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解除心结后还要再被脑补捅刀欲哭无泪的景不同。
萩原警官接受能力最强,心里想得最开,压根不需要小伙伴隔空再做点心理调节,他自己就活了。
从地上呲溜爬起来,长发男人活蹦乱跳,容光焕发——并且立马暴露了真面目。
拆完炸弹第一件事干什么?
除了立刻跟小阵平炫耀还能干什么啊真是!
正常逻辑下应该是先去找那谁谁,毕竟前一秒才(单方面殴碎科学发展观不讲道理强行)相认,要是萩原警官长了翅膀,他现在就能火急火燎飞过去抓人!
这不是没长翅膀也不知道人在哪儿……好吧好吧,其实还是出于更现实的考量。
萩原研二心知肚明,自己和小阵平班长仨人,说好听点是不需要接触真相的状况外选手,说难听点就是被排挤了!被另外三个人狠狠地丢在了安全领域,完全两眼摸瞎。
没错,六年前在电影院那回他就看出来了,那三个家伙即使不是一伙的,至少也知道彼此在干什么,很有可能目标还是一致的。
景自那之后消失了六年,到现在还没见影子,零时隔六年倒是见到了,但看他那比六年前更能演的假脸假样,间接说明他们的共同“目标”相当危险,把零逼得小心谨慎,不得不伪装到头发丝。
小千穆是真死假死的问题,萩原研二直接不去思考,他就把昨晚到今天凌晨的绑架事件从头捋了一遍。
由于缺乏太多情报,有很多地方都是一片白,萩原研二只能大致猜测里面的水有多深。
零在跟他们分开之前,状若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似是想要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难道这件事又跟失联三人组的秘密任务有关?把小千穆带走的是哪路人,警视厅高层又在打什么主意,这些都是要调查清楚的事情……当然了,他不是调查的主力,在搜查科的那两位才是,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了。
在还没摸清楚情况的前提下,萩原研二已经颇为直白地试探过一次,再乱来就是真捣乱了,所以他现在应该按兵不动,先把消息传递出去,自己打打掩护,让适合暗自调查这件事的刑警们行动。
萩原研二把防护服扒掉,就要去摸手机。
可已经融成骨血的责任感突然上线,逼迫他心酸地中断动作,改为打开通讯,跟不安等在下面的下属们交代完了,才重新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机,一个电话拨给小阵平——
当然,没拨出去,因为手机信号离奇消失了。
萩原研二:“……”
又来了!故意的吧!
连个分享喜悦的电话都不让人打,那某人自己倒是回个话呀!
萩原研二正愤愤不平,他突然没了信号的手机,竟神奇的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您好,“萩原千穆”先生,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数码蛋预约申请无法通过,原因包括且不限于:申请人年龄远超过预约年龄,申请信息填写不详,申请理由过于敷衍,没有梦想,无法得到数码宝贝的认同……】
萩原研二:“还需要有梦想才行???”
不是,小千穆,这是在玩哪一套?就不能认真点,热泪盈眶深情相拥互殴一场最后重归于好吗?
萩原研二思考了一下。
他按捺心急不再轻举妄动,是怕给不知什么处境的小千穆添乱,现在对方主动来找他了,是在暗示这样交流没有问题?
那他还怕啥,直接上呀!
【不好意思,但还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拜托了!其实我并不想故意填写奇怪的内容,是因为想要数码宝贝的“萩原千穆”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个朋友……】
萩原研二深沉凝重的回复中,有七分真情实感,剩下的全是作死的跃跃欲试。
不管对方想不想听,他都迅速编了一个催人泪下,然而知情者一瞅就知道有多胡扯的故事发过去。
【萩原千穆,我的朋友,几年前去世了。】
【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但实际相处的时间,也就只有一年而已。这不代表我们关系不好啊,实际非常好,我们还有另外几个人,都是绝对的生死之交,过命的好兄弟!】
【千穆这个人啊,从我们刚认识那阵,他就一副相当寂寞的样子,嗯,总是在树影下,默默地仰望天空,一动不动……】
——真相是故意躲在阴凉处光明正大地偷懒。
【他身体也不太好,我们刚认识,就送他去了医务室,没错,他有坚不可摧的意志,身体却这么弱不禁风,唉,命运对他总是这样残酷……】
——虽然这个弱不禁风的孩子能一个打扁他们五个。
【这孩子孤独寂寞敏感纤细,偏偏因为年龄刚好超了一岁,错失了数码蛋,心中始终难以忘怀。他唯一的梦想,就是想要一只数码宝贝伙伴,我们不在的时候,数码宝贝能跟他说说话,让他不再寂寞……这,既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遗愿啊!】
——为了友人的“遗愿”,即使主动讨打也要豁出去替他实现!
