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国家队训练了一周,林嘉熙发现,顾染不只是学习卷,他连训练也很卷。
别人到时间结束了,他还要再练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林嘉熙从小在加拿大学习短道速滑,在技术动作上和顾染他们有一些差异。
顾染观察得很仔细,还会拉着他一起探讨,到底谁的方法更科学,更能提升速度。
林嘉熙很喜欢顾染,也很乐意跟他讨论和分享技术上的问题。
顾染也不是了解到一项新技术就迫不及待开始尝试,他会去找徐清,跟他一起商量,看看这项技术适不适合自己的风格,如果适合,他会先从陆地练习开始。慢慢体会和掌握技术要领,熟练之后,才会上冰进行尝试。
如果不适合,他也会仔细分析原因,或者认为这样的技术更适合其他队友的风格,他也会给出自己的建议。
许多时候,程森都有点看不下去,开玩笑说:“我感觉你是来抢饭碗的。”
顾染问:“抢谁的饭碗?”
程森说道:“抢我的饭碗。”
顾染狡黠的看着他:“你这个工作我也不是干不了。”
“等着吧。”程森掐指一算,“距离我退休还有28年。”
顾染摆了摆手:“不用那么久,你干到我退役就行。”
程森问他:“你什么时候退役?”
顾染想了想:“怎么也得再等个十七八年吧。”
程森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一凛:“是不是大道那边教练跟你说什么了?”
徐清要笑死了:“你也太敏感了吧。”
“不是我太敏感,是咱家孩子太抢手了。”
徐清表示赞同:“那你可得把他看紧点。”
“必须的!”
林嘉熙每天看他都这么忙忙碌碌的,又要训练又要学习。仿佛每天都精力旺盛,就没有听他喊过一声累。
他不是能忍,也不是能吃苦,他是根本不觉得辛苦。非但不觉得辛苦,他还乐在其中。每天孜孜不倦的,不是研究技战术,就是刷题刷题刷题。
林嘉熙在加拿大就没见过这么刻苦的人,当他晚上去顾染房间看到他已经在做高考模拟试卷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吗?”
顾染头也不抬:“我这就是在休息呀。”
“你这算什么休息,休息不是应该找点娱乐方式吗?”
“娱乐方式?”顾染想了想,“什么娱乐方式?”
他们每天都是两点一线,滑冰馆到公寓,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外出的。
林嘉熙叹了口气:“看看电影什么的。”
顾染说:“那你等我把这套题做完了。”
他倒是也没做多久,林嘉熙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顾染就放下了笔。
林嘉熙以为他要带自己出去看电影,没想到顾染拿起来他的iPad,点到电影那个选项:“想看什么,你挑一个。”
他一边收拾书桌,一边补充了一句:“最好是原声,可以练练听力。”
林嘉熙给他跪了:“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坐在这里,你想练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最后,林嘉熙挑了个爆米花电影,不是飙车就是打架,看着挺刺激,也不用动脑子。
顾染调了个1.5倍速,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完了。然后他又看了会儿书,过了晚上九点,准时洗澡睡觉。
林嘉熙毕竟是从国外回来的,虽然中文不错,能和大家正常交流,但平时大家聊天开开玩笑,玩的那些网络热梗他都听得一知半解,并不能插上话。
于是,跟着训练了几天,除了和顾染,跟别人也不太能说上话。
早操、吃饭、训练,他每天跟顾染形影不离,就连晚上顾染学习,他也坐在一旁陪着。
池朗每天看到他俩都跟连体婴似的,尤其是早上,他好几次一开门,就看到林嘉熙从顾染房间里走出来:“你昨晚跟他一起睡的?”
“没有啊。”林嘉熙说道,“我来叫他一起出早操。”
池朗从另一边一把搂住顾染脖子:“我就说,顾小染的床只有我睡过。”
顾染手肘打在他肋骨上:“听鬼故事害怕得不敢一个人睡,需要我给你宣传一下这件事吗?”
池朗摆了摆手:“大可不必!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甜蜜双排的时候了?”
“神经病!”顾染踹他一脚,笑骂道:“跟你双排就没有甜蜜过。”
池朗痛心疾首:“你被对面三个人追着打,是谁用血肉之躯帮你挡伤害?是谁一个人扛下所有让你快跑?你忘了吗?你都忘了吗?你太没有良心了。”
顾染恨不得把他从楼上踹下去:“第一次知道有人能把送人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每周五和周六,他们几个都会聚在一起组队游戏。林嘉熙也想加入,可是他没玩过,得从新号开始练。
池朗看了一眼:“段位差太多,不能组队排位,你自己玩会儿吧。”
顾染立刻退出游戏:“嘉熙,我拿小号带你。”
沈迦可怜巴巴的在一旁说道:“小染,我王者晋级赛。”
“额……”
池朗也学着他们那种可怜巴巴的语气:“小染……”
顾染打断他:“把嘴闭上!”
