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握上那只细瘦手腕后, 卫璟顿时忘记了卫楚方才的可疑行为,只感觉得到被他碰触的皮肤所透出的寒冽温度。
冷得可怜。
“世子?您醒着?”卫楚似乎有些讶异,整个人下意识地一僵, 随即意图从卫璟的桎梏中抽出手腕。
想着自己毕竟是醒了, 卫楚就算再想动手,应当也不会趁着人清醒、可以高声呼救的时候下手。
更何况,与日俱增的功力让卫璟如今已经能在戏命的手下走过三五十招,故而当面对不知内力是否在自己之上的卫楚时, 卫璟还是存留了些许果敢无畏的心性的,甚至有信心在五招之内将人轻而易举地制服。
于是,卫璟迅速松开了掌心攥着的冰凉手腕, 清了清嗓子, 状作无辜的模样,失神的眼睛望着卫楚的方向:“阿慈?是你?你今日怎的来了这里?”
“我……”卫楚似是有些为难,不过被卫璟那双明亮无神的眼睛望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脸说道:“世子……快过年了,我想着……给您打一串驱除邪祟的项链。”
这理由听着……实在是有些离谱。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卫璟定然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可是他的眼睛看得见,也看得清身前人的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 里面藏着散碎星辉, 盈盈水光。
那眼神不会骗人。
卫璟心头一动, 忍耐着压制不住的好奇心, 缓声问道:“项链?”
被迫将一直偷偷藏着的心思说了出来,卫楚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 他点点头, 用手在自己的颈前比划了一下, 温声道:“是砗磲,是佛教的驱邪之物,听他们说,长期戴着可以镇心安神,还能够护身健体。”
卫璟摩挲着指尖留下的寒凉余温,低垂着眸子听他讲。
“所以我本想着趁世子睡着的时候,偷偷丈量一下您的颈项,没想到……”他顿了顿,尴尬地抿抿嘴唇,视线落在自己被卫璟攥青了的手腕上,继续说道,“却惊扰了世子的清梦。”
卫璟呼吸微滞。
从未有人这般对待他。
卫楚还说了些什么,可卫璟溜了神,只隐约听到了“很贵”和“不够”,再想开口询问时,卫楚已经握紧了背上小包袱的带子,准备转身离开卫璟的卧房。
“阿慈……”卫璟匆匆伸手拉住卫楚的指尖,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半天,才恍然想起,他是想要将这只手捂得暖一些。
见到卫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卫楚不禁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心跳如擂鼓般地急剧加速,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难不成……世子这个时候想要……
可若是真的验明正身,知道他并非真正的达奚慈,卫璟岂不是会伤心欲绝,甚至病情也会被牵扯得更为严重?
想起达奚夫人说过的那句“若是知道达奚慈逃婚之事,他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的话,卫楚不由越发地心惊。
不行,绝对不能让卫璟在这个时候知道真相。
思虑过后,卫楚果断将手从卫璟的掌心里抽了出来,仓皇间竟连句话都没说,直接疾步走出了卧房。
“……”掌心空空的卫璟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无礼,他不便多说什么,只能烦躁地躺回到枕头上,气闷地盯着头顶的雕栏。
怎会如此?
卧房门被卫楚关上。
卫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这关门声与往日相比……颇显无情,定然是生气了。
生得对,谁叫他把持不住地去摸人家的手?
未免太唐突、太不要脸了。
即便他们二人已经成亲了,可毕竟还不算熟悉,何况,他作为受过太子少傅亲自教习的侯府世子,又怎可做出如此不礼貌的行径?
怎能因为终日待在清沐阁中便忘记了长久以来坚持的信条?
在人前时,不可自以为是,洋洋得意,普通却自信;不可贼眉鼠眼,鼠目寸光,无能且嚣张。
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并不会随意解读他人的感情。
可是……可是世子妃要为他做砗磲项链哎。
卫璟重重地叹了口气。
实在是……太爱他了些。
所以,将手抽回去,是因为害羞?