萩原警官自己都被自己的决心给感动了。
然而,感动却未持续太久,就被冰冷至极的语言拍碎了一地。
【实在是个触人心弦的故事呢,可是——死人就算得到了数码宝贝也没用呢,毕竟数码世界连不上阴间的wifi。】
萩原研二险些咬到舌头:“……”
太直接了太直接了,从来没有遇见过能狠到把自己送到阴间的人。
但他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么?早着,再来。
【是的,我明白,不只是想让他安心,更多的也有我们这些朋友……那家伙不是一般的像某种动物,尤其会躲会藏,遇到危险就躲起来,我们想找也找不到,等他某一天突然自己出来了,发生的都不是好事,他留下来的“惊喜”,我们知道藏在哪里,自己却抓不到,只能另辟蹊径了。】
【唔……您的意思是,您朋友留下的“遗物”,您知道放在哪里,却只有数码宝贝才能取出来吗?】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请求您通融通融!让梦想成真的小千穆含笑释怀,把那个“东西”拿给我们吧!】
萩原研二编到后面,七分的真情实感就快要升级成十分了。
他狡猾地更改了策略,已知前面已经靠作死成功把小千穆气到,之后必须一转攻势,先打一波回忆感情牌,再可怜兮兮地求求饶,希望“惊喜”本尊行行好别玩了,赶紧合家欢吧。
【听完您的故事,我真的被感动到了,破例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那……】
【但数码蛋没有完全被打动呢,它说没有证据它不信,如果您能拿出“萩原千穆”的确对数码世界向往多年,对数码宝贝充满赤忱热情的证明,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证明啊,时间过去太久了,想要证明实在有点……】
一分钟后。
【稍微有点难办呢,不过,我帮您跟善解人意的数码蛋商量了一下,它说纯文字描述也可以。请以《我的朋友萩原千穆》为题,围绕您的朋友对数码宝贝的憧憬向往,从童年到成年,从生前到死后,写下一篇不少于50000字的记叙文章,要求逻辑清晰,主旨深刻,情真意切,不可抄袭借鉴……通过要求不高,只要能让数码蛋阅后落泪即可,您若是有心尝试,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哦。】
萩原研二:“…………”
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从何吐起但有一件事他非常确定——硬着头皮瞎编也编不到零头的五万字,源千穆是想要他的命。
写是不可能写的,等他吐血三升挣扎着编完,眼瞅着要抓回家的野猫又跑了。
【我想起来了,我有一张照片可以证明。】
【好的,请发送过来,由我转交审核。】
萩原研二把手机相册里翻到了最底下,找到一张其实就是他手机壁纸的照片。
选择,确认,通过短讯发送。
“叮咚。”
照片发送成功。
不等对方看完回复,他就快速发去了文字短讯。
【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吧,一目了然哦。如果这个还不够,我还能找到另一个证明,不过需要等一阵,我没有把那个东西带在身上。】
【……所以,够吗?】
……
“……所以,够不够呢?”
