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降谷零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停下的概念。

被满腔激烈跌宕的感情影响了心绪,他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丧心病狂——忽略前因后果直观地看下来,降谷警官简直是在亲身诠释什么叫做虐猫“变态”。

他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搞来了多少负债——三年后刚冒头就让“江崎源”手抖多签的那一个零,故意塞满红姜的三明治一个算九万美金欠债,造价数千万美金一台的超级电脑共毁坏七台,“江崎源”昂贵的西装外套领带衬衫……以及,最重要的、可以视作世界最强高利贷的欠债。

此时被他气死机的倒血霉绝症患者的医药费和心理损失费若干,上不封顶,日翻十倍,他还到下辈子也还不起。

虽说理论上他也有还得起的可能性:全世界仅此一只的黑衣组织BOSS就在他手里,现在赶紧给Gin发一封绑架信索要天价赎金,这不就能一秒还上了么?厚道点还能顺便把他同期们的欠债一起还上了。

——当然,鉴于降谷警官并不知道自己绑架的是黑衣组织BOSS,他唯一一条有可能还债一身轻的道路也被堵死了。

未来的昏暗无光暂时与此刻的降谷零无关。

不由分说把“江崎源”的衬衫扯开,看清了被红发男人严密隐藏起来的“秘密”的全貌后,他像是被天外的陨石撞到了头,不只是脑子宕机,尖锐的耳鸣持续了半晌。

男人的臂膀被束缚带绑紧,被大力撕裂的布料就卡着束缚带的上端,从前襟断在了肩胛稍下的位置,露出了洒满红发的半边胸膛、左肩和一小截上臂。

降谷零毫不犹豫把碍事的头发拨开。

其实不用撩开他也看到了,那凌乱交错在皮肤表面的一道道裂痕颜色太过显眼,红色根本挡不住。

大概在伸手的时候,降谷零的理智就蒸发了大半,等到他看似冷静地一眼扫过,发现男人身上裂痕的数量竟难以数清时,时间便停滞了。

裂痕宛如黝黑的荆棘,无情残忍地勒进还【活着】的人的身体,切割开脆弱的皮肉,汲取更深处的血液作为营养。

……从左手的每一根指尖开始向上蔓延。

荆棘覆盖了整条左臂,在肩头抽长出些许充满死气的细长枝条,一部分成了肩胛上灰暗的纹路,一部分绕到前方,攀爬上左侧锁骨和中间偏左的心房。

原本嵌在心口的狰狞伤疤不见了,却是更为骇然可怖的皲裂取而代之。

“…………”

降谷零的手指抽动几下,重新抬起,覆在红发男人皮肤表面的动作状若干脆利落,不见任何拖泥带水,只有他自己知晓隐藏在这一举动之下的艰难。

还需要更进一步确认,必须这么做……他想着。

金发男人结合视野前所未有认真地分析,从指腹传来的触感极为粗糙,这些自然不是单纯覆盖在皮肤层的线条。

柔软的血肉如蛛网般开裂,似是经过颇为漫长的时间变色干硬,黑色也从缝隙中间渗漏出来,最深处隐隐能看到一丝正常的红色,如果稍微用力将裂痕掰开,不出意外肯定会流血。

换而言之,只要放着不动,应该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也不会出血……

是否还残留痛感要询问本人,降谷零再怎么想知道这些该死的裂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会上手去掰,看会不会流血。

嘴唇微动,金发男人想说点什么。

可压抑的情感以及混乱的思绪堵住了他的喉咙,他表情空白,说不出一个字。

降谷零终于相信了。

各种超出想象的现象没法解释,他接受了,这个世界本就是光怪陆离的,源千穆死而复生——当然可以是匪夷所思却成真了的奇迹之一。

假定没有猜错,裂痕是身体被火光撕裂后重组的遗留物。

只是为了耍弄区区一个身份在不知情时暴露的卧底,黑衣组织没必要大费周章,专门弄出这么一个“高仿品”。

也就是说,烙印进他眼的伤痕,苦难,疼痛,都是【真实】的。

江崎源就是源千穆,源千穆还活着,就在他面前。

降谷零变得迟钝的脑袋冷不防冒出一个念头:他现在,该哭还是该笑?该生气还是该狂喜?

正常情况应该两者参半……?

失而复得可不是谁都能幸运地摊上的大好事,哪怕是29岁城府极深降谷零,遇到这事也会高兴得快哭出来。

但降谷零这人习惯性在狂喜中也要保持思考。

他压抑着冲到眼眶和头顶,酥酥麻麻扩散至全身的酸楚火热,不合时宜却又理所应当地豁然想到——

所以……源千穆坐在网咖当大爷,让他强颜欢笑给他端了一个月的茶,硬是没有给他一点暗示透底的打算,后来同期们一个个不见了,这家伙还摆出一副招人嫌的恶人脸,堂而皇之地恐吓威胁他?

