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胡闹, 仲夏已过,天气虽然还有些炎热,但你也决不可穿得这般单薄!”

卫璟艰难地拉回了自己的神智, 俯身捞起衣着实在算不上得体的卫楚, 大步朝床榻边走去。

被人夹在臂弯中、像只反抗无能的小鸡崽一样的卫楚哭笑不得地挣扎道:“阿璟,你且先放我下来。”

闻言,卫璟抬手朝着自己整日用来威胁卫楚的部位拍了一巴掌,眸中满是不容辩驳的肃然:“放什么放, 你赶快歇下,日后休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今日是你的生辰,”卫楚被小心地放在了榻上, 口中仍旧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着, “我想让你过得难忘些。”

他一早便从戏命的口中得知,多年来,长公主殿下为了掩盖卫璟身为皇嗣的生辰,从未给卫璟庆贺过生辰,而如今的卫璟已是锋芒毕现之态,生辰什么的,自然也无需再掩藏。

“你能穿成这样来迎我回家,”卫璟伸手试了试卫楚脚上的热度, 见是温的, 才放下心来, 接着说道, “已经让我毕生难忘了。”

卫楚披着外衫坐在榻上,他一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卫璟的眼睛, 一边将两条细白的长腿缓慢地缩进被子里, 只露出被卫璟俯身握住的纤瘦足踝。

两人视线甫一相对, 卫璟的耳根又发烫了起来,避开视线:“你,你好生管住自己的眼睛,别到处乱看。”

“怎么了?”卫楚一副可怜又无辜的模样,抬起被红绸覆着的手腕,迅速地将卫璟的颈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笑吟吟道,“阿璟可愿意帮我解开这缚绳?”

卫璟舔舔嘴唇,偏不转头去看他:“平日里打我之时那般迅猛,此刻不过一根红绸子而已,你还需要我帮你?”

“来啊,阿璟,”卫楚抿着嘴唇,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着的羞赧之意,用糯白的牙齿叼住红绸的一端,仰头看着卫璟,轻声说道,“将床幔放下来,我们该歇下了。”

卫璟觉得自己若是再待在卧房里,明日这京城中热议的话题就会是——

镇南侯府废物世子暴毙于世子妃榻上,死因竟是强装柳下惠?!

想到这里,卫璟顿时不再犹豫,转身就走,其间还不忘将卫楚裹成一团,塞到床榻的最内侧,不让他有轻易追上自己的机会。

碍于有司空大夫和秦禾苏的叮嘱,卫楚确实不敢轻易动用内力来点卫璟的穴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拽着衣裳狼狈不堪地跑出去。

“戏命大人,帮我将他抓回来!”

卫楚此时的装扮实在不适合冲出房间去逮卫璟,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高声请求戏命的帮助。

由于近日并无需要出府去办的事情,戏命得以时常守在清沐阁中,以此来提防那个恨不能将卫璟碎尸万段的卫骁。

瞧着形势,卫骁虽看似前途尽毁,并且被幽禁在东宫之中寸步难行,可掉了毛的凤凰终究还是凤凰,即便卫骁落到如此境地,只要永朔帝没有下旨废了太子,他就还是有一线卷土重来的希望。

因此戏命并不会对守卫侯府一事有半分的懈怠。

作为北瑜国境内战力最强的男人,戏命不疾不徐地等着卫璟抓着自己的裤子,一路不停地跑到了院中,甚至还大有一副蹿出清沐阁的架势。

“小主人。”粗鲁好战的戏命打算先礼后兵。

卫璟头也不回地跑。

“小主人,世子妃在唤你。”戏命的耐心逐渐减少,声线也从劝说的语气隐隐变成了警告。

卫璟执迷不悟地闷头赶路。

“小主人,得罪了。”戏命大步赶上,轻轻松松地将人制在原地。

心下茫然的卫璟企图用内力催开穴道,却被戏命按住命门,“小主人,别白费力气了。”

卫璟:“……”

戏命敲敲门廊的柱子,卫楚立刻在里头打开了门,身上披着卫璟的衣裳,将自己拢得严严实实:“辛苦戏命大人了。”

卫璟整个人都僵直着被戏命扛回到了卧房中,重重地摔在了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榻边、等人上来的卫楚身侧,旋即朝卫楚略一抱拳:“世子妃请便。”

动弹不得的卫小世子:“??!”

请他?便我?

你倒大方!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戏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当即转身离开了二人的卧房,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成分。

卧房内重新恢复寂静。

除去卫璟紧张的呼吸声之外,只剩下卫楚耐心劝说的温柔声线:“阿璟,你如今不过十八岁,正是火力旺的时候。”

虽然口中说着毫无遮拦的话,但卫楚脸上的绯色却并未比卫璟少上半分。

卫璟用力闭着眼睛,不让自己看见眼前如同摄魂妖精一样的卫楚。

“……我,我说这话,并非是我想做什么……”卫楚终归还是觉得难为情,立马拿出医家的理论解释道,“我问过禾苏了,他说相比于哥儿,汉子的精力要旺盛些,若白日里不能通过干农活这些辛苦的方式来宣|泄|体|力,定然是会憋得十分难受的。”

这些事皆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卫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丝毫不想做会对卫楚的身体有危害的事情。

