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这句毫无预兆的“工藤新一”所赐,江户川柯南又找回了当初被灰原恐吓、隔着柜子跟Gin近距离接触的惊悚感。
又有人发现了,他!是!工!藤!新!一!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怎么会一眼就认了出来?
发烧加置身火灾现场也挡不住身上冰凉,名侦探急速运转的脑袋里飞过了无数推理,每段都大写着“黑衣组织”这四个字。
……嗯?
江户川柯南忽然把自己从细思极恐的脑补中拽回来。
他在惊吓之下超常发挥,竟是一瞬间找到了藏得极其隐晦的线索。
面前的男人,给人的感觉更与黑衣组织的人截然不同,甚至没有灰原那般恶作剧式演出来的敌意,只是用普通的语气叫出了他的名字,话音间最多再有一丁点不确定的迟疑。
即使是曾经见过小时候的工藤新一的人,看到有着同款脸的江户川柯南时,第一反应绝不会想到,十七岁的工藤新一和七岁的江户川柯南是同一个人,毕竟几乎没人相信世上真会有返老还童。
可这个男人,确定远远大过不确定,为什么?
他与黑衣组织有所关联,了解APTX4869的内情,还是说——他亲眼见过被APTX4869缩小的人?
江户川柯南迅速冷静了。
“大哥哥?我叫江户川柯南,不是、咳咳,新一哥哥哦。”
“啊?是吗,抱歉啊,我好像记错了,你很像我几年前遇到的一个小孩子,他现在应该已经上高中了。”男人并未在是与不是的问题上深究,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问。
话题截断时他就伸手,把捂好口鼻的江户川柯南抱起:“有话出去再说,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
江户川柯南还没有放弃回忆男人的身份,可当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旅馆的其他人——”
“楼下的人我已经救下了,这层楼别的房间都没人,搜索到最后才发现你。”
江户川柯南微愣,博士他们不在?
男人不等他再开口,已经先一步跨出房间,投身于遍布视野的凶猛火海。
他们在三楼,以木质结构为主的旅馆毫无抵抗烈火之力,三楼以下只能透过噼啪垮塌的楼梯窥见一二,宛如能将人的灵魂烧化的炼狱,然而三楼也只是情况稍好,被火与浓烟填满是时间问题。
男人把小学生的脸结结实实挡住,自己毫不犹豫奔往走廊间火势最猛的那一头——楼梯不能走了,走廊尽头有一扇朝外的窗。
“咔啪、咔嚓!”
男人毫不犹豫冲向窗边的过程,看似只有短暂的十几秒,期间不断有半碳化的木横梁砸下,让火焰放肆烧灼的滋滋声更加刺耳,他躲闪及时才没被砸中,但明显被从墙壁蔓延过来的火烧到,同时不可避免地被浓烟呛到睁不开眼。
只能被保护的名侦探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保持清醒。
在男人砸开窗,抱着他纵身跳下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复杂之极。
地面有厚雪做缓冲,男人在坠落时还调整了姿势,抓了一把二楼的窗台,摔下来应当没有大碍,但痛的那一下绝不会好受。
除了自带的感冒和一点被烫焦的头发,江户川柯南几乎毫发无伤,还未从失重感脱离,他就焦急地喊道:“大哥哥你受伤了吗!”
“没事。”听声音确实没事。
男人将不知何时拿上的眼镜放到他手里,在雪里稍顿片刻才缓慢起身,也不把他放下,就这么走到了旅馆正门外。
江户川柯南看到了,门外全是人,被男人救下的客人都在这儿,只是十几个人全都神色疲倦,不少人甚至顾不上寒冷,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火烧起来的时候是深夜,旅馆里的人都在睡梦之中。”男人说。
“等所有人睡着再纵火,残忍到不打算放过一个,究竟会是谁……”
灵光突兀闪过,他想到了!
获救的人群之中,不见被关押的杀人未遂犯的身影,犯人试图谋杀的女友高森小姐也不在。
高森小姐……她很爱犯人,只是性格偏激独断的犯人对她的掌控欲大于爱,怀疑她不忠后就想谋害她……
在犯人的杀意暴露后,高森小姐还是于心不忍……是自己想要放犯人离开,还是被犯人蒙骗,原因都不重要了。
悄悄打开了关押犯人的门锁的人,只会是高森小姐。
睚眦必报的犯人会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他也不会放过旅馆里的人,这场火,就是犯人的报复!