千穆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本就没打算这么轻松放过萩原研二,毕竟记忆模糊了,确实需要好好加深一下印象,小伙伴本人都自愿站出来找死了,哪还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但耐不住研二这个家伙又讨打又狡猾。
他发过来的照片,跟数码宝贝没有任何关系,更和所谓的证明毫不相关,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张合照。
警校门口,那株仿佛年年不变的樱花树下。
六个年轻人勾肩搭背,面朝镜头,凝固的时间留下了七年前还很青涩的他们。
虽然从有点收敛的笑容中看不出来,但幸运的主角降谷零挤在中间,是他们六个中最高兴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其他四人的表情差不多,各有各的笑法,共同点是精神奕奕,肩撞着肩,能挨多近挨多近。
有一个最不该高兴的人混入其中,明明只是敷衍地凑在最边上,却硬是被人拽着,使劲往镜头中间拉。
即使是没有离开前,千穆也不知道,当自己因为无法拒绝只能出现在镜头中,对着帮忙拍照的贝尔摩德和她手里的相机,那一刹那,脸上究竟出现了怎样的神态。
“咔擦”声响得太快,照片在他还没调整好表情时就拍好了。
“藤原副班”当天就洗好了照片,送了他们每人一张,也把电子版传给了他们。
可能其他人都把照片郑重地收藏了起来,千穆拿了洗出来的照片,转个背就还给了贝尔摩德。他当时还在为救不救人而迟疑,下意识拒绝了会动摇自己判断的东西。
电子版的照片倒是留在了手机里,可他一开始是刻意不看,后来是完全忘了照片的存在,再后来,原来那个手机和他一起在高空化为了灰烬,里面存着的东西,也就再找不回来了。
因此,着实经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千穆才再次看到了这张照片。
每个人都很陌生,每个人却又无比熟悉。
不必再亲见本人,才能拼凑齐缺失的记忆拼图,一张照片竟然就够了。
图像的颜色不受时间侵蚀,永远清晰而鲜艳,不经意间,那一年来所有重要或琐碎的细节便流淌了出来。
红发男人轻轻眨了眨眼。
“是那时候的阿源哇,阿源你之前骗我,哪有一脸不情不愿,你明明笑得很开心嘛!”
“没有骗你,只是我以为,自己应该是那个表情……现在才知道,唔,原来不是啊。”
“你对年轻的自己到底有什么误解呀,明明早就已经过了死不承认的年龄了,阿源果然是从小嘴硬到大……哦哦!这是还没见到的班长!这是卷卷警官!好嫩哦,我觉得卷卷警官戴墨镜比不戴墨镜更帅哎。”
“你好像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哦。啊,因为墨镜是我选的呀,你没见过他之前的品位……这么一看,他的头发原来不是被我烫卷的啊。”
“噫噫!你把耿耿于怀想把他头发拉直记成烫卷了!放过卷卷警官吧——”
萩原研二半天等不来回复也没办法,罪魁祸首是他自己,谁叫他用一张感情牌,把某个男人快忘光的旧仇都勾了出来。
吃完午饭后,贝尔摩德和Gin都离开了,千穆收拾完极速冲来找揍的某人,小睡了一觉,进入了数码世界的研究所。
照片送达之时,他和阿古,就在那间投影出满壁界融完成度的隐藏实验室中,一起歪头看着手机。
“是这个卷毛莫名其妙的一拳,害我过了一段相当煎熬的岁月呢。”
“是这个乱给人起昵称的家伙,开的一手直通地府的好车呢。”
“某个卧底故意夹在三明治里的红姜,某个前卧底……算了,前一个瞎到我都有点不忍心了,后一个也都焦虑脱发了,先放放。”
“唔,班长人很好,那时候能得一点清闲全靠他,他的结婚礼物我送过吗?不记得了,那就再送一次吧。”
“阿源,可怕。”在旁边的阿古摇头晃脑,对以上被点名的人员——除了幸运的伊达班长——报以同情,不过也无所谓啦,就剩俩人没被“打击报复”了。
“车神警官那边怎么办啦,还要关小黑屋吗?看在这张照片的份上,你就原谅他嘛阿源。”
“阿古都这么说了,那就原谅……一半吧,只是这个程度,还不够他长记性。”
“也行也行啦,车神警官和剩下的警官们加油——反正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受受惊吓,睁眼闭眼就过去啦。”
“唔哼……这可说不准呢,生命危险,或许会有哦。”
“……咦?!”
阿古震撼,阿源目前也就是玩玩的程度,难道被气坏了打算认真?那谁顶得住哇,爪下留人!