顾染先拉着池朗跟沈迦三排,带他打上王者,又逼着池朗开小号,一起带林嘉熙上分。
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可把他忙坏了。
等几个人都走了之后,顾染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快被这群小妖精掏空了。
这时候又有人敲响他的房门,他说了声“请进”,高梓逸从外面走进来。
他给顾染递了一盒牛奶:“平时训练和学习都见你没这么累。”
顾染接过牛奶,发现师兄连吸管都给他插好了:“感觉自己可以拓展一个副业。”
高梓逸好奇:“什么?”
“游戏陪玩,按小时计费。”顾染自信满满的撩了一下额发,“像我这样有颜有技术,一个小时收他们五百,不过分吧。”
在新赛季开始之前,国家队还要参加一项赛事——上海超级杯短道速滑及花样滑冰、队列滑大奖赛。
这是上海城市自主创立的滑冰职业大赛,是一项偏商业性质的比赛。
这项赛事是国际滑联首个以一座城市命名的冰上赛事,也是第一个为短道速滑运动员设立奖金的赛事。在很多年前,短道速滑男女混合2000米接力就是在上海超级杯上首次设立,后来也是通过这项赛事成功入选冬奥项目。
比赛的重要性虽然不如世界杯、世锦赛这样的大赛,但是在赛季前也能起到一个练兵的作用。
程森本来想着顾染已经高三了,上海超级杯就不带他去了,留他在北京好好学习一个月,再好好备战下个月的世界杯。
去年超级杯单项是1500米,程森就没带顾染去,留他一个人在北京训练,结果这孩子回头就和隔壁花滑队混在了一起。
顾染还没参加过上海超级杯,也不了解这是个什么性质的比赛,正好今年有1000米的比赛,还有两项接力,主办方也邀请了他,他还挺想去见识一下。
上海超级杯邀请参赛的运动员除了各项目世锦赛获得前八名的选手,还邀请了世青赛获得前三名的选手。
三天的赛程,短道速滑在下午进行,花样滑冰在晚上进行。
上海超级杯的赛程和其他比赛有所不同,第一个比赛日下午,就将产生男女1000米两枚金牌。这是本次上海超级杯唯一一个个人项目的比赛。
上海东方体育管,上下三层看台,座无虚席。从现场氛围到选手入场介绍,再到现场氛围,随处可见的赞助商logo,与其说是比赛,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场商演。
虽然主办方按照流程发出邀请函,但其实也并不是收到邀请函的运动员都会过来,至少韩国队就只派了几个小队员过来,黄在显、尹灿宇两个人都没来。
现场从观众到选手氛围都很和谐,顾染还见到了好几位在荷兰训练时候的朋友,这就更像是一场友好的交流和小聚,并没有很强烈的比赛氛围。
花样滑冰的队员就坐在看台上观看比赛,沈迦简直就是顾染的粉丝头子,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个顾染名字的灯牌,每当顾染比赛的时候,他就举着牌子疯狂为顾染加油。
整场比赛顾染滑得也很放松,从预赛到四分之一决赛,再到半决赛和决赛,一口气滑了四场,比赛中的碰撞都是合理范围内的,没有任何犯规和阻碍,冰场的质量也非常高,顾染轻轻松松拿了一枚金牌。
晚上,顾染就坐在看台上观看花样滑冰的比赛。他也不管什么美国、日本、俄罗斯明星选手,虽然他们滑得很好,但在顾染眼里,只有一个沈迦,他兄弟才是最棒的!
第三个比赛日是三项接力赛的决赛,主场作战,顾染没有道理让金牌旁落。他参加的男子5000米接力和男女混合接力都拿到了金牌,女队3000米接力也拿到一枚铜牌。
顾染感觉自己这就是来上海玩儿了一趟,捎带着拿了三枚金牌和一笔奖金。
回去之后,全队就进入了紧张的备战期。这个赛季世界杯六站比赛,前两站在加拿大,分别是蒙特利尔和魁北克,第三站和第四站在亚洲,分别是中国上海和日本名古屋,第五站在俄罗斯,第六站在德国。明年的世界短道速滑锦标赛在韩国首尔。
七场国际赛事,如果时间没有冲突,他们可能还要参加几场国内赛事。除了全国短道速滑锦标赛和冠军赛,还有明年一月即将举行的全国冬季运动会。
对于顾染来说,接下来的半年他会非常繁忙。除了比赛,他还有繁重的学业,因为明年六月,他即将迎来高考。
这个冬天,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尤为严峻的考验。
从这个赛季的世界杯开始,他还将会参加1500米的比赛。
程森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明表叹气:“唉,咱家孩子才16岁,就要担起养家的重担。”
徐清在一旁冷笑:“要不把1500米给他取消了?”