意识到这个严峻的事实后,卫璟本就极为微茫的睡意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掀开被子,抱着软枕端坐在床榻上,苦思冥想着自己接下来应当如何规划,又该如何给卫楚以回应。
毕竟大仇未报,他实在难以挤出多余的精力去分给私人的情感。
长期以来,卫璟一直都不是个喜欢将内心情绪外露的人。
幼时失去的部分关于生母的记忆让他时刻都沉浸在深切的怀念之中,只能从戏命的口中得知当年一段又一段并不算得上完整的故事。
永朔元年的那个冬日,是沐皇后第一次为永朔帝诞下龙种的大喜之年。
得到嫡长子的喜悦令永朔帝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庆祝,只能用大赦天下来昭告臣民,他对这个嫡长子的在意程度。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嫡长子定然会按部就班地成为当朝太子之时,守卫森严的中宫却在沐皇后离殿的工夫走了水。
沐皇后本就会武,她不顾自身安危和宫婢们的阻拦,执意地冲进了火场,将婴孩救出后,却发现那孩子已然是被烟熏得断了气。
幼子夭亡给沐皇后带来的绝望硬是平息了三年,才在永朔五年再次诞下了一名男婴。
永朔帝为了安抚沐皇后的心,特意给这孩子取名为璟,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恰恰也正是这个无异于在通告天下的“璟”字,再次给动荡的中宫带来了灭顶之灾。
时值京城晚秋,南境送来了王室的公主,意欲与强大的北瑜求和。
多了个纳税进贡的小小附属国家而已,永朔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坐拥无数美人的永朔帝眼中,已生两子的沐皇后自是无法与年轻貌美的异域公主作比较。
故而,自打那南境公主入了后宫,永朔帝便再也不曾在中宫渡过哪怕一个完整的夜晚,甚至连已经逝去的皇贵妃留下的皇三子都送到了被封为云贵妃的南境公主膝下抚养。
既为异族公主,北瑜皇族自当不会让她诞下卫氏的血脉。
与青梅竹马、恣意飞扬的沐皇后不同,起初的云贵妃极为听话,永朔帝吩咐什么便应下什么,完完全全地满足了男人的征服欲,受尽了恩宠。
可待在皇城中的人又岂会没有野心,渐渐地,云贵妃便不再甘心于做一个没有孩子、没有权势的宠妃,她想要得到权力,想要让自己的孩子坐在那个王位之上,俯首众生。
而那个时候,她也可以自然而然地成为这北瑜的主人。
抱着这个贪婪的想法,云贵妃开始了她的周密计划。
虽说永朔帝如今对她十分沉迷,可坐在凤位上的,始终都是那个碍眼的沐皇后,而最为致命的,是那个咿呀学语的嫡皇子。
毕竟就算弄死了沐皇后,只要那个嫡子活在世上一日,她便也永无出头之日。
恰逢此时,仗着本国公主在北瑜朝中受宠,便屡次放任大军越境烧杀掳掠北瑜百姓钱财性命的南境太子云惠阳,被赶至边关、毫不留情的忠勇侯达奚腾一剑斩于马下,自此,原本已经休战的两国终于再次兵戈相向。
但这次的下场却与上次不大相同,达奚腾完全不给南境求和的机会,一举灭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南境,使得云贵妃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永朔帝对忠勇侯先斩后奏的行为大为不满,却又碍于这朝中忠勇侯的拥趸实在太多,竟连他这个做帝王的都不好说什么,因此对云贵妃也怀着些内疚的情意,在素日里便越发地宠爱于她。
由于南境已然灭国,永朔帝便也不再担心云贵妃所生的孩子会与南境勾结、牟图北瑜,可当云贵妃真正被允许生子时,却被前来诊脉的太医诊出由于她平日里的吃食中始终有避子药的成分,如今已无法再受孕。
得知这件事的云贵妃只当是沐皇后猜到自己要害她的孩子,所以心生报复,多年来便一直命人在自己身边设计陷害,否则除了中宫皇后之外,还有谁敢生出这熊心豹子胆来对皇贵妃下药。
至此,云贵妃彻底对沐皇后结下了不可逆转的仇恨,加之灭国之痛让云贵妃变得越发阴狠毒辣,她开始疯狂地报复这后宫里降生的每一个孩子。