红发男人暂时不打算为自己这句危险发言作解释。
他按灭手机散出的光芒,将其搁在了一边。
随后,男人慵懒地往后靠了靠,压着风衣的衣摆坐在实验台的边缘,两手也按在了身侧,被黑色西裤勾勒出笔直线条的双腿轻轻重叠。
他仰头,凝视打在墙面上的投影,时刻跳动的字符凌乱又似有规律,反射出的荧光轻而易举覆住了他平静莹白的面容,却溃散在了他刹那间有如猩红刀锋的眸中。
在他有意的引导下,偏离“剧本”的剧情得到世界外读者的认同,无声替代了原本的剧情。
他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世界融合度顺利提升了一个百分比,一切按照计划发展。
——只是,事实又证明,之前的某个猜测是对的。
他大概需要麻烦一点,为某几个不争气的笨蛋,再多费心编写一些“支线”了。
在那次失败的世界融合后,幸运存活下来的四个人,的确脱离了剧本圈定的死亡结局,获得了生的自由。
可这也代表着,脱离剧本的这四人,不会再涉及后续的重要剧情。
从读者的视角来看,他们就是由原先还算重要的主角团成员,退化成了戏份不多,几乎不会出场的路人npc。
现在的主角是江户川柯南,漫画由一个个稀奇古怪的零碎案件和少许主线剧情构成,早不是降谷零和他的小伙伴的大冒险了。
在这部漫画里,路人npc是最安全也最危险的存在,运气好不遇上事那就无所谓,要是运气不好,随机成了某个单元剧的受害人,死了也没处说理。
《名侦探柯南》的篇幅太长,出现在男人脑中的剧本也是厚厚的几大本,日常案件的篇幅短且简略,且根据江户川柯南的行动,随时都在变化。
不极致细心地把变化的部分定期频繁翻看,根本注意不到某某倒霉的路人npc死在了第几百话几千话的哪句台词里。
千穆虽说不急着跟时间抢命了,但还是很忙的,也不想体会随手翻翻剧本娱乐,都能在某个案件开头发现谁还是谁谁没拆掉炸弹,跟歹徒同归于尽,过个马路又被车撞飞。
这会让他清晨的心情很不美好。
解决方案也很简单,剧本在他手里,极其不爽的男人打算开个后门,强行把笨蛋们踢进主线。
他对他们要求不高,至少引得出论坛的大呼小叫,混个不少于赤井秀一的戏份,在外界即将动画化的宣传名单上占个前排就行了。
——如果即使被幕后黑手大力强推了,这几个秤砣还是混不到呢?
男人审视百分比数字的变化,笑而不语。
阿古感觉四季如春的数码世界突然进入了冬天。
确实快要进入冬天的现实世界,等啊等等不来回应的萩原警官打了个喷嚏。
“阿……阿嚏!好冷,哪来的风灌进我脖子?”
萩原研二莫名悲伤。
他的手机还是没信号,在连累一圈下属的手机也挂掉后,他只能委委屈屈缩在车上,指望着回去后,亲自告诉小阵平他们这个大好消息。
刚下车,安安静静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萩原研二一个激灵,忙不迭打开新消息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可以抵消一半,剩下的部分,希望你能带上你所说的另一件证明,到你心里想到的第一个地方面谈。】
萩原研二:“……好哇终于不跟我您来您去了!”
他大喜过望,很没良心地当场抛弃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先冲回宿舍,把藏在合照相框底下的电影票取出来,抓起放进兜里,又冲向停车场。
萩原警官一骨碌钻进自己的车里,马达猛响,下一秒,他开了几年还没坏——只修了几回,保险公司要给他换他没换——的爱车化为虚影,气势汹汹地飙射而出。
“哦呼,零班长小阵平还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景,抱歉啦抱歉,我也就比你们快一点点啦。”
萩原研二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他的长发被风吹得更显飘逸,俊脸上浮出颇为得意的笑容,像是自个儿把多年积淀来的沉稳抛了,换上还没毕业的意气风发的自己坐在这里。
他要用比风更快的速度,去把他那个终于不再躲迷藏的笨蛋朋友抓回来。
目的地?
第一个浮现在心头的,当然是“那里”啦!
在代表死亡与静谧的墓碑前,迎接和他心有灵犀的逝者重回人间!
