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人口多,整个荆州八个郡,南阳的人口占一半,人口多、地盘大、城池也多,算上宛城这座南阳府城,整个南阳郡一共有三十六座城需要防守。
城池多需要的兵力也多,主要的兵力放在和南郡、江夏郡接壤的几座城里,这样一来,忙碌的主要就是驻守各城的将领。
今天到这里看看明天到那里看看,这边的城墙需要补那边的护城河要加宽,不停闲的和各个县城的县令县丞打交道,历练几年出来当个太守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云这些天不在宛城,吕布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没见到赵子龙有点遗憾,不过他找到了另一个能打的好苗子,还是个擅长水上作战的罕见人才。
刚才在校场较量了一番,那小子能在他手下撑几十回合还算不错,正好他刚到南阳,隔壁江夏黄祖就开始不老实,如此大好时机,不出去放放风岂不可惜。
江夏的舆图他看过了,山多水多不利于骑兵作战,甘宁甘兴霸当过水匪,水匪肯定比水军能打,他手底下的兵对上黄祖的兵肯定不会落败,不如他们合作把江夏拿下。
吕大将军出门之前被他们家主公千叮咛万嘱咐,只要不是别人打到家门口,出兵之前必须和谋士们商量,不然一旦因为私自出兵而被告发到邺城官署,他也别在外面待了,直接回邺城领罚就行。
笑话,他吕奉先那么听话的将领,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理由被告发到主公跟前。
吕大将军自认为是个懂礼貌知礼节的文化人,跟在主公身边那么多年,自然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毫无长进,耳濡目染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现在就算让他坐在书房处理四面八方送过来的杂事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批阅完,早晚有一天,他也能像曹孟德那样文武双全。
官署门口,甘宁揉着肩膀慢腾腾往里走,他一直觉得他自己已经很能打,之前在益州的时候,刘焉身边的武将没有一个能让他看在眼里,后来到了荆州,刘表手底下的情况比益州好些,但也没好哪儿去。
前些天孙伯符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后来又来了个赵子龙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现在又来个吕奉先能把他摁到地上胖揍,合着之前只是他没出过益州没见过大场面,外面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和他不分伯仲。
刘焉手底下没有能人,刘表手底下没有能人,目前和他打过的全是冀州原司徒的手下,这还怎么打,原司徒直接一统天下得了。
他不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么多悍将,这也太欺负人了。
甘宁蔫蔫儿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嘟囔,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停留在庆幸之上,还好他识时务早早投奔原司徒,不然将来让他带兵和这些家伙作战,除非他一辈子在船上不下来,不然绝无获胜的可能。
别人在岸上有吃的有喝的,他们在船上总得下去补充食物清水,只要下船就必输无疑,这么一来,就算有船也改变不了什么,早晚都是一个输。
吕布个子高走得快,刚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看到甘宁表情变来变去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直接上去哥俩好的把人带去自己暂住的宅子,“走,先吃饭,吃完饭再商量正事。”
甘宁懵懵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拖到门口,“不是,我有地方吃唔唔唔……”
“别见外,本将军从邺城带来的厨子,手艺好的很,比官署里的饭菜有滋味。”吕布甩了甩头顶的两根雉翎,拍拍甘宁的肩膀继续往前走,“看在你能打的份儿上才带你一起,别人来本将军还不乐意管饭。”
甘宁:……
门口,袁术看着那两根越来越远的雉鸡翎,捏捏下巴若有所思,“戏先生,甘宁将军刚才是不是在求救?”
戏志才面色如常,“将军想多了,奉先将军向来友爱同僚,武将之间勾肩搭背乃是感情好的象征。”
“不对,这话放在别人身上可以,放在他吕奉先身上可不一定。”袁术一本正经的回道,“等他们回来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敢保证,吕奉先肯定把甘兴霸拉去角落里教训去了,他们军中都是这个德性,我懂。”
还友爱同僚?这几个字下辈子都不会和吕奉先这个名字放在一起!
