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毛利侦探事务所。

电视上正在播报今日新闻。

被女儿和借住的小鬼抢占了电视频道,不能实时观看赛马直播的毛利侦探很不爽。

“楼下那小子的事情你们干啥这么关心”的抱怨没被搭理,毛利兰一脸期待,连饭都不做了,要看完了新闻再回厨房。

她对江崎先生的好感度向来很高,又是楼上楼下的好邻居,如果熟人帅气的身影要出现在电视上,当然得捧场。

江户川柯南端坐在沙发,全然带着收集情报的严肃态度,被小气的成年人一阵敷衍,到处碰壁的他又要改变策略,与江崎源的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当然了,小兰竟然这么积极,这一点也让名侦探心头颇冒酸气,一定程度上赞同了毛利大叔的不满嘀咕。

“由沙国国王阿卡特·莱布沙特赠送给知名企业家江崎先生的礼物·‘希望之星’,已于今晨抵达至岛国境内,江崎社长表示,为纪念与莱布沙特先生的友谊,将会在近日举办宝石展览会,社会公众均可无偿参观……”

“‘希望之星’作为现今罕见的蓝钻,价值约计一亿美金,折合日元……”

“——多少?!”

前面的长篇大论还能左耳进右耳出,但被土豪国王送出的宝石的价格一出来,只顺耳听了一句的毛利小五郎突然呛了口酒,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爸爸!真是的,就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又在喝酒!”

毛利兰闻声转头,一眼看到毛利小五郎偷摸拿出来的啤酒,当场冒火地走过来,把酒瓶酒杯强势收缴:“体检报告单上写得还不够清楚吗,要老实听医生的医嘱啊,医生可是让我严格打表记录你的饮酒情况,一个月后发给它检查的。”

“麻烦的数码宝贝,管那么多——”

毛利小五郎本还想对数码宝贝医生的鸡毛发表意见,但毛利兰的瞪视杀伤力太强,他只能战略性缩头退让,随后大抵有点不甘心,又将耿耿于怀甩给了害他不能酗酒的“罪魁祸首”。

“我是听错了还是怎么,那国王送给江崎小子的礼物值多少?一个亿???”

“是啊,只看照片就觉得很漂亮呢,怪不得这么昂贵。”

“一亿……一亿……”

即使混成了名人,照样在入不敷出边缘徘徊的毛利侦探开始怀疑人生,国外的土豪这么大方的吗,一亿美金的宝贝竟然能随手白送???

“新闻上说了,国王是为了报答江崎先生的救子之恩嘛。”毛利兰不由得用上了敬佩的语气,“江崎先生和阿古博士他们的研究成果,可是救了数不胜数的病人啊,真的很厉害……咦,新闻结束了吗?还以为会有江崎先生的镜头……”

听出了青梅竹马的失望,江户川柯南嘴角微抽:“兰姐姐,源哥哥从来不接受采访,邀请他参加的颁奖仪式也都拒绝了,电视上肯定还是不会露脸的啦。”

——而且,他还有必须隐匿自己的必要。

江户川柯南在心中默默补上这一句,随表情变得深沉,镜片闪过反光。

新闻结束,毛利兰带走收缴的啤酒进了厨房,毛利大叔还在纠结那一亿美金,羡慕之余,似乎还在畅想也遇到一个出手同样大方的委托人。

巧了,缩小的名侦探也在想那一亿美金——自然是完全不同的角度。

依照江崎老板惯常的作风,他这次应该不会留下那颗宝石才对。

若是土豪国王硬要送,顾全国王的面子,江崎老板不得不收下,事后最有可能的处理方式,便是将宝石以个人的名义捐赠到哪个博物馆。

不只是因为留在自己手里太惹眼了,不符合低调的风格不说,还容易招基德,江户川柯南判断,江崎老板要这宝石也没用。

再价值不菲的宝石也只能摆着看,而江崎源偏偏不缺钱,若把他无偿抛出来改变世界的研究成果转为物质回报,他可以随随便便买一打单价过亿的钻石回来放着。

毛利大叔之所以大惊小怪,还深觉江崎源得了大便宜,依然是因为江崎老板平日的亲民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

