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lematis 铁线莲(三)

洛弗因记得有一年平安夜,他和颜休一同招待他国大使,因为大使热爱音乐又对艺术方面有很深的素养,所以晚宴过后是到皇家音乐厅,欣赏颇受国内外欢迎的经典歌剧。

他对于这些并无造诣,和对方的打扮华丽脂气浓重omega夫人也话不投机,再加上洛弗因自带的高冷气场和少言寡语,作为王夫来说,他在外交方面的表现并不合格。

洛弗因当晚一直木着脸的表现令颜休不太满意,她在中场休息找洗手作为借口,趁邻下无人的间隙说了他两句,现在想来语气也没有多么不好,就问他怎么回事,能不能不要表现出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不求他多热情,至少给点笑颜色。

只是他当时年少气盛,和她顶撞反驳,“我又不是卖笑的,早知这样,你娶我干什么?”

颜宁当时什么反应来着?

大概是被他气到,没说话瞪了他两眼,然后拎起礼服的裙摆,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有些后悔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回到包厢里时,颜休和大使坐在前排,她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在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时顿了一下,转瞬就接着微笑和对方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为了转移情绪,洛弗因把注意力集中在表演上,剧情正演到公爵夫人趁着公爵不在家,把情人男扮女装打扮成女仆的样子,放到身边方便偷情。

公爵回来时见到也没能察觉,公爵夫人在他面前就一副亲热的态度,一转身就和情人你侬我侬,嘲笑公爵愚昧蠢笨。

这一幕是喜剧,在女高音华丽的高腔下,场下的观众被逗笑发出阵阵笑声,接着就是热烈的掌声。

洛弗因则觉得剧情恶俗低级,颇有些嫌弃。

大师的夫人也笑了,她见洛弗因没有太大的反应,和他搭话,“王夫殿下是不是不喜这剧?”

他本不想回答,但想到颜休刚刚的嘱咐,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也回答道,“我不太能欣赏歌剧。”

“是这样啊。”大使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不习惯看不懂,后面看多了就好了。”

“说来有趣,这出戏,在我们那可能就不太适用。”她想到什么毫不避讳笑着说,“在我们星,夫妻关系是开放式的,各自找情人都很正常,何必弄这么麻烦。”

她眯起眼笑的暧昧,“不过,在丈夫眼皮子底下偷情,倒是别有情趣。”

洛弗因感到无语,没有说话,台上扮演情人的歌伶有一副出众的好皮相,他唱着露骨的情话,迷倒了台下一片观众,在倾诉爱慕的时候,仰起头把视线投向他们的这个包厢,朝年轻貌美的女王飞了个多情的媚眼。

大使见此,调侃颜休,“不愧是殿下,魅力非比常人。”

颜休无奈装作生气的样子,拿洛弗因找借口,“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家那位要是听进去较真就不好了。”然后转头看了他一眼,带着些如同小夫妻间的嗔怪,“是吧。”

大使笑了两声,“哈哈,陛下与王夫殿下还真是恩爱啊。”

颜休笑笑没有说话,洛弗因就坐她身后,刚刚的不悦被抚平,眉眼舒展一些,大使夫人见他心情不错,也讨好地说,“大多君主都博爱,或为稳定政权,后宫充实,像陛下与您这样一双人的王室实属罕见,着实令人羡慕。”

的确,两人年少成婚,到如今也有七八年,虽说比当初冷淡了些,也未见颜休有再纳的意愿。

洛弗因念及此,脸上浮起一片不易察的浅红,低声回道,“的确。”

歌剧谢幕,演员们站成一排向观众致谢,颜休、大使和其他陪同人员在包厢里等着散场后与演员们见面,并将与主演一一握手。

颜休穿着华丽的礼服,肩披白色的绒毛坎肩,头上的钻石王冠在灯光下闪耀,整个人雍容华贵得熠熠发光。

她端庄地站在那里与演员亲切地交谈了几句,等到了那个扮作情人的男beta主唱,见到颜休很是激动,不同于他人,没有征得颜休同意就牵起她的手行了个吻手礼,然后双手攥住研修的右手兴奋地说,“太荣幸了,我居然能见到女王陛下的真容,而且能为您表演,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颜休面上并没有恼怒,面带微笑,“谢谢,你今晚的演非常出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听她这么说,演员更激动了,“真的吗?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叫杰克,如果……”

