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救你们的,请再坚持一下吧。”
“……你脑子是出问题了吗?”
“抱歉,之前没有及时领会到你的意思,希望现在还不晚……”
“好的,是本来脑子就有问题吗。没什么好说的,不要挡路,让开。”
克托尔冷漠地——不知为何也相当愤怒地无视掉他,迈腿回了实验室,根本没把某个FBI王牌深思熟虑后的回应放在心上。
“……”
“看来情况确实很严重了。”
赤井秀一叹息,比起生气,心中更多的是遗憾和一丝丝的愧疚。
开门见山后,克托尔的焦躁似乎瞬间爆发了出来,丝毫不带掩饰般直面了这股怒气,赤井秀一明白自己猜中了,克托尔的确在因为他的拖延恼怒不已,不再对他的行动抱有期望。
他想推门追上,再跟克托尔好好谈谈一回,却立刻发现密码错误——克托尔进了实验室第一件事居然是改密码,打定主意不把赤井秀一放进来碍事。
赤井秀一无奈,现在估计是谈不成了,只能等晚上克托尔从实验室出来再说了。
他回到楼上厨房,把今天的克托尔专供养生汤先熬上了。
摒弃掉高压锅的帮助,汤要熬煮几个小时才能入味,对熬汤技巧逐渐上手的男人解开围裙,下意识想将扎起的长发也解下,结果抬手摸了个空,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短发。
克托尔的“品味”确实不错,短发挺好的,也方便了许多。
煨汤的漫长时间,赤井秀一将火调小,重新返回地下研究所。
换作还未摊牌以前,除开半放松半警惕地待在克托尔的实验室围观,赤井秀一有意不将自己的单独行动暴露在摄像头下,克托尔放他寻找的资料,他也从来没真的去翻看过。
如今已经不需要这么警惕了。
研究所各处的摄像头早就是关闭的,赤井秀一头一回光明正大地四面闲逛,除了两个研究员在用的实验室,其他所有房间都没锁门,他犹如在菜市场挑挑拣拣,挑哪间进门全凭心情。
这必然是卧底最幸福的时刻,没有之一。
赤井秀一随便选了一间,运气不错,恰好选到了档案室。
实验室堆不下的研究记录,都按时间分类存放在这里,若是按照柜子上贴着的便签记录,一年一个架子,那么这项隐藏于众人眼下的秘密研究,至少已经持续了……七年?
架子不是全满,有些位置出现了明显的空隙,应该是有人后来才将部分资料取下,收去了其他的地方。
赤井秀一想起克托尔曾说过,留下的是他能随意观看的东西,他不能看的,应该就是这些空隙了。
倒没有失望,男人待在档案室,看了一下午各式类似综述报告的文件。
档案量太大,他一下午肯定看不完,但在快速阅读的前提下获取的信息,已让他先是错愕,随后是疑惑,最后是逐渐心惊,直至怀疑现实的地步。
开什么玩笑……黑衣组织想要隐藏的秘密,他们想要创造的“奇迹”,竟然是——长生不老?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够实现名为永生的奇迹,而黑衣组织的“那位先生”居然深信不疑,并不惜耗费难以想象的代价去追寻它的存在。
而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竟真的抓到了“永生”的尾巴,并且朝着奇迹迈出了一步。
能够让人青春不改的实验性药物?
在月光下会绽放红光,蕴藏名为长生不老力量的神奇宝石?
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些内容,是赤井秀一在阅读前难以想象的,而克托尔冒死展露给他的秘密,会恐怖到这种程度,哪怕是FBI王牌,将密密麻麻的复杂文字读到一半,都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他还在资料堆里翻到了一个陈旧的档案袋,里面放着的不是完整的纸页,而是几块残缺的碎纸。
赤井秀一将碎纸拼了拼,勉强凑出了半张还能看清字的,这回的发现更可怕,让他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不明药物实测报告中的其中一页。
组织似乎找来了患有某种特殊基因缺陷的人,配合研制出一种不明药物,并暗自进行人体实验。
残页留下的只是部分数据,赤井秀一不知晓接受实验的对象最后的结果是死是活,可联想到人体实验的残酷,和寻求“永生”的艰难,实验体的结局实在不难猜测。
克托尔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不得不日渐憔悴的原因——大概就在这里。
他知道得太多,也被逼迫得太紧了。
轻吐一口气,男人沉默着将看完的资料还原,离开档案室时,面上已不显异样。
出来时,赤井秀一刚好撞到了宫野志保。
茶发小女孩瞥了瞥他身后还没关门的房间,与毫无被抓包的尴尬的他对视一眼。
“该让我哥出来吃饭了。”
宫野志保对明晃晃的搜寻情报行动视而不见,当下直接指使。
“对了,今晚除了汤还有没有别的?”