“…………”
夜幕已落,警校门前提前亮起了灯,只有零星几个人从校门外的便利店从经过。
一辆劳斯莱斯伴着夜色缓缓滑过,没有在此停留。
车内,红发男人双手皆放在方向盘上,只有右手食指偶尔抬起,轻敲着转盘。
哒、哒、哒……
这个声响一点也没有暴躁的成分。
他殷红的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微笑的弧度不变,自然也不存在裂痕,依旧如一分钟前那般温和完美。
“阿、阿源……”
“没有生气哦。”
“车、车车车神警官……”
“能让我动气伤神影响健康的碳基生物,是不存在的。”
“那那那那是一直不存在还是即将不存在?!”
“呵呵,有区别吗?”
“…………区别不是一般的大哇!!!”
夜间的墓园,远离了灯火热闹的市区,仿若被夜空倒扣在其中,偶尔听得见一两声虫鸣,氛围更显阴森幽暗。
几乎没人会大晚上跑来墓园,公路上通畅无阻,没有障碍物限制车神发挥,萩原警官如虎添翼,飞得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
他下车,踏入墓园的步伐非常自信,也是,以他们之间惊天动地的羁绊和默契,根本不需要以防万一先对对答案,他觉得是这儿,那肯定是这儿。
可能是为了营造生死离别再相见时,那股感人的氛围,萩原研二的手机又自动关机了,想打一个电筒都没戏。
不过四周黑灯瞎火,他也不害怕就是了,除却自带的一身正气,面前是朋友的墓碑,冒出来的也只能是朋友的鬼,以他和小千穆的关系……
“欸不是,小千穆已经活了啊。”
萩原警官恍然地敲敲手心,自觉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他就安安心心在这等着。
等了半个小时。
等了一个小时。
等了两个小时……
萩原研二终于开始觉得晚风刮人,忘了加衣的他浑身凉飕飕,再屏息环顾四周,黑黝黝中偶尔冒出些似带荧光的石碑……
虫鸣鸟叫都消失了,果然安静得有些过头。
“总不会是……我找错地方了吧?”
萩原警官眉头一紧,背脊一寒,感到情况有些不妙。
等等,是【相当】不妙。
“不,你没有找错。”
此时此刻,一道和煦的嗓音自他身后响起,好似千里迢迢驱车而来,不为别的,只为给朋友送来温暖。
萩原研二很感动——又不敢动。
名为危机感的绳索顺着脊梁攀爬而上,在后脖颈处猛地收紧,是个人都知道此刻大事不妙,这送来的不是暖风,是从西伯利亚冰原刮来的要命的寒风。
——这个熟悉的杀气,这个熟悉的气场,绝对是小千穆本人没错!
萩原研二心大地欣慰了一秒。
下一秒,他试图挣扎求生:“我错了我改正你冷静手下留——”
“好久不见,研二。”
仿若没听到多余的杂音,千穆按照与故人见面的惯例,率先友好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到休息时间了呢,辛苦你大老远跑到了这里,现在,你可以安心合眼了。”
说完,他笑着抬起右手,五指收拢,捏出了一个很久没有摆出过的姿势。
优雅地抬起,毫不留情,重重地落。
“砰!砰!砰!”
爆炸物处理班一组组长兼王牌,看似沉稳了百倍实则依旧热爱作死的大帅哥,萩原研二,带着一个巨大的包和一颗破碎的心,当场扑街。
千穆往后退开半步,打着灯,目视笨蛋的“尸体”缓缓倒在自己的墓碑前,“临死”前还挣扎着伸出爪,揪下了一朵半枯的小白花。
“无用的死亡讯息哦。”
他弯下腰,把惨遭研二毒手的花瓣夹出来,花瓣又从他的指间滑下,落进了石板地面的狭窄缝隙里。
自己出现在“自己”的坟墓前,还额外腾出一点空,欣赏写着“阿方索·克托尔”这几个字的墓碑……
不得不说,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千穆欣赏完毕,又伸手,提起了某个尸体的衣领,拖起尸体,往自己的来路去了。
第二日。
自打突然洗心革面后,基本没有请假超过一天的萩原警官,很是突兀地请假半个月。
原因是昨晚开车出了车祸,撞烂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劳斯莱斯,还折了自己的一条腿,需要在家静心修养不能外出,还要跟身心跟爱车皆受创的劳斯莱斯车主协商车祸事宜。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得知此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关心研二骨折的是那条腿,而是:源千穆给研二投的巨额保险终于派上用场了。
好不容易老实了三年,大家都以为他总算知道了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处,结果车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时隔几年出山,普通的车撞起来没意思,他一撞就要撞辆豪车。
“该说千穆有先见之明吗……研二这混蛋,我服气。”伊达航没忍住吐槽,“要是没有保险赔付金,我们说不定还得用存款把他赎回来。”
松田阵平也皱了皱眉,觉得发小脑子发抽才会半夜跑出去飙车……但硬要说的话,也可以解释,毕竟他们前天才受了场刺激。
许是怕被他们痛骂,研二只发来了短讯,跟他们报了声平安,说了句自己在哪里,就将车祸的事情一笔带过,转而催起他们加紧调查某件不能说出口的事。
伊达航把堆满桌子的笔录记录整理成一叠,暂时放到一边,随口问另一张桌子对面的松田阵平:“他这会儿在哪家医院躺着啊?”
