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卫璟的声音, 卫楚藏钱的念头霎时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心的彷徨无措。
若是被卫璟发现了自己的金叶子,岂不是会越发怀疑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 卫楚紧张地回头瞅了一眼卫璟脸上的表情。
这一瞅, 正好迎上了卫璟同样朝他看过来的视线。
乍一跟那双眼睛对视,卫楚顿时就慌了神。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卫璟的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得见他。
可在此之前,他确实反复检验过, 得出的结论就是,就算元宵会说话,卫璟的眼睛也绝对看不见。
他该是要放心的。
卫璟瞧着地上那人仍旧趴跪在地上, 甚至还就着这个姿势……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一眼。
倒像是……倒像是……
卫璟的喉结不住滚动。
脑中一片空白间, 卫璟只得跟随着自己下意识想要完成的动作而屈起了胳膊,将手肘支在枕头上,看了半天,才没忍住地开口问了卫楚一句。
意识到声音从自己的嗓子里发出来后,卫璟登时大惊失色,可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见地上趴跪着的人骤然回过头来,甚至还和自己对上了眼,卫璟也忍不住有些六神无主。
心惊之余,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 才能显得此时的场面不那么尴尬。
最后还是卫楚先回过神来, 意识到卫璟确实无论如何也瞧不见自己在做什么, 心下方镇定了些。
他匆匆从地上爬起来,随意胡撸了一把膝盖上的灰尘, 走过来扶着卫璟重新躺下, 温声关切道:“世子, 睡得好么?我去给您倒杯水来。”
“娘子,辛苦你了。”卫璟语气里的温柔倒真像那么回事,覆着卫楚的手也不老实,悄悄摸摸地捏着他的手指尖,自己的脸却红得像是蒸熟了的螃蟹。
卫楚见状不禁越发担忧了。
司空大夫的眼光老辣,可这看诊的手艺……是不是不太行啊?
否则世子怎会被他诊治过之后,反倒会出现一副潮红的病容呢。
卫楚伸手拂去卫璟额际的薄汗,只当卫璟愈加地虚弱,自是完全想象不到卫璟是被榻上这床厚重的棉被给捂出汗来的。
“世子,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卫楚的话没说完,就被卫璟突兀地打断。
“娘子,在后花园里的时候,你可是叫我‘相公’的。”
卫璟好不容易腆着脸说出了这句话,提心吊胆地怕卫楚反驳他的称呼,忙补充道,“若是我们一直‘世子’,‘阿慈’,这样称呼,时间久了,母亲定然会察觉出端倪来,你也不想让母亲为我们的感情而忧心吧。”
卫楚一向是个只知动手的影卫,脑子哪有鬼精鬼灵的卫小世子转得快,被卫璟口中给他分析完的利害关系说服后,卫楚乖顺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叫道:“好的相公,我知晓了。”
说完,他也抿着嘴唇低下头,不敢去看卫璟那双虽瞧不见东西,却时常透着温暖笑意的眸子。
卫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卫璟身侧的一天,甚至还可以大大方方地称呼卫璟为“相公”,这种欣喜让他无所适从,发自内心的激动让他恨不能当场丢下卫璟,冲出卧房,一路奔至后山打上两套死士营中用来强身健体的银罗拳,以此来缓解自己无处释放的意外之喜。
然而卫楚终归还是理智的人,即便再开心,他也没有十分明显地表露在脸上,以至于卫璟压根儿没看出自家娘子对称呼自己为“相公”的事情有半分愉悦。
但卫璟不在乎这个,他知道自家娘子待自己的好,也明白这小可怜的真诚与深情,只想着日后自己要好生对待着这容易害羞的娘子,不能辜负了人家。
听到和自己方才在梦境中一模一样的声音,卫璟别提有多舒坦了,直接软了半边身子,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那……我要娘子给我倒杯水喝。”
卫楚掖好被角,起身朝桌案边走去,顺脚踢了下地上的布巾,将自己心爱的金叶子给盖住,利落地倒了杯水,回到床榻边沿坐好。
卫璟眼睛看得真切,手上的动作却毫无章法,先是摸到了卫楚细瘦的手指,又循着手指探向了被宽袖覆着的伤愈手臂。
“娘子,伤口还疼吗?”
