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无波。

渐渐地,顾雪城开始有些疑惑,因为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周悦也没有透露丝毫关于“天道降罚”、“家族刁难”之类的事情,数日之后,顾雪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测方向或许错了。

这天午后,顾雪城早早来到了藏书楼,林思韵早就等候在藏书楼大院门外了,恭恭敬敬道:“掌门仙尊。”

顾雪城心里琢磨着周悦的事情,随口问道:“林峰主,有什么事吗?”

林思韵谨慎道:“碧云寺住持观慧大师,方才传来一封卷轴,说是下月月初,他将和松涛观、烟波楼、东海剑派三位掌门人,一起上凌霄城,共同商讨如何诛灭那挖丹魔修。”

顾雪城蹙眉道:“可是又出事了?”

林思韵点头道:“前些日子,观慧大师的关门弟子苦清在外云游的时候,偶然在土桥镇发现了那挖丹魔修的踪迹,苦清来不及回寺禀报观慧大师,便叫上附近几个门派的数十名弟子,一起前往剿灭。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不但没能找到魔修,就连松涛观观主的大弟子,也遭了魔修毒手。”

顾雪城沉吟道:“那魔修是如何下手的?”

林思韵回答道:“观慧大师在传讯卷轴里没有细讲,只说当时众弟子在一间破庙借宿,第二日清晨起床,便发现那位大弟子死在佛像后面,金丹也不见了。”

“这魔修十分狡诈。”顾雪城沉吟片刻,点头道,“你回一封卷轴给观慧,告诉他本座知道了。”

林思韵恭恭敬敬道:“是。”

因为时辰尚早,两人一边聊着挖丹魔修的事情,一边走进了藏书楼后花园,沿着曲折的回廊慢慢走着,打算仔细商讨一番。

刚刚走到一处拐角,顾雪城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先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那灵犀峰主生性放荡,不知廉耻,竟以兄长的身份,主动勾引掌门仙尊,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顾雪城脸色登时变了。

林思韵听出这是自家弟子曾流云的声音,也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望向顾雪城。

顾雪城阴沉着一张雪白的脸,直接隐匿了身形气息,缓步走上前去,他倒要听听,在自己背后,这些人是怎么编排哥哥的。

拐过转角,前方回廊里站了数十人,除了周悦、阿钟、紫玉、曾流云、付青云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仆役,以及几名灵犀峰的弟子。

周悦无奈地解释道:“灵犀峰主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阿钟也小心翼翼道:“我年前下山采购年货的时候,在青石镇茶楼喝了一会儿茶,我听那位说书先生说,灵犀峰主和掌门仙尊是两情相悦……”

顾雪城每月都要去青石镇那家茶楼听说书,不由得微微点头。

曾流云鄙夷道:“简直胡说八道!灵犀峰主豢养肉灵芝,吸取少男元阳,而后再炼成人丹,凌霄城谁人不知?掌门仙尊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和这种人两情相悦?不过把他当成一个送上门的玩物罢了。”

顾雪城心中一紧,赶紧向周悦望去,周悦脸上没什么愤怒表情,只是有些无可奈何,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被泼脏水,连一句辩驳都没有。

看着周悦那副模样,顾雪城只觉得心疼无比,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哥哥竟然被如此编排!

曾流云又瞥了周悦一眼,敲打道:“掌门仙尊性如冰雪,又有了深爱的道侣,向来最厌恶这种毫无廉耻之人,这种人就算侥幸被仙尊临幸几次,最后也没有好下场。周清岳,你说对不对啊?”

周悦无语地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你是哑巴吗?”曾流云有些不高兴了,“之前在白玉广场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什么仰慕掌门仙尊,愿意承仙尊的雨露,做仙尊的炉鼎……你也配?真是不知廉耻到了极点,只怕下场比那个灵犀峰主更惨!”

付青云蹙起了眉头:“流云,你我今日随师尊前来藏书楼,是为了帮师尊搬书,可不是来嚼舌根的。”

曾流云不满道:“师兄,这怎么叫嚼舌根呢?这周清岳之前就对掌门仙尊心怀不轨,如今见掌门仙尊来了藏书楼,又主动贴身服侍,分明就和当年的灵犀峰主一样,痴心妄想,有所图谋!”

周悦无奈道:“倒也不是……”

曾流云轻蔑地打断了他:“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那灵犀峰主用尽不入流的法子,才勉强得了掌门仙尊数日临幸,你不会觉得你也有机会吧?掌门仙尊若是知道了你的心思,定然碎了你的金丹,把你逐出山门!”

付青云怒道:“曾流云!”

曾流云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其他仆役和弟子也听说过灵犀峰主的那些破事儿,还有周悦在白玉广场上的事情,纷纷面露鄙夷之色。

“灵犀峰主那种人,竟然也有人想学?”

