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不容许被人夺走的猎物的占有欲,亦或者些许他自己尚未发现的被触怒的怒火。
金发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
不管江崎源是否打算依言“站出来”——理智告诉他不会,而且这个男人也不需要他来“保护”——降谷零的第一反应还是紧抓住了他的右手。
他颇为无礼地抑制住红发男人做出任何行为,没跟男人目光交接,下一个举动他已经安排好了。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是冲着江崎源来的,意图不善,不知道江崎源的长相,情报准备匮乏,很明显不是黑衣组织的人。现场还有不少状况外的民众,在迅速查明情况以作应对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降谷零毫不犹豫。
倒计时的“一”冷漠到来时,全场之人都茫然慌张地坐着,只有角落里的金发男人站了起来:“我就是——”
不只是江崎源本人略显惊愕地看向他,其他人也在第一时间循声望来,其中认识江崎源的三个熟人神情凝固,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差点惊叫出声,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不敢在这种时候添乱。
江户川柯南却是多反应了一秒,逻辑在脑子里转了两圈还没转出来。
名侦探震撼:安室先生你在干什么???不,不是说不能为了获取信任站出来给疑似敌对的老板挡刀,特殊情况下完全没问题……但安室先生你的杀气都快实体化飙出来了啊!就差把“谁敢动你老板你就撕了谁”写脸上了!
名侦探紧急思索这是安室先生演技精湛真实的表演,还是安室先生被和克托尔顾问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江崎老板迷惑了心灵,身体本能比理智更快跳出来护短。
嗯,肯定是前者。江户川柯南相信靠谱的安室先生,很快面露释然。
其他人不明真相,心里想的大抵都是“原来江崎社长长这样?”。
只不过,勇敢挺身的“江崎社长”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我就是江崎源”的后半句,拍卖会场外的枪声突然像被人徒手掐停,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通过广播响彻酒店的惨叫。
“——啊!!!”
惨叫声也迅速消弭,被骨头近似断裂的咔嚓声吞噬。
“…………”
“发生了什么啊??”
“什么声音?!”
会场内受惊的人们陷入混乱,除了不明处境的慌张,更多的却是莫名其妙。
刚刚大摇大摆要江崎源在三秒内自觉出来的迷之人物,倒数还没结束,就……被不知道是谁的另一拨人解决了?
“没、没事了吧?应该是会场外的保安把威胁江崎先、社长的人制服……”
铃木园子正不安地说着,旁边的小学生冷不防拔高音量:“小心!!!”
“哎?哇呀——”
除了最前面两排和中间零星的几个座位,会场其他的位置基本都空了,空得毫无征兆。
——错,征兆是有的,在某些人眼中甚至相当明显。
就在金发男人站出来表明身份的时候,惊讶的宾客中,有一大部分人觉察到了异样。
没记错的话,这个俊美的金发混血男人进入会场时,是以陪同人员的姿态紧随在另一个人的身侧,有人走上前攀谈,也是他尽职尽责地为另一个人挡下。
一看就是随从的男人,自称是给世界投以巨大震荡的那个江崎源?
这不合逻辑。
这些人的视线怪异,对“江崎源”的关注度远比其他表现正常的宾客更高,透露出一丝极细微的不协调。
不少人的视线从金发男人的脸上离开,向他的身旁转移,就要落到安静端坐在那里的另一个男人——
几乎是在他们从各个方向扭头看来的那一瞬间,降谷零如鹰的锐利双眼便锁定了这些人所在的位置。
不论其表现或隐晦或直白,一个不落,他都记下了。
而在准备有所动作的某个瞬间,他的视线如受指引般滑下,落入一双平静无澜的赤红眼瞳里。
他们仍旧没有直接交流。
但这一瞬碰撞出的火花便是言语。
——你左,我右。
——你敢?
——当然。
视线转瞬错开,仿佛从未留下痕迹。
降谷零猜不透这是不是江崎源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是,那江崎源的疯狂还要更超出他的预想,为了所谓的“游戏”连命都不要,他除了奉陪也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不是,会骤变成这个比更荒谬的结果,也算注定。
江崎源是为了他自己。
降谷零不为他自己,却要为现场的无辜之人考虑。
——他正与他恨不能手刃的仇人【并肩作战】。
砰轰!