“有,我现在会做三明治了,不过蓝莓酱和花生酱加在一起,味道不会奇怪吗?”
赤井秀一边和也站过来的小女孩闲聊,边抬手敲门。
砰砰砰,十秒一次,循环五次,终于敲出了一个神情难看的克托尔。
“诸·星——”
红发青年大抵是做实验忘了时间,全然不觉已到了饭点,还以为赤井秀一是不死心地再来骚扰,张口的语气便格外阴沉。
和赤井秀一排排站的宫野志保冷脸,双手环胸,果断投来“又忙忘记吃饭的人有什么底气凶人”的死亡凝视。
千穆:“……”
赤井秀一没事人似的说:“今天是枸杞红枣乌鸡汤,很营养的搭配,补肝补气强身健骨,你们兄妹俩都可以一起补补。”
千穆只听到汤的名字,僵在半路的冰冷表情微变,仿佛不用补气就火气上头,但又不得不强行忍耐:“我虽然看上去是、了点……但也不需要这么频繁地补身体啊!”
“哥很讨厌枸杞的味道,被我发现了哦。”
“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枸杞碎掉后那种黏糊的口感——呃……够了,我保证不会再忘记时间了,保证加大食量,能不要再天天熬汤了吗?”
“行,那明天由我来试试做饭,以后准备的就是定量精确的套餐,哥,你要是每次都浪费吃不完,我也没意见,没错,我一点也不介意的。”
“……”
听着宫野志保有模有样的念叨,千穆不禁暗想着…如果面前只有一个赤井秀一,还能果断将话题切走,冷酷无情地镇压脑回路抽风的某个薪水小偷,但宫野志保一开口……
“别闹。”千穆只能说,“非得要你去做饭,那还要Rye来当助理做什么,他的存在价值也就是这个了。”
“好吧,那还是交给Rye,如果你能好好吃饭,早点把身子养回来,我们就不用天天筹划给你熬什么汤了——所以哥,你舍得从实验室出来了吗?”
“好,好好,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千穆走出门。
走出来一步又突然倒了回去,原来是被打乱了思绪,忘了还要给实验室消毒做清洁。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出来。
春天已至,厚重的大衣换成了轻薄的风衣,但覆盖在红发青年身上,该有的修身效果还是没能出来。
因为在这几个月里,他又瘦了一些,购置新衣的速度跟不上消瘦的速度似的瘪了下去。
再这样下去,谁也想象不出随时间不断流逝,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宫野志保和赤井秀一把这些看在眼里,只是都未在千穆眼前表现出来。
小女孩主动拉住了千穆的手,跟他走到一起。长发变短发的男人走在另一侧,以前他会刻意落在千穆身后半步,如今就不一样了,他自觉跟千穆步伐同调,如寻常朋友那般并肩而行。
“……”
千穆注意到这个细节时,眉心微跳。
他拒绝跟可恨的卧底排成一条直线,距离缩短至五十公分内更是不可理喻,难道他们很熟吗?!
不对。
赤井秀一到底、在抽什么疯?
中午那会儿堪称惊天动地的发言,虽然没完全揭底,但也跟直接明说没区别了。
一个在组织卧底多年、已经得到高层信任的FBI王牌,不藏起尾巴专注于情报,居然跑到要翘翻的组织幕后大BOSS的面前明示:我是卧底,我会救你们脱离苦海。
当然,卧底并不知道他是BOSS,但把身份换成负责秘密项目的研究员也一样。
哪个卧底会这么勇啊?把黑衣组织的恶名、让卧底闻风丧胆的Gin大哥置于何地!