哪怕大家与他走得近,知道他是医企社长,数码世界体检中心的老板,手里还拿着价格不菲的VIP体检卷,都很难深刻意识到,他平易近人的微笑下,潜藏的能量有多恐怖。

而这一切……

又与黑衣组织有关。

有数码世界这一层滤镜在,江户川柯南十分难得地迟疑了一秒,不是很想关掉美好滤镜,给江崎源挂上黑衣组织专用阴间特效。

毕竟自认识以来,红发男人始终以温和的态度,引导小孩子们正确对待数码宝贝,他还对孩子们说起过“梦想”的话题,鼓励过想要数码宝贝却别扭不承认的灰原,做梦并不是小孩子的特权。

江户川柯南反复回想,还是只能确定,从红发男人的话语和神情间,全然看不出虚假。

他对江崎源的尊敬也是因此而来,虽然他自己早已脱离了幼稚,但不得不承认,“数码宝贝培育师”这个职业,就像是专为守护每一个单纯稚嫩却美好的梦想而生,不是什么人都能充当这个守护者,某些重要的品质必不可少,比如——共情与温柔。

数码世界是纯洁的净土,与之相关的江崎先生也是一个干净又温暖的人,江户川柯南如此坚信,却不想之后的意外发现告诉他,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好,江崎源有可能是个黑的。

还好在探明真相上面,他向来是理智压过感情,理智分析下来,就想到了刚好开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网咖,出现在体检中心却没有大动作的Gin等人……

江户川柯南心情相当复杂,童年滤镜粉碎的感受竟如此糟糕。

他这两天联合了博士,把没事就往网咖跑的小学生们骗走了,即使莫名有种江崎源不会伤害孩子们的预感,他也不放心让元太他们跟江崎源接触。

可靠的小伙伴灰原哀没能骗走,当然也不用骗,开启组织雷达的灰原根本不需要他来提醒,自己就知道绕着江崎源走——

灰原哀选择天天来网咖报道。

一杯糖分过度的美式咖啡,配上安室先生特制三明治,她可以托腮盯着吧台后的男人,和搬来笔记本坐在对面的赤井先生一起,坐到网咖停止营业。

江户川柯南:“?”

“灰原?赤井先生?你们……”名侦探在困惑中猛然惊觉,仿佛感受到三人组团,只有自己惨遭抛弃。

什么时候——他最信任的小伙伴们都变了!

同为无糖咖啡党的灰原开始狂放放糖,有时候还要死死盯着江崎老板的背影,面无表情往咖啡里加牛奶。

赤井先生打开电脑文档,看似是在写论文,实则在编写一个极其严密细致的行动方案。

江户川柯南不知道方案的具体内容,但看赤井先生脸上易容也挡不住的严肃认真以及少许沉吟,他心头一惊,赤井先生怕是要策划一个不亚于当初假死的惊天动地大计划!

“等等,你们打算做什么?”江户川柯南其实想说,在疑似组织成员跟前大胆舞动都无所谓,但为什么不带他,“还有两位,你们瞒着我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多?”

“一股脑全告诉你,然后看着你冲上去送死吗。”小伙伴一号冷哼,完全看透了这家伙的本质。

小伙伴二号则表示不用担心,他们的行动绝不涉及危险,甚至可以说非常“日常”,非常温馨。

江户川柯南没能理解这哪里“温馨”了。

江崎源待在网咖的那两天,可能是他这个真·旁观者的错觉——不对,大概不是错觉。

红发男人的身边,总少不了人包围。

不需要照顾小学生的安室先生清闲下来,没事就会过来给老板端杯茶,送点吃食。

当红发男人戴着手套的左手端起茶杯,嘴唇贴近杯沿,未被黑色衬衫衣领遮挡的喉结微微耸动,呈现出缓慢吞咽的动作时。

他的助手就站在一旁,垂下视线看着他的侧脸,视线无声滑动,又看着他杯中隐有倒映的茶水。

助手先生的笑容仿若刻印在了他俊俏的脸上,弧度分秒不变,笑中的亲切也长期留存。

破绽全无的安室先生就是这个状态,和过去同样没有区别。

“嘶。”

江户川柯南看了一眼,又看了几眼,莫名觉得网咖里的冷气开得有点足。

等赤井先生也走过去以后,江户川柯南确定空调没有误开,只是今年的十一月份比往年更冷,可能要上楼穿羽绒服才扛得住。

赤井先生拿着他并不存在的论文课题上去搭话,安室先生占了吧台后桌位的左边,他就自觉地占了右边。

学术性的交流一开始,红发男人就放下了安室先生泡的茶,下午茶也只能遗憾地搁置在手边,转而打开电脑,帮虚心讨教的“研究生”查找相关资料。

聊的是格外生僻难懂的话题,换成他人根本插不上话,可安室先生竟然没有离开,异常顺滑地加入进聊天,气氛只有那么其乐融融了。

一左一右两个人都面带笑容,仿佛都被对方的博学所折服,期间多次想隐晦把对方支开的话术都是错觉,被包夹在中间的红发男人也在微笑。

“……”

