥。
光明神殿的护法夜光朝神侍下令道，“动手！”
这道命令亦是包括了血蔷薇藤蔓之上，那名穿着白裙的身影。
神境强者的威压如潮水般朝四周散开，所有修为不到圣境的修炼者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而圣境修炼者要面对的，是神境强者本身的攻势。
场面彻底失控。
“神境！！流光秘境怎么会有神境强者？”
“五百岁内的神境强者，是光明神殿的神女！！”
“太强大了，还没有展开领域，这一片区域便已经被她的灵技支配，我们毫无胜算。”
“……”
惊恐声不断响起，惶惶不安的情绪从大多数人的身上流露出来，然后一点点地交织成了一块巨大的、宛如蛛网般地覆盖上了月光的意识海。
她操控灵力的手微微顿住。
这些不是她的情绪，她本该漠视这些的。
发出这些情绪的人都是弱小者，他们因为无能而弱小，因为弱小才会害怕死亡。
她的藤蔓可以轻易地将他们卷起，棘刺深入皮肤，汲取鲜血，掠夺本源，然后将他们都变成自己的养分。
这是生存的法则。
“……”可是为什么，她的意识海会不断地感知这些人的情绪？
月光有些迟疑。
被她所操控的血蔷薇在此刻，也忽然停下了攻击。
“月光！你在做什么？”
夜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他感到困惑无比。按照月光的习性，她出手后会将敌人的生机与本源一并掠夺，这是血蔷薇的霸道之处，也是因为当时将月光创造出来时，在她本源中融合了吞噬之力。
可眼下月光的举止是在做什么？控制自己的本能？
苏醒了人性中的慈悲？
夜光不悦地皱起眉头，他让曜光教导她基本的常识，是为了让她显得不那么异样。可没有打算要给她装一颗慈悲之心。
兵器怎么能有心呢？这样就不能称为兵器了。
【杀了他们，把他们变成你的养料，就像过去的你一直做的那样。】
光明神的话语在月光的意识海中响起。
那一刹，有些东西在她的意识海中破土。
血红的月色下，有妇人温柔而悲伤的低语，亦有盛开到极致的蔷薇花。
画面凌乱不堪，记忆不断地跃动，意识海陷入了疯狂。
她看到自己的蔷薇藤蔓撕开了所有，掠夺他们的本源与鲜血。就像当初“它”被剥开一样，“它”要让所有人都承受一遍当初剔骨的痛苦，被挖出本源的痛苦，被抽干血液的痛苦——
仇恨是“它”本身，自此吞噬与掠夺成了她的本能。
“轰隆！”
大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神境领域施展后转眼间就与这片空间同化，覆盖了整片大地。无数血藤蔓从大地中破土而出，朝着所有人缠绕了过去。
天幕一片昏黑，这块属于神境强者的领域，并没有日光。
而造成这一切的神境强者本身，正伫立在半空俯瞰着所有人。一双猩红色的眼眸出现在她的眼中，随后倒映出所有人的影子。
比之前更可怕的是，现在感知到的强大已经彻底变成了杀气。
龙燧等人已经空间戒指里拿出了族中长辈赐予的保命底牌，里面有虚境强者的神念，可以暂时从流光秘境中撤出。
但底牌太过珍贵，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动用。
光明神殿那方，夜光正撑开结界避免光明神殿的人也被月光误伤。月光的意识已经失控，散发出来的杀气是之前的十倍。
做好了这些，夜光的心思开始算计。
可惜麒麟族只来了一个人，褚越身上肯定有保命手段，这一次怕是拿不到麒麟的血脉了。
至于凤鸟和神龙两族，总有弱者来不及脱身，而被舍弃。
他只需要继续看戏就可以了。
正如夜光所猜测的那样，凤鸟族和神龙族有再强的保命手段，也无法带走所有人。
“白炎阁下，这是我们凤鸟族的至宝，第一任族长的金翎羽，你拿着它，等褚越撕开空间，到时候你带凤玑从这里出去，金翎羽可以让你们不受空间裂缝的乱流的侵扰。”
凤奺将金翎羽递到了巫白霜面前。
危难关头，要保存族中最具有天赋的血脉。同时还要选出一名足够强大的强者保护他们，在他们看来，巫白霜是最好的人选。
可出乎意料的是，带着黑金色面具的白发青年没有伸手接过金翎羽。反而拿出了自己的圣阶武器。
霜星这颗珠子模样的圣阶武器，陷入沉寂时，宛如一件优雅精致的饰品。
“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我的契约魔兽会送你们出去。”
白发青年的话语声依旧平静，仿佛带着一股能够抚平情绪焦躁的魔力。
巫白霜说完，便将契约空间里的簇雪召唤了出来。
俊美优雅的人形魔兽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银发下的额头露出了繁复的兽纹，衬着那双清冽的银眸多了几分古老神秘感。
龙燧惊呼出声，“白泽！”
远古神兽诸多，但能将血脉传承下来的神兽并不多。
神兽白泽血脉在日月大陆中消失已久，大多数人都认为白泽血脉已经断绝，没想到会在今日重新见到。
“簇雪，等神境领域撤去，你就保护凤玑他们离开这里。”巫白霜吩簇雪。
簇雪融合了暗塔一半的法则核心，与七色流光的法则核心出于同源，操控这里的空间法则不成问题。
“谨遵吾主吩咐。”簇雪应声。
“白炎阁下，你这是……”猜测出巫白霜打算的褚越心中震动，未说完的话语在触及到那双浅蓝色眼眸时，倏地没了声音。
巫白霜的神情很平静，他并非不理智，而是理智得过分。