千穆心想,自己没当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卧底收拾掉,已经是脾气极好的象征了。
若非忍无可忍,赤井秀一最好还是活着,为莫名其妙的人多背一条代价很不划算——恭喜他,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千穆在极力忍耐。
好歹赤井秀一抽完风,总算愿意进研究所扒拉情报,再过一个月、不,再忍一周!他就立刻把这碍眼的家伙赶走!
情景转换,三个人回到楼上,开始围着餐桌吃晚饭。
餐桌是一张方桌,通常都是千穆坐在正中短侧的主位,宫野志保紧挨着他,坐在长侧的第一个位置,赤井秀一则在宫野志保旁边坐下,刻意不和千穆挨在一起。
这回千穆刚在老位置坐下,一左一右,同时传来椅脚摩擦地面的声音。
拿起筷子的手微顿。
千穆眼角的余光同时罩住了两个人,竟是突然多出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赤井秀一落座的仪态非常自然,仿若漂洋过海回到了熟悉的家中,坐下前,他还给另外两人添好了汤,凭借身高带来的臂长优势,依次将汤碗摆到了他们面前。
先喝汤对肠胃更好,所以他没有先盛饭。
宫野志保把千穆的汤碗拉过来,用勺子把不小心混入的枸杞挑出来扔掉,才把碗重新推回原处。
不愧是贴心的好妹妹,嘴上嫌弃哥挑剔,实际还是会在意他的喜好。
——妹妹可以贴心,但另一个人突然加倍地贴心起来,就只有诡异了。
“今天不想立刻喝汤的话,要不要先吃点饭?”
赤井秀一见千穆捏紧筷子,盯着汤里漂浮的油花,视线半晌不动,以为他嫌弃鸡汤油腻,又把汤碗拿到自己面前,将表层的油撇掉才还给他,说着还给他添了一碗饭。
千穆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还冒着热气的米饭上。
他有点吃不下饭。
当然不是被鸡汤腻的。
赤井秀一尽职尽责扮演的好助理,已算是服务得十分到位的了,平时该干什么绝不缺席,大事也绝不会遗漏,平时端端饭舀舀汤只能叫举手之劳,不用人提也会做。
他很有分寸,千穆要和他保持距离,他就不会贸然凑上前生硬地套近乎,自己的座位和站位在哪儿,全都定位清晰。
而且,他绝对——绝对不会!不会细腻到帮忙把汤里的油给撇了!
赤井秀一……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千穆收敛僵硬一瞬的神情,正无声无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妹妹托腮看着这边,突然给他来了一记背刺重击:
“除了厨艺的问题,Rye,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挺会谈不上,只能说以前尝试过。我家里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虽然由我照顾的时间不多,但也算有点经验。”
“怪不得,这就是所谓可靠长兄的气场吗?”
“哈哈,我也不是能称得上可靠的兄长呢,跟弟妹相处的时间不长,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反而显得很严肃,不好相处。”
“严肃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把不听话的小孩管住。成熟稳妥的成年男性应该就像你这样吧,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
千穆:“?”
这一大一小公然进行的,是什么神奇的对话。
不,重点是……
他们把他当成什么了?!
如果他没理解错。
赤井秀一,擅自,把他摆在了和需要照顾的小孩划等号的位置——应该,也许,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还有小志保细听相当有问题的发言。
货真价实的成熟稳妥男性——难道不应该指他,靠谱的哥哥源千穆吗?
哦,妹妹好像还隐晦地省略了一个名词,拜托赤井秀一在她不在时,照顾谁谁谁……应该,也许,也不会真的指他吧?
“咔嚓!”
木筷子被千穆徒手捏出裂隙。
他几乎要气笑起来。
正讨论兄妹感情维护问题的一大一小听到脆响,完全不意外地转眼望来,小的那个满脸淡定坦然,大的那个甚至比前者更淡然。
“哥,筷子断了就赶紧扔了吧,别把手扎了。”
赤井秀一没说话,但直接起身又他拿了一双筷子过来,恰好摆在他最顺手的地方。
千穆:“……?”