——糟了!
“高森小姐……可能还在旅馆里!还有我的同伴……”
不在这里的博士、元太、光彦……他们有危险!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想要挣扎起来救人,可病情阻碍了他,他只动了几下就被男人按住:“还有人在里面没出来?我知道了,我去救,大致位置在哪里你知道吗?”
“?!”
男人的话音斩钉截铁,没有哪怕一丝迟疑,江户川柯南下意识的反对被蓝眼睛中不可动摇的决心浇灭,仿佛在说,所有人都有权利在火海前退缩,但他不会,何况有他在这里,就绝无可能让一个孩子冒险。
无论是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只要他是未成年人,是向来以保护者的身份冲在最前方的笨蛋侦探,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江户川柯南仿佛看到了变小前后,都给了他许多帮助的大人们,尤其是那几位——
在默契做下坚持到最后的决定前,坚持要让他先逃离,自己留下等待最后三秒提示的松田警官。
在爆炸案现场,独自上前拆解炸弹,将所有人留在自己身后安全区域的萩原警官。
在犯人手下保护了年少轻狂的高中生侦探,教育了他却也给了他鼓励认可的伊达警官。
……面前这个眼神坚定的男人,与他敬佩而信赖的警官们,似乎有着完全相同的气息。
“在……”
江户川柯南强撑着说完自己的推理,意识快有溃散的迹象。
他还想再硬撑,却被男人抬手按在头顶:“放心,我会把那位小姐救出来,还有你的朋友们,也是。”
“……!”
江户川柯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睁不开的眼里露出惊愕。
模糊的视野里,男人把他交给逃脱的其他人照顾,捧起积雪打湿全身,在重新冲进熊熊烈火中的前一刻,对他笑了笑:
“你果然如愿以偿,成为像金田一那样优秀的侦探了啊,小弟弟。”
江户川柯南久远的某段记忆,被这句轻轻的夸赞托起,终于得以浮出水面。
他想起来了。
大约六年前,还是小学五年生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去了一趟秋叶原,在街头遇到了一个好心的黑发青年。
青年背着看上去颇沉的吉他包,被兜帽遮住大半的头发是黑色,他送了小学生工藤新一全套的《金田一事件簿》,听到工藤新一颇有想法的梦想时,不忘温柔地鼓励他一定能梦想成真。
江户川柯南记忆里的青年的眼睛,与此时所见的蓝色双眼重合。
没时间感慨缘分,极为重要的线索近在眼前,可名侦探只来得及抓住一半。
他回忆起青年背上吉他包的隐约轮廓,当时没发现不对,如今想来,包里放的显然不会是乐器。
黑发青年与他告别后,走回到酒店门口,拉开停在门口的那辆车的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有人从酒店出来,直直上了这辆车——是三个人吗?
好像是……可恶,随意一眼扫到的细节太不清晰了,只记得有一个人十分明显地被另外两人护在中间,而那两个护卫……
黑……
长……
还有什么……?
被烧得过热的意识坚持到这里,总算不堪重负地断连了。
名侦探不甘心地合上眼。
可是,意外地没有多少对不知去向的亲友们的急虑。
在短暂的接触下,他就对男人产生了莫名的信任——相信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你是谁——喂!已经有人进……危险啊!”
……啊?
听到了更模糊的杂音,江户川柯南昏迷前最后的感想,竟是震撼与感动。
——紧接着英勇无畏的男人之后,又来了一个义无反顾冲入火海的……英雄!