除去身边亲手养大的皇三子卫骁,仍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几乎没有活到周岁之外的。
只有卫璟。
只有那个生来便什么都有的卫璟,仍旧安然无恙地成长着。
云贵妃仿佛一条躲藏在阴冷角落里的毒蛇,猩红的信子不住地伸缩,想要弄死小皇子的心从未有过一刻的止歇。
沐皇后的地位也随着永朔帝的变心而岌岌可危。
云贵妃不能再受孕的事情,被她用了灭口的方式私自按下,另外寻了个愿意配合她的,以服用药物的形式来制造假孕的情况。
永朔帝自然十分高兴。
云贵妃见永朔帝甚是在意自己腹中并不存在的孩子,只觉得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立刻着手于执行自己的计划。
结局显而易见,云贵妃靠着永朔帝的独宠,以一己之力让沐皇后失去了天子对她的信任。
两个再相爱的人,也终究会有倦怠的那一天,而云贵妃刚好补足了永朔帝的这稍显疲惫的感情缺口。
沐皇后是个顶通透的性子,当云贵妃捂着肚子,满身血迹地躺倒在她脚边时,沐皇后便已经明白了这一切事情的始末。
她生来骄傲,从不会主动为自己申辩,也自认为无需申辩,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也笃定永朔帝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可沐皇后终究是错信了。
她到死都没能让曾经的挚爱之人相信她,弥留之际,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连路都走不稳的稚儿。
浮阳长公主便是那时将卫璟从宫中接了出来,毫不畏惧地抗衡着整个皇室与镇南侯府,硬是坚持着将卫璟立为镇南侯府的世子。
她独自一人抱着烧得昏厥的稚童,站在武成殿外,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失望:“皇兄,沐姐姐薨逝,于你而言,便算是彻底抹杀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今日过后,你再也没有嫡子阿璟了,祝皇兄和那贱人偕老百年,无子无孙。”
若说永朔帝没有后悔,自是绝无可能,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听凭着幼妹的怨怼,将愧疚与缅怀深藏在心。
而其中对卫璟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的人,更是被浮阳长公主送到了北瑜境内的各个城池,以重金与重罪的方式恩威并施,命他们永远不可再回京都。
那些细节,卫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但一个人死后,最大的得利者是谁,凶手便是谁。
该算在心中的账,卫璟自是一笔不少地都给他们记着,只等有朝一日,连同着他那个有眼无珠的昏庸父皇,一举掀翻,让他们永堕地狱。
月影偏移,将卫璟的忧闷吞进夜色,恍然间,他似乎瞧见了卫楚遗落在桌案上的小小包袱。
里面鼓囊囊的,似乎装着柔软的衣裳。
和他方才握住的那只手一样,虽然冷冰冰的,却仿佛覆在了他的心上,温暖潮湿。
更深露重,卫璟忍不住低头咳嗽了两声,正想着下地倒杯水喝,卧房门却突然被敲响,是卫楚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不放心的样子,“世子?”
卫璟顿住手上的动作:“阿慈?你还没睡下?”
确认卫璟真的没有歇下后,卫楚推门走了进来,虽明白卫璟看不见,但还是指了指桌案,“包袱忘了拿,实在抱歉,打扰世子休息了。”
两个包袱,只带走了一个回房。
“不妨事,我并无困意。”卫璟宽慰他道。
听到这句话后,卫楚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是该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去,还是留在这里陪世子闲聊几句?