他们俩的反应太过正常,反倒衬托得千穆一惊一乍,极其不正常。
千穆忽然意识到,赤井秀一匪夷所思的自曝家人存在行为背后,他可爱的妹妹似乎插了一脚,甚至起到了能把兄长当场气死的重要作用。
赤井秀一自曝了卧底身份居然还不满足。
他竟就这么当着两个组织成员的面,提起了自己兄弟姐妹的存在。
卧底最忌讳失言,暴露身份的同时还会连累亲近之人,因此哪怕做梦呓语,也会把不该说的话藏死在心里,说出来的必然是谎言。
可赤井秀一对宫野志保的讲述,几乎都是真话。
他正描述着,他和弟妹的关系的确说不上亲近,一是性格,二是年龄差,他比弟弟大几岁,比妹妹要大十几岁,直到离家前,都没有找到能跟弟妹深入交谈的话题,那时聊天的机会很少,到现在想见面也很难了。
有一位姐姐的宫野志保深有感触,忍不住询问他是否会寂寞或者失落时,他轻笑摇头说,比起寂寞还是失落,更多的其实是遗憾。
性格的因素影响太大,他本就不适应必须黏在一起嘘寒问暖的那种亲密,有血脉相融的联系在,只要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挂记彼此,就足够了。
遗憾是赤井秀一最近才渐渐产生的思绪,他想起最小的妹妹年纪跟志保差不多,不知道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当初走得太急,没能跟妹妹多说几句话,已经被忘记了也说不定。
“……我收回前言,Rye,在这方面,你也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宫野志保说这话时,刻意没有看向忽又安静下来的千穆哥:“如果是重要的家人,只会把短暂的相处时光牢牢地记住,怎么可能因为年纪小就忘记。”
“哈哈,那就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偶尔也会想到,如果他们遇到了危险,我却没法及时赶到,那就糟糕了。”
“放心好了,就算没有哥哥姐姐遮风挡雨,小孩子也会自己长大的。”
“话是这么说,会相隔万里彼此牵挂,互相信任,只要对方有难就会奋不顾死地赶到的,才是家人。”
赤井秀一说完,目光忽然转向左侧,在沉默不语的红发青年面上微顿。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能做到这一点,也能叫做真正的家人,不是吗。”
他在说这对假兄妹的关系。
似乎,成年人习惯性的委婉试探又出现了,这句话中也有另一股暗示在。
“…………”
此时此刻,千穆心头压抑的怒意,像是在抵达临界点的瞬间,被某种不明的情绪倏然凝固。
宛如旁观者,他在异常冷静的状态下,听完了这段话。
脑中仿佛有无数书页哗啦翻动,笔画深入纸面的黑色字节顿时溃散,又重新排列拼接,最后看似平稳了下来,悬浮起的便是无数次重组后的“剧本”。
一条颇为重要的剧情分支改变了。
【源千穆与赤井秀一如此针锋相对,永远无法获得对方的真心信任。赤井秀一以助理的身份,监视并调查源千穆和宫野志保一年有余,仍旧一无所获,最终找到机会调离研究所。】
这段字迹从凌乱到溃散,重组后,崭新的文字是:
【源千穆与赤井秀一本该针锋相对,永远无法互相信任,但源千穆出于难以理解的不明原因,向赤井秀一敞开了研究所的机密。
赤井秀一也无法理解,可在宫野志保的提醒下,他似乎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赤井秀一出于同样不明的原因,对源千穆产生、信、无条件、不明——对源千穆产生、无条件的——】
最后的文字还未定型,剧本似乎对这个改变后的结果相当的排斥,虚浮的字眼疯狂闪烁跳动,迟迟不愿落定。
【赤井秀一、对源千穆、信——】
【无条件、信——】
文字挣扎不定时,剧本震动发出的轰鸣声,宛如命运的怒斥,尖锐而喧躁汹汹,几欲将千穆不堪重负的脑海撕裂。
赤井秀一和宫野志保皆不知晓,此时他们双眼不可见之处,正发生着怎样的震荡。
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在餐桌边说得太多,稍微着急了点,让千穆哥/克托尔不高兴了,以至于饭也不吃,话也不说,沉默得叫人不安。
可红发青年刹那变得空荡平静的神情……不像正压抑着任何一种负面情绪。
空白散去了。
他——
他,正在欣喜?
千穆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
“哥?”
“……克托尔?”