“放肆!”洛弗因就站在她身侧,见那人喋喋不休,忍无可忍语气不悦有些大声,打断了对方。

他这样使得演员表情一下十分惶恐难堪,就连正在与女高音攀谈的大使夫妇都停了下来,看了他们几眼。

颜休面不改色抽回了手,点了下头“期待下次有机会能见到你的演出。”暗示下一位。

等送走了客人,颜休和洛弗因坐上回宫的车,她一下子变了眼神,扬了一晚上的嘴角也垮了下来,肉眼可见的生气。

他自知理亏,悄悄覆上她的手,颜休一直看向窗外,把手移开,什么也没说。

在前面开车的护卫官看出氛围不对,放下车内的挡板,给二人一个相对私人的空间。

“陛下……”他小声唤她,希望能让她正眼看下自己,带着些歉意和讨好。

颜休依旧没有搭理,等到了宫殿,她径直走上台阶,边走边摘下长长的手套和首饰,放到身后跟着的女仆举着的托盘里,却没有朝主卧方面,而是往书房那边去。

“颜休!”洛弗因拦在她面前,低下头看着她,我错了几个字说不出口,憋了几秒,“……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颜休抬头相望,看着他委屈的深邃紫罗兰色的双眸,一个深呼吸,“我累了,不想聊这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要分房睡?”洛弗因有些不依不饶,拦着不让走,每次只有两个人吵架她才会睡书房旁的客房。

“……我说了我累了,让开。”颜休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洛弗因想了想,上前揽住她希望求得谅解,却被她用手阻挡,声音也逐渐大了一些,“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任性!”

“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还当自己只是公爵家的少爷,什么都得由着你的性子来,稍微不如意就给别人甩脸子看……”

颜休这几天一直在操心一些事,没控制住情绪,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了,就闭上了嘴,绕开他准备分开冷静冷静。

可被她说完,洛弗因也有些激动,“那家伙当着我的面勾引你!你让我怎么忍,今天这个beta,明天那个omega,一天没完没了的,你以为我不烦吗?”

“还有占星馆的那个,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他看着颜休的背影,声音有些颤抖,质问她道。

她顿了下脚步,头都没有转回来,“……你,不可理喻。”

现在几年过去了,颜休对于过往都以忘却,颇为有趣讽刺地,她被自己安排成身边的侍女,或许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将情人趁着女王不在故意放到身边,不知检点。

洛弗因坐在餐桌前等着主厨布上晚餐,颜休就走到一边同其他侍女一同忙碌,他蹙眉说道,“回来,谁让你做那些事了。”

颜休面带疑惑,指了指自己表示你在说我?

“还能有谁,过来。”他看着颜休,表示不用她参与摆盘。

哦。颜休没有吱声,站到他身后,更像是守护的侍卫,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这样又使洛弗因感到不悦,“你就这一个表情?板着脸是对我不满?”

废话。颜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不看我?还有你为什么说话就只有几个字,是不是和那个哑巴待的时间长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太长时间的分离,让洛弗因有些敏感和歇斯底里。“从今天起,你要是跟我说不满三千字,你就不许回去睡觉!”

这回颜休表情倒是有了些变化,虽然看他的眼神写满了你是不是有大病,但是迫于身份,回答了句,“……是。”想了想赶紧补了两个字,“殿下。”

说完她就开始犯愁,按这个速度,今晚大概率不用睡了。

洛弗因见她回答还算干脆,心情好了不少,弯起唇角,仆人们将饭菜摆到他面前,光前菜就三道。

然后颜休就正要同其他人一起退下,就被洛弗因叫住,“你去哪?”

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了,她眨了眨眼回道,“去吃饭……殿下。”

他又不能当着下人的面无缘无故留住她,洛弗因顿了一下,“谁说你可以走了,你不知道,应该每道菜都试毒吗?”

她没听管家说过啊,连主厨都慌了,“不会的殿下,每道菜在呈给您之前都是确保万无一失的,我们有几个脑袋也不敢下毒啊。”

“我不放心,”洛弗因明知不会有事,却一口咬定,必须颜休先试过才吃。

颜休见其他人为难,叹了口气走了回来,“好的,殿下。”

“其他人都退下吧。”洛弗因将其他人赶走,她走到他身旁,又拿出一副刀叉,切下一块,刚要放到嘴里,又听洛弗因命令,“坐下,你站那是想让我感到压迫?”

颜休太阳穴的青筋崩了出来,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是。”然后坐到旁边,每道菜切下一小口,然后放到嘴里。

不得不说,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柏兰,这些年光吃柏兰做的乡野小菜,皇室的每一道都显得格外惊艳,她在心里点头,不愧是王室的厨子,就算是普普通通的茄子,做出来的都完全不一样。

洛弗因见她眼睛放光,嘴角微扬,差点就说出你多吃点这种话。

总共十二道菜,她不禁感慨奢侈,每一道都尝完之后,呆了几秒,对洛弗因说,“试完了,应该没毒。”

“啊,好。”他刚刚看她出了神,回神之后,问她,“你觉得哪道味道不错?”

