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斗游戏领域,只要不遇上超能力作弊行为,千穆已经没有敌手了。
纵使这次的对手异常勤勉好学,不知从哪儿来的精神劲儿,屡败屡战,越挫越勇,游戏机几乎在表情阴沉的两人手下尖叫报废——
Game over!
“啊,这次又是我赢了。”
千穆心想糟糕,太久没人陪他打街机,找回来的手感过于顺滑,又一次没刹得住。
Gin和贝尔摩德都是从不玩游戏,但求胜心格外旺盛的人。
他有及时意识到问题,并试图悄无声息地放水,然而最终结果依然是:这两人已经在他控制不住的操作碾压下连输六盘了。
上一个胜负欲强烈却惨遭连败的人叫做安室透,输到第五把时,安室君彼时尚未修炼完全的假脸就已崩掉大半,心态严重受创,始终吵着博士跟他再来一场,非要玩到翻盘不可。
还有一个连输二十把的倒霉蛋名叫绿川航,与安室透稍有区别,他输到麻木,到后来已然放弃了挣扎,选择就地躺平。
另外一个叫诸星大的男人战绩同样惨不忍睹,真实情况与千穆为下属们鼓劲的描述极度不符,可他好就好在心态稳定,胜败皆是浮云,重在参与,输一百次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千穆当然不能再拖好兄弟出来刺激人了,宽慰和鼓励已到口边,却被没事人似的积极话语挡了回去。
“太棒了约瑟~黑泽完完全全是你的手下败将啦,加油加油,再出拳,让他滚得更远一点!”
在贝尔摩德兴致盎然的脸上,完全找不到遭遇打击过重的黯然。
BOSS最宠爱的女人正极力怂恿BOSS再来几局,把没用废物组织二把手殴打出世界的边框——说的是游戏还是现实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Gin一如既往漠视了只能在嘴上尖酸的女人,女人自己的操作比他还要烂个百倍,也就只能拿他的败绩找点心理平衡了。
当然,他也毫不在意自己输在BOSS手下,因为理所应当:“恭喜,艾利克斯先生,您的强大令我折服。”
千穆:“……谢谢?”
第一次遇到输家一点也不气馁,甚至挺高兴,最后还要倒过来恭喜赞美他的情况啊。
“还真会说话。”贝尔摩德双手环胸,挑剔地瞥向银发男人衣冠禽兽般的侧脸,热衷找茬如她绝不会放过Gin说出口的每一个字,“虽然你不如约瑟是正常的,但连游戏都玩不过约瑟,你在别的方面能做好么?你确定你能保护好他么,嗯?我不得不对你的水准报以怀疑呢。”
Gin头也不抬:“我能做到什么,没有你插话的余地。希望你在废话之外的能力,也不要像你的游戏水平一样垃圾。”
贝尔摩德:“?”
“啪咚!”
千穆被女人温柔而不失强势地请离了游戏机前的座位,女人皮笑肉不笑地落座,两腿叠起,摇杆被她的纤纤玉手包裹在掌心,咯嘣咔嚓的声音大概是幻听。
“来吧垃圾,哦不,亲爱的黑泽先生,我这就来向您表示真切的问候。”
“呵。”
Gin的冷笑瞬间点燃了熊熊战火。
贝尔摩德的确不是Gin的对手,虽然两人开局同起点,但世界顶尖杀手的反应和手速都是负责情报的女人不能比的。
——那又如何?她要是输得火冒三丈,还不能让BOSS上一次场?
召唤BOSS代打是作弊,没有成就感,贝尔摩德倒没有这个打算,她只是怕自己气到理智暴走影响发挥,中场停一停,靠欣赏Gin被BOSS打爆的舒畅场景调整心态,再一鼓作气继续。
她输过头的暴躁和阴戾全耗在内讧上了,没关系,十次不行一百次也可以,必须坚持到亲手把Gin打死的那一天!