猛然断电,会场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一下坠入黑暗。
有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动了。
比各处无声拔出武器或表露异样的那些人速度更快。
“就在原处都别动!”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一声,但这句话是说给全然状况外的人们听的。
黑暗是最好的掩藏,众人的双眼被漆黑遮蔽,只能下意识遵从指示,僵守在自己的位置不动。
他们的身周似是卷起狂风,有不少人离开座位,在廊道间飞速穿梭。
但混乱刚起,震耳枪声忽然从会场外来到内,就响在不远的十数米外,同时响起的还有沉闷的砰咚声,混杂了桌椅碎裂与肉体碰撞的刺耳杂音,比方才透过广播传来的动静更骇人。
江户川柯南本想立即打开照明,然而刚听到一点声响,他就明白了那两人的打算,立刻安抚周围人冷静地躲在座椅下。
座位空了大半,由源社长和铃木董事长共同举办的慈善宴会,竟无声无息混进来了这么多身份存疑的危险人物!
事发突然,江户川柯南猜不出这群人是什么人,可他已然觉察到莫大的危险。
还好,虽然有点意外为什么那个谁也会加入……但会在这时出手的,只能是那两个男人!
降谷零负责的左边。
他潜意识拒绝去思索自己和江崎源到底哪来的默契,自己动得这么干脆,又算不算听了对方自以为是的指示——总之,解除危机最优先。
“砰砰砰!”
最初的三枪分别射向灯灭前默记下的位置,不出所料带出了子弹没入躯体的痛叫。
金发男人的身影矫健如豹,解决完最近的三个,他就像不受黑暗影响般行动自如,转眼间已纵身越过连排的座位,手肘砸中一个黑影的后颈,另一个黑影躲闪不及,脸部在他抬腿横扫下扭曲变形,瞬间倒飞出去。
五个。
还剩反应稍快的三个。
降谷零侧身避开从身后而来的攻击,反手一拳令其沉默,灰蓝的瞳色蒙上阴翳后更显冰冷。
血溅上了来时还干净的手套,他心中做完了分析。
纵使已经有弱者惨叫着倒下,剩下的两人视若无睹,想要粗暴跳过碍事的他,直奔江崎源。
这些人目标相同,却是互不相帮,各自分散行动,根据特征可以大致推测出身份:受人雇佣的杀手。
江崎源来时那句“里面的绝大多数人心怀敌意”,原来是这个意思。
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手笔,雇佣了一群杀手来这里守株待兔……亦或者,他们通过某种途径确定江崎源一定会出现,不惜代价也要抓住他——还是杀了他?
目标冲突了,他更不可能坐视这群不讲先来后到的家伙得逞。
降谷零拦住了自己这边最后的两人。
“这只猎物是我的。”
血这次溅上了面颊,他用只有这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这么说。
“勇气可嘉。”
千穆遥遥点评,由衷希望“真相”大白后,降谷警官还能保持住他宁死不信江崎源的倔强。
暂时把死脑筋笨蛋撇到一边,这边热爱和平的老年人受现实所迫,又要继续活动活动筋骨了。
光亮尽灭的刹那,一双双狂热的眼睛锁定住后方的红方男人,眼中的渴望贪婪显露无余,好似他真是一块令人垂涎若滴的美食。
事实也正是如此。
宴会之前,千穆抽空向某位尚未谋面的“朋友”发出了一个提议。
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好心肠地提醒对方,潘多拉落到他手里,就是他的东西,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自我感觉良好的路人觊觎。
就凭这条友善的提醒,便足够对方吓破胆——自己已经将真实身份隐藏在层层烟雾之下,短时间内换了无数个躲藏的地点,怎么可能有人能找到他,将恐怖的威胁信息发入他的电脑?!