千穆并没有回应两人迟疑的询问。
可他虽然一字未言,不知何时血色散尽的面庞却尽显平和。
看向宫野志保时是安抚的视线,而当他与赤井秀一对视时。
他轻轻勾唇,向男人露出了一个赞许般的微笑。
这个笑很温和,毫无杂质,应该说,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笑容。
但赤井秀一还是被惊到了。
千穆将笑容收敛后,不曾留下一句交代,便从容地离开了餐厅。
宫野志保觉察不对,想跟上去询问,可随即发现,千穆去的是卫生间的方向,再怎么也不好追到那边去,只好又坐了回来。
闹了半天,好像是自己反应过度了,稍微有点尴尬……可是,还是很奇怪。
千穆哥,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赤井秀一也没有跟过去,虽然只是没有根据的直觉,但他隐隐觉得,此刻的克托尔需要短时间的独处,不需要他人的干扰。
千穆走进卫生间,将门关严后,还额外反锁了一道。
一楼的卫生间没有洗漱用品,他将没能全部咽下的血液吐进洗手池,打开水龙头,让迅急水流将猩红的液体冲走,随后才摘掉手套,用并起的手掌接水,一点点含进口中,片刻后再重新吐出。
这种漱口方式稍有些麻烦,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了。水花不时溅到脸上,虽洗掉了不慎沾到嘴角的血渍,却也沾湿了宫野志保前不久才给他修剪过的鬓发。
还好反应及时,血没有沾到衣物上,千穆只花了一点时间就将自己打理干净,恢复成毫无异样的状态。
他关掉水流,抬眼看向略显朦胧的镜面,镜中的红发青年也面带笑意,眸光明亮地将他凝望。
这次的动静,远胜这些年发生过无数次的小打小闹,甚至超过了改变某些人命运时的震荡。
千穆在头脑剧痛、血液从喉口涌出时,仍做着冷血般的分析。
他判断根源在赤井秀一,这个剧本点明了重要性的“角色”,比他费心费力才救下的那两个笨蛋加起来还要重要的多——说出来很打击人,但事实确实如此。
赤井秀一对他从怀疑转为信任,会对后期的“剧情”造成巨大的变化,于是这次瞬时的反应才会陡然加重,千穆险些没忍受下来。
无所谓,这点反噬程度他还承受的住,倒是这份意外得来的“结果”,令他惊喜万分。
赤井秀一之前惹恼他的地方一笔勾销,他完全不介意了,非但如此,他还要跟这位卧底真心相处,将这条路走到底,绝不回头。
…虽然还是有点不爽就是了。
“同样是活生生的人,只是‘戏份’多与少的区别,竟然连性命也要分个轻重吗……”
“某几个笨蛋,就不能再出息点么——算了,你们还是就这样吧。”
太出息他也救不动,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希望他们继续保持,做一个只需要好好活着就够了的普通人。
千穆把双手擦干,好好地戴上手套。
“既然赤井秀一毫不保留地信任了我,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如赶紧接受它,再改编出一些更有创意的的剧情,继续压制我,怎么样?”
剧本没有自我意识,他只是对镜中的自己微笑。
脑中的震动渐渐彻底平息。
千穆没有细看全新剧本瞬间多出的那几页内容,跟没事人似的回到餐厅。
他来去很快,回来时放在原位的汤甚至还没凉。
当着两个还等着他的人的面,千穆悠悠坐下,端起了那碗汤,慢条斯理地喝完了。
“怎么?”
他放下碗,左右环顾:“你们自己不吃饭,直勾勾盯着我做什么?还不吃就要冷了。”
赤井秀一还在观察他的面部表情,正想说话,他放在左手边没碰的空碗忽被一只手取走。
赤井秀一:“?”
宫野志保:“……!!!”
两人近乎震撼地目视千穆再度起身,却是一手端碗,一手拿过汤勺,亲自——给赤井秀一打了一碗汤。
还亲自弯腰,放在了愣住的男人面前。
“你也喝点吧,诸星君,平时琐事基本都是你一个人做,你也补补,不要累到了。再来点鸡肉?可能对你来说味道淡了一点,但偶尔吃清淡些,也不错。”
赤井秀一:“………………”
下一刻,千穆无需回头便及时抬手,制止了宫野志保惊起想拖他去检查的夸张反应:“我很好,思路正常,不需要身体检查。”
宫野志保压下“哥你怎么这么熟练”的诡异碎碎念,惊愕地看着两个大人的互动。
赤井秀一自以为理解了克托尔的全部意图,之后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意外,但他发觉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小志保说得没错,克托尔的想法的确没人猜得透。
他借家人话题进行的暗示,只是想先交点涉及真实身份的底,让克托尔确认他的诚意,重新考虑和他真正合作的事情。
他没期望克托尔会很快给出回应,最理想的预期是一周内,不理想就可能至少一个月起步——
但FBI想不到回应会这么快。
三十分钟?好像还没到,最多二十分钟……
“诸星君。”
“……嗯?”
