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哄孩子哄得惯了, 闻言顺手揉了揉卫璟的脸,笑着说道:“我自己能走,你背钏儿吧, 还是不要背我了。”
“瞧, 开始厌烦我了。”卫璟酸溜溜地撇撇嘴,假意瞪了卫楚一眼。
两人虽成亲已久,可每次见到卫璟的时候,卫楚都难逃怦然心动的感觉。
此时见卫璟一脸恳切地望着他的眼睛, 心跳加速的卫楚属实做不到视若无睹。
屋中不清醒的人被带走了大半,只剩下老鸨子和龟公浑身发抖地跪在门口等待发落。
夏日的晚风从窗口吹拂进来,将浓重的香气送至两人的鼻息间。
卫璟挥袖拂开这缕浓香, 对卫楚说道:“我们出去等吧, 这酒楼里的胭脂味儿太重,我担心你闻了头晕。”
他说这话正合卫楚的心意。
这楼里的香气熏得人头疼不已,即便开着窗子,也没能将那恼人的味道散去半分。
方才在对峙江府台和他手下侍卫的时候,卫楚就因为闻到这屋中令人作呕的俗气脂粉味儿,所以会有那一瞬间的恍惚。
饶是卫璟这种接近于百毒不侵的体质,闻多了这种并无杀伤力的味道,也还是会觉得厌烦。
卫楚点点头, “嗯, 在楼下等也好, 还可以瞧瞧夜市的热闹。”
老鸨子谄媚地步步紧跟在他俩的身后, 见二人站定在朔月楼门口,便紧忙拽着龟公重新跪在了地上, 等待陛下的传唤。
“你去那边儿买些沾了红油的串串, 我觉得味道应该会不错。”卫楚有凳子不坐, 直接躬身坐在了朔月楼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之前,使劲儿用肩膀撞了撞卫璟,示意他去夜市街上给自己买些东西吃。
卫楚说话的时候,卫璟正东张西望地在街市上寻找着能引起卫楚兴趣的新鲜玩意儿,便没注意到他在对自己说什么,因此一个不注意,就被卫楚撞得直趔趄,险些栽进朔月楼边青石桥畔的月滢河里。
“你这就有些歹毒了,”卫璟吓了一跳,匆匆扳住门柱才得以站稳,回头气闷地对卫楚抱怨道,“相公好狠的心。”
卫楚咧嘴一笑,朝串串的方向挑挑眉,示意卫璟可以出发了。
正当卫楚将最后一串美味吞进口中的时候,负责护送钏儿的护卫们也刚好抵达了朔月楼前。
钏儿被不熟悉的人带走,吓得不轻,但好在她的适应能力很强,加之这工夫见到了卫楚,她顿时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大声地叫道:“小舅舅!”
还没等她扑到卫楚的怀中,就瞧见了更喜欢的人,不禁越发高兴地喊了起来:“小舅母!”
卫璟朝她张开双手,朗声应了一句:“哎,钏儿乖,来找小舅母抱。”
跪在地上双腿发麻的老鸨子整个人都麻了。
她无法将眼前这个带着慈父笑意的俊美男子,和方才那杀人不眨眼的年轻帝王联系到一起去。
就算是性格随和,可也不至于……做人家的小舅母吧?他究竟是有多喜欢这位君后,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许是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卫璟并未将老鸨子和她的朔月楼夷为平地,只是在深夜命格芜去点了个户部侍郎过来,连夜清查朔月楼的账目,随后便带着卫楚和怀中笑嘻嘻的小丫头坐进了回宫的车驾。
卫璟垂眸琢磨着钏儿头顶的羊角辫儿,十分感兴趣地捏了又捏,随口道:“江丞这人,倒让人搞不清楚他的脑子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卫楚侧头看了他一眼,心知卫璟说的是阿姊的家世,素爱仗势欺人的江府台,又怎会让自家儿子对忠勇侯府的千金如此不屑一顾。
“之前我也觉得甚是奇怪,”卫楚从卫璟怀中接过昏昏欲睡的小丫头,一下一下地轻抚着钏儿的后背,轻声对卫璟道,“但是今日瞧见了江丞本人,才知道他只是一个贪图享乐,连自己亲生父亲的前途都不在意的废物,只知道让他的父亲保全他,却从未想过要为家人做些什么,这种人,又怎么会对阿姊负责任呢。”
卫璟倒了杯茶,凑到卫楚的唇边,伺候着他喝下。
喝完热茶,卫楚轻蹙着眉头把话说完:“所以我觉得,阉了他,对这京中的女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卫璟中肯地点点头,毫不吝啬对卫楚的夸奖:“楚楚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
这日,亡极一大早就进了宫,倚在寝殿中的坐榻上,低头安安静静地吃着宫女送进来的糕点。
“小侯爷的身体近来可好?”卫楚对杨安其的印象自是不错,更何况如今亲上加亲,他也就越发将杨安其当做自家人来关心问候。
亡极从盘子里拿了块卫楚亲手做的糕点,端详了一会儿,一口咬掉了大半,含糊不清地回答卫楚道:“他?近来可太好了。”
语气里隐约带着几分愤愤不平的意味。
“小侯爷的身体恢复得好,那便是万事大吉。”
卫楚扶着趴在桌案上写写画画的酸杏儿,抽空瞟了亡极一眼,“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并未走心的卫楚原本只是无意问了这么一句,没想到亡极听完竟直接僵住了,连口中的糕点都顾不上咀嚼,就立即大声反驳道:“我才没有!”
