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诸伏,停。”

刚面上严肃内心超级加倍的诸伏景光:“?”

“这只是一项最普通的秘密护卫任务,不具备威胁生命的危险性,如果太认真对待,导致危险真的来了就不妙了,所以请像回家一样悠悠地来——唔,对方是这么要求的。”

“……?”

正常情况下——不是因为危险,才会寻求援助,的吗?

诸伏景光和跳过直属上级直接叫来自己的长官对视,看到了对方脸上不好解释的深沉。

“江崎先生是一位极具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身份特殊,地位重要,你是优秀的公安警察,即使执行普通的任务也不能疏忽大意,要将守护人民的利益铭记在心。”

“有一个专注盗取昂贵宝石的境外势力,最近极有可能潜入我国,将江崎先生视作目标,你在护卫他的同时,务必留意周围是否存在异常。”

诸伏景光应下,心里却想,除了最后一段话,基本只是把前面的话照搬了一遍,没有回答最根本的问题啊。

不过,他联系到这几天厅内突然换了全套的警用设备,突然从特殊人员福利变成警察厅全员年终奖的天价体检套餐卷,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

某位热心企业家针对警察厅使用了超级钞能力,厅长招架不住,于是顺水推舟给了即将举办钻石展览的企业家一点支持。

因为是有钱人为求安心(说不好听点甚至是闹着玩)的私人请求,就算防止境外组织在国内闹腾的理由说得过去,却也不宜大肆宣张,所以上级干脆从公安的秘密小组中挑人,挑出了一个能力出众且刚好没有任务的诸伏景光,派去以保镖的身份保护目标。

这么一分析,诸伏景光竟然感觉越来越对不起零了,他貌似真的是小组里最闲的,而且这次要去给千穆当保镖依然得保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零……

其实零如果不忙的话,他来做这个“保镖”才是最合适的。

“安室透”就是“江崎源”的助手,完全可以不暴露公安的身份,待在目标身边秘密保护,而且,至今还未看穿友人真实身份的零,可以借此机会,早日从发小生拉硬拽给他拖来的跑道起跑……等等不对。

凭借对发小的了解,诸伏景光皱眉,敏锐地觉察到了异样。

警视厅高层有黑衣组织的爪牙,警察厅不见得完全没有,零谨慎起见,暂时不把“江崎源”的可疑上报是正常的。

但以零那被气三分要还十分,发现丁点微妙就恨不得把人族谱扒出来的脾气,竟然只对“江崎源”做了一些调查,绑架案过后连着好几天都安安静静,这一点也不降谷零。

降谷零本零不搞事,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蓄势,准备搞一波大的。

“他打算搞什么?”诸伏景光眉心一阵跳,“总不会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

剩下的话不能说出口。

但诸伏景光居然毫不怀疑,降谷零是真的做得出来。

完了,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伪装守护在朋友身边的诸伏警官,保镖路上最大的危机,可能来自于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自家发小。

诸伏警官一时头很大。

悄然离开前,他路过发小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怀着复杂的心情多看了一眼空位,发小眉毛颇具特色的下属风间正在隔壁桌奋笔疾书,别的小组成员紧密团结在周围,每人脸上都写着“谁先合眼谁是狗”的倔强狠厉。

心有那么一丝丝微痛。

诸伏景光不禁思索,难道源某人忙里独闲的懒散体质隔空传给他了,不然他为什么每次刚想打起干劲,立马就会遇到某人,然后开始被动享受假期?

这次不会也要蹲守在家超长待机……吧?应该不会吧?再来一次他的腹肌就真的危险了啊。

黑发男人的心理活动格外丰富,全然不知自己即将一语成谶。

展览会十二天后举办,地点……在曾经的杯户购物广场。

这个速度也太快了,也不知道主办方怎么想的,据说广场那边的阵仗大得很,之前图好看搬了个摩天轮过来,结果放了两天又撤了,工人们加工加点,似乎真打算提速完工,让展览按计划举办。

诸伏景光知道摩天轮的事。

时间地点和摩天轮都太敏感了,很难不产生不安的联想,当天还牵涉进了他们的笨蛋好友松田阵平,虽然阵平最后似乎只是不小心摔断了手,情况还好,但频繁作案的炸弹犯到最后也没抓到。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跟千穆有关系,然而猜不出千穆有什么计划,反正配合就是了。

