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惨烈的斗争后,警校六缺二带家属组震撼地达成共识:不得了,对面的小学生有点东西。
本来萩原研二气势汹汹开好了团,大家在友谊羁绊的加成下,上来把猝不及防的“麻辣小龙虾”打懵了。
终于出了一口被五连杀的郁气,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成年人跟小学生一般见识,说出去多不好听,萩原警官满意地晃晃头,在聊天界面打出表示恩怨已了好好学习莫再纠缠的几句话。
“麻辣小龙虾”:“……”
“麻辣小龙虾”压根不回复“抓猫被猫抓”看似亲切实则得意的发言,十分钟后,新的战争又起。
随手接受对战邀请的萩原警官没想到,“麻辣小龙虾”这次是有备而来,竟也闷声不作响扯了一个专业队伍,立刻将胜利的喜悦未散的抓猫团队反杀。
抓猫团队:“?”
不提恼火的萩原警官,想说算了算了但自己也有点烦躁的松田警官和诸伏警官,对游戏最不感兴趣的伊达警官都怒了。
对面的队伍焕然一新,混在普通玩家里倍显突兀的“麻辣小龙虾”不变,新来的那四个画风不统一,打法却是跟“麻辣小龙虾”同出一辙的狡诈,深深玷污了数码世界的纯洁。
这五个家伙以“麻辣小龙虾”为中心,除了水平较高外配合也相当默契,那只阴险的龙虾自己上的同时还负责指挥,仅是这点就甩了实际上还是毫无默契可言的抓猫团队几条街。
当然,实力不如人,输了就输了吧,他们也不是输不起……
“但是上来就盯着我老婆一通暴打过分了吧!!!”
伊达警官暴怒,恨不得冲进手机给“麻辣小龙虾”一百次过肩摔,别以为他没看到,这家伙不止自己打他老婆,还指使人围殴他老婆!
也就是娜塔莉脾气好,换个人早摔手机了,指不定还会被气得动胎。
“所以,这不是输赢的问题。”萩原研二严肃道。
松田阵平接道:“这是涉及男人的尊严的问题。”
他们打游戏输了无所谓,但怀孕的嫂子好心帮忙凑人数,被对面的小学生打出心理阴影——这就很有所谓了!
“无论如何,为了班长,为了嫂子,为了我们还没出生的干儿子干女儿,我们必须赢回来!那个龙虾……嗯,不能放任他自由活动,下一局我找机会先把他解决掉。”
诸伏景光认真做计划。
什么感天动地一秒相认的幼驯染雷达?不存在的。
若有若无的牵引、对方在哪儿好像都有所觉察的直觉倒是有,然而诸伏景光将之默认为对方太跳导致的仇恨连接——不然他怎么远远望到那个红色敌方ID,就不受控制很想给他狠狠来一下?
“好!都是我的好兄弟!”伊达航很感动,“不过,还没让你们给我孩子当干爹呢,你们默认得还真快啊。”
“哈哈哈,自觉点多好哇,虽然五个干爹里有三个都是欠债亿万的穷鬼,没有钱,只有爱和心意……”
“?什么情况,你们干啥了?”
“没什么也就是除了你和零我们仨都欠了那谁——”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回事景为什么突然差点被呛死?!”
一阵兵荒马乱。
班长和嫂子终于得知了同期三人组的辉煌欠债史。
班长浑身一寒,紧急回忆自己有没有打破什么锅碗瓢盆,确定没有后如释重负地搂紧了老婆。
娜塔莉若有所思:“千穆真的很体贴大家呢。”
负债三人组:“?”
有吗?嫂子这是开了多厚的滤镜才能得出这结论啊!
“咦,他不是怕你们再在原来的地方住下去,把负债累积得越来越多,才让你们搬到这里来的吗?”
“…………”
豁然开朗!
“小千穆——可恶,我错怪你了,你真的好爱我们!”
“啧,说出来也太羞耻了研二,给那笨蛋留点……”
“——不哦。”
一个理论上不应该出现的轻柔嗓音突兀响起。
“有没有爱不知道,但恨……你们觉得有多少呢?”
“……”
有如西伯利亚的寒潮转瞬封冻了别墅,全体消音。
而那保证不含威胁的嗓音还在继续:“钱不是问题,可让你们再住下去,把我最·喜·欢的茶具全部祸害掉,你们觉得,我把你们种进院子里当盆栽的概率又有多少呢?”