Gin对贝尔摩德的不自量力只觉得好笑,就算有BOSS在旁边看着,他也不会手下留情——除非BOSS亲口要求他放过。
黑衣组织的两大高层干部第不知道多少次猛烈开战,换一个战场,这俩至少得死一个,但在游戏厅……嗯,也是死一个,区别不大。
“……”
“已经连虚假的和睦都不乐意维护了啊……”
被赶到一边去的黑衣组织BOSS听着游戏机的噼里轰隆,看了看血花乱飞,连特效都透出愤怒与暴虐的游戏界面,不得不反思,自己缓和下属关系的举措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误以为顾客斗殴的工作人员紧张赶来时,他把人拦了下来,提前赔付了必然难逃一死的游戏机,顺便包了场,防止那两人打游戏打出真火,真的拔枪对开误伤到了路人。
潇洒付钱的BOSS还在感叹,掏出万能的黑卡给人收拾烂摊子的微妙滋味也是久违了,目光忽往游戏厅门外微滑。
身穿儿童西装的眼镜小学生刚收回警惕打量的视线,带着“Gin出现在车底也不可能出现在游戏厅”的安然走远。
千穆的唇边勾起了笑。
不管与主线擦肩而过的死神小学生主角,他再看穿得都像个正经和谐人,然而依旧杀气狂飙的左膀右臂,心下很满意。
用这样的形象,成为漫画某个分镜的背景板,想来画面必然非常美丽,天真的读者们只会表示那两个路人画得还真好看,谁也认不出来这是黑衣组织top3当街闲逛,甚至逛到了游戏厅。
回去就记下,等漫画印成最新单行本,他一定要把那一幕单独裁下来收藏。
左膀右臂们人生第一次接触街机游戏,就停不下来地玩到了天荒地老。
贝尔摩德终于赢了Gin一次。
事先说明,BOSS绝对没有言语或眼神暗示Gin,让他够了行了就放放水吧,所以,贝尔摩德是凭化为实力的记仇之心而获胜——
也不全是。
Gin到底还是受不了这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了。
女人锲而不舍抓着他在游戏厅浪费了一下午时间,十几年来,近乎年年365天满勤的二把手什么时候这么奢侈过,挥霍无度外加被纠缠不放的暴躁在杀手的绿瞳中反复闪烁,没爆发全因为BOSS还在旁边等。
是的,BOSS等了一下午,劝说他休息他也不走,就是要围观下属们咬牙切齿手撕对方。
Gin不关心贝尔摩德会不会累死饿死,但BOSS绝对不能劳累受饿。
因此,纵使有千万分不爽,他还是隐晦地给贝尔摩德放了水。
贝尔摩德兴许看出来了,却没法发作,以BOSS为重是她和Gin唯一能达成一致的共识,跟BOSS的晚餐相比,自己这点不满算得了什么。
“大哥大哥大哥该吃晚饭啦——”
“是的,已经到了晚餐时间。艾利克斯先生,请。”
小恶魔兽:“咩?”
竟然没被大哥冷冷的一声“滚”砸脸,小恶魔兽如在梦中:咩啊不对劲,它冷酷狂霸拽的大哥说话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于是大哥贴心地给它补上了:“滚!”
“今天的大哥也好邪恶!”小恶魔兽幸福地滚了,比早上的伏特加滚得利落。
贝尔摩德:“啧啧啧。”
不玩了,和Gin的仇下次再算,她也对BOSS眨眼:“该走啦亲爱的,晚上想吃什么?如果没有偏好,有一家餐厅我五星推荐哦。”
“好啊。”千穆自是欣然同意。
值得纪念的黑衣组织高层团建之游戏厅自相残杀,顺利落幕。
阵型依然是不变的两面包夹BOSS,三人又去吃了一顿火药味姑且消停的晚餐,夜间没有行程安排,按理来说,他们该回酒店休息了。
可千穆说:“不急。”
“既然刚好到这边来了……我想去附近走走,散散步,消消食。”
……
杯户购物广场。
在几年以前,这里即使到了晚上也格外热闹。
许多家长会带着孩子来广场玩耍,还有不少人会特意挑在晚上过来,赶上最后的营业时间,乘坐摩天轮升到空中的顶点,俯瞰米花町的夜景。
但因为三年前的某场恶劣事件,成为标志性建筑的摩天轮爆炸垮塌了,断裂的钢筋与烧得漆黑泛红的残留物瘫倒在广场中央,似乎耽误了很久才被清理走。
之后这个繁华过的广场就黯然沉寂了,不止没有再重建,摩天轮之外的设施也被相继拆除,只留下了一大块闲置至今的空地。
空地边缘围着半圈敷衍塞责的围栏,路人想进去就是抬抬脚,多走几步的事情。
可钻进去也很无聊,广场上什么都没有,徒有消瘦黯然的影子一动不动地铺设着,隐隐还能在地面看到些许烧灼留下的漆黑焦痕,在里面站久了,还怪阴森的。
所以,更没几个人会往广场遗址走了,尤其是天色暗下以后。
松田阵平是例外中的例外。
黑发警官下班后,控制住自己不往网咖去,便不由自主走到了这里。