江户川柯南暗中观察的目光又被冻了一下。

旁边的小伙伴一号紧接着发出了不满的“啧”,好似对于自己的戏份被抢颇感不满。

江户川柯南怀疑他们都想不开了,要紧步已逝绑架犯的后尘,把脑门上写着“危险分子”的江崎老板再绑一次。

哈,不可能的吧,不可能这么直接的吧呵呵——不对,也不是不可能?

假如知道了什么,赤井先生会闷声不作响做出什么来还真不好说,再加一个大概率是警察且心机深沉的安室先生,以及莫名积极起来了的灰原……

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

江户川柯南蠢蠢欲动。

不管小伙伴们分不分享情报,他都要强行挤进来,踊跃加入抓捕江崎源行动——

“抱歉啊柯南君,江崎先生出远门了哦,大概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江户川柯南:“…………”

当事人再次突然消失,名侦探索然无味之下,只能对着电视敷衍地扒拉情报。

也没别的线索了,他只好先调查江崎源收下的那颗“希望之星”。

调查的第一步,早就不是给仿若无所不知什么都能查到的灰原打电话了,而是联网,点进少年侦探团为用不了神圣计划的可怜人建的聊天室,找随便哪个小伙伴的数码宝贝帮帮忙,比人力搜查更快更精准。

晚饭后二十分钟,是小学生们在网上最活跃的时候,江户川柯南以为自己只要登录进来,就算是一步抵达成功。

结果他失算了。

江户川柯南对着空空荡荡的聊天室,第一反应是,继灰原赤井先生和松田警官之后,少年侦探团也把他抛弃了?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没人在线?】

【独角兽你们在吗?】

人和数码宝贝都不在,这不正常,即使元太等人没看手机,在聊天室留下过定位的数码宝贝总能收到消息。

这时倒回去拜托灰原哀会被小伙伴白眼吐槽,被惯坏了的名侦探属实不甘心,只能使出绝招:

【巴达兽警官,呼叫巴达兽警官——】

【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有什么情况呀柯南?】

判断无误,灰原的小伙伴巴达兽警官还在执勤,据说数码世界最近不太安稳,邪恶数码宝贝冒出了一茬又一茬,连累警官们被迫加班。

这个聊天室也被巴达兽警官加入了巡逻领域,只要打字叫它一声,它即使不在也能立刻收到消息。

得到巴达兽警官一如既往健气满满的回应后,江户川柯南先拜托了资料的事,而后还是觉得所有人同时消失的情况很奇怪,顺带追问了一句。

他很快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了。

【没什么事呀,除了小哀在实验室,大家都去玩游戏了哦!柯南听说过吗,那个游戏在你们人类世界和数码世界都超火的!】

江户川柯南:【啊咧?】

巴达兽警官说的游戏他当然知道,那是一款经典的5v5团体对战游戏,玩家可以与自己的数码宝贝伙伴并肩作战,针对颇具数量的孤寡玩家,也有热心助人的野生数码宝贝可供选择。

这游戏也有不少年头了,至今仍在世界范围内火爆不减,之前只有电脑和手机端,最近才终于跟上了时代,推出了沉浸式全息网游版,据说年末将要开启全国冠军争夺赛,作为现实世界与数码世界第二度合作的纪念性比赛,玩家参赛地点就设置在真实的数码世界。

江户川柯南没有数码宝贝,向来与这种游戏无缘……等等?