这回由上级安排的秘密任务看起来随意,他却觉得其中必有深意,千穆绕开了所有人,只给他一人暗示。

他迅速接收到暗示,开始思索,暗示里是否藏着失去自由的友人的求助。

诸伏景光与其他人相比,最大的优势不是他知道得最多,而是“自由”。

不提本就不能妄动的零,其他几人被各自的事情绊住,身份都摆在明面上,出了纰漏一抓一个准,只有他多年来极少露面,“绿川航”在黑衣组织那边是个无人在意的死人,“诸伏景光”的卧底经历只有几个人知道,如今人在警察厅,被关注到的可能性更小……

不管危险与否,有何内情,诸伏景光都会毫不犹豫去保护“江崎源”,他失而复得的挚友。

因此,一心为友的好男人眼神无比正直,出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联网,进入“源千穆翻新保养及笨蛋叛徒营救联盟”在线聊天室。

这个聊天室跟隔壁少年侦探团的专属聊天室差不多,没有神圣计划的成年人也可以登录,安全性和保密性都没话说,巴达兽警官拿自己正义的代码发誓,它绝对不跟阿古博士和源大人告密。

聊天室成员一共只有四人,其中三个不用介绍,多出的那一号人是诸伏景光开的小号,他执着于提升(并不知情的)挂名成员的参与感,特意把小号备注成了零的名字,以后零可以直接用这个号,他简直用心良苦。

【两位,有新进展,千穆要我去给他当护卫。】

【?】

【时间?地点?】

单独的问号是灰原哀发的,直击重点的后一句当然来自赤井秀一。

两人的发言看似简洁平淡,实则其下皆是暗潮汹涌。

江崎老板这些天一直没回网咖,公司大楼里也找不到人,给打工小哥和亲友们的解释是临时有事,和展览的事情撞到了一块儿,他要去外地出一趟差。

江崎老板给打工小哥放了长假,网咖不用天天开门了,他可以休息到老板出完差再来上班,工资照开。

“您还是这么大方呀。”

这么说着的打工小哥的意见最大,但他笑呵呵的脸已经够黑了,着实看不出心底已经涌出了多少忍无可忍的黑泥。

兄妹二人组的意见也不小,尤其是灰原哀。

她被千穆哥换着花样儿敷衍了千百遍,重逢了这么久,硬是没摸清楚男人的真实身体状况,男人陷在组织的处境究竟如何,更是两眼漆黑,每天都在不安和焦灼间反复横跳。

男人只把“没事很好相信我”挂在嘴边,该说的什么不说就往外溜达,比当初更干脆利落,甚至还敢十天半个月不打算回来了。

要情报情报没有,阿古博士收了贿赂依然装傻,她又憋着气,凭记忆把当初在地下研究所看到的绝症档案还原出来,想着她自己重新来研究……

呵呵,还是怎么看怎么没救。

顿时更愤怒了呢。

高冷美少女扭曲人设变成暴躁火药包,纯属是被不省心的大人给气的。

强行实施抓捕计划行不通,17岁零两个月的小学生要上学,诈死的FBI虽然很想摸过去,但他居然没找到人去哪儿了,隔着电话套话也没用,只能忍耐着暂时按兵不动。

诸伏景光今日发来的消息,就成了兄妹二人这些日子得到的最详细情报。

灰原哀此时还在实验室,瞥见消息的瞬间,她二话不说,先眼前发黑:完了,她哥果然如她假设了几百次的情况那样,把自己浪进危险里了!

不危险怎么可能找诸伏警官求助!组织要对他做什么?Gin又把他怎么了?包庇雪莉的事情还是败露了吗?

另一边,赤井秀一抓到的重点和她截然不同。

易容状态下的粉发男人身处宿命的战场,左手拿着锅铲,右手将步骤详细的料理书翻动,他时而低头看上几眼,面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研究得极其专注。

看到消息时,锅里烧过头的热油突然炸开,险些溅到男人刹那凝重的脸上。

赤井秀一及时避开油点,正欲把火关掉,中途忽又顿了顿,目光下意识转向手里的锅铲……反了,是握着锅铲的手。

他只是暂时赋闲在家,没有提前退休,身手更没有退化,放下锅铲转而拿枪也就是一秒钟的事。

难道是跟厨房杠上的形象太深刻,导致千穆不那么信任他了吗?