戏志才:行吧,就当你说的是对的。
历经风霜的戏先生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领,听见什么话都能神色自若的回过去,他在南阳待了那么长时间,要是练不出这点本事,怕是早就被这“妙计百出”的太守大人给气死了。
午后阳光甚好,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可惜官署里的官员没有晒太阳的空闲,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儿就得继续干活。
袁术看到甘宁脸上的伤痕面上划过一抹了然,得意的朝戏志才使了个眼色,然后像模像样的关心这位来南阳没多久的可怜人,“兴霸脸上的伤没事吧?我府上有上好的伤药,用了之后绝对不留疤痕,稍后派人取来给兴霸备着。”
“多谢太守大人,不过还是不用麻烦了,这点伤三两天自己就能长好,不用浪费伤药。”甘宁有些莫名其妙,就嘴角一点青紫而已,哪里用得着上药?
戏志才轻咳两声打断俩人的话,抬眼看向坐在对面存在感极强的吕奉先,“奉先将军方才过来有何事情?”
吕布眯了眯眼睛,直接开门见山,“听闻江夏黄祖正在屯兵,意图攻打南阳,与其等他发难,不如我等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戏志才眉头微蹙,正想让他打消念头,就听到主位上的袁太守大声叫好,“温侯勇武天下皆知,有温侯率兵出战,区区黄祖自是不堪一击。”
吕布咧嘴笑笑,巧了,他也是这么觉得。
戏志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书案上的纸张,然后朝袁术摇摇头,他们家主公之前说的什么又给忘了?打仗劳民伤财,能不出兵尽量不要出兵,就算出兵也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明明每天都要重温一遍主公的信件,怎么事到临头又忘了呢?
袁术收到提醒梗了一下,赶在吕布说话之前立刻改口,“不过区区江夏郡不值得温侯亲自动手,等荆州自己乱起来,我等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还好还好,差点就嘴快秃噜出去。
打仗?打什么仗?
他们热爱和平,要做的是在对方家里出现内乱的时候主动过去帮忙,而不是只能对方家里没乱的时候正出击生乱,身为天下第一的仁义之师,他们怎么能挑起战事呢?
不妥不妥,温侯啊温侯,你的思想觉悟还不够嘛。
大哥说的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动不动就发兵攻城是粗人所为,他们可不能干蠢事。
吕布正觉得这次出兵稳了,没想到袁术给他玩中途改口这一出,笑容当即僵在脸上,虎目圆睁还挺吓人。
戏志才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开口安抚,他怕袁术再说下去,吕奉先能当场把议政厅给拆了。
袁术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什么,平时直来直往惯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诸位莫怪,莫怪。
*
徐州,下邳。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人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夏天是个容易摩擦出火气的季节,本来可以几句话说通的事情,放到两个暴躁易怒的人身上也能变成杀人殒命的大事。
陈登担任典农校尉,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城外聚在一起搭起窝棚艰难度日的流民身上,这些流民不是其他地方逃过来的,大多都是徐州本地人,只是家中困难交不起税,又不想依附到大家族当农奴,只好拖家带口的离开原籍。
典农官和州牧太守不是一个体系,简单点说就是,各州郡的典农官归邺城原焕原司徒直接管理,政事农事分开管,典农官不能干涉郡县的政事,太守州牧也不能干涉典农官管理农事。
民以食为天,在遇到天灾的时候以保证粮食产量为先,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典农官可以直接将事情报到邺城,而不是经由太守州牧一层层处理,实在处理不了了才送去邺城。
张飞性子急,来到徐州后诸事不顺,他们家大哥整日忙于拉拢徐州世家,他一个大老粗帮不上忙,心里又实在憋屈,难受狠了就出城跑马,城里地方小没处泻火,他出城总可以吧。