……
才从虚假的火海中离开,千穆就出现在了真正的火灾现场。
“危险”变成了真实存在,易容成诸伏景光模样的男人却还是不紧不慢,如在梦境中那般悠然地走着。
火势再大,仍仿若恐惧般自觉地瑟缩回去,亦或是小心翼翼绕开了他,怎么都烧不到他身上。
室内极为稀薄的空气倒算一个小问题,他走了一阵就觉得有些闷了,便把蓝色美瞳摘下来,随手丢进一团因他走过而蜷缩的火焰里,任其瞬间在火里融化。
态度是有些漫不经心,啊,刚才好像还连累了友人正义的眼神,让这双眼透出了自灵魂深处渗出的漠然。
千穆替诸伏景光代打加入主线,并没有故意顶着这张脸乱来,反而十分尊重本尊。
除了提醒主角回想过去的那寥寥几句话,是千穆自己添的以外,其他的所言所行,都是诸伏景光本人会说的话,会做的事。
那个白痴会眼睛不眨冲进来救人,救不救得出来看命,反正他自己肯定是要送的。
嗯,真不错,还好白痴三号在白兰地的帮助下超常发挥,自己把自己磕破头送回了东京,也就少挨了气笑了的幕后BOSS一顿打。
白痴一二三四五号都是一类人,他早知道。
虽然前面的一二三号受了刺激后可能长进了一点点,但本性如此,除非下死手,否则拦不住也管不住。
还没被气死,所以下不了死手,能怎么办?除了呵呵一笑给这群混蛋收拾烂摊子还能怎么办?
很有涵养的BOSS表示,这烦死人的主线是一分钟都不想再拖下去了,他亲自下场推,漫画早点完结早点各回各家。
经由这次被白痴们的神操作反复崩断神经,不得不承受代价睡上七天的翻车经历,千穆有所反思。
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还是应该把心放宽点,也不能把自己的行为逻辑套在笨蛋们身上。
毕竟,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
这五位是自愿用身体托起世界的基石,而他是缠绕住世界吸取生机的寄生藤。
藤蔓还弱小时低垂在地,恰好与这几块顽固的石头一起晒到了太阳,学会了在能力范围内稍稍牺牲一点,可贪婪求生的藤蔓还是藤蔓,就算长到了将世界束缚得不能脱身,甚至不需要再汲取的庞大,他的本质也不会变。
千穆欣赏诸如警官们这样耀眼纯粹的人,不然最开始也不会和他们走到一起,他同样很欣赏江户川柯南,立场完全相对影响不大,他不打算伤害这位小主角,顶多逗弄吓唬一下,欺负主角是BOSS的爱好,降谷零和江户川柯南都逃不掉。
只是呢,正因为他们是自己无法成为的类型,他才会“欣赏”。
如无必要,他不会亲手夺走谁的生命,无辜之人的死伤也能避就避,可这跟主角团的“尊重生命”并不相同,他救人的目的基本是为了自己,与自己无关的更多看心情。
像这次遇上的女人,一个犯傻差点害死自己再搭上十几个人,千穆自己在这儿肯定是嫌麻烦,要考虑考虑才能决定救不救,而诸伏景光和江户川柯南会救,上面提到的其他警官也会救,如果换成凶手,这里面的某些人还是会选择去救。
“身为反派BOSS却做这种事,果然很奇怪啊。”
代打的代打觉得无聊,以前最多只需要坐在幕后动动手指,亦或者丢一个工具人出去替自己顶上,如今亲身上阵体验英雄牺牲的情节,感觉有些微妙。
“英雄”从来都与他不搭,他对这个沾上就带血的词敬而远之,庇护下的那几个人,他也不希望他们去做这个“英雄”。
“没意思……”
千穆低语。
往一楼内部走得越深,空气越发稀薄,他感到了闷,手指捏住紧贴住颚下的薄薄面具,将面具和假发一同扯开,没了用处的废弃物照样随手丢进火里。
微卷长发如绸缎般全部披散下来,在火光映照下越发鲜艳如血,几点火星闪烁到男人的发间,贴着他覆上赤红火影的面颊飞过,最终,似乎尽数没入了直视前方的赤瞳里。
冷漠的神色忽然转暖,似是想到了什么,千穆笑了。
忽略掉不那么愉快的部分,他特意来一趟,的确是为了救人。
唔,似乎也算不上“救”,最后怎么都不会有事,他只是中途插把手,帮忙把困难模式调成简单模式。
麻烦就麻烦吧,他这个溺爱孩子的家长,就是双标。
走到了路的尽头,也到了仿若轻易便能将血肉之躯融化的骇人火海前。
千穆稍微看了看,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抬手,在看似早已烧毁垮塌、不复存在的门上轻敲。
“叩、叩、叩。”
略等三秒,他礼貌地推门而入。
“……”
“…………?”