FBI王牌内心有点小受伤。

——很好,诸伏警官发这条消息的首要目的达成了。

他接着才回复:【时间和地点都还不知道。】

【?】

【?】

【抱歉,因为他不是直接找的我,我还要等他那边主动联系……】

身处异地的三人迷之沉默了数秒。

【所以意思就是千穆哥又有麻烦了对吧,不用沉默了,开始讨论吧。我先说,他这几天没来数码世界,全部的交流只有几条问我有没有按时睡觉的短讯,短讯内容正常。】

【我给他发了19张新菜式成品图,他回了我20次,回复一切正常。】

【能问下为什么会多一次吗……?】

【哦,没什么,最后一次是称赞我的进步,建议我再换一种菜式,我之后有时间就尝试。】

“……”

灰原哀和诸伏景光不忍戳破真相,还是继续正事好了。

【我没有跟他联系,所以不知道他对外的联系是否受到限制。】最惨的人喉咙哽了哽。

【限制应该没有,但内容显然有,诸伏君,你的行动很自由,如果只是隐秘的需要,他完全可以借由数码世界这个渠道直接找上你,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是的,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可能陷入了某种困境,或是受到了比以前更严密的监视,所以才无法正常向外传递讯息,这样就很麻烦了。】

【我觉得应该不会太严重,反而,他更像是为了避开什么,才会选择突然离开。】

【躲避?】

【要你不向其他熟人透露身份,不想让“江崎源”与源千穆的相似之处暴露,临时有事需要出差,很明显了,不仅是上次的绑架案,这几天可能发生了某件我们不知情的大事。对了,诸伏君,我认为,只靠等的话,你等不到他的主动联系。】

【嗯,是,我在想他会不会在哪里留下了提示。】

【时间反正就在这十二天内,问题是地点,我们的交谈内容里根本没有暗号……】

除了诸伏景光,剩下两人都进行了回忆,确定所有角落都没有侦探们最喜欢的解密环节。

虽然身在推理漫画中,某个男人却从不喜欢埋暗号藏谜题,他要么吝啬得半条信息也不给,要么就给得隐晦又直白,需要旁人灵光一闪才能捕获到重点。

诸伏景光试图伸手去抓捕那一点灵光,可他不是有着作弊直觉的抓猫冠军,很难在漫漫尘埃中抓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丝光。

“光把带薪摸鱼的体质传过来了,你就不能把心意相通也分我点么,我们的默契呢!”

黑发男人难掩焦急,忍不住抱怨时,全然忽略了他们这几个小伙伴都爱单飞,关键时刻都不在服务区。

茶发女孩略显不确定的消息就在这时刷新。

【诸伏警官,你的家在东京吗?】

“我的……家?”

诸伏警官愣了一下。

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单身汉常年居无定所,根据任务随便凑合,安全屋哪儿都有,有需要的话,网咖对面的居民楼小单间也能算他“家”。

随后想到他曾经的寄养家庭的确在东京,但警校毕业后,他就再没有登门过。

真正意义上能叫做“家”的地方,就只有——

长野。

童年的惨案发生前,诸伏景光和父母、哥哥一起,住在长野的老宅。

那是他……相当久远之前的记忆,下意识不愿回去的“家乡”。

也不能说不愿意,兄长诸伏高明现在就在长野任职,兄弟两人二十几年来就见过那几次,当上卧底又被火速踢走的这七年,更是一次也没再见,他想着等与黑衣组织做完了结,自己要是还活着,一定要回长野一趟。

诸伏景光倒没有之前的松田阵平那么生无可恋,他只是习惯性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命长最好,为朋友牺牲他也义无反顾。

潜意识认为自己回不去的男人没想过,还没等到那一天,自己就要提前回家了。

还在警校时,他撞见过杀死他父母的凶手,所以同期们都知道他小时候的事,千穆当然也知道,他的老家就在长野。

——没有错,隐晦又直白的提示信息,就是这个!

【志保,谢谢你的提醒,我先去与他汇合,如果顺利,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可以开始预备起来了。】

【???】

【等等,诸伏君,你家在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不急赤井君,等我消息!】

切换账号,用“降谷零”的ID回完最后一句话,诸伏警官借用完集思广益工具人,忙不迭地下线了。

赤井秀一:“……”

灰原哀气急:“联盟不是这么用的!”

联盟虽然建起来了,但成员们本质还是独狼,共享情报时还好,关键讯息一出来照样上头,冲出去就是一阵单打独斗。

想要实现理想中的团结互助,联盟还任重道远。

另一边。

诸伏景光匆匆赶回了他现在的住所,就是网咖对面的小单间。

得到的讯息只有粗略地点没有时间,他打算争分夺秒先去,具体地点又是在哪个位置也不着急,他又相信起自己和千穆的默契了,友人间的深厚羁绊会指引他们顺利会师。

诸伏景光没什么行李好收拾,武器随身携带,背上一个包,简单收了些随身物品准备出门了。

结果脚刚跨过玄关,男人没来由迟疑了一下。

“总觉得少了一样很重要的……”