他要去阻止红月陷入疯狂。
在云夕大陆的时候，因为实力的悬殊，红月最终被光明神带走。
可在流光秘境中，光明神暂时触及不到的领域，他不会再让历史重演的。
霜星从巫白霜的手中飞出，冰灵力流转，萦绕在霜星周围的古老符文被激活，这一次，那些虚化的法则被实化，金色的法则线条围绕着霜星，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巫白霜的法则之力，是由白氏族长白长鸢亲自教导的。除此之外，彻底觉醒白氏血脉后，天地间的法则对他更为亲和。
借助法则之力抵御红月的攻势会很有效，但这并不是关键。
“轰隆——！”
剧烈的灵力碰撞声响起。
霜星越过了猩红的血蔷薇藤蔓，撞在了红月的身前，与她周围的护体灵力碰撞到一起。
耀眼的蓝色光华点亮了那双猩红色的兽瞳。
巫白霜的身影踏空而起，朝着红月的方向靠近。
几乎是本能反应，那些藤蔓朝着巫白霜的方向汇聚而来，试图阻止他靠近自己的宿主。
而红月，也就是如今月光，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颗幽蓝色的珠子，仿佛是用尽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自己充满杀戮的意识克制。
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似乎是她的护体灵力。
不，就连脑海中那层遮掩住记忆的浓雾，也被打散了。
【你的名字，叫做白蔷。】
【你有一个妹妹，要保护好妹妹。】
母亲温柔地低语取代了悲伤的哭泣。
在月光混乱不堪的意识海中，一些记忆正在复苏。包括烙在她灵魂深处，那道契约开始微微发烫。
【请您契约我，我拥有魔兽的血脉。】
【我不想再一次变成仇人手中的刀剑，倘若我丧失了所有的理智，您就用契约将我杀死。】
【拜托您了……】
这些，才是她的记忆！
月光咬紧了牙关，她的手指紧握成拳，尖锐且锋利的指甲刺破了她自己的掌心，滚烫的鲜血溢出。
疼痛刺激了感官，也让月光回想起了更多的往事，在她被光明教会控制的时候，曾用这双手伤害过白薇，她唯一的妹妹。
决不能再一次地重蹈覆辙！
【你记起来了吗？】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出现在月光的意识海中，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隔着几十尺的距离，交错的蔷薇藤蔓之上，白发蓝眸的青年正静静地看着她。
当然，她全都记起来了。
月光转动了自己的兽瞳，无声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白蔷。】
【那么接下来，我会带你出去……】
【不行，光明神的眼睛在监视我。】
月光的兽瞳深深，夜光就在她的背后，倘若此时她有任何异样，光明神的意志极有可能短暂地降临。
“……”
巫白霜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变故，他拧起眉头，思考带着凤玑等人撤退的可能。
【攻击我吧，将我打败，就能够出去！】
月光的意识透过契约传到了巫白霜的脑海，随后，萦绕在巫白霜周围的藤蔓开始朝他“主动”发起攻击。
冰灵力流转，一道高级灵技的法则图纹闪烁，凝聚成了千百道冰棱，朝那些蔷薇藤蔓刺去。
灵力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战况十分激烈。
造成这样局面，从月光施展开领域到和巫白霜交手，不过发生在半刻钟。
旁人纷纷陷入震惊的情绪中，是什么样的圣境巅峰修炼者，竟然能跨阶和神境强者打成平手？
就连夜光也没有想到，在月光神境实力的碾压下，竟然还有人能冲破等级压制，造成动乱。
惊诧过后，夜光很快就认出了来人，是当初在悬崖边与他交手的那名圣境巅峰修炼者，他的实力对上月光应该不足为惧……
可夜光的猜测还没有分析完，他便看到了那名白发青年招手引动了天地法则！
天地法则的掌控，是虚境强者才会的奥秘！区区一名圣境就妄想得到天机？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手段？还是和自己一样，是承载了虚境强者意识的躯壳？
夜光来不及多想，视线所及，月光展开的领域在天地法则的影响下出现了崩塌。他沉下眉眼，同时操控起了法则，打算加入战局。
然而变故发生地要比夜光想象中的还要快。
“砰——！”的一声，月光的身影被击飞了出去，以她为核心的领域迅速崩塌，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中。血藤蔓重新化作了灵力，回到月光的身体里，维持着她体内的生机。
“该死！”夜光咬牙，眼眸中满是愤怒，这个破坏他计划的修炼者，无论是不是虚境强者的分身，他都要对方付出代价。
金色的法则线条在夜光的身侧涌动，他眼中那双暗金色的瞳仁流转出虚无的符文印记，光明神的力量正在他这具躯壳中觉醒。
哪怕最后这具躯壳会因为承受过虚境的力量毁坏，他也要毁掉那名冰灵力的圣境巅峰修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