“米花中心医院。看他那语气也没出大事,白天暂时不想管他了。”
“嗯,我们还有的忙呢。”
伊达航咬着一根牙签,心领神会地把晚辈高木忽悠得先走,又等了一阵子,才重新开口:“对了阵平,我还想跟你聊聊昨天下午那个案子……”
松田阵平立刻大步走来。
伊达航给他拉来了一张椅子,又顺手递给了他一卷档案。
档案上标记的时间是六年前,显然不是昨天破的那个持枪抢劫案,松田阵平却仿若没看见,神色正常地打开档案袋,取出里面的纸页,大致地扫描过几眼,只细看了其中的几页。
这个案子放在今天来看,并没有太值得在意的点,犯人采取心理诱导手段驱使网友自杀,但并没有得逞,最终也仅以故意杀人未遂判刑。
两人关注的却不是案件本身,而是犯人的身份,以及出现在案情描述中的那个犯罪心理顾问。
“是他?”
“没错。”
“那就对了。那晚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就依稀感觉有点印象。”
伊达航压低声音说:“过去我应该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但肯定不是我经手的案子,是出于别的缘故才记住的……所以我猜,是因为‘顾问’。”
六七年前,“克托尔”顾问老往搜查科来串门,但他来十次,有八次伊达航都没在。
对于这个运气,伊达航也怪迷惑的,可撞不见没办法,他只好打着对“顾问”协助的案子感兴趣的名头,跟其他同事打听千穆跑来跑去的都在干什么。
绑架犯的脸,就是某次打探的时候瞥到的,毕竟是小伙伴潇洒搞定的案子,他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心底里却引以为豪,悄悄多看了几遍记录,顺带着把犯人记下了。
他们在暗地里调查“江崎源”被绑架事件的内幕,因为担心一上来直接打探江崎源太过扎眼,所以先从身份不明的犯人下手。
原以为这个犯人能带来一点有用信息,但挖出来以后才发现,这家伙可能只是恰好路过网咖,发现坐在网咖里的老板神似当年抓过自己的“克托尔”,才临时起意,把“江崎源”当做“克托尔”绑走报复……
好吧,假设绑架的起因是个乌龙,重点变成了之后的种种异常。
松田阵平把没用了的档案丢到一边:“太快了。”
伊达航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人质被解救的速度?”