有人找过来了。
背靠着冰冷的墙,Spider抬头的弧度微不可见,内心只有“绝望”二字可言。
历经一晚的折磨,Spider早是强弩之末。
即使跑到半路发现能力的压制又没了,他也身心俱疲,十分的实力只用得出五分是其次,重点是不想再倒回去跟疯子再战三百回合了。
他只想甩掉疯子,找个安生地躲着,养伤——养好了再重现人间,以最快速度逃出岛国。
于是,Spider远远看到火光冲天时,他就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一个本来很牛逼、却被傻逼折腾得想死的可怜杀手,终于被逼得不走寻常路,摆出自找死路的姿态往大火里冲。
外面还下着雪,烧了半天后,旅馆的真实火势并没有他人感受到的那么大,Spider拼了老命丢了个幻术覆盖上去,强行让大火变超级大火,自己找了个带锁的房间躲着,只要幻术不解除,他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被幻术加成的大火可以蒙蔽追兵的眼睛,正常人……行,就算是脑子不正常的疯子!也不至于死不要命地往里冲吧!
更不至于看他烧死都不放心,非要亲眼盯着,亲手杀了他吧!
…………应该、不至于吧?
无视了恰好倒在房间角落的不知名女人,Spider憔悴地想着,不祥的预感却始终没有消失。
不祥预感随后就成真了。
勉强看向来人,Spider麻木的眼球重度充血,迟缓的心理活动大概在咆哮:为什么神经病这都能发现他躲在哪里!真他妈……有病啊还冲进来了!完全不怕死的吗?!
然而,缓慢看清之时。
视线与表情同时凝固。
Spider硬是多反应了几秒,才勉强理清混乱的头绪。
——不,根本没人能理清。
他看到了【噩梦】。
害他沦落至此的半个万恶之源,给他造成巨大冲击的疯子狙击手——那个“格兰多纳”,想象出来的【噩梦】。
男人打开了在幻术影响下不可能看到的门,欣然出现在呆滞的杀手面前。
他的红发红眼与相貌,都与噩梦同出一辙,区别只在于噩梦所化的那个枯败如残烛,眼前的男人灼目长发披拂黑衣,带笑的柔和面容仿若在说明他有多无害——实际上,这是一株望不见边际,庞大到以世界为食的参天巨木。
Spider倏然把零散的拼图凑出了轮廓。
在追杀他的疯子眼里,时不时就要呼喝指挥一声的下属狙击手,就是这个红发男人。
然而只有身为敌人的他知道,当时的狙击手根本不是红发男人,这个男人仿若危险化身的气质,亲眼所见时,给人的沉重压迫感,都足以说明问题。
难道,他……
——就是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肆意改动棋局的、操盘手?
没有任何依据,Spider就产生了这个念头,并且平白深信不疑。
一个佐证很快就来了。
“八年前,暗杀黑羽盗一的杀手……嗯,就是你。”
千穆语气和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下一句话也说得很直接:“你和你的同事一样,太会给人添乱了,现在开始,把你的能力给我保管。”
“什……?!”
Spider的惊骇之言未完,他体内的力量瞬间一空,竟比被压制时消失得更干净,连万分之一都没剩下。
千穆拿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之一,本是不打算再多逗留,把诸伏景光要救的人丢到外面去,他就该去下一个地点了。
“嗯?哎呀,这可真是……”
突然出现的“意外”,让千穆临时改了主意,给面子地多留了一分钟。
他没有解开幻术,只把自己的形象稍作修改,打上天选之人才能看到的马赛克和文字标识。
“蜘……蛛……人!!!”
一个男人步伐蹒跚地杀到。
头发和宝贝黑衣还有火在蹿,他却仿若没感觉,冲进来时太过激动,狞笑着掰下来一块门板。
没错。
BOSS可以不来找蜘蛛算隔了两层的账,唯独白兰地,不管蜘蛛人在风里雨里火里海里,只要他还能喘气,他爬也绝对会爬过来!
白兰地和Spider半斤八两,都离累死只有半步之遥,左臂不能用的他状态还要更差一点,能坚持至今,全凭Gin的爱重给他打的超强力鸡血还在燃烧。
闯下大祸还能被Gin大人原谅并支援,他,白兰地,如果在咽气之前不把蜘蛛人碾死,怎么对得起那位大人的爱护呢!
因此,白兰地毅然决然地冲了:飞车冲过断桥,穷追不舍到火海之中,并循着有人走过的痕迹找到了这儿。
枪就在他手里。
他会在看到蜘蛛人的第一时间,把子弹塞进那家伙够瞎的眼珠子里,让他再说一遍黑衣组织到底行不行!
