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秦启帆心里怎么想,叶秋桐看不出来,但他经常拿弟弟和秘书的事开玩笑,叶秋桐觉得,他是支持他们谈恋爱的。

可惜他们骗了他。

叶秋桐试着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感想。

他们一定会又生气又失望。

秦启帆也许是差不多的想法。

秦启帆好不容易借着叶秋桐的事与秦译拉进了关系,突然一下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叶秋桐愧疚地说:“对不起。”

秦启帆回复:“我们这些外人怎么想的也没那么重要,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他说完这句话,再也不回应对话框的内容了。

叶秋桐放下手机,把从总裁办公室拿回来的合约取出来,与自己的那份放在一起。

他怔怔望着两份合约出神。

*

秦译还是没有回到公司,公司里的员工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本来已经宽松的工作环境再次变得紧张起来,早些时候集团都松口了,他们开始准备分割时鑫的旧部门,结果这几天上面下达命令,突然让他们别做了。

总裁也没有露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叶秋桐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事,等待着秦译。

可他没等到总裁,却等到了总裁他妈。

那天叶秋桐下班,刚走到车库,身边滑过来一辆车。

车窗放下,露出江丹琼戴着墨镜的脸。

叶秋桐立刻明白过来,坐上车。

两个人去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厅,进入包厢,没有吃饭,只是这么面对面坐着。

叶秋桐有点恍惚,小说里的经典场面终于呈现,他却没有心情开玩笑。

江丹琼也没有点餐的想法,直接说:“所以,你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

叶秋桐顿了顿,坦诚道:“没有。”

江丹琼心情复杂。

秦译和叶秋桐都承认他们在假扮情侣,可秦译无时无刻都在维护叶秋桐的态度,搞得江丹琼又迷茫了。

叶秋桐问:“夫人,董事长还好吗?”

江丹琼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还好,那天气急攻心,说是头疼,去医院检查了一遍,除了老毛病没有别的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叶秋桐,说:“他是心病。”

叶秋桐明白。

董事长的心病只有秦译能治疗,可秦译肉眼可见地不会配合。

他只能对江丹琼说:“辛苦了,夫人。”

江丹琼说:“我不辛苦,辛苦的是阿译。”

叶秋桐闻言,一阵心疼。

江丹琼仔细端详着叶秋桐,突然说:“我的人生就这样了,我只想我的儿子能幸福,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我希望他所有方面能成功。”

不要像她一样。

看起来光鲜,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唯一在乎的就是阿译,别的我都不在乎,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叶秋桐愣了愣。

江丹琼也不管叶秋桐有没有听懂,继续说:“基本上,我愿意尊重他的意愿。”

所以尽管江丹琼不希望儿子喜欢男人,可如果他坚持,也随他去了,她没有多插手。

结果现在又告诉她,秦译不是真正的同性恋。

反复横跳的说法搞得她精疲力竭,她不想再被动地等下去,所以她来找叶秋桐。

“同时我也希望他的事业走得顺畅,所以我不想让他和他父亲对着干。”

江丹琼平静地说着。

江女士年轻的时候红遍半边天,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年纪大了注重保养,使用各种昂贵的措施,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二十岁。

可岁月是无情的,依旧在她身上刻下痕迹。

今天的江女士有些憔悴,她望着叶秋桐,从随身的限量手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沿着桌面,推到叶秋桐的面前。

总裁的母亲掏出支票,让主角离开她儿子,这种经典的画面无数次在各种文学作品里出现,叶秋桐曾经还跟秦译就这种事开过玩笑,当时他狮子大开口,要一个亿。

现在他笑不出来,也不想知道江女士到底开出多少价格。

叶秋桐说:“夫人,没有必要,我和秦总没有在一起。”

也就无所谓给钱离开的戏码。

江丹琼说:“不是让你离开阿译。”她停顿片刻,把话说出口,“我是希望你能辞职。”

叶秋桐定住。

“我想保住阿译的事业,眼下这个情况,不与集团翻脸比较好,既然你们没有关系,不如离开阿译。”

只要叶秋桐当秦译的秘书一天,他们就无法撇清关系。

江丹琼说:“这些是我个人给你的遣散费,如果需要,我会去跟认识的企业打招呼,替你引荐,让你去更好的职位。”