下邳城外正在开垦荒田,陈登上任之后立刻着手统计下邳境内的流民数量,只要府库里的存粮能撑到下一茬粮食下来,他们就不用从其他地方调粮应急。
这些年战乱带来了大量的无主荒田,只要有人手有种子,荒田重新开垦就能变回良田,他从兖州那边要了一些新式农具,还派了徐州的铁匠过去学习怎么打造铁犁,新的农具用起来比以前的那些好用的多,就是有点费铁。
陈校尉忙的如火如荼,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城,就差在城外安家,刘备请了几次都被他以事务繁忙无暇赴宴为由拒绝,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人家陈元龙是真的忙,不是找借口故意不来,他非要人家扔下一堆正事前来赴宴的话,只会显得他这个州牧不知百姓疾苦。
刘备这么觉得,张飞却不这么觉得。
张翼德对陈元龙这个被他们家大哥几次三番邀请却一直不露面的典农校尉不满已久,不知道从哪儿听来陈登曾和广陵太守孙策有往来,笃定那人不是没空赴宴,单纯就是瞧不起他们家大哥之后火冒三丈,拿了鞭子立刻出城朝陈登屯田的地方而去。
下邳城外荒田上万亩,想要把那么多荒地开垦出来并不容易,徐州的存粮撑不了太久,种子必须赶在五月之前种下,不然就算荒地开垦出来也赶不上夏种,赶不上夏种就要白白浪费一季的时间,徐州没有那么多粮食可以浪费。
陈登天天做梦都是开荒种地,下邳的荒地开完还有其他地方,徐州这些年被折腾的不轻,除了广陵依旧富庶,其他郡国都有大量的荒田流民,下邳、彭城最严重,其他地方即便不需要屯田,农事方面也需要他来安排。
税收需要调整,田里种什么需要规划,各郡县负责农事的官吏也得敲打,他忙的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十个人,别说刘备来请,就算皇帝过来都不一定能让他放下手里的活儿。
于是乎,张飞亲自上门一样吃了个闭门羹。
别人来请见不到人留句话也就走了,张飞可受不了这个,几句话的功夫就和陈登的人吵了起来,一个没忍住火气上头,紧接着便是拔刀杀人。
陈登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傻了,他和刘州牧说的明明白白,张翼德无缘无故杀他的人干什么?
刘备得到消息后也是眼前一黑,恨不得拿鞭子那个惯会惹事的三弟抽到老实,“陈元龙在城外忙夏种,翼德去招惹他干什么?这不是找事吗?”
关羽黑着脸咬紧牙关,“大哥莫急,我去把三弟找回来。”
刘备重重的叹了口气,找回来有什么用,人已经得罪了,再找补也来不及,就算能让人死而复生心里还扎着跟刺,更何况他们不能让人死而复生,“来人,准备车马。”
翼德闯祸,他这个当大哥的总得过去赔罪,陈氏在下邳乃是名门,还没来得及交好就把人得罪的死死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主公,翼德将军已经将人杀了,再去赔罪也没什么用,可否听我一言?”简雍快步上前劝道,“主公如今虽为州牧,徐州上下却大多自理其政,翼德将军如此冲动也是为主公鸣不平。”
“宪和有何对策?”刘备捏捏眉心,停下脚步坐回去,州牧难当,这些天他可谓是诸事不顺身心俱疲。
简雍简宪和乃是他的同乡,他们二人自幼相识,从他在平原做官开始,简宪和便跟在他身边到处奔走,虽然不是结拜兄弟,情谊却胜似结拜兄弟。
简雍上前一步,拱拱手回道,“主公,如今这徐州到处皆是冀州那位原司徒的人,我等与其在此蹉跎岁月,不如离开此地另谋出路。”
刘备睁开眼睛,“另谋出路?”
简雍点头,“青州士孙州牧告老还乡,究竟是主动告老还乡还是被迫告老还乡尚未可知,以雍拙见,后者的可能更大,那位原司徒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士孙州牧已经遭他毒手,主公身为士孙州牧举荐之人,想要独善其身只怕难于上青天。”
荆州牧刘表最近正在招揽各地名士,他们可以派从事孙乾前去探路,孙公祐当年被大儒郑玄推荐于州里,可以说与郑玄有师徒之名,正是最合适派去荆州之人。
刘备低声叹息,“前往荆州谈何容易。”
“荆州刘景升与将军同为汉室宗亲,即便丢了徐州牧一职,主公主动前往荆州,刘景升也不会亏待主公。”简雍继续劝道,前去荆州只是官职没那么高,留在徐州可是有丢掉性命的风险。
以翼德将军的暴脾气,这还只是得罪了陈元龙,如果哪天和不远处太守府的护卫起冲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想。
主公心怀大志,刘景升雄踞荆江却只图自保,和在徐州艰难度日相比,到荆州想法子站稳脚跟明显更容易。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主公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