千穆摇头,这个跟自己撞设定的BOSS反应太夸张了,他有威胁他吗?不仅没有,他还格外亲切地跟他耐心聊天,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得罪了黑衣组织BOSS最宠爱的女人,就等于得罪了小心眼BOSS本人的“动物园”,不至于被庞然大物一口气轧死,但会吊着半口气,在BOSS一次次的心血来潮中慢性死刑。
现在BOSS改主意了,不想玩了,他想用更简单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
【想要潘多拉吗?那就把你的手下都派出来。用歪瓜裂枣凑数可不行哦,你那些有点特殊能力的干部才勉强够档次,记住,一个不落,我要看到你能找到的所有能力者到齐。】
【…………我不明白,以你的能力,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根本不需要特意告知我,更不需要经过我的手来达成目的。】
【麻烦。】
只用两个字就让动物园BOSS目瞪口呆,哑然失语。
而千穆的思路其实很好理解。
通知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找一群人?阿古和它的朋友们也是很忙的,没必要为了找人这么大费周章。
【对了,还有一些游离在外的家伙,不管他们藏在哪个角落,能力是弱是强,只要你知道他们的存在,随你用什么方法,把他们也叫过来。】
【……你太高估我了,阁下,我做不到,那些能力者很难收买,也不会轻易接受邀约。】
【用你的资产,你的财富,换你挥霍所有也想延续时长的命。换不到,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
动物园组织的那位先生沉默了。
挥霍财富换取能力者为自己寻找潘多拉,听起来区别不大,也是用钱换命,但跟神秘人所说的意义完全不同。
对方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拥有数代人积累传承下来的庞大家底,以往只漏出些毫,就能起供养一个组织,畜养杀手的花费不过是沧海一粟,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如今……神秘人逼迫他花费的是【全部】!
挥霍掉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数字,雇佣最强大的杀手们,从一个人手中夺取潘多拉……
即使有永生的诱惑在,他也不见得能如此大方,更何况,点明要让杀手们追杀的那个人的身份,细思极恐!
神秘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自己是谁,但只要不傻,略微细想便能猜到。
黑衣组织的BOSS找到自己,要自己雇佣杀手,不计代价地针对黑衣组织BOSS自己?
除了对面那个不可理喻的男人疯了,找不到第二个说得过去的可能,而他竟可悲地没有拒绝的机会。
长生无望,仅仅是为守住当下的宝贵生命,他也必须配合……
——还要隐晦地期盼对面那个傲慢的男人自食其果,期待一丝杀手们真的夺得潘多拉的可能性。
对此,千穆只能表示:“嗯,你开心就好,毕竟也就只能开心最后这一阵子了。”
旁人理解不了他的想法,而他其实只是为了省事。
这次的界融,把《名侦探柯南》的姐妹篇《魔术快斗》也完整地融了进来。
姐妹篇附赠了一群手握特殊能力不干正事的家伙,有锁链压着,千穆原本没打算管,计划是先推自己这边的主线,过程之中顺手抓几只小动物给贝尔摩德出出气,最后腾出手了再来慢慢收拾残局。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
伊达千即将生活的世界,应该干干净净,安安全全。
千穆还没想到自己能送给这孩子什么礼物,干脆先把长腿会乱跑的“危险”清理一遍好了。
耍杂技的小动物们只是部分,他才不管“危险”会不会来岛国,只要是漠视人命的不安分因素,他都不准备放过,能清理多少算多少。
丢给降谷零处理的是最弱的小鱼小虾,大概还没来得及放出异能,就被愤怒的降谷警官搞定了,特意安排到右边的大鱼们由黑衣组织BOSS亲自解决,他们知道的话理应倍感荣幸。
千穆不喜欢见血,动起手来要比降谷零温柔得多。
嗯,是真的。
他可是半点喧哗的声音都没制造出来。
能力者们被难以抵抗诱惑的数字砸晕,急不可耐地钻进了他设下的牢笼,他照单全收,热心帮助不懂事的小孩子们保管玩具,保管时间无上限。
“先说好,我是正当防卫哦,欺凌弱小什么的不存在。哎,因为太过意不去,一定要送我赔礼吗?那怎么好意思……好的没问题,我全都要。”
降谷零那边在上演激烈动作戏,千穆一路走过去,摸黑挨个收赔礼,收礼物也挺累的,不想收人家非要硬塞,实在是没办法呀。
礼物收得顺利,唯一不怎么圆满的是,最后还是见血了。
问题出在降谷零那边,他挡下的最后一个人能力被压制,本已被逼入绝境,这时心急火燎之下,竟是一下爆发了潜力,降谷警官对此一无所知,还十分耿直地想跟对方肉搏。
“除了笨蛋我还能说什么。”
千穆摇头,反手抽出背后和腰带绑在一起的纯黑细剑。
除了需要的时刻用一用枪,他几乎不用武器,这柄与腰带同色的特制短剑,是今天出门前特意带上以防万一的——这不,防的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瞥了眼方向随手一掷,细剑无声跨越十数米,锋利的剑刃扎入那只隐现不科学光芒的手掌。
“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
降谷零觉察到了来自厌恶之人的“帮助”,眸色又晦暗了一瞬,手上却毫不留情地补上了一记。
敌人倒下了。
轻柔的嗓音却不知何时来到身后:“这就是自称要猎捕我的人该有的表现吗?”
