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将近十九年, 卫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人邀请泡浴的这么一天。
“娘子,”卫璟满脸期待,时不时往卫楚脸上偷瞄的动作几乎让他再难将眼盲继续装得自然, “这热水是我亲自烧的, 你且来试试温度如何,若是太烫,我就去添些凉水来。”
眼见着卫璟充满期待的表情,卫楚实在狠不下心出言拒绝, 可是在回答卫璟的问题之前,他还是想要将事情搞清楚。
卫璟为何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泡热水浴?
若是真的泡了,那还得了?
正当卫楚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对卫璟提出疑问的时候, 阿黛就端着从恪静阁取回来的东西迈进了院门。
本想着等世子妃睡醒之后, 她再将长公主殿下赏的这好东西送到世子妃房里去,可大老远儿却见到世子爷和扛着个浴桶的戏命大人竟堵在世子妃的卧房门前。
想起晨间世子爷问自己的问题,阿黛顿时快步走了过去,“世子,不可啊!”
卫璟听见动静,回身朝向往这边走过来的阿黛,“”
即使害怕戏命整个人周遭的气势,阿黛也做不到放任世子妃的安危不管, 急忙对卫璟说道:“世子, 奴婢方才不是说了吗, 女子癸……”
她羞赧地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戏命, 又看了眼脸色同样不太自然的卫楚,硬着头皮说道:“癸水的时候, 是不能坐浴的……”
见阿黛的态度如此认真, 卫璟这才真正重视了起来, 侧头对戏命说道:“……那,那便不泡了,等晾凉了浇花吧。”
“是。”戏命果断转过身,扛着浴桶大步走回到了卫璟的卧房中,放下后,又回来站在了卫璟身侧,等着将他扶回到卧房中去。
意识到这是在室外,时刻爱演的卫璟也并未忘记自己有戏在身,适时咳嗽了两声:“娘子,我先回去歇息了。”
“世……”卫楚还是很难习惯称呼卫璟为“相公”的事情,迅速改口道,“相公好生歇息。”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阿黛方小声说道:“世子妃,这个……给您。”
卫楚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由于方才在男子面前提起癸水,阿黛忍不住生出了不好意思的情绪,因此动作便也显得有些鬼祟,同卫楚说起此事时,几乎是踮着脚趴到了他的耳边:“世子妃,这是稚秋姑姑亲手做的月事带,长公主殿下吩咐奴婢取来给您的。”
卫楚下意识接东西的手指一僵,连忙低头朝阿黛手中拿着的布条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物件儿。
卫楚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故而他即便再不解,也没有对阿黛多加询问。
短暂的呆滞过后,他从容淡定地接过,学着阿黛刚刚藏在衣裳里的熟练动作,顺势塞进了怀中,同样以低声的情态回答她道:“多谢你啦阿黛。”
“世子妃快些回卧房去换吧。”
阿黛眨眨眼睛,站在门口却没动窝儿,像是要等着卫楚换完之后、想亲自确认一样。
“我一会儿换完……就去找阿璟,”卫楚轻笑着朝阿黛挥了挥手,“你且跟元宵玩去吧。”
“哎!”
阿黛笑盈盈地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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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杨安达犯了重罪,但无论如何都是镇南侯的爱子。
永朔帝对私养娈童一案的所有除去杨安达之外的涉案人员陆续进行了处罚后,听闻杨安达在狱中竟无端断了两条腿,宫中御医去看过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表示已是无力回天。
因此永朔帝对镇南侯也算是心存歉疚,近日来便很少对他委以重任,除非是朝中需要商议大事,才会将他召入宫中。
这样一来,镇南侯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的儿子,也可以为清除卫璟而做出更充分的准备。
“父亲,孩儿究竟何时才能重新站起来啊?”
杨安达扔掉手中的鞭子,沮丧地倚在身后的枕头上,仰头看向朝卧房外挥手、示意院中小厮将被杨安达由于泄愤而失手打死的下人抬走。
“为父会为你寻遍天下名医,”镇南侯心痛地看着覆在杨安达双腿上的厚重棉被,阴沉道,“定会让你再次站在这京中一众权贵的头顶上。”
“父亲,听说那卢阜司家将女儿送到京城来了?”
杨安达没了双腿,曾经很多亲力亲为地去好奇探看的消息便迟缓了许多。
司岚岚在那头儿都已经在府上小住了快十天,他这边才堪堪知晓。
镇南侯坐在床榻边上,抄起桌案上湿溻溻的布巾,抓住杨安达沾了血的手擦了起来:“嗯,为父让司江海将女儿送来,也全都是为了你。”
“她生得很好看?”杨安达一向对貌美女子十分感兴趣。
镇南侯点点头,“司江海那模样,能生出这么个漂亮女儿,也是他走了好运。”
杨安达眼睛一亮,紧忙追问道,“可及得上那达奚慈?”
每当想起清沐阁院中的一众人,镇南侯就恶向胆边生,但他终归是要让杨安达知晓事实:“……不及,远远不及,并无资格与她相比。”
“这又是我不如卫璟的一个地方,”杨安达咬牙切齿道,“他的世子妃生得天仙一样,我未来的夫人却相貌丑陋。”
“倒也算不得丑陋,在美人中都是颇为抢眼的,”镇南侯不愿意过多地渲染卫楚的容貌,只能逮住司岚岚的优点夸奖道,“若是好生打扮一番,便是连宫中选秀,也是去得的。”
哪知杨安达根本不再有兴趣,反倒惦记上了别的:“我若是侯府世子,那达奚慈便该是我的。”
想起自己与卫楚为数不多的交流,杨安达对那张脸简直是又爱又恨:“她那般的伶牙俐齿,若是落在我的手里,定会将她训得服服帖帖。”
镇南侯没理会杨安达对卫楚的肖想,径自说道:“但按照如今的情势,你怕是无法与司岚岚成婚了。”
杨安达一向是个“我可以不要,但是别人不能抢”的性子,听见父亲的话似乎另有它意,他忙正色道:“为何?父亲,我为何无法与她成婚?”