“即使那谁晚了一个小时才发现,以我们后来调查追踪的速度,有多少人能抢在我们前面,还能快上四个小时。”松田阵平齿间发出了颇为冷漠的啧声,“这个犯人有多麻烦,我们是亲身体会了的。”
伊达航认可他的判断。
前天晚上的阵容可是非同一般,两个精英刑警,一个能把车开到起飞的拆弹专家,一个开挂似的警校第一名,一个自称普通实际也不一般的年轻研究生,再加两个极其能干的小朋友,让搜查一科全员出动,说不定还赶不上他们这一伙人的效率。
他们自觉速度已经够快了,但竟然还是晚了足足四个多小时,到的地方只剩绑架犯的尸体。
“只有一个可能。”松田阵平道,“有人知道人质的准确动向。也许是一开始就盯着网咖,人质刚被挟持,消息就被另一方知晓,也许是通过某种方式,能够直接锁定人质的所在地。”
伊达航略微思索:“以犯人的谨慎程度,不可能忽略人质身上是否有定位器,除非是更隐蔽难查的……”
他停住,神色凝重中又夹杂极深的担忧。
两种揣测的区别并不大,都说明江崎源,那个有着极似源千穆面貌的男人,很可能处在严密的保护之下——虽然很想这么说,但结合上级突然要求他们停止调查,强行将案子压下的异常态度,这明显更像是“监控”。
信息严重匮乏的后果完全暴露。
江崎源和源千穆有什么关系——不好意思,人都没见到,判断不了。
救走江崎源的人是谁,高层想要掩盖的信息又是什么——不好意思,依旧两眼摸黑。
除了他们亲身经历的,亲眼看到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此时就算想要调查,也有种无从下手的憋闷感。
伊达航深吸气,若是松田阵平不在旁边,他的拳头这时就锤上桌子了。
也不是不能发泄……主要是,他再焦灼,目前勉强还能忍得住,但旁边这位就不一定了。
黑发男人没摘墨镜,烟还夹在他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只见笔直升起的烟气偶尔微晃,可他半晌也没抬手,把烟嘴凑到唇边。
看起来正常。
也是肉眼可见的不正常。
伊达航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能抓起友人的卷毛一阵怒喝,强制手段治标不治本,真要把阵平拽回来,还是得看源千穆——行吧,江崎源,什么时候能出现。
快点吧,不管是不是都给个痛快,有人真的要把自己憋死了啊。
七年前七年后都在为这些人操劳的班长捂住额头,发出自己也特么快炸了的声音:“不折腾了!在这里纠结,不如直接抓住最可能知情的人。”
“嗯。”
一身黑的男人起身,把点了一口也没抽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两手揣进裤兜,往外走。
“好,我们现在就去网……等等阵平,你去哪里?”
“随便走走,说不定就抓到了。”
伊达航:“…………”
他说要去抓的是跑不掉的零!不是鬼知道在哪里野的……还没证据说明就是自家的猫!
……
现实世界。
被邪恶的波本/江崎源折磨到做噩梦的读者们一觉醒来,漫画竟然又更新了。
……蜡烛,青山老师真的被界融绑架强行日更了啊。
众人为远在岛国不知是否安康的老师祈祷一秒,下一秒便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冲向新一话——
【不就是回忆杀玻璃渣么!我不怕!降谷零别墨迹是男人就拿刀砍我!】
【千穆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们会为你报仇……不对,我搁这儿的摩天轮呢?那么大一个呢?哪儿去了?】
【喵喵喵?回忆杀没了,画面切走了,白跑一趟的这伙人说了会儿话就散了……等等等等等萩原警官你在干什么???】
【靠!!!萩原研二你疯了吗?!!给江崎源发申请,申请表上写萩原千穆……你不要命了啊!!!!!】
【江崎源就等着源千穆的小伙伴自投罗网,这这这还没到半天就有人冲上去送了??】
天真的大家原本还站在风口寻觅回忆杀的倒影,万万没想到山路十八弯,萩原警官一个弯道急转狂飙,把他们所有人都撞飞了。
他不仅给江崎源发了作死的申请,抽空拆了个炸弹之后,竟然还心情很好地跟江崎源聊天,谈话间给自己插了无数个死亡flag。
萩原警官:源千穆留下了一个惊喜,我们知道在哪里,但又取不出来。
唰——致死情报传递。
读者们:“?”
萩原警官:证明啊没有来着,欧耶这张照片行不行?
唰——警校组合照摆出来。
读者们:“??”
江崎源:面谈。
萩原警官:好哟!
唰——转场坟头相见。
昏暗背景下,萩原警官转过头,露出瞬间凝固的惊恐表情。
砰!
漫画最后一幕,定格于一朵从花茎折断的白花。
白花半枯,从戴着黑色手套的指间漏下,六片花瓣已然散了两片,还有一片摇摇欲坠。
以墓碑上的名字——阿方索·克托尔为背景。
一句台词悄然浮现。
【无用的死亡讯息哦。】
此话完。
读者们:“…………???”
【萩——原——研——二??!!!】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