犹豫间,卫璟那边已经开始同他讲话了。
“两个房间来回走的时候,要注意多穿些衣裳,莫要染了风寒。”
卫楚听话地点点头,力道还挺重。
可想起他眼睛看不见,又道:“嗯。”
卫璟半阖着眸子,半晌才叹道:“尤其今日……冷得厉害。”
卫楚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之前时常在外,蹲守在屋顶和树上的时候,虽觉得冷,但时间一长便也习惯了,因此照如今的这个天气,对卫楚来说实在算不得冷。
卫楚努力回想着自己执行任务期间,觉得天冷时的感受,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桌案边拿起了那个软乎乎的小包袱,朝卫璟轻笑道:“世子,我有猫饼。”
卫璟正在靠着软枕沉思,闻言不禁愣了一下。
这是哪个州城的方言?
左思右想了一番后,卫璟仍旧感到疑惑不解:“……什么猫饼?”
卫楚忍不住晃了晃手中小猫形状的酥饼,轻笑着拉长了音解释给他听:“猫——饼。”
若是放在平时,卫楚是决计不会对卫璟这样笑的,只因为此时是夜里,在卫楚的意识里,黑夜才能够让他产生放松的情绪。
再加上卫璟今日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迷,故而卫楚便也硬着头皮想要寻个方法逗他开心。
卫璟无奈地笑笑,伸手接过。
说起来,他还真的有些饿了。
早在卫楚回来之前,他便已经趁着戏命帮他吸引了清沐阁周围影卫注意的间歇,独自一人潜行到了杨安达的书房内,再次翻了一遍他与吴德之间生意往来的信件。
因此晚膳的时间错过去了,饭菜也被假装成他的戏命给吃了。
此时已是亥时过半,为了他的身子,阿黛是决计不会再给他弄些吃食过来了。
而卫楚递给他的这个猫饼,恰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卫璟将猫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原想着饱腹就好,结果却意外地点点头,“嗯,好吃,不过同小狗糕相比还是要差了些。”
他自然知道猫饼是外面买的,而小狗糕才是卫楚亲手做出来的。
况且,小狗糕也确确实实要比猫饼的味道美好些。
和做糕点的人一样。
***
不知杨安茹是从哪里听说了卫楚会做糕点的事情,一大早便扯着卫楚要去恪静阁,声称让嫂嫂给母亲好好露一手。
不过卫楚一向没什么自信,因此在答应杨安茹的要求后,特意让她提前在清沐阁中的膳堂里尝了尝他今日做好的小狗糕,以及照着模具做出来的甜猫饼。
恪静阁。
杨安茹捧着卫楚递给她的小狗糕爱不释手地欣赏着,一口都舍不得吃,见到卫璟竟三口一只糕地吃了小半盘,顿时就不高兴了。
“五哥!那般可爱的小狗,你怎的忍心吃啊?!还吃得那么快!”
卫璟笑了一声,转过头来对杨安茹说道:“半夜的时候,小狗糕就会趴在你耳边说,多谢您啊女菩萨。”
“母亲,您看五哥他欺负我!”
杨安茹作势便要去打卫璟,被浮阳长公主捏着脸颊扯到了身边,“离你五哥远点,莫要碰伤了他。”
“是呢,每次都伤到五哥,”卫璟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逗姑母笑,“五哥的心真的好受伤。”
“就是,以后可如何嫁人?又如何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我若是其他人家的少爷,定然不会娶你这样的疯丫头。”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卫楚瞥了一眼那个窝在角落里的碍事鬼,视若无睹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进来的时候,伤了腿的杨安达就已经躺在了恪静阁的厅堂里,见是卫璟,忙哼哼唧唧地吸引母亲的注意力,不让她去关心卫璟。
听见杨安达自视甚高的话,卫璟微微皱了皱眉。
他用帕子拭了嘴角,放回到桌面上后,冷声道:“谁说我们家安茹一定要嫁人的?”
