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lematis 铁线莲(二)

即使不记得了,今天的我还是要为昨天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颜休觉得,自己当时看到这位位高权重的omega时所谓的悸动,一定是被美色所短暂迷惑,以及本能在提醒她离他远一点,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欠钱是真是假不论,几乎是绑架一般,连再回修道院收拾下行李的功夫都没有,不由分说地捆到飞船上,也并没有能和柏兰好好道别。

她当然不相信以洛弗因的身份,会费这么大劲跑亲自到这么远的地方追她一个小小的债务人,三千万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或许是一辈子都难赚到的钱,可对于向他这样的上位者来说应该并算不上什么。

不过有旧仇大概是跑不了的,“恰好我身边还缺个侍女,你大概干个七八十年就能还清了。”洛弗因语气中满是嘲讽,“而且在我眼皮子底下,也防止你再次逃跑。”

颜休坐在飞船上,她不明白这位王夫大人为什么非要与她同处一室,扭头不愿与对面的洛弗因相望,外面的一片漆黑宛如她的未来,让她不禁叹了口气。

洛弗因端着咖啡杯,表面上是在看着里面的液体,实则在观察她。

他知道她这样的表情就是在生闷气,洛弗因没有再说什么刺激她的话,甚至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还带着些微不可查的讨好。

两个人相互无言,这样冷漠的侧脸与某次出访他国一同坐在车里重叠,明明实际距离很近却仿佛相隔千里。

想来也是,当年第一次见面,自己就没给她留下好印象,后来结婚也更像是一厢情愿,她只是屈服于现实与利益。

空乘按洛弗因的吩咐,端给颜休一杯安神的热牛奶,和用来披盖的轻薄舒适的羊绒毯子,这让颜休有些诧异,她看了眼洛弗因,他别过头嘴硬的说,“喝吧,休息好了才好干活。”

颜休的确也是经历了大起大落,奔波得十分疲倦,热饮让她感到了放松,里面也放了些安眠的药物,明明在他面前应该绷紧神经,却忍不住将它喝下,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陷入沉睡。

看着她还带着些戒备的睡颜,洛弗因轻放下杯子,走到她身边把躺椅放平,将要滑落的毯子掩好,手指却舍不得收回,又怕把她惊醒,只是指尖若有似无的轻抚,拨开额前的碎发,流连在微微皱起的眉宇之间。

“殿下。”古戴尔在外面敲了下门,然后走了进来。

洛弗因收回手,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有什么事去外面说。

等到了走廊,洛弗因收起脸上的柔情,又恢复到那副高冷不可侵犯的模样,古戴尔出于多年老友的情分,实在没忍住压低声音问他,“你这是干吗?你疯了吗?万一陛下哪天想起来了怎么办?”

他想起刚刚洛弗因说出那句话之后,女王诧异的表情,以及向他用询问这是不是真的的时候,他居然在洛弗因的眼神威胁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就不能直说你俩是伴侣,然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吗?”

古戴尔甚至开始在想辞职逃到他星,像他这种夹在这残暴夫妻俩中间的人,大概第一个会被开刀解决掉。

洛弗因难得没有因为他有些以下犯上的语气生气,而是带着些挫败感甚至委屈地别开头说:“伴侣怎么了,她又未曾爱过我,又不会关心我怎么想,我就是想趁此把她留在身边而已。”

女王是属于国家的,回到那个位子上两个人最多就只剩相敬如宾,她忙的时候,经常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次,或者一起出席宴会,还要装作恩爱的样子,实际上连几句话都无法好好说上。

他也有私心,哪怕只是短暂的时刻,他也希望颜休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古戴尔叹了口气,女王消失的这几年,洛弗因过得十分艰辛,他也看在眼里。现在人找到了,至于他这么做对不对,有什么后果,也不是他能制止的了的。“我知道了,我会先替她伪造个身份,让她待在你身边。”

“不能让元老院的那帮家伙知道她还活着,当初她出事说不定就和他们脱不了干系。”洛弗因眼神凌厉,很多事,也是他这些年替她执政才知道,而她当年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多少也能理解一些。

古戴尔是隶属于上议院少有的,性别为beta的新贵族,也是其中亲王派的一党,和颜休和洛弗因又是从小认识的同学,所以很多事情洛弗因交给他比较放心。

“还有,她的身体有些古怪,信息素时隐时现,现在更像是个beta。”洛弗因想到这点就陷入深思,估计这也是这些年一直很难找到她的原由。

能做到的只有科学院或者占星馆里的人,想到占星馆里的一个人,洛弗因的眼神又暗淡了几分。

“我会安排进行一次检查。”古戴尔的手下迪伊就出自科学院,可以交给她去做,只不过她刚来没几年,之前并没有机会亲自见过女王本人。

“嗯。”洛弗因点点头,虽然古戴尔平时打扮的吊儿郎当但是办事还是靠谱的。

“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古戴尔拍了拍洛弗因的肩,然后手插着兜走了。

洛弗因重新回到房间里,见她睡的香熟,蹲到她面前,将她的手放到手心,感觉这些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她消失的时候,他正怀孕八个月,听到她战死在外的消息之后,刺激过度导致难产,还是多亏他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和一直不放弃,才生下那个孩子,只不过在腰腹部永远的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