冲进来的一瞬间,不成功则成仁的男人飞快眨眼五次,出现了计划外的卡顿。
“……?”
白兰地跟自己打商量,他的眼神有时候可以不那么好的,潜意识习惯也可以改一改,比方说进门时就别环顾四周了,容易看到一些不该看更不敢看的东——
“淦他娘的。”白兰地说,“老子这次没特么做梦!”
“这次是幻术呢。”
“哦,对,肯定是幻术。”
如果不是蜘蛛人内心瘪坏,搞出了一个他恐惧度不亚于Gin大人被FBI蒙蔽的“幻觉”……
他怎么可能,又看到发自内心憧憬爱戴的“那位先生”呢!
熟悉的人形马赛克,熟悉的头顶标注:【你心心念念的BOSS大人本人】
惊喜吗?感动吗?
白兰地简直感动得想跪地上去。
他——白兰地——何德何能——
竟然——和那位先生说上话了!!!
啊呸!是个屁的“那位先生”!
这特么是幻术弄出来的假货,蜘蛛人不知悔改还敢玷污BOSS无价的肖像权,他见一个假货撕一个!
白兰地眼露凶光,刚支棱起来半秒,马赛克下的“那位先生”又说话了:“Brandy,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白兰地:“…………”
——啊。
——多么慈祥,多么温暖……这是我不喝酒不做梦就能免费听到的吗!可以把多年积蓄献给BOSS请求他多说几句吗?
白兰地情不自禁忘光了眼前的马赛克是“假货”的事,重重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热泪盈眶:“我、我哪里配……您请吩咐!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一会儿,帮我把这位女性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遵命!!!”
“好,那我就先走了哦?”
“请您稍等!我护送您——”
“不用啦,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要加油啊。”
“……是!!!”
Spider目瞪狗呆地听着这一言一语,人在火中心却越听越凉,只觉眼睛要瞎了,脑子要炸了,人不出意外也要没了。
叫做白兰地的疯狗在红发男人跟前一秒变舔狗,情绪根本不用切换,尾巴阿谀狂摇的画面着实刺眼,Spider几乎不敢信,前后这是同一个人?
他更不敢信的是男人的身份。
开什么玩笑……认真的?不是戏弄?
白兰地的反应不似作假,红发男人的态度也太过自然……不、不可能,黑衣组织的BOSS,怎么可能——
不断否认着这个荒谬的猜测,Spider却还是瞳孔收缩,禁不住浑身颤抖,好似已被死亡阴翳笼罩。
他眼里的红发男人,白兰地眼中慈祥温和的马赛克BOSS,说完后就离开了,离开之时撤下了幻术。
回到现实,大火这时才蔓延到附近。
失去了幻术能力,Spider仿佛灵魂也被抽走,彻底失去了求生欲。
错——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九十度躬身恭送BOSS的黑发男人刚刚抬头,眼前忽就一花。
蜘蛛人一把捞起地上的女人,虽然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不影响他把刀抵在女人脖子前,气喘不匀地威胁:“滚开!你总不会、想要违背你的BOSS的命令。”
白兰地黑灰色的眼睛微抽,动作果真顿住。
Spider以为威胁起效,正松下半口气,准备转换阵地继续逃离。
“砰砰!”
连续两枪,打在方才正对着Spider后背的墙上。
挟持着女人还能闪开的Spider震惊失措:“???”
白兰地不给任何解释,二话不说继续开枪,Spider在“这货又成疯狗了?!”的懵逼中逃跑,由于还不死心想用黑衣组织的吩咐牵制疯狗,他下意识把女人也拖了出去。
两个垂死边缘的菜鸡开始在大火中互啄,你追我逃谁停谁怕谁是狗,好似一个滋溜,就顺着外墙爬到了岌岌可危的房顶。
“我去你妈的傻逼!”
Spider又又又崩溃了:“你他妈不是狗吗!居然连你BOSS的话都不听?!”
白兰地踩在打滑的砖瓦上摇摇摆摆,咆哮的气势却分毫不弱:“傻逼当老子傻逼啊!幻术弄出来的空气是毛线的BOSS!假货的命令关老子屁事!”
这货当着“假货”的面可不是这个嘴脸!转个背人一走就不认了?精神分裂都没他变得快!