路灯只覆盖到广场原入口的位置,原先旁人可以随意抬脚,跨过毫无阻挡作用的木栏杆,走到昏暗的广场里面去,如今却是不行了。
曾经的空档皆被新竖起的工地防护栏挡住,多年未承重的地砖往下凹陷了好几块,表面混着水泥的残余,留下了卡车车轮驶过的痕迹。
他过来时也一不小心踩到了凹陷处,见这么快就进不去了,只能绕着防护栏走,往前带出了几步皮鞋鞋印,勉强再为这破地方多添一些人气。
还是老样子,越往里走,寡淡的光线越浑浊。
松田阵平没有打灯,仅凭记忆确认着大致的位置。
他不是经常来,这是“那次”之后的第三次。非要说的话,跟触景伤情没关系,他不过是想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上而已。
今晚会过来,只是因为白天听说了,这块不明原因被荒废的空地,终于有人承接了下来,要在这里建一栋展示馆,可能就选在最中央,堆放过摩天轮废墟的位置。
慷慨大方的知名企业家江崎源——那位只闻其名不得一见的江崎先生,将会把自己得到的友谊之礼送到不久后便会拔地而起的展示馆,供所有想要一观“希望之星”风采的市民参观。
“真是慷慨,大方啊。”
松田阵平不知为何想笑。
虽然是混杂怒火的笑。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
源千穆的骨灰就算剩得下来,也早在特么的三年前就被铲车铲没了,往什么都没有的空地上搭砖立柱,根本碍不着谁,甚至可以赞上一句除旧迎新,用幸福的开端驱散过去的阴霾。
一个人的死,在时间和世界面前多渺小,死者已经离开了,活着的人还要前行,所以更应该看开点,早点走出阴影。
松田阵平也觉得这话不错。
但这不影响他始终走不出去。
或者不是走不出去,而是他自己不愿意走。他知道研二和班长其实也没走出去,不过表现得没他明显,程度也没他这么严重。
性格是这样,没办法,大概只有零那个死脑筋能与他一争高下。
哦,应该不算了,因为冒出来了一个“江崎源”,他现在跨出去了一只脚,目标新增加一项,精神了不少,大抵也算是活过来了一半。
可剩下的那一半,还没跨出的那只脚,却永远停留在了早已消失的废墟里。
他把自己扎根在这里了,为了他自己的需要。
他要从这段回忆这片土地中抽取继续前进的动力,不然以他这三年宛如自发找死的拼法,别说三年,可能在他为了躲避爆炸不得不从二楼摔落的那一次,躺在救护车内半昏半醒的那一次,就已经含恨亲自上天堂给源千穆一拳了。
更何况。
安静点也没什么不好。
被困住也没什么不好。
源千穆不是一只害怕寂寞的混账野猫么,他是在这里替他没的,那他也把自己的执著扔在这里不走了,直接跳过找人抓人的过程,源千穆要是嫌烦,有本事就亲自来揍他。
要是哪一天广场没了,或是又重新立了一个碍眼的摩天轮在原地,他再潇洒抽身走人也不迟,反正那时候某人的仇肯定已经报完了,逝者终于能得到安息。
不过,也就这么说说,真到那时他还不一定能走得掉。
多半是永远走不掉的男人无数次在心中骂笨蛋混球源千穆,骂一次就抽一根烟,但重点又不是烟本身。
他将打火机按响,火苗在咔嚓声后冒起,扣上盖子又转瞬消失,再咔嚓重新点起,重复数次。
不变的火光始终在眼前跳跃,仿若那日在呆滞视野中转瞬即逝的盛烈烟火。
戒不了烟不是松田警官的错。
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死法如此绚丽的家伙。
“咔嚓。”
“咔嚓。”
“咔嚓、咔嚓——”
防护栏外的黑暗里,打火机被缓步前行的人不断按开又扣拢,依稀的火光也是一闪一灭,起的照明效果等于没有,只听出了心中有火燃烧的焦躁。
松田阵平停下了。
仰望的方向,估摸不差的话就正对着摩天轮的侧面,可惜被围挡遮了个结实,什么都看不到。
男人就站在这里,最后一次用拇指撬开打火机盖子,面无表情点燃了咬在口中的烟。
开始吞云吐雾之后,男人的脑中同步出现了源千穆——或者说“江崎源”那张打着问号的可恨的脸。
这个混球,在他还没放下、还没报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杀出来,把他宝贵的心灵寄托和动力来源推平了,现在正欢快积极地往他朋友死不瞑目的冤魂上撒土。
“你最好别是源千穆本人。”松田阵平冷笑着吐出一个烟圈。
不是本人还能逃过一劫,是冤魂诈尸那就对不起了,他会抓一把锄头过来,把混球埋进土里只露一个头,再问上三百遍还敢不敢装不认识,还跑不跑还跳不跳?