“她不嫁人谁养她?你吗?”杨安达不屑道。
言外之意是你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还想养个整天惹是生非的小姑娘?
自从腿断了之后,杨安达的脾气越发暴躁,任何让他产生不愉快情绪的事都会瞬间被放大无数倍,紧接着就像一锅刚烧开了就被泼出去的水一样,以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波及到身边的人。
偏偏卫璟最擅长的便是叫人将这滚烫的开水硬生生地由他自己喝回肚子里去。
卫璟淡笑道:“我不能吗?”
虽然心中极为厌恶卫璟,可生活中,杨安达却是鲜少与卫璟面对面地产生交锋的。
此时见他的气焰似乎隐隐显露着嚣张之态,杨安达不禁怒上心头,“你怎么跟三哥说话呢?”
“哈哈。”
卫璟笑了一声,倒是把杨安达笑得莫名其妙起来。
“三哥为人直爽,正直善良,单刀直入,心直口快。”
卫璟上来就给杨安达一套目眩神迷的夸奖,惊得杨安达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傻愣愣地听着,等卫璟把话说完。
“想来是个颇为洒脱率真的直肠子。”明晃晃的、不加掩饰的赞美。
即便杨安达再讨厌他,再希望他早日咽气,面对众人,他还是会尽量装成一名心胸宽广的大度兄长,以此来博取父亲母亲的喜爱。
更何况,瞧着今日这架势,卫璟似乎……是在真心实意地夸他?
难不成是想通了,知道自己的身体时日无多,愿意将世子之位让出来了?
杨安达浅浅期待了起来,甚至还面带笑意地附和了卫璟两句,“是是是……”
“可这直肠子……”卫璟话锋陡然一转,手指攥握成拳抵在口鼻前,似是在憋笑,“也不能通向脑子吧?”
杨安达面色骤变:“卫璟!你,你……”口中的“他娘的”被他咽了回去,“欺人太甚!”
“三哥的脑袋除了让整个人看上去高了那么一点之外,”卫璟摇摇头,一副冥思苦想状,“……似乎还真的想不出来有什么别的用处。”
“你还有心思说我?”杨安达无力反驳他,只能从已知条件上入手,“你的眼睛怕是永远也……”
“安达!你在说什么!”
听到这里,浮阳长公主怒斥一声,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她对杨赫亲手教出来的这个三儿子极其失望,此番见他竟口无遮拦地诅咒自己的兄弟,不禁又惊又怒。
卫璟不愿让姑母心里难受,主动闭口不言,转身安静地喝茶。
杨安达见卫璟不再言语,同时又被母亲训斥了一通,心里憋着一口怒气没地方释放,正巧看见卫楚蹲在厅堂门前喂狗。
他瞅了眼闷头进食的元宵,立马冷嘲热讽道,“真是可笑,也不知五弟妹对自己的父母是否也是这般好?”
卫楚连头都没抬,直接忽略了他的话。
“竟给狗吃……我看看这是吃的什么,”他按着伤腿,探身看了过去,立刻大惊小怪地叫道,“哟,鸡肝儿,母亲!五弟妹竟给狗吃鸡肝儿!这般好的东西竟然给狗吃,怕是外面的百姓也无法都吃得如此好吧?”
杨安达虽然是这样说,但若是真的给他鸡肝吃,他不大发雷霆都已经是善待身边的小厮了,哪还可能正脸儿瞧那鸡肝一眼。
“不愧是忠勇侯府的千金小姐,就连喂狗都喂如此金贵的东西。如今这世道啊,狗都活得比我这个做少爷的强,还能吃鸡肝儿,当真是羡慕死我了。”
卫楚起初并没有想要搭理这废物东西,可见他越发地不知收敛,便淡淡地回了句:“三哥若是羡慕,便去元宵后面排队吧。”
杨安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