“都挺好吃的。”颜休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回答道。

“那你就都吃了。”她摸不到他的脑回路,他接着说,“你觉得这些,我都能吃完?”

他用那种你以为我是猪吗的眼神看她,“你觉得好吃的都拿走解决掉,不然就我剩什么,你就得全都吃光。”

这是什么逻辑,你吃不了就不要让人上这么多菜,还有,不应该是觉得好吃的留下吗,为什么是好吃的不要。

似乎听到她心里的疑问,洛弗因掩饰地咳了一声,“你觉得像你这种人和我的口味喜好会相同?”

哦。颜休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既然他这么说,能和王夫同样的餐饮大概整个宫里都找不到第二个,不吃白不吃,她特意剩下些汤汤水水留给他,不吃就饿着,嘴上答着,“是。殿下。”

“……不要用殿下来凑字数。”

“……”

“说话。”

“是。”

“你就没有点别的想说的?”

“没有。”

“…….”

洛弗因吃没吃饱她不知道,反正因为报复性饮食,她是吃撑了。虽然没毒,但是吃得胃不舒服。

吃完饭后见到侍女长,才发现自己的地位在这宫里还算高的。除了洛弗因以外,没有人可以指使她干活,一切工作听从洛弗因安排。

她的房间不同于其他仆人,是在夹在书房和主卧中间的套间,虽然不大,但是离主卧很近,以前都是安排给保护主人安全的贴身护卫,方便守夜以及主人在出现危险时第一时间赶到。

宫内为了防止他国间谍的窃取信息,采用的都是古老的通讯联络方式,可以采用内线电话,或者主人敲叫人的按铃。

宫殿是旧人类时代留下的建筑,改造前主卧的墙壁中还保留着古时的结构,墙体薄,两墙中间有让以前内官监听记录的空间和小窗,自颜休即位将这里改为别宫后,全都堵死。

好在晚饭后洛弗因就没有再折磨她,颜休洗过澡之后换上屋内备好的睡裙,她擦干头发后平躺到床上,屋内的摆设简洁高雅,让她不禁感叹,就算是侍女,这里的条件都要比在柏兰那里好上不知多少。

不知道现在柏兰在做什么,这里和他那边是不是有时差,当时她被绑上飞船的时候,他被领主拦下,一脸的震惊和无能为力的绝望,看样子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三千万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才想起来,忘了问工资了。

颜休叹了口气,翻个身准备睡觉,却因为思绪万千难以入眠。

辗转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去阳台那里吹吹风。

高大乔木的树冠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声,明明是仲夏,却没有蝉鸣鸟鸣,这里的植物长得都比乡下的规矩整齐,虽然漂亮,但是看多就令人感到乏味。

她自由自在惯了,现在如同笼中鸟,感到满是拘束。

不过,再仔细听,居然有人哭泣的呜咽声,她找了半天声音的来源,发现花园的忍冬花篱下,蹲着个不易察觉的小孩。

颜休觉得不应该管,可是又觉得听到他的哭声莫名烦躁,于是趁人不注意窗台偷偷爬了下去,不过三楼,对她来说并无危险。

小孩子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拿着小铲子在树下一边抽噎一边挖土,声音压抑着,看来怕被人发现。

“你在做什么?”颜休蹲下去,好奇地往他挖的坑里看。

“唔!”小人儿被吓了一跳,往后蹲坐到了地上,他抬起头,颜休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

这分明是个迷你版的洛弗因,但是又不完全一样,银色的微卷短发,精致的五官,瞳色是如同黑曜石的漆黑,吃惊地看着她,睁得溜圆,里面隐隐泛着流光溢彩的金。唇形也不同,天生向上翘,看起来柔软更加可爱讨喜,粉雕玉琢,精致得如同教堂里壁画上报喜的丘比特。

他张大了嘴又拿沾染了些许泥土的小手捂住,怕尖叫会引来仆人,鼻头和眼眶都红红的,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洛弗因的儿子吧。

虽然洛弗因她不喜欢,但是对这个小兔子她从第一眼就很有好感。

颜休露出些笑意,手托着腮离他更近了几分,“需要我帮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颜休(小声):一、二、三、四、五(数数字)。。。

洛弗因:你在干什么?

颜休:努力说够三千字。

洛弗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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