他收回脚,琢磨着琢磨着,就倒回了厨房里。

目光在简陋的厨房间略一扫视,诸伏景光迅速找到了他迟来的“灵光”。

嗯……

不知道为什么想带,可既然想到了就装进包吧。

想着,他把包放下,拉开包链,将小巧却颇有些重量的机器放进背包里,刚好用衣服裹住,不怕路上被撞坏。

这是一台功能三合一式三明治机,拆过但还是全新,坚持全人工操作更有灵魂的男人还没用过。

屋里本身自带的,出于“不知为何很想带上”的念头,他暂时借用一下。

这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还在组织卧底的时候。

为了应对尚不知面的艾利克斯博士,“绿川航”在临行前把行李箱塞到满满当当,第二天早上出发前又心有所动,强行在一堆蔬菜里,塞入了自己昔日不屑一顾的三明治机。

回忆中断,回到现实的男人提了提变重了许多的包,紧绷的心莫名渐定,他露出了今日以来最温和的表情。

“这次千万不要再刁难我了啊,博士。”

29岁的诸伏景光不比22岁,心脏受不住第二回 吓死人的刺激了。

……

源某逐渐热闹起来的豪宅。

主人昨天跟两个客人吃完晚饭就走了,松田阵平很想拦下他,可拖后腿秤砣二号自觉没法让他丢下麻烦的收尾,留下来跟他们促膝长谈,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去。

秤砣一号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不挽留也不多问,仿佛小千穆家的沙发躺起来特别舒服,他瘫进来就不想动了。

二号看着一号这与世无争的安逸模样,实在很看不顺眼,下一秒告诉自己要忍耐,研二这个傻逼可能真的是飙车飙到了猫脸,稀里糊涂被捡回来的,天真无邪点也好,至少不知道代表安全……

结果源千穆前脚刚关门,后脚傻逼就以断腿不该有的速度蹿起来,娴熟肯定地问他用什么姿势当上的秤砣。

“?”

“唉别瞒了,我都被他薅家里藏着了,大家死也得死一块儿,快说。”

“……行吧。”

松田阵平把始末简洁说了说。

萩原研二:“小阵平你是傻逼吗?你是,你就是!”

被按着头暴打后,萩某眼神飘忽,也撇着嘴讲述了自己的被薅经历。

“…………白痴!!!”

“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好嘛!”

断手断腿幼驯染二人组你说我弱智我喷你白痴,经过了一天的互相折磨,谁也论证不了对方更白痴,只能气愤地选择休战。

萩原研二仍旧躺在他心爱的红色沙发上,好似这是他逝去的梦中女神的怀抱。

他今天没打游戏,而是在看书。

一页页地翻,看一页就大声啧一声,到了忍不住感叹的名言警句,还会深情念出来:

“啧,你是不是化成厉鬼来找我们了?也不直接上门?我就知道你笨,给你把地址发过去了,直接上门就——噗唔!小阵平干啥!你这写得不是很好嘛,我在认真欣赏!”

“闭嘴不许念!”

“啧啧啧啧,现在害羞也晚了,写的时候万万想不到小千穆会诈尸,还会把你的短讯整理成册印出来人手一本吧。三千二百六十四条,我才看到一半呢,你真是,啧啧啧……”

“…………”

“说起来,小阵平。”

“?”

“你这里说的签,是去年我们一起去的那次对吧……我记得,你求的才是大吉,给小千穆抽的才是大凶。”

“哦,我跟他换了,反正我又不信鬼神。受不了那家伙,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倒霉,换了给他改改命。”

“唔嗯……哈哈,这个签,真的挺准的啊。”

等到小千穆回来的小阵平很幸运,所以他拿到了大吉的签文。

而小千穆自从与他们相遇后,似乎一直没有幸运过。

他是一个名副其实,替他们死去的倒霉鬼。

萩原研二心想。

“小千穆还没有安下心来,所以他还不会停下,和我们坐到一起说说笑笑,我们看到的还不是真正的他。”

“可这里明明是他的家,我们也……”

“不一样啊,小阵平,不是三年前,也不是我们还在一起上学的时候了。他所经历的一切我们触摸不到,不要说我们可以帮他的忙,以后可以,现在不行,现在乱来的话,小千穆反而会焦躁,你看着他很正常,其实正相反哦,小千穆很危险。”

萩原研二把发小出品的精装通讯集搭在胸口上,没有偏头看他,只是轻轻道:“耐心等吧,我们都是。”

“就像你做了他找不到回路的梦,第二天就给他发了自己的地址……一样的道理,有我们在这里等他,他就知道家在哪里了,不久以后,肯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