卫楚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他问的是哪一处的伤,突然记起卫璟似乎只知道自己手臂上的,并不知晓其他的部位,便摇摇头,掀起袖子让卫璟摸了摸只留下薄薄疤痕的手臂,“不疼,已然大好了。”
“落了疤。”
卫璟遗憾地叹了口气。
“只要能够保证相公的安危,”卫楚被那只宽大温热的手掌握得手腕发烫,心头也发烫,“这点伤不足以成为顾念。”
掀开的衣袖下不光是挂着新伤所留的痕迹,还有许多斑驳着的、明显是刀刃所划的旧痕,并不像其他的疤痕那样凸起,只有眼睛看得见,摸却摸不出来。
因此卫璟只能暂时按下这份想要寻本挖源的心情,对卫楚说道:“水,我只喝娘子喂的。”
这话说的……就好像之前每次倒水的时候,他都是亲自伸手拿着杯子喝的一样,但凡有一次不是自己喂进口中的吗。
卫楚自是不会与他争辩这种事情,而是任劳任怨地将人扶坐了起来,失笑着将左手一直握着的杯子抵到卫璟唇边,低声道:“世……相公,喝慢些。”
许是对这种有娘子在身旁陪伴的感觉上了瘾,卫璟竟然食欲大开,不是朝卫楚要小狗糕,就是问他有没有猫饼。
卫楚只能来来回回地从卧房里进进出出,路过自己仍旧散在地上的金叶子们,也只得忍痛抬腿跨过去,只等卫璟睡着后,他再寻着机会捡起来。
卫璟惬意地躺在榻上,被伺候得骨头都酥了,可他仍旧在卫楚的恐惧下肆意发散着自己的贪婪。
没有人会甘心止步于摸手和亲亲。
他堂堂镇南侯府世子,更是不可能。
卫楚百无聊赖地坐在桌案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盘子里的小狗糕,视线总是忍不住朝地上的金叶子瞟去。
实在不行,就拼一次,蹲下捡起来又能如何?
卫楚纠结地咬着由于捡不到金叶子,已经开始有些上火干燥的嘴唇,郁闷地思考着对策。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听稚秋姑姑的教导,什么“世子妃您要主动些,世子面皮儿薄,定然不好意思主动碰你”之类的话。
所以若是想要转移卫璟的注意力,怕是只能用一边摸他手,一边捡东西的方式来达成目的了。
犹豫再三,卫楚想着卫璟左右也看不见,便没急着去捡地上的金叶子,而是抿了抿嘴唇,艰难地开了口,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就听见床榻上的卫璟虚弱地说道:
“我冷得厉害……娘子可否抱我取暖?”
听上去可怜巴巴,大有一副卫楚若是拒绝,他便真的会冻昏过去的架势。
卫楚的心跳倏然加速,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天,才迟钝着点点头:“好。”
可卫楚时刻都惦记着自己的某种特征不明显的事,此时听见卫璟这令人发指的要求,他虽嘴快地答应了,但同时也将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是被发现,卫璟估计直接可以过今年的清明节了。
倘若不答应的话……
“娘子,我胳膊抬不起来,酸得厉害,连动一下都费力得不行。”卫璟见缝插针道。
卫楚心思单纯,听见卫璟这已经表露得十分明显地保证自己不乱动的话后,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意思,只心疼地走到床榻边上,脱了鞋子盘腿坐在了自家相公的身侧,给卫璟盖好被子后,认认真真地为他捏起了肩膀。
佳人在侧,卫璟即便不困,也被擅长穴道的卫楚捏得昏昏欲睡了起来,到后来,索性就真的心无杂念地阖上眼睛安睡了起来。
但就算睡着,内力深厚的卫璟警惕心也还是在的。
恍惚间,他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的人未着鞋袜,动作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然后没走几步路,就躬身蹲了下去。
卫璟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蹲在地上的卫楚——
透过臂弯的缝隙,他看见那方才还给自己按摩的手指,正专心致志地在地上抠着什么。
有了前车之鉴,卫璟不敢再随意发出声音,他悄悄地抬起头来,将卫楚指尖捏着的东西看了个仔细。
终是没忍住地失声笑了起来。
果真是个爱财如命的小替嫁,日后该多搞些金叶子哄得人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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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楚藏好了私房钱,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以至于坐在矮凳上时,一时不小心地扯到了腹前的创口。
上次遇袭时所留下的剑伤虽已愈合,不过时而还是会出现些类似于撕裂般的痛感。
卫楚并不是个不耐疼的,但是他明白身体不好就会导致脸色不好,若是真的被那位司空大夫再瞧出什么端倪来,他可真的就要露馅了。
回头看了眼床榻上双手交叠在身前熟睡着的卫璟,将手按在腰间丝绦上的卫楚,犹豫了一下。
即使他刚刚有偷偷地对卫璟的眼睛做出了一定程度上的核验,可在这个场景下验伤,也还是让卫楚觉得有些不放心。
早在卫楚藏好金叶子的时候,卫璟就已经重新躺回到枕上装睡了,没想到却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似是在……
卫璟忍不住红了耳根。
本着不该占姑娘家便宜的理念,卫璟眯起眼睛,飞快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想着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打算看清卫楚的动作。
可这一看不要紧,卫璟险些当场被这场面激得背过气去。
卫楚背对着他坐在那张被戏命搬回来的坐榻上,鹅黄色的轻薄外衫被他胡乱地丢在榻边,连同腰间的环佩一并放在了软枕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见此情景,卫璟也就忘记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并未转过头去不再去看,反而还心潮澎湃地等着接下来的画面。
肩膀瘦削,白肌冷凝,殷红色的肚兜系带从衣缝中翩然垂下。
似是发觉了自己的肚兜有些松散,卫楚忙伸出只手来捞起带子。
他惯使刀剑,手自然是灵活得厉害,只需单手便可将两根凌乱的系带结在一起,重新缚在劲瘦纤细的腰后。
卫璟面色平静的转过头来,抬起手,默不作声地按住了自己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