叶秋桐沉默。

他终于明白,那些艺术作品里的主角,为什么明知拿钱比较好,依旧会大声拒绝总裁母亲的要求。

看小说的时候,他嘲笑那些角色俗气的做法,现在换成自己,他同样做不到拿着钱跑路。

叶秋桐说:“我不想辞职。”他望着江丹琼,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些事与工作无关,当初我与秦总约好了,不会影响工作,我们做到了,所以我想,不至于搭上自己的事业。”

江丹琼听见他的回答,也不恼,从头到尾都很平和,说:“我没有逼你。”

她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其实叶秋桐这种又乖又机灵的类型,她很喜欢。

可惜他与秦译纠缠不清。

她注定要当个恶人,江丹琼想。

“但我希望你别急着拒绝我,回去好好想想,并不一定会影响你的前程,说不定在另一个地方,你会发展更好,毕竟你也知道,集团内耗严重。”

江丹琼没有收回桌上的信封,起身离开。

叶秋桐盯着那个信封,看了好久。

*

秦译回来了。

那天早上,叶秋桐照例做好准备,即使总裁这几天没来,他也要保证办公室干干净净。

他坐到位置上,准备干活。

秦译不在,他的工作量少了很多,最近连许睦都有点焦虑,渐渐开始向无头苍蝇转变。

叶秋桐低着头看电脑,突然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到秦译踏着总裁办的地毯,缓缓走过来。

叶秋桐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张了张嘴,没能成功出声。

秦译看他,说:“怎么,隔了几天,变哑巴了。”

叶秋桐喉口有点哽,过了半天,才说道:“早上好,秦总。”

秦译点点头,问:“没出什么问题吧。”

叶秋桐回答:“没有,一切都正常。”

除了集团那边刁难,其余都和平时一样。

叶秋桐吭哧半天,终于问出口:“你还好吧?”

秦译说:“能有什么不好,一是习惯了,二是这点事还不至于。“

叶秋桐见秦译态度如常,心里踏实了。

他还想跟秦译多说说话,可是这几天堆积的事情太多了,总裁一在公司出现,很多人排队来找,没有空余时间。

所有人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看着秦译,心里安定,效率提升,整整一天,叶秋桐给秦译打下手,忙得团团转。

但只要秦译回来,再忙叶秋桐都很高兴。

一天下来,直到晚上,叶秋桐才喘口气。

已到深冬,天黑得很早,两个人忙得都没时间吃完饭,秦译一直在办公室里,叶秋桐敲门进去,说:“秦总,时间不早了,明天再继续吧。”

秦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眸光深邃,带着莫名的情绪。

这个时刻,秦译看他的目光,明显与早晨以及工作时不一样了。

叶秋桐的心剧烈跳动。

他说了一句话以后,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看着秦译。

寒冷的冬夜,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译朝他伸出手,说:“过来。”

秦译总喜欢用这个手势,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让叶秋桐靠近。

只要叶秋桐乖乖听他的话,朝他走过来,他就会无比的喜悦。

这次也是一样,叶秋桐走到秦译身边,表情温和,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轻声说:“怎么了,秦总。”

秦译牵他过来,让他站在自己身侧,突然调转办公椅的方向,一把抱住叶秋桐。

以往秦译不管是揽着他还是扶着他,都是从下至上,这么坐着环住他的腰,强迫他弯腰低头,还是第一次。

叶秋桐有点惊慌,他们假扮情侣的事刚暴露,现在就这么亲近,有点不好吧。

但秦译没有松手,反而把他抱得更紧。

叶秋桐低下头,第一次从这种角度看总裁,顿时有些新奇。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秦译的情绪不对劲。

平时挺拔的脊背与宽阔的肩膀,足以顶天立地,只要有秦译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事,叶秋桐都觉得有解决之道。可现在那副肩膀与脊背却透露着疲惫,秦译靠在叶秋桐的胸前,沉静地呼吸,什么话都不说。

心疼与怜爱的情绪席卷了叶秋桐,他抱住秦译的肩膀。

总裁无所不能,可总裁也是人。

他面对复杂的情况,面对不理解他的家人,他也会累。

叶秋桐用脸颊贴着秦译的头发,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好半天,秦译才说话:“抽屉里的合约不见了。”