抽完了两根烟,松田阵平感觉冷静多了,下定决心还是没找到主线大门朝哪儿开的郁闷也淡去了稍许。
正要慢吞吞地往回走,从前面传来了意外的对话声。
“这中间,会建一栋展示馆呢。”
“要选在这里……可是,这个地方……”
“就因为是这个地方,才显得很合适呀。钻石的名字叫做‘希望’,美好的寓意,不是吗?”
“嗯……”
“有的人啊,好像必须紧紧抓住些什么,才能将希望一起攥进手里。其实不需要刻意去抓,攥太紧是会碎的,希望会碎,自己也会碎掉。还是把它放在那里吧,该来的时候,它会来的。”
“只要像我一样,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当然啦。哦,还要补充一点:此条对没有耐心还要打灯找死的白痴无效。”
“噗嗤——是的呢,还好我最有耐心也最听话了。”
“哧。”
“隔壁的隔壁那位负责打灯和找死的斯文败类先生难道有话想说?”
“如果艾利克斯先生想知道你当初发疯的模样,我可以多说几句。”
“好啦,好啦,散步的时候还是轻松一点吧……”
听起来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路人闲聊,顶多最先开口的路人被同伴夹在中间隔空打架,努力打圆场的样子稍微有点可怜。
松田阵平却是愣住:“?”
他呆了一阵,指间还夹着只剩一小截的烟,火星几乎要烧到手指上才回过神,下一刻捏着烟头往够结实的围堵表面一摁,还没完全把火星摁灭,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赶去。
“不会吧。”松田阵平的自语连自己都听不清,奇怪的直觉跑到了最前面,“这么巧,那句话,这么巧?”
他莫名相当在意路人的某句阴阳怪气,没错,绝对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没怎么犹豫竟就对号入座了。
声音听这么清,说明松田阵平和那一行人没离多远。
他几步过后就被探照灯的强光晃到了眼,抬起胳膊挡在眼前,眯起双眼的男人侧过视线,看到了三道悠闲绕着围栏散步的人影。
左边的高大男人手提探照灯,照的是三人前方的路,右边的女人也打着灯,但只负责照亮脚下,防止有看不见的障碍物把中间的人绊倒。
是了,这分工一看就明白,走在中间的便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路人。
受强光直射和背光处的黑暗影响,松田阵平没看清他们的面容,尤其是中间那个人,只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顶着光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直冲到中间那人跟前。
左边的男人毫不顾忌地抬高探照灯,用强光直射他没有防备的眼睛。
“唔——等一下,我有事想问……”
松田阵平双目刺痛,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脸部略微扭曲,却还是锲而不舍往前走。
然后就是天旋地转,人飞了出去:“?!”
松田警官还是不知道,在他闭眼横冲直撞的这一期间,自己又一次幸运地回避了悬崖蹦迪的死亡路线。
Gin对不长眼跑来冲撞BOSS的路人只有一个想法:弄死,尸体丢在这儿很方便。
然而BOSS若无其事地按住了他想抬起的手,摇摇头。
Gin懂了,今夜不宜杀人。
只是,路人摔出去之后还精力旺盛,试图立即爬起再来一遍。
Gin的耐心迅速消耗。
就在这时,讨厌的女人发出一声古怪的轻笑:“呵呵,约瑟不喜欢烟味,我们雇来的保镖脾气暴躁,为了你的安全,建议你不要靠太近哦,小帅哥~”
“这么说才发现,确实有股很浓的烟味呢。”千穆也笑着,视线扫过按住膝盖站起的男人,语气好似淡漠,又好似有点别样的意味,“闲来无事出来散步,还能遇上和我们一样悠闲的人,也算是个缘分,就保持这个距离聊聊吧,小哥,你找我们有事?”