拳头忽然硬了。

不对……源千穆是处在被组织控制的状态,他的言行举止,可能都不自由。如今回想起来,他们“撕破脸”后唯一一次私下交集,他就给了他无数暗示……甚至是最直白的明示。

拳头又松,降谷零的双眼微微睁大,眼底的呆滞扩散得更加明显。

知道真相后倒回去反推,所有当时觉得是陷阱的异常,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而他当时都干了什么?

源千穆说自己就是源千穆,只要相信就让他一键通关——他恶狠狠地拒绝了,并对其冷嘲热讽。

源千穆说会场内几乎都是敌人,他就是他的护卫——他不仅嗤之以鼻,还怀疑着背上的人又有什么阴谋。

源千穆抱着他从高空坠入泳池,受伤虚弱——他表示机会到了,立刻动手把昏迷不醒的友人绑走,束缚器口枷审讯一气呵成。

虽说还没进入正式的“审讯”,他就及时地发觉了真相。

不,根本不够“及时”,这已经迟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竟然还知道自己“人神共愤”的降谷零:“……”

降谷警官此刻的表情实在煞是好看。

光脸色就青白交加,想就地挖出地缝钻进去的尴尬与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悔恨糅杂,已经没机会用“源千穆自己也有错”强行挽尊了,他干的这些事——尤其是昨晚到今早的这一系列操作,同期知道了都忍不住想大义灭亲把他拷走。

“…………啊。”

金发男人再度仰首,捂住眼,发出似乎带着点绝望的声音。

他选择暂时放弃思考。

虽然满脑子的急迫困惑快把他淹死,他太想知道源千穆在摩天轮……之后遭遇了什么,出现在他身上的裂痕又是怎么一回事,源千穆为什么会变成“江崎源”,还有一切隐藏得极深的来龙去脉——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因为千穆还被他绑着,至少,至少……他得先把他放开。

降谷零在麻木中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那就是——他亲爱的小伙伴源千穆虽然此时怪安静的,但他一分钟前,确实是当着他的面,用牙咬碎了金属质地的口枷。

比起担心这只超进化变异体的身体状况,他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安危。

千穆在短短一分钟内,回顾了他度过的近百年岁月。

他用降谷零的性命担保他的心态绝对沉静,只是单纯地在追忆过去,思考人生……也就是在最后,才发起了一个稍微不那么平静的自我质问。

——他,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今生赎罪,还是什么都没干就是倒霉,才会认识降谷零这个冤种傻逼?

说过多少遍了,源千穆是个正经BOSS。

三观不算正但品味正常,无不良嗜好,甚至在某些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歪的方面意外地比谁都正直,只是不幸患有老年痴呆的普普通通绝症患者无心爱恨情仇,只想赶紧捞完傻逼和左膀右臂,过上心心念念的平静生活。

他早就过了随便套件卫衣抓抓头发就能出门的稚嫩年龄,成熟版的审美深受贝尔摩德的影响,对风衣情有独钟,衣冠凌乱、行为不端的情况,绝不会在微笑着漫步世界的男人身上出现。

虽然他曾在气到咬牙时计划过送某三瓶假酒女装出道,策划书和曲谱都塞满了一柜子,但拖的时间太长,当时的怒火再大后来也散了,等到回来,他看着终于清晰起来的那张傻脸心情不错,决定放过他们——毕竟BOSS骨子里有着华国人传统的保守,对男人辣眼睛的反串没什么兴趣,不到忍无可忍还是不想折磨自己。

现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到来了。

降谷零撕掉的不只是千穆的衬衫,还有他历经沧桑,见惯了妖魔鬼怪,理论上处变不惊足够坚韧的——理智。

降谷零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他肯定不知道。

虽然还有一段缓刑期,但当“江崎源=源千穆”的真相为全世界柯南读者所知,刚刚发生的这一幕,不出意外就会作为降谷零的回忆变成漫画……

那时候,源千穆,伪备受组织摧残的美强惨真酒干部,真隐藏幕后的“那位先生”,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惨遭傻逼黑皮同期骚扰的黑历史,就要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啊!

“……”

“江……千、穆?”

自己一头撞进不归路还把BOSS拖下水的憨批黑皮迟疑道,声音略显不安。

他还没来得及把束缚带解开,他不知何时低垂下头的诈尸好友忽然浑身颤抖,胸口——没错,就是被迫在大冬天暴露在冷空气中的胸口——剧烈起伏。

“呼、哈……”

大口的呼吸声急促得吓人,男人的红发遮住了脸,同样在颤的嘴唇发白。

“千穆?!”降谷零果不其然被吓到了。

他心乱之下脑子也抽筋,想到千穆是不是有伤没检查出来,想到千穆的表现像不像是突发疾病,唯独没想到这就是被他气的。

没关系,他很快就知道了。

“呲啦——”

绑住红发男人手臂的束缚猝然断开,好似撕碎纸巾般轻而易举,他的双臂没用全力就把束缚带撑裂。

站起来之前,两只手掌握住连接在手足之间的铁链,也是面无表情地随手一扯——

“咔嘣!”