“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赤井秀一噎了噎,语气微妙地不怎么稳定:“没……问题,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只是,克托尔君——”
“听你提起家人时,说起了遗憾,其实我也挺遗憾的,除了志保,身边一直没有别的可以亲近交流、互帮互助的人……”
“……”
“……”
“不好意思,说到这里时,心情稍微——有些难以平复。”
其实是自己被自己的说辞恶心到,需要停顿下来说服自己。
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生命外的一切代价,代价中当然可以包括……
和目前还是发自内心看不顺眼的卧底,做·朋·友·了。
不行,他必须放下扎眼的偏见,发自内心欣赏他,认同他。
源千穆,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毫无人性的男人。
“诸星君,如果你不介意……就在这里,和我们,如家人一样相处吧。”
千穆双手交错握紧,看向赤井秀一时神情格外真诚,这才是真正的破绽全无。
赤井秀一懵了。
因为他没想到,自己脑补的进度条才刚到起跑线、不,还距离起跑线甚远,克托尔君却以惊人的速度光速被打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刻,对方突兀伸手一抓,竟想要一步把他拖到百米外,再往前走点就是终点了。
那么震惊完了是应该郑重表示感谢,还是严肃地提醒克托尔君太没有警惕心……呢?
如此容易便给出了回应,如果恰巧被选中的助理不是卧底的他,而是安室透那样狡猾危险的真·组织鹰犬,那问题可就大了。
宫野志保也有点懵。
因为她只是鼓起勇气想给千穆哥拉个靠谱的帮手,要求并不高,能帮千穆哥减轻一点压力就行,还要担心千穆哥愿不愿意接受,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对兄长大人的反应的预判……已经从岛国偏到夏威夷去了啊!
她想要的是帮手盟友!结果哥突然灵机一动,想给她再找个哥哥?
小志保头脑混乱,一时间觉得不行,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不对,到底是怎么从正常的吃饭——突变到这个诡异情况的?!
千穆:“……”
赤井秀一:“……”
各自怀着复杂心情的两人对视三秒。
“没想到——”赤井秀一微顿,以他不苟言笑的性情,纵然生出了些微的触动,面上也很难展现出太鲜明的情绪,“本来该是我来询问你介不介意……好,你的提议我当然会接受。”
内心暗下的决定不必说出口,尽在不言之中。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
千穆找到可以开始欣赏赤井秀一的点了。
至少这个男人非常干脆,飞快走完了程序,直接帮他跳过了那些别扭得慌的台词。
命运就此延伸出了新的分支,未来会如何,还是一片未知数,但对千穆来说,他能在昏暗中坚持走到这里,已经是最大的胜利,接下来仍旧是坚定不移地前行。
至于改变剧情的后遗症,他全然不在意。
“庆祝新的开始,我们重新握一次手吧,诸星君。”
“阿方索,兄弟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兄弟?”
“嗯?”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太高兴了。”
不就是赤井秀一理解失误,一不小心帮他把“普通朋友兼室友”升级成“贴近家人的兄弟”了么。
没关系,现在结果也是一样,影响——不大。
克托尔和诸星大,源千穆和赤井秀一。
不论如何,这两个原本注定不会有过深牵扯的男人,终于摧毁了命运的阻隔,友好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必须先承认,诸星大不是我的真名。”
“很巧,阿方索·克托尔也不是我的真名。”
“等一切尘埃落定,能够光明正大地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们再重新互通姓名,如何?”
“正合我意。不过,直呼姓名什么的我听不大惯,你还是继续称我克托尔吧。”
“你也一样,对我的称呼随意,除了太过生疏的‘诸星君’。”
“好……”
“——打断一下。请问,你们二位,还记得自己正坐在餐桌前吗?”