【难道他们都打算参赛,全部练习去了?】

【嗯嗯,刚好组成五人团队呢!待会儿我和小哀也要过去练习,阿古博士的搭档先生说了,我们很有冠军相哦!】

“……”

江户川柯南沉默了半晌。

【我猜灰原是被你们强行拉过去的……阿古博士的搭档,嗯?源哥哥也在和你们一起玩游戏?!】

【不是不是,源大人没空啦,阿古博士找到了一个厉害的——唔嗯不行,是超级厉害的新搭档!如果可以真想邀请他来数码世界兼职高达驾驶员……】

喂喂警官,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还有阿古博士不应该也很忙吗,为什么还有时间打游戏——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搐,将吐槽和深究同时放弃,抱着资料沉默离去。不就是又又又被抛弃了吗,侦探只要还有情报,就能坚强地活下去。

巴达兽警官做事还是那么靠谱。

与“希望之星”相关的资料,只要在网络中留下了印记,无论是详细介绍还是略提一点的只字片语,全按照时间顺序依次列在了文件中。

江户川柯南逐条看完,总算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对“希望之星”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

因为这颗43.42克拉的珍稀蓝钻,曾在几十年前改过名字。

它曾经的名字是“深海之心”,初时来历已无法追溯,能找到的最早记录是在距今百余年前,被人从海中的沉船中发现,带回到陆地,因来自大海以及蔚蓝的惊艳色泽而得名。

这颗钻石先成为了显赫贵族的收藏品,后辗转于多个国度,拥有者屡次更换,在一个主人手中停留的时间,最长似乎不超过十年。

由于每个“深海之心”的所有者皆因意外或突发恶疾逝世,没有生命的宝石被人类覆上一层灰暗面纱,曾掀起过一场诸多人深以为然的诅咒传闻。

后来,这颗被认为携带诅咒的蓝钻到了某任主人手中后,主人似是害怕诅咒延续,将“深海之心”改成了“希望之星”,曾经的诅咒才逐渐被世人遗忘。

文件中附有几张老旧的手绘图纸,江户川柯南仔细对比,描述和样式确实对得上,如今由沙国国王赠送,落入江崎源手中的那颗蓝宝石,就是百多年前为众人所忌惮的“诅咒之石”。

“江崎源……”

江户川柯南目光凝重。

那个男人,会知道诅咒之石的真相么。

如果他知道,那这些仿若正常的举动中,是否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迷雾重重,侦探的探究之心便愈演愈烈。

他开始怀疑——江崎源,会不会就是隐藏在暗处的波本。

……

总统套间的落地窗,正对着夜幕中的东京塔。

从一览无遗的高处向外看,红色的孤塔矗立,星星灯火遍洒在缩小的钢铁丛林间,只要来到窗前,便仿若整座城市皆在脚下。

千穆就坐在窗前,视野最佳的位置。

“……唔。”

他轻轻歪头,被脖颈夹到的绯红发辫微晃,在霓虹射灯还未轮转过来前,颜色便沉进了房间中扩散的阴影里。

被亿万人艳羡渴求的天价之宝,就这么随意地被他轻捻在食指与拇指之间,只有一层黑色的布料相隔。

像是在对比,又像是在确认。

红发男人沉吟了稍许时间,眸光微闪,唇边总算勾出笑意。

“应该……差不多?”

今夜没有月光。

钻石上还残留着未除净的打磨痕迹,但非常浅,只有往轮廓处凑近看,才能勉强看出来——大抵是有人奢侈到骇然,竟动手将钻石过于圆润的边角切割下来,硬生生制造出了些许棱角。

当然,他只是凭几乎没剩多少的记忆修改的,当初那颗石头的原貌,早就记不真切了。

现下他自己是觉得差不多了,甚至对自己大有提升的手艺颇为满意,可为了精益求精,再向他人确认一下也无不可。

“你看看,和之前那一颗,区别大吗?”

“嗯?”

慵懒倚靠着他的椅背的女人轻撩金发,抬步来到男人的身侧,就着他的手打量了一番。

以贝尔摩德不像也要说像、做工再糙也要往死里夸赞的风格,准备的台词已经到了舌尖,但与同样也很模糊的记忆稍作对比后,她掩唇小小地惊呼:“完美的杰作,简直一模一样哦。”

“太夸张啦,只是个凑合当道具的东西而已。”千穆含笑摇头,“等我把那条项链重新修改过,再夸奖我也不迟。”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经了你的手,都会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变成我眼中的心里的宝物,我怎么都不能忽略呢。”贝尔摩德如往常那般开着真心的玩笑,伸手将男人的长发从颈间拨弄出来,好好地替他梳理起发尾,眼里却有似水的柔情流动。

“不过是一群马戏团的小丑罢了,哪里配得上你费的这番苦心,真是抬举他们了……”

“既然是小事情,随手就能解决,为什么不做呢。很久以前,我不是答应过你吗,等时机成熟,一定会替你出气。”

“……”

贝尔摩德轻声道:“你记得。”

男人笑了:“嗯,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