“是啊,我听说掌门仙尊认识道侣之后,直接赐死了那个灵犀峰主。”

“就是,掌门仙尊对那位道侣一往情深,为他起云雪楼,为他用灵气滋养整个凌霄城,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贱人,伤了道侣的心?”

“有前车之鉴在哪里,这周清岳也是不知好歹……”

周悦叹了口气,垂下眸子,不再辩解了。

顾雪城看着他那副样子,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拧紧了,简直又酸又疼,几乎想立刻将对方搂进怀里,细细亲吻,柔声安慰。

渐渐地,顾雪城隐约明白了什么,哥哥重生之后,在前来凌霄城的路上,一定听说了这些流言,所以不愿意和自己相认,还偷偷潜入云雪楼,想偷看自己的“道侣”。

他想象着周悦那时的心情,只觉得阵阵心疼,自己如此笃定哥哥深爱自己,尚且在看到那个小倌的时候,一阵心慌意乱,何况哥哥这样敏感的人?

虽然哥哥最终发现了,那个所谓的“道侣”,其实是他过去的身体,但是流言满天飞,哥哥心里多半过不去这道坎,恐怕还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澄清流言,所以一直郁郁不乐,不肯和自己相认。

想到这里,顾雪城不再犹豫,立刻一挥袖子,现出身形,缓步走了过去。

林思韵也跟着现出身形,跟在顾雪城身后,还警告一般,恶狠狠地瞪了曾流云一眼。

众人大吃一惊,赶紧跪下行礼:“见过掌门仙尊!”

周悦心里暗暗嘀咕,顾雪城今天这威压不对啊,冰冷冰冷的,还有点狂暴的感觉,脸色也臭得很,难道他听见那些流言了?可这些流言早就满天飞了,难道顾雪城以前没听过?

顾雪城垂眸望向曾流云,轻声道:“你方才在说些什么?”

曾流云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小心翼翼道:“掌门仙尊,这周清岳不仅心怀不轨,还纵容身边人胡说八道,编排掌门仙尊私事,为灵犀峰主推卸责任,请掌门仙尊明察秋毫,务必严惩不贷!”

周悦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阿钟叫道:“冤枉啊!”

顾雪城眯了眯眼睛,淡淡道:“竟有这种事情?确实应当严惩。那你说说,应当如何严惩?”

周悦表情淡定,阿钟却十分紧张,都快哭出来了。

付青云张了张口,似乎想为周悦辩解两句,但在顾雪城冰冷沉重的威压之下,又不敢开口。

曾流云大喜,赶紧道:“掌门仙尊,依弟子愚见,应当将周清岳打断双腿,碎了金丹,逐出山门。并将那灵犀峰主生性放荡、豢养肉灵芝的劣迹昭告天下,以免某些心怀不轨之人徒乱嚼舌头,坏了掌门仙尊清誉。”

顾雪城冷冷道:“打断双腿,废了金丹,是不是严苛了些?”

周悦对顾雪城非常熟悉,已经感觉到顾雪城的语气有些不对,这曾流云只怕要遭殃,林思韵脸色也微微变了,但又不敢插话。

但曾流云并不了解顾雪城,他仔细观察着顾雪城的表情,见他并无怒容,以为自己把握住了掌门仙尊的心思,毕竟有些事情上面的人自恃身份,不方便开口,只能由下面的人开口,这正是一个大好的表现机会。

他立刻笃定道:“弟子以为,应当严惩不袋,即刻打断此人双腿,碎了金丹,逐出凌霄城!”

“你说得十分有理。”顾雪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而后淡淡道,“顾五、顾七。”

两名身型矫健的黑衣暗卫立刻从隐蔽处现身,跪下行礼:“仙尊有何吩咐?”

顾雪城垂眸看着曾流云,淡淡道:“就依此人所言,碎了他的金丹,打断双腿,逐出凌霄城。”

“是!”两名暗卫齐声回答,而后快步上前,狠狠按住了曾流云!

曾流云大惊失色,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搞错了,是他!是那个周清岳!掌门仙尊,掌门仙尊!”

“他们没有弄错。”顾雪城冷冷道,“本座觉得你说得十分有理,于是决定如你所愿,断你双腿,碎你金丹,逐出山门。”

“掌门仙尊……”曾流云整个人都吓傻了,呆呆望着顾雪城。

顾雪城雪白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冷得吓人。

渐渐地,曾流云似乎终于明白了顾雪城并非开玩笑,而是真的要碎了自己金丹,把自己逐出凌霄城,他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为什么?为什么?”