宫野志保见自己多一个“哥”的命运是没法改变了,说不上有多高兴,但也不排斥。
毕竟以前还要顾及顾及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如此一来,Rye就能名正言顺地把千穆哥管住了。
简直计划通。
两个大人双手紧握,四目相对时眼神真挚,看上去就像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兄弟。
——但饭还是要吃的好吧!
“咳,抱歉。”
“志保怎么不先吃?唔,汤已经冷了,我去重新热一下。”
“没事,我去。”
“不用,我来就好。”
“你坐着。”
不容再议的语气落下。
千穆手里猛地一空。
汤锅被赤井秀一轻而易举抢到手里,没晃出汤汁,就这么淡然地端走了。
千穆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双手,又缓缓看向男人飘然而去的背影:“……”
“啧啧。”
Rye切换状态后再不掩饰的强势,千穆哥被抢锅时眼中闪过的不敢置信——宫野志保将一切看在眼中。
果然,这个似乎要升级的“帮手”没找错。
她决定重拾起某个考虑了许久的计划。
……
不久后。
赤井秀一从小女孩那里,拿到了一份厚厚的企划书。
“给克托尔……过生日?”
【填修错文字数的沙雕番外,与正文无关,也许有下篇】
时间是鸽子作者还没写到的未来。
江崎老板仗着自己的老板身份,把不得不忍气吞声给他打工的昔日同学指使得团团转,终于卡在打工皇帝发现了端倪,忍无可忍打算爆发的关键时间点,主动摊牌了身份。
“不是故意想瞒着你,我有我的苦衷……”
“看着我被你耍得上蹿下跳很有趣,想多看一会儿乐子,所以不得不憋笑的苦衷吗?”
“降谷零……你真的觉得,我是为了看你的笑话,才故意诈死,故意用新身份拖着,不与你相认的吗?”
江崎老板,不,源千穆。
当红发男人看着他,静静问出这句话时,摘掉墨镜的赤红双眼中,似乎闪过了一分痛楚,一丝失落。
他问得太过认真,表情所显露的情绪又是那般沉重,安室透升腾到半路的怒火顿时间被攥住,已经打算提起这个混蛋的衣领的双手也顿在半空。
金发青年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瞬,理智回拢以后,他在一秒内就做完了冷静的分析。
他了解的那个源千穆,也许会在小事上逗弄蒙在鼓里的友人,比如护送任务让景诈死的那次。
但在更重要的,涉及到生死的事上……不需要,也没必要。
他当初为什么会突然诈死,让所有人以为源千穆已在这个世界消失,又为什么会以江崎源的身份再现,还是一个谜。
可不用细想也知道,里面深藏了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是没有亲身经历的安室透,难以想象的沉重。
上来就以谴责的语气,怀疑他的“苦衷”,就像是蛮不讲理,直接将他的牺牲全盘否认了一样。
安室透意识到了自己激动下的失言。
神色微黯,心中也是酸楚,他缓缓把手放下,眼神复杂地与友人对视,开口:“对不起,我刚才不够冷静,能像这样与你再见,对我来说就是……”
“你不气我的隐瞒了?”
“肯定有你的原因,我相信你。”
“是吗……果然,你还是你啊,一点也没变,降谷零。”
“谁说的,我可是变了……”安室透还没发表完别扭又不掩欣慰的感言。
“没变,因为你还是那么地——好骗啊,零。”
江崎老板叹息:“看你变脸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有点后悔呀……”
安室透:“?”
“我都不好意思提醒你了,你每次想对我发火,最后都发成了吗?唉,不提醒你就更可怜了,还是说说吧。”
安室透:“??”
安室透:“???”
“源·千·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安室透都不是变异后的源千穆的对手。
二十九岁的男人了,如今也升职成了公安小头目,还能被死而复生的好友气到暴走,第二天直接不来网咖上班,给开十倍工资也不来,甚至用冷笑和挂电话的重响糊了老板一脸。
“我在帮他找回年轻时候的感觉,难道不好吗?”
江崎老板觉得自己很无辜,开始对另一位友人诉苦:“零要是像你一样沉得住气就好了,景,几年不见,你稳重了很多呀。”
诸伏景光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杀意的微笑:“如果不是知道打不过你,不想身为受害者还被犯人反杀,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在我面前坐着吗?”