国不可一日无主,即使再过难受,肩负的责任也要求他替她扛起重担,因为出身显赫和兄长作为支撑,这些年咬咬牙再困难也就这么过来了,可最初的几个月,每当夜深人静听到孩子的哭声,他一个人爬起来哄入睡的时候,就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崩溃了。

而让他熬过去的理由,居然还是他一直视为情敌的人一顿劝说,以及告诉他,颜休并没有死,只不过是失踪,让他活着有了些盼头。

一开始是不停的思念,后来就逐渐演变成愤懑,最后甚至转化成恨意,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过于辛苦。

想到此,他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大,让还在沉睡的颜休发出一声闷哼。

她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在洛弗因眼里鲜活又熟悉,像是小时候两个人互相不对付那会,总是被自己气到的样子。

他轻笑了一下,终于没有忍住,低下头,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还活着,太好了。

颜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疗舱里,睁眼看到的是罩在头顶的玻璃罩,旁边站着一些医生和护士,在为她做体检。

见到她清醒,迪伊走上前,她不太会演戏,明明古戴尔吩咐过不要露出异常,但想到这位是传说中的女王陛下,她还是忍不住自动恭敬起来,“您醒了呀,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颜休摇了摇头,然后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像是在询问这里是哪里。

女王长得真的是太好看了,眼睫毛好长好像仙女……迪伊被她的美貌迷惑,晕乎乎地说,“哎呀哎呀,这里是王室的诊断室了,您……”

她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一秒恢复严肃,“咳,你马上就要成为专门服侍王夫的人,所以先对你做了个简单的体检。”

颜休通过她的提醒,也想起了三千万的事情,表情一下子忧郁地沉下来。

“您、你别难过呀,其实,其实你的工作会很轻松的,不要担心。”迪伊最见不得美女难过,赶紧安慰她。

出了检查室,颜休被安排换上了皇室内侍专门的衣服,门外等着她的是古戴尔,他朝她笑得开心,开车载着她和迪伊朝别宫开去。

一路上,他就像个七大姑八大姨一样问东问西,唠唠叨叨喋喋不休,颜休坐在后车座只能看到那颗火龙果一样不停摇晃的头不愿搭理,大多时候是在望着窗外的景色,潜意识已经明白,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肯定是她长时间待过的地方。

位于郊外的阿波罗宫虽不如主宫豪华壮丽,却依旧保持皇家规格的富丽堂皇,修建整齐的树篱,精美的大理石雕塑喷泉,门口的守卫在古戴尔出示证件和扫描过面部信息后,对车辆进行了放行,他们见到颜休本来要进行盘问,古戴尔提交了洛弗因的手令,就没有再多纠缠。

她没有直接被安排去见洛弗因,而是被交给管事的管家,进行了大半天的培训,包括服侍王室应注意的事项,以及她所要面对的工作。

这位管家是这两年才聘请过来的,原本服务于没有子嗣的他国的老公爵,业务能力一流,王夫很少下榻别宫,这回说要常住一段时间,并且特意吩咐他教导新人,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他知道虽说是侍女,但是这个职位一般只有贵族才能担任,而且以前王夫殿下从来不允许安排能近身的内侍,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王夫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情人。

毕竟都孤寡了五年了,女王说是失踪其实应该早就死透了,而且一看这脸,就知道是个吃软饭的,啧啧啧。

虽然王夫总是一副禁欲高冷的表情,不还是耐不住寂寞?

他这么一想,对颜休的指导便分外用心,她在乡下闲散了五年的时光,突然被人从站姿到说话用词都进行约束,感到十分痛苦。

不过她在礼仪方面稍微一点就透格外优秀,并非一天半天能够达到的效果,管家想这果然还是哪家的大小姐吧。

被折腾得快褪去一层皮的颜休,在傍晚得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去服侍王夫进行晚餐。

于是刚从主宫那边开完会,匆匆赶回来的洛弗因得到了他意料外的惊喜。

昨晚他牵着颜休的手,躺在她旁边的座椅上,这几年来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实,虽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睁眼确认她不是自己做梦看到的,但也感觉到久违的安心。

今早见她睡得香甜,不忍叫醒又不愿接他人之手,亲自将她抱到医疗舱中。

以至于在会议上,他一直心不在焉,只想早点回去。

洛弗因没有在门口见到颜休还有些失落,站在卧室的镜子前,镜中的人依旧隽秀貌美,五年在他身上增添了成熟稳重,可他却越来越没有自信,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扔到床上,单手解开系在领口的领带和最顶端的两个扣子。

这时响起两下敲门声,竟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就推门而进,这让洛弗因有些恼火,因为平时除非洛弗因指派,不会有人会进他的卧室。

他刚要回头训斥,就看到穿着裁剪得当的黑白两色女仆装,头发盘起一脸平淡的颜休。

她将他扔到床上的外套拾起,放到臂弯处,见他不说话一直盯着自己,抬眼对视,纤长的眼睫忽闪了几下,然后想起刚刚那个话多的老头的灌输。

老头为了教会她这个面无表情的木头,捏着嗓子装女仆为她亲自示范的样子让她忍俊不禁,于是眉眼弯起,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欢迎回来,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洛弗因:阿巴阿巴

某些人表面毫无波澜,实际上激动得大腿都快掐紫了。

没想到吧!这俩娃都有了~还是能打酱油的那种!

我写文真的超慢,可能是其他人的三倍时长,所以我说的时间点经常写不完,没有就不要等了。

但是我想要收藏和评论呀~不要让我单机写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