“…………对不起我们错了。”
祸害茶具主力军的幼驯染组合乖乖滑跪,来得晚没来得及祸害的诸伏景光想到一亿美金就不敢说话,这时候能站起来,勇敢提问的人只有班长。
“千、千穆?吓我一跳,还以为手机成精了。你那边,还好?有我们能帮上忙的事吗?”
“没事,我只是抽空过来问问,嫂子住得习惯吗?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跟我说。嗯,对了,刚刚听到了你们的一点对话,要为嫂子报仇的话,算我一个。”
“你来当然好啊,我们就又能凑齐五个人了,只是……”
“只玩一两局没影响,有问题阿古会提醒我,但我不能用自己的账号,嫂子的号可以借给我吗?”
“当然可以啦。”
“哈哈,真好,时隔多年又能一起组队玩游戏了,哦不对当年我们就没一起玩过。”
话是这么说,男人们默默酸溜溜。
某人只知道关心嫂子,完全不关心把“真相”拼出个大概的好友们心痛不痛,急不急——明明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摊牌,某人竟然半点不心虚,势必要装傻装到底!
可现在不是方便追问的时候,他们只能把心头的酸楚暂放,让宛如真正重聚般的触动浮上。
虽然千穆的人没在这里,但在网上并肩作战的感觉……热血沸腾,也不赖!
【猫猫很可爱】游戏角色不变,背后操作的人却无声换成了代打。
这位代打不愧是数码世界官方人士,对手游的熟悉程度远超他们这些很少玩游戏的现充,指挥数码宝贝作战的常规玩法他没问题,玩家亲自上阵他更没有问题。
刚遭遇滑铁卢的笨蛋四人组一秒被代打猫带飞,游戏体验绝佳,简直快乐得一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我们这边换人了!”
萩原研二幸灾乐祸地看着代打追着对面的小龙虾揍,小龙虾毫无抵抗之力,懵逼着被代打撵上了天。
“千……咳嗯,等等我,我也要来报仇!”
伊达航将代打一反懒散常态的积极理解为替嫂子报仇心切,被这丝毫不掺水的兄弟情感动到,自己也挽起袖子跟上,和千穆一起暴打小龙虾。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看报仇的人够多了,学研二滑水容易大意翻车,干脆认真玩游戏,时不时给追杀小龙虾的千穆打配合。
“砰!”
“这一局的胜负定了。”诸伏景光露出欣慰的微笑,仿佛方才那奠定局势的一记冷枪不是他开的。
他调整视角,让自己的角色在山崖边眺望下方的战场。
许久不见的好友们身处同一片战场,肩并着肩,为同一个目标挥洒着汗水,仿佛回到了警校的操场,人挤人的武道馆……
那是他们一起走过的青春,也是他们曾以为永远无法再复刻的毕生遗憾。
如今遗憾得偿,他——不只是他,其他四人也是,在发自内心欣喜的同时,仍有好几分如在梦中的空洞感,需要再切身地体会一阵“源千穆回来了,大家也都在”的真实,才能露出全然不含阴翳的笑容。
“还没到彻底放松的时候,但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啊。”他发出略显惆怅的轻叹:“就差零了。”
“零肯定也快了,要相信金发笨蛋的执着,我们悄悄聚会不带他,他气哭了更会自己找过来。”松田阵平操纵角色拍了一下诸伏景光的角色的肩,将自己就地取材拼起来的狙击枪递给他,“开一枪就要爆,也够了,凑合用。”
“谢啦。呃阵平,其实我担心的……唉。”
松田阵平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诸伏景光叹得更重:“我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就像——我们在山顶,零在山脚,我们下了山,一看,人没了,零跑到了几百里外的另一座山头。”
“什么意思?”
“就是他可能找不到路,还会往反方向突飞猛进的意思,凭我弱小的力量是拽不回来了。”
“降谷零,不至于的吧……”
至于的。诸伏景光默默回答,没有说出口。
在难言的悲伤之中,他带着一半心不在焉抬枪。
“——砰!”
不讲道理的偷袭正中目标,“麻辣小龙虾”最后一丝不甘的血条清零,变回了一颗黑得显红的数码蛋。
如果敌我双方语音频道连通,他们或许还能听到对面理智断裂的怒喝。
——哎呀可惜,这不是听不到嘛。
“唉,零,你到底还在哪里晃悠呢。”
诸伏景光深藏功与名,目光不留恋地从“麻辣小龙虾”身上收回,他继续惆怅地呼唤远方的幼驯染:“零,加油啊。降谷零,就算别人不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景别愣着,快退出再开啦,千穆说再打一顿小龙虾他就要走了!”