链条断了。

降谷零:“?”

如果这些东西不是他自己准备的,他可能会怀疑它们都是豆腐做的……等、等等?

降谷警官忽然感觉大难临头:“!!!”

刚认出来一分钟的猫,披着“江崎源”马甲时那叫一个恶毒残暴面目可憎,如今马甲一掀,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不妨碍他也像友人们那般自觉,开场先给猫按上一层凄惨滤镜。

然而,凄凄惨惨的猫自己手撕锁链站了起来。

——超大的一只,自带浓稠接近实质化的黑色杀气,看起来能徒手把他也撕了。

事实正相反,千穆是在极力平复呼吸和血压。

哪怕到了这时候,他仍紧攥着自己用数十年时间扎根于心的涵养,反复告诉自己要忍住,降谷零就这一个,不可回收再造,撕了就没了。

他深呼吸,抓了一把背后的长发,刚准备放下挡在身前,随着这个幅度并不大的动作,袖子上最后两块布轻飘飘断裂,就此宣告全军覆没。

“………………”

“——嘶。”

有人皱着眉倒抽了口凉气,这个人不是千穆。

“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这才是千穆说的话。

降谷零一脸空白:“没……有?”

“啊,是吗。嗯,也正常。”

因为声音响在他本应静谧安然的脑海里。

——咔!

理智断线。

“降谷零……哈……”千穆的呼吸再度急促,飙升的血压直冲天灵盖,让他失去血色的面颊和嘴唇顿时显出一层不正常的嫣红。

桌椅间的空间不到一平米,他一站起来,与身后就是桌沿的金发男人相距仅有一拳。而他唐突往前半步,这点不存在的安全距离顿时被杀机四伏的凶兽吞噬。

千穆单手按住自己上下频繁起伏的心口,极具压迫感的赤眸直勾勾盯着一脸茫然失措的降谷零。

降谷零退无可退,在喘不过气的压迫下不得不坐到桌上,他仰头看着红发男人,此时竟然还在急声:“你怎么了?!”

“我他妈要死了。”

“什——”

“被你气死的,你……他妈的完了!傻逼!”

“………………!!!!”

……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卷卷警官车神警官猫眼警官班长警官你们快出声阻止阿源啊!!!阿源真的生气了黑皮警官人要没没没没了!!!!!”

阿古上蹿下跳,着急地呼唤自己特意找到的外援们。

虽然在黑皮警官眼皮子底下它安分守己,跟淡定演戏的阿源一般弱小无助,但事实上,数码宝贝想要作弊,跨了次元的人类做再多防范都是虚的。

阿古悄咪咪留了后手录音录像,早上发现黑皮警官一鸣惊人把阿源捆了起来,更是大呼警官厉害,转个背立刻钻到别墅去,把状况外的警官们挨个喊起来看热闹——啊不,明面的理由是阿源委曲求全扮反派跟黑皮警官对暗号,黑皮警官不但踹飞了暗号,还把阿源绑架严刑逼供啦!警官们管管黑皮警官给阿源做主啊!

突然被叫起来的笨蛋四人组:“?”

被小学生碾压的心理阴影久久未散,他们蹲在别墅闲着没事做,昨晚还在熬夜磨炼技术,理所应当地没有睡好,但阿古第一句话一出口,睡醒的没睡醒的一下子全醒了,还是全身过电般的一激灵。

“小千穆跟零摊牌了?零?是我认识的那个降谷零没错吧?!”

萩原研二思考了半天答案毋庸置疑的问题,猛地掀开被子,穿着睡衣就单腿蹦下了楼。

“绑……严……严什么供?!”

松田阵平一懵,第一反应是零怎么可能做到了他想做却没做到的事,第二反应是卧槽,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情况???

“…………”

诸伏景光的眼神呆滞了,最悲哀的不是幼驯染终究走上了这条恐怖的对友人犯罪的道路,而是,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我知道了,好,先看看怎么回事,如果零有问题,我一定给千穆做主。”

伊达航也沉默了片刻,但应诺得格外斩钉截铁,轻声下床避免吵醒还在睡的娜塔莉,六人中最靠谱的班长背影坚定而沉重。

最终,四人迅速在客厅聚齐,凝重深沉的目光汇集之处,超大屏电视显示出阿古转接过来的直播画面。

直播的角度有点刁钻,镜头似乎藏在某个极其隐晦的角落,但足以看清网咖里的那两个人,还有那两个人正在做的……

“不是、这,明显只有降谷零在搞事?”