酸杏儿仰起小脸儿,朝着亡极嘿嘿一笑,“鸡伯伯胖胖。”
即便卫楚已经给酸杏儿纠正过无数次亡极伯伯的名字,但他还是记不住,一见到亡极,就会掐头去尾地叫他“鸡伯伯”。
亡极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倒也从不在意,不过此时见酸杏儿居然跟他爹亲一起嘲笑自己,亡极便忍不了了。
“哎哟你个小坏蛋,”亡极作势要来掐酸杏儿的脸蛋儿,被卫楚迅疾地戳了一下肋骨后,顿时受不住这阵儿麻痒,灰溜溜地缩回到了椅子上,愤愤道,“你就宠着他欺负我吧。”
卫楚忍不住笑了起来。
亡极也没再接话,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你今日好奇怪,话太少了。”
卫楚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意有所指地挑挑眉,“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亡极的性子欢脱,虽然话多,但却是个不好意思对人说心里话的主儿。
如若他真的遇到了什么羞赧之事,怕是将他打晕了都没法儿撬开他的嘴。
卫楚了解他的性格,于是也就没有逼问,任他懒洋洋地瘫在那里吃着糕点。
亡极吃得累了,抬手揉揉眼睛,朝后倚在软枕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对卫楚说道:“这炎炎夏日……总是让人觉得困倦。”
“你?觉得困倦?”卫楚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之前抓人的时候,你可是一夜奔袭百里也不曾说过半句累。”
“有这样的事?”亡极直起身子,梗着脖颈蔫巴地回忆了一会儿,终是摇摇头,“……我怎么不记得?”
酸杏儿从桌案上爬下来,一路小跑到亡极待着的坐榻边,抱住他的腿:“鸡伯伯抱抱。”
亡极伸手将胖娃娃提到怀里,却不小心露出了微微发福的腰侧。
“你该不会是……”
卫楚上下打量着亡极有些浮肿的皮肤,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这么要面子,得请秦禾苏来偷偷给他瞧瞧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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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阿姊的事情,卫楚已经很久没有和卫璟共处过了。
为了保险起见,卫楚早早地就将酸杏儿送到了戏命的房中,不让他有瞧见父皇“打”爹爹的可能。
卫璟是在怡思殿中用的晚膳,自然没有见到卫楚偷偷喝酒壮胆的样子。
等到他回到寝殿的时候,屋中的酒气已经散去大半。
卫璟当然不知道卫楚心里在想什么,洗漱过后,就一如往常地回到榻上,阖上眼睛准备睡觉。
忽然,卫楚掀开被子,一个轻巧的翻身占据了上风,俯视着卫璟的墨眸中浸着泛滥的水意。
卫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朝床榻内侧的暗格探去,同时说道:“等等,我拿……隔孕膜。”
“早就用光了。”
卫楚俯身亲亲他的嘴唇,慢吞吞地说道。
他鲜少饮酒,如今趁着这醺然之际,也能对卫璟说上几句平日里难以启齿的情话。
“我最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了。”
卫璟的耳尖应景地开始微微泛红。
“对,就是这样……”卫楚满意地捏捏他的耳垂,“我特别喜欢。”
“楚楚哥哥,饶了弟弟吧。”
没有措施,卫璟实在担心卫楚会再次中招,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卫楚疼得脸色煞白的凄惨模样了。
卫楚歪着头打量了他良久,终是觉得有些无趣,作势要收回跨在被子两侧的腿,躺回到被窝里歇下,却被卫璟按住了膝盖:“生气了?”
“……”卫楚拿开他的手,重重躺进了被窝里,背对着卫璟。
“楚楚哥哥~”
卫璟用肩膀拱了拱卫楚的脊背,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酒后的卫楚极是好哄,只要卫璟吭声,他就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热情,很快便会败下阵来。
不过,撒了气的卫楚还是不甘心,揶揄卫璟道:“你似乎不怎么喜欢我了。”
卫璟被这样冤枉,自当是受不了,虽然明知卫楚是故意这样说的,但他还是不开心。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假意愠怒着侧过身子,不让卫楚瞧见自己的脸,反将一军:“那日接钏儿回来的时候,你险些将我撞进河里,这里、还有这里,到现在都还疼呢。”
卫楚瞥了一眼他那一身结实的腱子肉,自是明白这混蛋是在睁眼说瞎话。
不过气氛烘到这儿了,卫楚暂时并不想打破他俩之间这种温暖祥和的语境,翻身骑在了被子上,一如他当年为卫璟解毒的那晚一样,用指腹遮住了卫璟的眼睛——
“楚楚你要做什么?你……唔?”
卫璟的话还没问完,就被伏下身子的卫楚凑到了颈侧,旋即转过头,重重吻住了他的嘴唇。
与其说吻,倒不如说卫楚是在学着幼兽撕扯猎物一样胡乱地咬,毫无章法可言。
卫璟被他吻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趁着换气的时候迅速问道:“楚楚你要做什么?”
卫楚的额际泛着薄汗,如墨的发丝贴在鬓边,一字一顿地对卫璟说道:“嫌我撞你……”
卫璟担心卫楚会因为自己的玩笑而乱想,紧忙解释道:“我方才是在同你开玩……”
“笑”字还未出口,卫楚便按住了卫璟的唇瓣,似是并未在意他的解释,反而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
“那你撞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