顾雪城冷笑一声:“你毁谤本座挚爱道侣,还敢问本座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片迷惑之色,只有周悦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看着顾雪城雪白俊美的冰冷面庞,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回廊里一片寂静,顾雪城缓缓环顾四周,一字一顿道:“灵犀峰主周悦,便是本座道侣。他身子不好,一直隐居云雪楼,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不过,你们有一事说得不错,本座用灵气滋养凌霄城,让满城梨花四季常开,正是为了他。”

众人睁大了眼睛,震惊到了极点,那位臭名昭著的灵犀峰主,竟然是掌门仙尊的道侣?!

顾雪城顿了顿,又冷冷道:“至于什么灵犀峰主引诱本座,更是荒谬至极。本座昔日年少轻狂,痴心妄想,苦苦纠缠于他,他无可奈何,才勉强同意和本座结为道侣。”

众人脸上一片空白,简直不敢相信,灵犀峰主不仅是掌门仙尊道侣,而且还是掌门仙尊主动纠缠?!掌门仙尊向来性如冰雪,冷漠薄情,这,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不成?

可是顾雪城又清清楚楚道:“待他身子大好,本座便会昭告天下,举办大婚典礼,正式和他结为道侣。”

所有人都震惊到了极点,林思韵倒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早就猜到了。

周悦轻轻垂下眸子,心中十分感激,也有些叹息,顾雪城果然还是这个样子,一心护着自己,做事干净利落,不留任何余地。

林思韵轻咳一声,站了出来:“掌门仙尊年少颠簸流离,为灵犀峰主所收留,情分极深。只是掌门仙尊日理万机,灵犀峰主又隐居养病,不问世事,这天长日久的,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传出这种流言,简直可笑至极。”

曾流云趴在地上,哭嚎道:“师尊救我!不要将我逐出山门!”

林思韵淡淡道:“是我教徒无方,任凭掌门仙尊处置。”

曾流云还想求饶,已经被两名暗卫狠狠塞住嘴,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顾雪城面无表情地环顾一周:“方才本座所言,尔等务必四处宣扬,让凌霄城人尽皆知,是本座对灵犀峰主一见倾心,苦苦纠缠多年,方得首肯。待他身子大好之后,本座便会昭告天下,举行大婚典礼。”

众人如梦初醒,赶紧磕头称是:“是!”

周悦垂下眸子,心中十分感激,又有些莫名酸楚,顾雪城口口声声等灵犀峰主身子大好之后,便举行大婚典礼,可自己的尸身还躺在云雪楼,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顾雪城自欺欺人的一个美梦罢了。

因为这种复杂的心情,周悦竟然暂时忘记了顾雪城在云雪楼那些五雷轰顶的话,下午顾雪城查阅古籍的时候,周悦不仅主动为他捏肩,还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顾雪城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些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按,雪白的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可胸口简直心花怒放,中午自己驳斥了那些流言之后,哥哥的态度明显软化,估计很快就会和自己相认。

他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可是从午时等到酉时,天色渐渐黑了,周悦还是没说什么。

顾雪城有些疑惑,哥哥为什么还是不肯和自己相认?难道是不好意思?

他暗暗琢磨着,哥哥听到那些“道侣”流言之后,一个人暗暗吃醋,先是夜探云雪楼,后来又在白玉广场坦陈心迹,说了许多大胆至极的情话,如今羞于相认,也是正常的。

固然,自己可以强行和哥哥相认,但一来或许会吓着哥哥,二来或许会让哥哥不高兴,觉得自己故意耍他,让他贴身服侍……唔,最好还是让哥哥主动和自己相认。

对了,林思韵之前说了,下月月初,碧云寺的观慧和尚会带着几位掌门人,一起上凌霄城,商讨诛杀挖丹魔修的事情,到时候人多眼杂,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也很正常……

顾雪城琢磨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要让哥哥心疼自己,主动和自己相认。

……

自从顾雪城在藏书楼说了那些惊人之语,这件事情便成了凌霄城这些年最大的八卦。

原来灵犀峰主就是掌门仙尊的道侣,还被掌门仙尊苦苦纠缠多年,掌门仙尊为他起云雪楼,为他在凌霄城种满梨花……这些事情仿佛飓风一般,刮过了整座凌霄城。

这天晚上,周悦躺在床上看剑谱,白晨雨则躺在他身边发呆,周悦刚刚看了两页,便听见白晨雨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周悦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只得点了点头:“听说了。”

白晨雨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难看,半晌之后,才艰难道:“哥哥,你和顾雪城真的是道侣?你不是跟我说过,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

周悦解释道:“自然不是那种关系,顾雪城他……他只是为了我的颜面着想。”

“哦。”白晨雨松了口气,但表情还是非常纠结,似乎有些忐忑不安,很想做些什么,但又十分踌躇的样子。

他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忽然下定决心一般,翻身而起,慢慢凑了过来,轻声道:“哥哥。”

周悦一边翻剑谱,一边不经意道:“怎么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嘴唇上微微一软,有个娇嫩的东西压了下来,周悦脑海一片空白,直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试图撬开他的唇缝,他才陡然反应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对方,气急败坏道:“你做什么?!”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白晨雨似乎极为享受,脸蛋都变得粉粉的,眼神也有些迷蒙,被狠狠推开之后,他微微一愣,而后睁大了那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表情居然十分委屈。

周悦一边狠狠擦着嘴唇,一边怒道:“白晨雨,你疯了吗?!”