Spider狂吐血:“???他妈的谁跟你说那是空气!那他妈是活人!是你的——”
“少他妈废话,跟老子决生死1对1!”
“……”
Spider把没用了的“人质”丢在了房顶。
他受够了,人跟疯狗无法沟通,多言只是浪费生命。
“你的子弹,已经打空了。”被逼至末路的杀手双眼暗沉,忽然勾出一个早有预料的冷笑。
Spider看似狼狈躲闪的期间,引诱发疯的敌人打空了弹匣,两人的体力接近于无,而他却还有武器未尽。
“决生死……是么。那么,死在这里的人——”
抽出最后一柄小刀,杀手怒喝:“不会是我!!!”
白兰地在原地一动不动,却不只是因为他没力气动弹。
傻逼蜘蛛人以为只有自己聪明,殊不知他已死到临头。
人在高处一览无余。
有明火点亮视野。
白兰地毫无畏惧地吼出那个代号,下方被枪声吓到的无关之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Glen——dronach!!!”
遥远之处,被风雪掩去大半轮廓的灯塔。
继在保时捷车顶开出的那惊人一枪,一枚飞旋的子弹划破黑白深夜,如闪电般飞烁而来,贯穿了面露不信的杀手的眉心。
Spider倒下了,带着无数足以让人无语凝噎的茫然困惑,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兰地拍着胸口狂笑,烈火已然烧到他脚下,四周砖瓦接连垮塌,他就是佁然不动,更显有多疯癫。
这时,对讲机传出沉静的声音:“目标已击毙,任务完成。”
白兰地收敛笑声,又在一瞬间完成了从疯子到“正常人”的切换,语气愉快而懒散:“好!很好,你比我想的还要更出色啊,Glendronach。”
方才的狙击距离,不止格兰多纳自述的700码,白兰地目测估算下来都感到心惊。
在风速不稳还有障碍物的雪夜,开出横跨八百码的精准一枪……
这位狙击新星的实力,竟然一步登顶,达到了如此恐怖的高度!
白兰地喜上加喜,不禁再次拍掌哈哈大笑。
黑衣组织的狙击天花板靠自己人顶起来了!
区区赤井秀一……算个屁!!!
“Glendronach,你今晚的表现我非常——非常满意,放心吧,收工回去我就跟Gin大人报喜,在他面前大力夸奖你!要是能得到大人的青眼,你小子就出息了!”
可能是风太大了有噪音,那边的新人沉默了两秒,才不卑不亢地回道:“……谢谢。”
“谢什么!不用谢,都说了我非常欣赏你……嘶,收工吧收工吧。”
新人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地撤退了。
白兰地自己撤退得反倒有点艰难,把他撑到现在的这口气,还是那位先生的幻影给他续上的。
虽然BOSS是假的,但让他借机脑补自己被BOSS夸奖的场景,来点动力也不妨事嘛。
想到这里,白兰地目光一扫,看到了那个他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路人npc。
“……算了,就当做我难得发了发善心。”
绝对跟BOSS的幻影也过于有气势,让瑟瑟缩缩白兰地不敢违抗没关系!
白兰地把女人带回了地面,一丢,便顶着无数惊恐的目光,一瘸一拐地走了。
“累死了,回去跟Gin大人禀……嘶!什么玩意儿烫死我了!嗯?什么都没有?”
……
“新人狙击手”开枪的十分钟前。
大雪纷飞,似要用白色颠覆世界。
茶发少女跌跌撞撞,格外艰难地在没过小腿的雪间前行。
和生病睡觉都能被火烧的主角一样,在另一边的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也遇到了麻烦。
起初是小孩子们看柯南的病两天没好,真信了老婆婆口中煞有其事的“诅咒”,打算去山顶给柯南找解开诅咒的药,刚好被灰原哀逮了个正着。
想也知道不可能让三个小孩子行动,不让他们去,他们又担心柯南郁郁不安,最后阿笠博士无奈,只好趁雪停,带着他们上了山顶。
灰原哀出于担心,才临时决定跟上,毕竟博士有时候也不靠谱,江户川拜托隔壁的住客照顾了,问题没这边大。
她却没想到这边问题更大。
刚上来没多久,大雪重来,声势更猛烈,一个大人带四个小孩子不敢乱走,只好躲进了山顶专为游客准备的小屋,以为倒霉地只能在这儿过夜了。
深夜,雪小了不少。
灰原哀半睡半醒间,觉察到博士打开窗,似乎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砰!