说完,便根本不听镇南侯的解释,怒火滔天地吼道:“莫非她嫌弃孩儿?她怎敢?!我要杀了她!”
镇南侯按住他不停乱挥的手臂:“那日听安茹与你母亲闲聊时说,那司家丫头似乎十分中意卫璟。”
杨安达气得发不出声来,只能听着父亲把话说完。
“为父原本想着让她来做你的妻子,是因为她并无什么机警聪慧的天资,又听他爹的话,因此在你身边,一来可以不讨你的烦,二来,又可以就此控制卢阜司家为我所用。”
卢阜城紧邻北境战场,这京中传来的大小消息都要从卢阜城中走一趟,才能顺利到达忠勇侯所在的战场。
“倒不是说彻底断了达奚腾与京中的往来,可这城中的信使速度快了慢了,”镇南侯露出个阴测的笑容,“也难以成为陛下治罪的理由。”
杨安达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喜道:“那如此说来,达奚腾便可在这战场上有去无回了?”
“更何况……司岚岚若是嫁给了卫璟,到了他的身边,”镇南侯不以为意地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无论卫璟发生什么意外,都与我们镇南侯府无关。”
杨安达一度忘记了腿上伤口的剧痛:“父亲是想要借她的手,达成我们的愿?”
镇南侯对自己儿子的痴傻迟钝实在有些无奈,瞥了杨安达一眼后,郁闷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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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内。
“长公主殿下似乎被侯爷劝说得动摇了,”戏命将自己在暗中听闻的事尽数转述给了卫璟,“竟真的生出了将那司岚岚给小主人当侧妃的想法。”
卫璟皱了皱眉,“杨赫向来好算计,杨安达若是有他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那位所谓的姑父想让司岚岚嫁给自己的这件事,卫璟早有预见。
不过,先不说他对司岚岚以及她身后司家的厌恶,光是让他的漂亮娘子听到这个令人心生厌烦的决策,甚至倘若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了他们夫妻二人哪怕一分一毫的感情,在卫璟看来都是大为不值的。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使长公主殿下打消这个念头。”
卫璟点点头:“近来我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是让姑母觉得我的身子已然大好,所以才变着法儿地想要我传宗接代。”
戏命的视线落到了卫璟的身上,暗自打量了起来。
察觉到戏命不加掩饰的目光,卫璟自是明白他又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想起自己疼了好几天的肾,他立刻防备地看着戏命,说道:“这次可不能再伤害我了。”
戏命摸出个药瓶儿,笑着递给卫璟:“天地良心,我还能害小主人吗?为了小主人与世子妃的恩爱长久,只是要‘稍稍’地委屈一下小主人。”
听完戏命这番拍着胸脯的保证,卫璟这才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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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大夫照常进了清沐阁,却被戏命脸上露出的紧张情绪给吓了一跳。
“戏命大人怎的……”戏命向来是沉稳持重的,如今这副模样,着实让他这个不会武的文人有些不安,“莫非侯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若要演就要演个全套,戏命拿捏着卫璟堪比戏班子的能耐,小声对司空大夫说道:“世子……今日,似乎不太行了。”
“什么不行?哪里不行?怎么不行?”
司空大夫刚到院中,还没见到卫璟本人,就被戏命告知了这件事,未免有些发懵。
“自是……”
戏命话还没说完,司空大夫就被从另一间卧房里出来的卫楚唤住,只得住了嘴,对卫楚点头致意:“世子妃。”
“戏命大人。”
卫楚略一点头,示意司空大夫借一步说话。
司空大夫原本就对这位世子妃存着些好奇的心绪,见状,自然跟着卫楚走了过去。
“世子妃。”他拱了拱手,静待世子妃的吩咐。
卫楚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司空大夫,男子……不举算得上是正常吗?”
司空大夫对这位世子妃的坦然大方表示十分惊奇,但出于医者的修养,他并未表现在脸上,然后认真地回答道:“回世子妃,若不举之人乃是年轻男子,自是不正常的。”
卫楚试探着问道:“那能治好吗?”
司空大夫越发迷惑,但还是慢吞吞地说道:“那便要分情况了,这病症,往往与病者的自控能力有着很大的关联。”
听完司空大夫的回答,卫楚脸上阴云密布,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天,卫楚才缓缓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向司空大夫,艰涩道:“世子的不举之症……还能治得好吗?”
“世子?不……不举了?”司空大夫有些惊讶。
之前在世子爷大婚之后,他曾受长公主殿下的吩咐,让他在世子爷平日里吃的药中多放一些对那方面有助益的药。
面对这种关乎于侯府后代的要紧之事,他自是不敢轻视,日日谨慎,时时小心,不让药量出现一点点的差错。
可此时听世子妃的意思,这药用在世子爷的身上非但没有效果,反倒还让他越发地……萎了?
怎会?!
卫楚焦虑地看着司空大夫,用力点点头,笃定道:
“自是亲眼所见,便是连半寸的高度都起不来的。”
卧房中假寐的卫璟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
她是什么时候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