早上秦译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那份合约,可躺在那里的纸张不见了踪影。

他定在那里,第一反应是傅琛的手伸到他身边来了。

但思考过后,他认为可能性不大。

他相信总裁办的人,唯一有可能动他抽屉的,只有叶秋桐。

他等了一天,等到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把问题问出口。

叶秋桐说:“是我拿走了。”

秦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叶秋桐顿了顿才解释:“那些纸张就那么随意地放着,我很担心,于是带回家收起来了。”

一式两份的合约,叶秋桐那份一直藏在他的柜子深处,妥善地保管,秦译那份却随手丢在抽屉里,那天叶秋桐看到,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轻忽的态度,所以被人发现。

叶秋桐知道秦译不是那样的人,却忍不住患得患失,偷偷把合约带回了家。

最近叶秋桐时常有这种心情,他明明是有些冲动的那类人,却屡屡在与秦译有关的事情上迟疑。

这几天,他思考得太多了。

复杂的想法塞满了他的脑袋,有时候让他窒息。

秦译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他的想法,抬起头解释:“不是随意,之前一直放在保险箱里,最近我拿出来,是想让你做个见证。”

叶秋桐想起在去秦家前,秦译时常提到合约。

“见证什么?”叶秋桐问。

秦译说:“我们一起把那两份合约撕掉,已经没有必要了。”

叶秋桐怔住,过了一会,问:“你在被发现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吗?”

秦译回答:“是的。”

叶秋桐问:“为什么。“他想了想,说,“不会是因为不想给双份钱了吧。”

毕竟副业要给钱,如果把合约撕了,就不用给了。

秦译:“……”

他抬起头,由下至上,深沉地望着叶秋桐,问:“我是那样的人吗。”

叶秋桐扬了扬唇角。

秦译说:“那份合约不再有约束力,可有可无,不如毁掉。”

可惜迟了一步。

叶秋桐知道秦译说的是事实,他们两个人到后来都没有刻意去遵守合约上的内容,自然而然达到了伪装的效果。

但为什么会这样,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那个原因,叶秋桐不敢想,或者说,那是他一个小秘书可以考虑的问题吗。

之前在秦家,秦译四面楚歌,他却没有办法做什么,如此无力。

不管是董事长还是夫人,或者秦主任,任何一个,他都没有能力抗衡。

他想多提秦译分担一些,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

秦译却在想,这里是办公室,始终不是一个合适的场所,于是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之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其实与你没有关系,根源是我的家庭有问题。不管有没有合约,那些问题都会爆发,只是有早有晚罢了。”

秦译环着叶秋桐的腰,渐渐恢复沉稳。

“不用在意,听到没有?该做什么做什么。”秦译在劝解也是在命令,“我已经跟董事长打过招呼,不准骚扰你,如果他私底下对你出手,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秦译找回自己的霸道,刚才的疲倦与脆弱昙花一现,他又变成那个说一不二的总裁。

秦译跟秦邦言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把他气进医院。

叶秋桐心想,董事长没来找他,可夫人来过了。

叶秋桐想起那个信封,心脏陡然抽动。

他掩饰性地抿抿嘴唇,说:“我明白。”

秦译看起来恢复了元气,但还是用胳臂环住叶秋桐的腰。

身后的手臂那么有力,堪堪圈住他腰部最细的地方,搁在他的尾椎上面,让他有些不自在。

此时的秦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小秘书的腰好细啊。

叶秋桐心跳得很快,慌乱间问:“上次你说我比较适合做业务,有条件的话,是不是转岗比较好。”

秦译立刻露出不悦的神色,手指在叶秋桐的腰侧用力:“我上次说过这种话吗,曲解上司的意思,要批评。”

叶秋桐困惑地眨眨眼。

秦译说:“我没有给你下刻板定义,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适合当秘书,做得很好,你在目前的岗位上才一年多,远没有历练够,上次不是都讲清楚了吗?”

他眯起眼睛,警觉地问:“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叶秋桐连忙否认,“只是上次我们两个的谈话结束得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好好消化。”

那天确实,本来两个人气氛正好,被秦邦言一个电话破坏了。

秦译淡淡地说:“你就把这几天跳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接上前几天的状态,继续生活工作。”

叶秋桐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那天在秦家,气氛那么可怕,说平息就平息,不可能。

一定是秦译在私底下与董事长交涉好了。

说不定达成了什么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