“楚楚,你听我说,你如今怀有身孕,切不可大意。”

卫璟的武功毕竟是戏命教出来的,冲破穴道也不过须臾之间,只不过他明白,若是自己还像方才一样奔出去,定然会重蹈覆辙,再度尊严尽失地被戏命扛回来。

他刚要翻身坐起来,却没想到卫楚早有准备。

纤细的银针刺入皮肉的瞬间,卫璟已然再难活动。

“方才我还想着,若是你乖乖听话,我便不这样对你。”

卫楚扯掉外衫,轻触着自己微鼓的肚腹,垂眸笑盈盈地打量着失去行动能力的卫璟。

“我保证,这定会是一个让你终身难忘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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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卧房内传出的动静,戏命十分自觉地抬腿朝院外走去,同时得意地看向格芜:“瞧瞧,若是没有我这推波助澜,小主人岂会半推半就地从了世子妃?”

见到世子爷吃瘪,世子妃如愿,房顶看戏的格芜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起来,面对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戏命大人,他也敢胆大包天地答了句:“大人,您那是推波助澜吗?”

戏命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判断格芜究竟有没有胆子把嘴里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出来。

许是近日来侯府中剑拔弩张的氛围变得和缓了许多,连带着影卫们都不再那么中规中矩。

原本就性情飞扬的格芜彻底放飞自我:“大人您那是助纣为虐。”

“嗯?”

戏命握紧剑鞘,漫不经心地在手里掂了掂,回头瞪着格芜。

格芜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带着自己的佩剑逃出院外:“溜了溜了。”

***

卫小世子被自家娘子拿着书册,按图索骥地地研究了自己一个晚上,在悲愤中睡去,又在不甘中苏醒。

不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像卫楚对他描述的那样,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仿若重获新生。

然而卫楚还是那副有着用不完的劲儿的模样,晨间刚沐浴过,便拖着卫璟想要去街上逛逛。

天大地大,娘子的事情最大,卫璟将要事交给戏命处理,搀着卫楚的手臂就充当起了侍奉丫鬟。

卫楚在京城中最为繁华的闹市中停了下来,手中拿着两个样式的拨浪鼓挑选着。

想着左右有卫璟在他身旁护佑,他自然无需担心周边的危险事物,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不被允许使用内力,而不是丧失了内力,自保这种事情对他这个死士来说,自是易如反掌。

正当卫璟刚将拨浪鼓的钱付给了店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听上去便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的声音:

“哟,这不是镇南侯府世子吗?怎么,身子大好了?也能在街上随意溜达了?”

卫璟回过头。

来人一身臧红官服,正被奴仆搀扶着从车驾上腾挪下来,虽为朝中二品大员,但面相猥琐鬼祟,言辞之间极为嚣张,是卫骁在这朝中的忠实拥趸,列勾。

平日里卫骁加害他人的时候,这狗东西怕是也没少出馊主意。

卫骁被幽禁在东宫,没有向外传递消息的渠道,因此列勾完全不知是眼前的少年亲手打折了太子殿下的腿,以至于还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蠢样。

即便已经知晓卫骁被幽禁在东宫数月,也仍旧没有放弃这个在卫璟眼中已再无希望夺嫡的废人。

倒也算得上是忠诚。

听见列勾口中的嘲讽之意,卫楚下意识便要动手,被卫璟按下手腕,微微摇了摇头,才堪堪作罢。

哪知列勾按照礼数给卫璟施了一礼,眼神却飘到了站在卫璟身侧的卫楚身上,立马啧啧赞叹道:“听说镇南侯府的世子妃是哥儿?老夫竟从未见过哥儿,世子爷实在是有福气。”

京中的达官显贵对哥儿的态度,卫璟一早就知晓了,此时听见列勾这口不对心的话,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腌臜货若是为了发泄心中愤愤不平的情绪,当面讽刺他几句,他便也就这么忍下了,可如今这列勾竟敢将矛头对准了卫楚。

着实是有些活腻了。

闻言,卫璟笑呵呵点点头,回答他道:“我自是有福气,可列大人若是想要讨晦气,在下也会如您所愿……”

话音未落,他直接扬手给了列勾一巴掌。

卫璟是何等力道的手劲儿,即使是戏命这样的人,若是全无防备地接他一巴掌,身子也难免会不晃动,更别说是这毫无根基的虚弱文臣。

列勾活了大半辈子,官至二品,还从未被人当街抽过耳光,况且,还是被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打成了这副德行。

一时间,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还是没撑住身子,摔倒在了地上,气得嗓音都发颤起来,不住地咳嗽:“咳咳咳……你,你敢打我?!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那见不得光的身份……”

卫璟俯身将人扯起来,摔在他的马车车辕上,抬手又是一巴掌。

“唔咳咳咳……我乃朝廷命官!呕……你这小儿竟敢!竟敢!”

列勾捂着肿胀不堪的脸,手抖得像是得了偏枯一样,惊惧地指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卫璟。

“那你去报官吧,告御状也可以,”卫璟挑挑眉,将腰间那柄连令杨安茹拿都拿不起来的重剑怼到了这狗官的怀中,笑道,“或者,直接在这里替你的太子殿下砍死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