“那不行!”程指导翻脸比翻书还快,“冬奥会还有两年,以咱家孩子这个水平,冬奥资格肯定拿满,现在就得开始练起来。”
“那不就得了,”徐清哼笑一声,“要想锻炼他就别心疼。”
程森嗤笑一声:“我不心疼,我家老头儿有点儿心疼。也不知道谁是他亲儿子,对徒弟比我对我都好。”
徐清叹了口气:“这么密集的比赛,我就是担心他会受伤。”
程森思忖片刻,忽然站起来,差点带翻屁股下面那把椅子:“我出去一下。”
徐清莫名其妙:“一会儿要训练了,你干嘛去?”
“我去给老宋打个电话,跟他多申请一名康复师。”
“……”
他这人的性格就这样,三十多岁的人,说风就是雨。
自从顾染今年开始参加国际赛事,比赛成绩那没得说,世界杯加世锦赛,金牌拿了十几块,在领导心目中的分量那是没的说。
要不怎么程森开口申请引进仪器,宋志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现在他以密集的赛程、顾染参赛项目过多,肌肉容易疲劳,担心孩子受伤为由,又申请要为国家队新增一名康复师,宋志新也没有为难他,立刻就给批下来了。
只不过宋主任也有一个要求——一切拿成绩说哈。
晚上,程森和徐清专门找到顾染,想跟他来一次赛前谈心。
顾染正在复习功课,手里夹着一支中性笔,绕着指尖飞快转动。
程森问他:“下周就要开始比赛了,准备好了吗?”
顾染不置可否:“如果我说没有,发令枪就不响了吗?”
“当然不会!”
顾染耸了耸肩:“那不就得了。”
程森转过头去看向徐清:“孩子怼我,你不管管?”
徐清冷笑一声:“你活该。”
程森往旁边挪了半步:“你来问。”
徐指导清了清嗓子:“要不说说你这个赛季的目标吧。”
顾染没说话,指尖那支笔仍旧转个不停。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两位教练还以为自己给了孩子很大的压力,人家不敢说话了。
于是,徐清半眯着眼,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500米和1000米是你的优势项目,至少要拿一枚金牌。”
“……”
又安静了几秒钟,顾染还是没有说话。两位教练有点慌了。
“那个……”程森一脸坏笑,“当然,这也不是硬性指标,你如果不行……”
“谁说我不行?”顾染“啪”的一声把那支中性笔拍桌上,“我只是在想能不能破个记录什么的。”
“!!!”
程森和徐清对望一眼,激将法果然好用。他们还在想夺冠的问题,人孩子已经在琢磨破纪录的事了。
顾染冲他俩挑了挑眉:“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两位教练摇头,异口同声:“没有了。”
顾染转身翻开课本:“我要学习了。”
“……”
新任康复师很快就上任,队内有一名队医,现在两名康复师。足以应付运动员每天的例行检查和按摩。
像顾染这种特殊情况,属于队内重点保护对象,他的肌肉放松全都是队医亲自负责。
十月下旬,全队飞往蒙特利尔参加第一站比赛。
还没上飞机,顾染就觉得不对劲。每天都恨不得跟他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的林嘉熙,今天忽然不粘人了。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了飞机,本来池朗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硬是被顾染拍了起来:“你坐后面去。”
池朗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登机牌:“可是,这里是我的位置。”
顾染说:“换一下。”
“为什么?”
顾染向他使了个眼色,池朗偏头,看到后面低着头魂不守舍的林嘉熙。于是,站起来一唱三叹往后面走:“唉,你的良心告诉我,你最爱的不是我,你我都要相信,放下也是一种天意。”
顾染都被他气笑了,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踹一脚:“吃点药吧。”
池朗拍了拍林嘉熙的肩膀:“换个位置。”
林嘉熙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啊?”
就这么会儿工夫,过道都快堵住了,池朗又重复了一遍:“咱俩换个位置,你坐前面去。”
林嘉熙看了一眼顾染,对方正在向他招手,这才赶紧起来,坐到了顾染身旁。
顾染坐在中间,林嘉熙坐在最里面,外面是高梓逸。
他想要找机会和林嘉熙聊一聊,不过人家一直偏头望着舷窗外,看起来并没有说话的欲望。
顾染转过头来看一眼高梓逸,后者轻轻摇头,于是,他也只好作罢。
很快,飞机上的照明灯暗了下去,时间不早了,顾染放下座椅靠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到了他们住的酒店,高梓逸主动提出让顾染和林嘉熙住一个房间,他自己去和孟语乔住一间。
这看起来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房间安排,却让林嘉熙感觉非常温暖,对高梓逸很是感激。
这几年来他们外出比赛,高梓逸一向是和顾染住同个房间,就连池朗偶尔想换一下,和顾染一起住,都没成功过。
这次为了照顾林嘉熙的情绪,高梓逸竟然主动提出和他换房间。
这可把林嘉熙感动坏了,一路都在和顾染说:“小高师兄真是个温柔的人,我以前在……”
他话说了一半,又闭了嘴。
顾染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追问他以前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