降谷零只在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出现之时紧绷了一下身,没有转身,毕竟想看也看不到那家伙的脸。
极轻的气声继续贴紧上他的背脊,尾音像蜜糖般漏出些许甜腻,这柔软的低语暗藏无尽危险:
“很可惜,我现在还属于我自己,想狩猎到成果,你还得再努努力啊。”
“……呵。”
降谷零回以低笑,眸光凌厉:“江崎先生这么自信,效率又这么高,何必还要我多此一举拖后腿呢,你和你的护卫就能轻松解决问题。”
“你不就是我的护卫吗?”那声音含笑,“速度快是我运气好,安室君不用心理不平衡。好了,现在我们该出去了,等着我的可不止这点人。”
降谷零没有错过江崎源不匀的呼吸,以及话音里透出的几分疲倦。
他无法确定这是破绽还是陷阱,就像他此时也分辨不出江崎源急于离开是为了逃命,还是不想拖累会场里的其他人。
若是今夜之前,降谷零当即就会认定是前者,可不该迟疑的他竟还是迟疑了。
江崎源今晚暴露出的怪异有太多太多,多到他最为出色的分析能力屡屡在这个男人身上受挫,往某个不可能的方向解读会通顺得多,只是他和他的理智都断然拒绝。
……以江崎源那傲慢到骨子里的性格,恐怕根本不屑于用示弱来做陷阱。
——算上仓促间没能掩饰好的影响,难道这家伙是真的疲倦……在方才的打斗中受伤了?
降谷零迅速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解释,豁然开朗后思路越发清晰,甚至借此一举夺回了主导权。
他把江崎源甩到自己背上,抓着男人手腕的那只手始终没放开,跟以此稳固住背后之人关系不大,更主要的目的是不让对方挣扎逃脱,因此男人手套与袖口间那块皮肤受罪不轻,起码已经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手印。
这个举动太流畅也太——莫名其妙,江崎源本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冷不防愣了愣。
“我有把柄在你手上,还要留着你的命,你要依靠我摆脱追杀,现在也不会对我动手,就是这样。”
“……很通顺的逻辑,但我想知道的是,降谷零,你终于被刺激到傻上加傻了?”
降谷零自动忽略江崎源这不像江崎源的诡异口吻,他自觉抓住的定然是男人试图隐藏的破绽,连语气都自信了不少:“江崎先生还要再装么?看来也没过多久,你就成了我的猎物了呢。”
浑身镶满戒心的男人任由他大幅度地接近,连本能的抗拒都忘了带上,不是陷入了受伤虚弱的状态,还能是什么?
——还能是太“信任”他,本能便是默许他靠近?
降谷警官呵呵,还用多说么,必不可能。
千穆:“…………”
明白了,这家伙跟他“并肩作战”时就满脑子想着怎么绑架他,现在更是升级了,准备一边“保护”他,一边伺机把他绑架。
刚刚那一剑的确扎歪了,应该扎到这个金毛大型犬得意洋洋的脑门上才对。
“警官你……很不错,总是能够一次又一次给我惊喜。”
降谷零从这温柔得可怖的话音里听出了磨牙切齿,不平稳的呼吸从耳尖擦过,吹起他鬓间的金发,仿佛背后这头被惹恼的凶兽眼中淬起寒芒,正在挑选合适的位置就近下口。
比如金发男人的喉管,更近一点的不设防的脉搏。
远超之前的危机感覆盖全身,降谷零置身于寒窟中,反而无所畏惧。
就像他说的,他杀不了江崎源,江崎源也杀不了他。江崎源的“杀意”越露骨,更能证明他的伪装并不是那么完美,被戳破虚张声势后也会恼羞成怒。
“我说过会给你惊喜,这不是说到做到了么。”
“好。很好。后面还有惊喜吗?我拭目以待。”
此时的降谷零还不知道,门外,有一个叫做白兰地的男人正在靠近。
他深受其害的幼驯染,没法意念给他血与泪的警告。
所以,不知者无畏。
他带着他的“猎物”,心情很是愉快地出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