“!来了!”
代打来如风去也如风,披皮结结实实揍了两顿小龙虾后,果真干脆利落地下线了,照常没给众人扒住他不让走的机会。
不是大家不想,全因为代打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再加气势太盛,只用几句话便碾压了他们。
“源千穆你给我们等——”
“嗯哼,方才忘了说,你们的游戏ID,都很有意思呢。”
“呃。”
“哪里的猫呀,我好像没听说你们谁家养了猫?”
“……”
“总不会又是在说我吧?想抓我的,被我抓的,觉得我炸了的,被我耍了的……嗯,沉默了一分钟,你们四个统一好说法了吗?”
“…………”
只有觉得猫猫很可爱的嫂子逃过一劫,不,嫂子是正确的,何来打击报复之说。
因为猫也觉得猫很可爱,比如常驻警校的胖橘,他前不久还特意回去找到那只橘猫,举起来感受了一番这二十斤的沉重。
“我走了,你们继续玩吧。”
“早、早点回来哦……”
总之,代打飘然而去,留下四人组深沉反思自己猫塑同期好友的变态行为,反思完毕,下次还敢。
“没说错啊,变异了也是一只猫,甚至习性更像猫了,合情合理的形容为什么要改!”
“……我恍然大悟了!七年前我们没有讨论出来的品种问题!千穆明显是只森林猫啊。”
“超大只的,长条长条的,一下能把我们压死的那种红色长毛猫?”
“唔嗯……对耶!不愧是你啊始作俑者景,开头的是你,收尾的还是你,七年悬案破案了破案了!”
“我被带歪就是你们的错——等等?你们三个先停一下,有没有觉得……情况不太对?”
激情讨论突然中断。
四人组眉头一皱,一松,再猛地拧起:完了!要出事!
代打离开之后,抓猫团队只剩他们四个人,刚才萩原研二一时亢奋,逮住疑似遭到沉重打击的小龙虾发了新邀请。
原以为对方不会同意,还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们5v5,可小龙虾同意得相当爽快,莫名透出了个生怕不够快的急迫味道。
失去带飞猫的四人组,和随机进来跟他们组队的无辜路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冰凉的危机感。
他们对面,是一只……不好意思,是一个内心世界山崩地裂、越抑越猛即将爆发的——全世界最愤怒的男人。
不要误解,降谷零的逻辑很清晰。
断掉的理智更像是限制这个男人的枷锁,枷锁全断,反而解放了他心头沉甸甸的压抑,让埋藏在深处的恐怖力量爆发出来。
他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
他只会……
把·阻·挠·自·己·见·同·期·的·障·碍·挨·个·消·除!
管他妈的江崎源还是猫来猫去的障碍物,赶·紧·都·消·失!
后面的六局游戏需要一笔带过。
无他,太惨了,场面只能用一排“惨”字来概括。
冷酷无情的降谷警官愈败愈强,带着他瑟瑟发抖的四个下属,将疯狂阻挠他的抓猫四人组按在地上摩擦又摩擦,就这样一鼓作气用尽全力摩擦了六局。
传不过来声音的对面:
“靠靠靠靠靠我死了靠靠小阵平救——靠!”
“???我刚出初始地半步就被龙虾弄死了??”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呃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时大半天,抓猫四人组脸被磨平,心理阴影面积不可估量,一秒下线远离游戏,而他终于得到了感天动地的第一次六连胜。
降谷零心中没有半点起伏。
他在最后一场胜利判决出现时起身,暂时离开办公室,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取出手机,划开屏保后,屏幕中自动弹出了一个视频。
通过视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降谷零一眼判断出,这段视频是实时直播。
萩原研二出现在了视频画面中。
视频没有声音,是因为视频中的人本身就没有发出声音。
黑长直发的男人格外安静地躺在床上,看似在休息,双眼却不正常地直睁着。
在降谷零观看的这十几秒内,男人的眼睑始终不曾眨动,瞳孔的溢散同样极不自然。
手机丢在床边不动,屏幕的光逐渐黯淡,他的眼睛与心神,都像是被失去自我的空白覆盖,躺在这里的只有一具木偶般的空壳。
只有心神受到莫大折磨的人,才会是这个神情。
“……”
“研……二!”