“……”
松田阵平直起身,沉默片刻,抬手,却是重重拍掉皱巴巴西装沾上的灰。
“直觉”还在生效,但他冷静了。
女人悠然话中提到的“保镖”即使未开口,他也能觉察到,这是个异常危险的角色。
甚至女人自己也是。
两人一左一右,如潜伏于黑夜深处的豺狼,会在言笑晏晏间,将所有靠近保护层中心的不定因素碾碎消灭。
这样气质突兀的一行人,会在这个时间,散步到这个地点,配合他们的交谈——本就非同寻常,不得不令人在意。
在意中间那人的身份。
在意这是巧合,还是……
看似随意,实则瞬间进入防备姿态的黑发男人忽有预感:他苦寻所在的“那扇门”,终于向他敞开了一丝危险的缝隙。
“抱歉,我刚才激动了点。”松田阵平说,“因为偶然听到了你们的一些对话,挺好奇的,就冒昧过来搭话了。”
“你们,知道这里死过人?”
“这肯定知道呀。”中间的人回答,“米花町最近可不太平啊,旁边的购物中心,前面的公寓,还有再隔壁的体育馆,听说都死了人呢。”
“我是说,这片广场。”
“广场?你是说——三年前的那一次?”
“三年……”
“哦,还没到整整三年,我算算,今天是11月4号,差了……三天?”
“这位先生记得挺清楚的啊,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哈哈,是这样吗?我那时刚好就在附近,又正好看到了现场,所以印象很深刻……这么说的话,小哥你也是?”
“是啊。”松田阵平的拳捏紧又松开,语气却并未改变,“就是这么巧。”
“啊,那怪不得,你也是听说广场要重建,才心血来潮过来看看的吧。虽然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有些唏嘘,时间过得可真快……”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似乎在怀念。
松田阵平眼中暗生晦涩,他下意识想追问男人在怀念什么,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像自己这般,因为一点旁人难以理解的执念,于无人的深夜徘徊在此。
他们怎么可能在【缅怀】同一个人?
“小哥,你是为了那位死者来的么。”
“……?!”
“被我猜中啦?哈哈,我只是根据你的打扮……还有气质,随便这么一推测。毕竟你穿着这一身,丢进黑暗里就快找不到人了,很难不想到你是来给谁祭奠的。”
松田阵平:“……”
“没有人会大晚上空着手跑来祭奠死者的吧,还有什么气质,我气质哪里不对?”
“啧,啧,啧。”
男人发出了啧啧声,下一句却是转头,对同行的女人说的:“看见了吧,克丽丝,我刚感叹完,这位小哥就自己跳出来现身说法,不过,他抓的不是希望就是了。”
“这位小哥另辟蹊径,死抓着幽灵和自己不放,幽灵会怎么想不知道,他不愿意放过自己是肯定的,明明长在阳光下,还是把自己活成了半枯的草,表面是黑的,里面是碎的,再拼死挣扎个几天,大概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真不错。”
“…………?”
松田阵平没想到自己会被突如其来的刻薄之言砸脸。
不,他是没想到就几个照面,自己就被陌生人毫不留情地扒了个干净,连在崩塌边缘摇晃的日常状态都被看出来了。
周围看得出他的问题的人只有研二,但即使是研二,也只敢隐晦地提醒他,拉着他,生怕把他刺激过度,人真冲动没了。
——所以他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震撼,茫然,还有一点反应不过来的懵逼,当然脾气猛蹿上来的反怼也不需要反应……
对方温和语气的降维打击先一步把他击垮:“愚钝,愚蠢,愚不可及!”
松田阵平又是一阵呆滞:“…………??”
不,等下,这个人到底——
“往路边一站,浑身散发的幽暗真是绝了,我差点以为,你也是徘徊在深夜街头的冤魂……唔哼,不对,难道你是那位死者的未亡人,或者哪位家属?奇怪,没记错的话,那位牺牲的英雄,好像是个男性吧……”
仿佛遭了一场暴雨狂风无情轰击的未亡人、不、明明只是亲朋好友:“…………?????”
“恶意”来得太突然。
毫无防备的警官,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