只看了一眼,四人便心生不妙,他们原以为那句“严刑逼供”是夸张的说法,就算降谷零还没确认“江崎源”的身份,友情的羁绊也应该给了他足够的指引,让他不至于对着源千穆同款的脸下狠手——

看了三秒后。

“…………”

萩原研二最先发出痛心疾首的声音:“是你和小千穆的羁绊不够深吗?零?你告诉我零!你们的羁绊到底在哪里啊!”

“虽然有时候我也感觉不到我们的羁绊在哪里……但是……降谷零!你?!我……”松田阵平在对他们的友情是否存在的质疑中哑然,一时描述不出自己的心情,突然咬牙,炮火一转,“景!你的发小,你就说你管不管!”

“………………”

“景?景??等等景突然掉色了?!!”

景双手交叉撑着眼睛,黯然失光的脸深埋进掌间的阴影中,他一个字没说,却用覆满全身的消沉表示他想管,但他管不了,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让零为自己的勇敢付出代价吧。

“我管……还是回到了当初的处境吗,千穆,其他人都是拖后腿的,只有我救你脱离苦海。”伊达航喃喃。

那一套狠得一比的抓猫道具,看得班长眼皮狂抽,心中已经有股承受不住更大冲击的茫然感了,却不想画面一变,他们的黑皮小伙伴又搞出了新操作。

四人外加转播的阿古同时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三确认没看错。

降谷零,的确上手把源千穆摸了个遍,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爪子扯掉了源千穆的衬衫——

硬汉风吹雨打亦不惊的表情骤然扭曲:“我管!!!”

“班长!班长冷静啊班长!我看明白了零只是想确认千穆的……不行我狡辩不下去了,确认身份有必要这么夸张吗降谷零?很让人误会啊?!”

“要是我只看视频不知道内情,我都要以为降谷零是个变态了好么!妈的,放过身体不好的同期的清白吧!千穆真的会被气死的!!!”

最先用“萩原千穆”玷污同期清白的某人冷不防僵住:“……”

紧随其后靠“未亡人”给自己加戏的某人突然转移话题:“……我觉得零要完了,你们赶紧接着看!”

没有主动污同期清白,但准备自觉卖身改姓的某人幽幽抬眼:“啊……我看……让我看看零又做了什……等等?”

诸伏景光似是冷不防发现了什么,一步并作几步冲到电视机前,手不敢置信地按到屏幕的一角:“不只是手掌……整条手臂,全都有?!”

“什么东西全都有?”

另外三人后知后觉地跟上,这时才注意到他们忽略的重点。

他们不约而同愣住,继而心猛地一沉,被迫陷入难以处理信息的僵硬沉默。

一直沉默到犯傻的同期被怒火中烧的猫按住暴打,网咖里的桌椅碎了一地,阿古心急火燎找他们求助。

“零,挨一顿打不会出事的,应该……”

“嗯……我作证,零很抗揍的,千穆气成这样也没下死手……啊,还记得把零的马甲脱掉自己套上再揍,不错,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我们还能出声让他停手别打了吗,没用的,就让他出出气吧。”

“实在要帮忙的话,我,好像带了手铐……好吧,开玩笑的。”

在明显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很是敷衍,别墅里的四人像是一下打翻了心里的佐料瓶,互看时,彼此的表情都难看至极。

而当又一变故突然发生时,他们——以及另一边被揍得惨兮兮的降谷零,面上的神色同时巨变。

降谷零的后脑勺撞在地上,力道并不算重,可见对方一拳把他砸倒时仍留有余地,可他仍在睁眼时顿感头晕目眩。

“千……穆?”

降谷零在挨揍的时候,任打任怨的态度下其实藏着巨大的欣喜。

他就像终于抓住了那颗一闪即逝的流星,烫手归烫手,可鲜明的实感告诉他,他的笨蛋朋友真的回来了,如假包换。

反正怀疑一切的多虑都被丢开了,疲倦的神经紧绷了太久,在这难能可贵的休息时间里,他暂时抛开自己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小小地得意一下,高兴一下——大概也没关系。

可他似乎高兴得太早,没想到还有一个所料不及的转折等着他。

“砰。”

只是一个转眼,他暴怒的友人一只手抓住侧翻的桌沿,单膝半跪在地,裂痕尽数暴露出来的左手忽然捂住嘴,猩红的液体从指缝间漏出,一点一滴落在地面。

降谷零半撑起身,近乎傻了般望着这一幕。

他的脑海忽然发麻,不久前才来过的空白来势汹汹,席卷了一切。

金发男人带着29岁的他不可能出现的惊愕慌张爬起来,将他的朋友紧搂过来。

“源——千穆!!!”

不想得到后再失去,他的声音在颤抖。

因为再承受不住不断颠倒反转的痛苦,他的崩溃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滚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