白晨雨终于清醒过来,立刻委委屈屈地控诉道:“哥哥为什么擦嘴唇?难道嫌弃我在青楼里呆过,觉得我脏?我还没有开苞,前面后面都是干净的,嘴巴也是……”

“停停停!”周悦简直头晕脑胀,“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白晨雨怯生生道:“我,我喜欢哥哥。”

周悦眼前一黑,他方才还指望白晨雨在和自己玩闹,结果这小子直撇撇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小子丹也不结,黑化值也不降,一天到晚竟然在琢磨这种东西!他才几岁,懂个屁的情爱啊!

自己这回绝对没给他看什么启蒙小黄书,也没有和他睡一个被窝,所有一切都是严格遵循兄长教育幼弟的模式,所以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

周悦简直头痛欲裂,很想学习陆子霖的棍棒教育,直接狠狠揍这小子一顿,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揍掉,他瞪着白晨雨,拳头紧了又紧。

白晨雨扫了他的拳头一眼,表情登时更加可怜了,眼睛更是湿漉漉的:“哥哥……”

周悦深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这小子从小在金蕊楼长大,天天都看着那些狗男男你侬我侬,或许把对待兄长的孺慕之情弄错了。

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道:“小雨,我是你哥哥啊,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白晨雨委屈道:“可哥哥不是来报恩的吗?”

周悦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白晨雨拉出那枚玉佩,楚楚可怜地望着周悦,说出的话却十分厚颜无耻:“上辈子我救了哥哥一命,这辈子哥哥以身相许,玉佩为凭,天地为鉴,难道不行吗?金蕊楼那些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

周悦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怒道:“不行!”

“真的不行吗?”白晨雨抿了抿唇,又试探道,“那个顾雪城冒充我的时候,这样要求过哥哥吗?哥哥也没有答应吗?”

周悦略微有些心虚,但立刻道:“他没说过这种事情,我也不会答应。”

白晨雨转了转眼珠,不吭声了。

周悦恨铁不成钢道:“小雨啊,我就说你最近剑术没有进步,丹也一直结不了,原来一天到晚都琢磨这些去了!”

“我每天都在好好学习剑术,哥哥冤枉我。”白晨雨瘪了瘪嘴,又厚着脸皮道,“这样吧,我和哥哥比一场,若我胜过哥哥,哥哥就让我亲一口。”

周悦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怒极反笑:“行啊。”

白晨雨眼睛登时亮了:“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周悦冷笑着拿起一根筷子,打算给这小子一点厉害瞧瞧。

结果不出所料,白晨雨原本就只学了大半年剑术,虽然进步极快,但到底根基浅薄,又求胜心切,虽然种种偷袭,还试图耍赖,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被周悦打落了四次筷子。

他呆呆看着地上的筷子,忽然嘴一瘪,趴在了床上。

周悦还以为他又在耍小性子,正想说他几句,忽然发现,白晨雨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这是……哭了?

周悦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而且白晨雨实在太过年轻,自己当年认错了人,让他受了许多欺负,还差点沦落风尘,确实也有责任。

周悦叹了口气,温声道:“多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

白晨雨趴在床上,抽抽噎噎道:“哥哥明明知道我打不过,还拿我寻开心。”

周悦见他哭得伤心,也有些怜惜,便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怎么会呢?只是你太年轻了,弄错了自己的感情,我不想让你走错路罢了。”

“弄错感情?”白晨雨闷闷道,“哥哥,如果我比你强了,你还会觉得我弄错了吗?”

这小子,丹都还没结呢,就开始说大话了,周悦失笑道:“等你结丹再说吧。”

白晨雨沉默许久,忽然小声道:“哥哥说话算话,等我结丹之后,就不许敷衍我了。”

周悦没当回事,随口道:“自然。”

“那就这么说定了。”白晨雨趴在被子里,轻轻眯了眯眼睛,眸色有些阴沉,和那张漂亮的面孔完全不符。

接下来的日子,白晨雨果然没有再死缠烂打,开始刻苦修行,顾雪城那边也一片平静。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次月月初。

这一日凌霄城风和日丽,一名碧云寺的僧人递上拜帖,碧云寺住持观慧、松涛观观主松明子等四名掌门人,已经带着数百名弟子,来到了凌霄城山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