降谷零咬紧牙关,灰紫色的眼里闪过痛苦,他攥住手机的那只手砸向墙壁,紧绷的指面与墙面接触,剧痛顿时刺激向大脑。
【第一份奖励,已经仔仔细细确认完了吧,没有骗你哦,你的朋友过得很好。】
看到这条短讯降谷零就气笑了,如果只看房间的环境,那的确算“好”,可研二本人呢?江崎源有多厚颜无耻,才能说出“很好”两个字。
【还能呼吸,确实很好。】
【真是没理由的怨气呢,把他变成这样的人,不就是你么?】
对,是他。
是他浪费了太多时间,才害得重要的友人遭到江崎源的磋磨。
降谷零无心再跟短讯另一端的男人多言,他的时间不多了,哪怕知道自己还要受到江崎源的摆布,也只能记下仇恨,继续完成第二次、第三次、第三次……第六次的六连胜对局。
没有抓猫团队的骚扰,他之后的获胜顺利了相当多,已经不需要再拉下属来凑数。
晚上九点,降谷零看到了第二个视频。
他隔着时间与监控录像呐喊了无数次也没能拦下的卷毛笨蛋,以无法想象的形象出现在视频中。
卷发男人双目通红,泪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往下落,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拳头不住颤抖。
和研二一样,男人也一言不发,只是屈辱而隐忍地吸着气,怒视镜头所在的方向。
“阵……平……”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那个高傲的朋友露出这幅表情?
降谷零想不到。他的心越来越沉。
十点,第三个视频。
降谷零看到了他执行秘密任务却一去不复返的幼驯染。
一时分不清了,浮现在景脸上的复杂表情,究竟是麻木和绝望哪部分占比最多。
黑发男人面向镜头,面上最先是浑浑噩噩的飘忽,但当某件事发生——亦或是某个人出现后,浑噩忽然被惊雷炸响般的震惊驱散。
继而绝望的阴翳飞速扩大,他摇晃了几下,蓝眼黯然无光,整个人如同烧尽的芦苇般脆弱灰败。
“景……”
“…………可恶!!!”
降谷零低吼,按在胸前的五指像要重重抠进血肉,紧抓住自己狂跳挤压出冰冷血液的心脏。
“没时间停下来了。”
“我,必须继续……”
——尊敬的玩家,您今日的游戏时间已超过12小时,现实时间已过22点,成年人防沉迷系统自行启动,请适度游戏,健康作息,防沉迷限制将于第二天7点解除。
——特别提示,若防沉迷解除,玩家疲劳度未降至健康区域,游戏依旧无法正常启动……
降谷零:“…………”
该死的江崎源!
打了一天游戏的降谷警官愤怒地睡了。
虽然是被江崎源逼的,但这的确是他几年来第一次睡这么早,并且破天荒地睡够了九个小时。
降谷零做了一个记不清内容,但醒来后莫名觉得浑身酸痛,好像被几个人轮流围殴还有人看热闹的噩梦。
梦只是梦,内容再恐怖降谷零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抵着七点整准时冲进游戏,继续为拯救同期而奋斗。
第四个视频是最“正常”的一个,只有伊达娜塔莉面色如常休息的画面。
第五个视频不再是实时直播。
不知道发生在过去的哪一天、哪一刻,可来自漆黑漩涡的恶意,就这样猝然地,在金发男人眼前迸裂。
——零,千万不要来!
卧床无法动弹的班长面色茫然,眼里却也有不敢置信的痛苦与绝望。
他对镜头外不知是否存在的“自己”悲愤喊着:
——这个地方……是地狱啊!!!
…………
【为·什·么。】
【毕竟是班长发自肺腑的劝诫,总得让你听一听。现在你听完了,告诉我,你还要坚持往前走么?降谷零。】
降谷零不屑于回答。
他很快就取得了第六次六连胜。
【唉。】
面目被黑暗笼罩的男人发出了虚情假意的叹息。
【那就按照承诺,给你一次尝试的机会吧。】
【你应当还记得,明天就是展览会的开展仪式了,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今晚,我受邀参加合作方举办的晚会,大概会遇到一些麻烦呢。我不争气的保镖因为意外受伤,放了我的鸽子。】
神色阴沉的降谷零注视着最后一条信息。
他仿佛透过黑色的文字,看到那个男人直视过来的赤红眼瞳。
那片血腥的猩红中,似有居高临下的挑逗笑意。
【——就允许你陪我去如何?我亲爱的助手,安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