她被重响惊醒,睁眼发现博士晕倒在窗下,有一道被风雪迷蒙的漆黑影子立在窗外,在猝然间与她对视。
黑影将半桶气味刺鼻的液体泼进,随后丢进来了一根火把。
火顿时燃了起来,照亮了灰原哀苍白的脸色。
黑影将窗锁住,门也被从外封起,能供屋内的人逃生的通道,全都被堵死了。
体质弱的小孩子吸入了过多的浓烟,先后晕厥过去,这时候,只有灰原哀还能勉强活动。
幸好,没到绝望的时候。
她身上带了两件重要的东西。
一件是秀哥与她相认后,特意送给她的礼物——装有实弹的枪。怕元太他们发现以为是玩具,灰原哀从不把这个礼物拿出来。
而另一件,则是APTX4869的半成品解药。
女孩毫不犹豫地吞下了解药,忍过身体仿若融化的痛苦,用屋内的斧头砸烂门板,把昏迷的同伴拖到门外。
变回宫野志保的少女背不动所有人,只能迅速回到旅馆求援——不行,还有那个纵火的男人,不能让他发现这里的异样,她要……先把他……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不合身的衣物无法避寒,少女没有遮蔽的手足冻得没了知觉,每凭借毅力地往前迈出一步,纤细的身影都会止不住颤抖。
她的眼前一片花白。
意识逐渐模糊不清。
好冷,解药的后遗症还没有褪去,好难受,好想闭上眼,胃恶心得翻腾,但是……不能、还不能——
“……没事了。”
是幻听吗?
宫野志保恍惚间以为,自己听到了千穆哥的声音,一个踉跄下向前扑倒,摔进的也不是冰凉的厚雪里。
“没事了,志保。”
千穆哥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仿若回到了几年前,红发青年坐在床边,耐心地哄她入睡。
“你长大了,学会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重要的人。我……很为你的成长欣喜,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
“……哥,我……用秀哥送的枪……”
“没有,那个人还活着。有我在,你的手永远不会染红。”
男人轻轻从她攥紧的手里取出那把女士手枪,抬手按下扳机时,双眼并未看向前方。
一声枪响被呼啸风声吹散,与远处另一声枪鸣重叠。
“好啦,剩下的都交给我,安心休息吧,志保。”
十七岁少女眼帘低垂,头靠在男人炽热的胸膛前,声音低不可闻:“千穆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不会太久了。”
得到了不算最满意,但也可以接受的答案,少女安心地合上眼。
她感到四周格外温暖,好似身处在篝火旁,再猛烈的暴风雪也无法靠近。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男人不参与的剧本里,由于大火加速了松软积雪的融化,此刻会发生一场雪崩,湿雪从山顶奔覆下来,恰好将犯人和少女埋住。
女孩子不能受冻,所以他来了,这次一次性解开了两条锁链。
幻术范围扩大,笼罩整座山峦,同时泛滥开来的,还有从热心的动物园成员那里借来保管的烈火。
置身雪山内外的人们只能感到身周莫名炽热,可能是火灾后的心理作用,温度好似瞬间升高了无数。
他们也不知道,此时重重拍打在身上的不是雪,而是雪融化后的雨水。
崩陷的雪层在他们头顶遇火消融,半山腰以上的雪层在顷刻间消失不见,被覆盖了许久的土壤重见天日。
红发男人用自己的风衣裹住再次缩小的茶发女孩,把她抱在自己怀里。略微打量,他又把风衣往上拉一拉,盖住女孩的头,这样妹妹一点也不会被打湿。
可他全身都湿透了。
暗红的发丝紧贴在额前,盖住大部分洁白的眼睑,还有些许凌乱地依偎住脸颊,发梢滴成了雨幕,雪水顺着颀长的脖颈流入了衬衣衣领。
本就修身的衣物彻底湿透后,与粘黏在背后的长发一起紧贴上脊背,仿佛在刻意勾勒纤细的腰身。
千穆抬头,仰望上方只有他才能欣赏到的“奇迹一幕”。
“快些融化吧,不管是这场雪,还是那片海。”
“快过去吧。”
他低语。
“这个漫长的,让人烦躁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