江崎老板淡定喝茶:“嗯~真让人害怕啊。还好还好,我也就比以前健康了一点点,实际上很久都没跟人动手了,身手生疏了很多,要不给你个机会,你还是来试一试?”
“可惜,换成零你就激将成功了哦。”
“可惜,可惜。”
“阵平研二还有班长那边,你什么时候跟他们摊牌?虽然我觉得他们猜都没猜,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了。”
“这个嘛……既然已经知道了,不就可以愉快地跳过这个步骤了吗,节约时间,共赴美好。”
“重要的步骤不许随便给我跳过啊喂!”
江崎老板嘴里说着“大家都这么熟了还得认认亲,多让人难为情的”,在好脾气的诸伏景光也忍不住暴走前,扬手变出了几张——
“……温泉酒店豪华体验卷?不是,源千穆,你又想干什么??”
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诸伏景光瞬间警觉。
江崎老板:“放心,不会有人突然给你来一枪了。这家温泉酒店是我名下的产业,专门为亲朋好友留了贵宾房的疗养胜地,最近也到适合泡温泉的时节了,有这种好事,当然立刻想到你们咯。”
诸伏景光数了数体验卷的数量:“我、研二、阵平、班长加娜塔莉,五个人,怎么还多了一张?”
“你把这张给零吧。”
“?你自己怎么不直接给他,他在你家网咖打工哎。”
“零这个小气鬼刚刚跟我请了半个月假,语气冰冷强硬,请假还不提误工违约赔偿,实在让我很寒心……”
诸伏景光:“……”
他很不想搭理这个超级变异升级版源千穆。
但第二天,诸伏景光去警视厅送完了卷,还是去了一趟警察厅,把最后一张卷塞给了发小。
此时此刻的发小,是爆肝加班三天没合眼暴躁阴沉的降谷零模式。
从百忙中抬起脑袋,降谷零拿到体验卷时,没好气地说自己没空,随后才来了一句:
“他给我的?还是说你们都先拿到了,最后才想起要被工作埋了的我?”
诸伏景光将“零,你觉不觉得你这句话有股酸味”艰难咽回,如实表示大家都有,体验卷使用时间不限,等你加完班约个时间一起也可以,就当庆祝全员安稳重聚了。
“卧底身份不能暴露的事情,千穆说他会安排妥当,让你放心来就行。”
降谷零勉勉强强认可了这个理由,同意加班结束后,尽量挤出三天年假跟他们一聚。
“尽量,只是尽量啊,我忙完公安的工作还要去做波本的任务,哪儿来的时间跟你们一起泡温泉,重聚什么的……平时又不是见不到。”
“嗯嗯嗯是是是。”
降谷零也就这么一说,实际上加班结束后,他又赶了几天的工作量,可以说把自己当做没有感情的海绵,咬紧牙关疯狂工作,真的硬挤出了三天的假期。
诸伏景光说完全不奇怪,毕竟零比谁都期待这场好友聚会,要是其他人去了就抛下他,他能记一辈子的仇。
到了约定那天,他们六个人分成了三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个需要低调的人自己过来,另一边是伊达航开车,带上已经是妻子的娜塔莉,还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为什么不是萩原研二开车已经不需要解释了。
江崎老板说是提前过去准备,到时候在酒店等他们。
六个人到的时间正巧一前一后,车开进了高级别墅区,在一看就异常豪华的温泉酒店门口碰了头。
下车后,不等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先叙旧,有两个人眉头一簇,忽然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安室透:“那个混蛋。”
诸伏景光:“那个家伙……”
两人火冒三丈地齐声:“为什么又是这家酒店?!”
“嗯?这家酒店怎么了,有问题吗?”伊达航疑惑问。
萩原研二下车后就在酒店门口抱手,若有所思:“里面空荡荡的,没看到门卫和侍应生啊……那个和小千穆长得超像的江崎老板,总不至于故意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吧?”
他这句话一出,引来了三道无语的目光。
咦?三道?
“那家伙都这样了都没跟你们明说?”
“还真跳过了重要的步骤啊……不对,感觉有诈,这个变异升级版本已经不满足简简单单吓唬人了,恐怕要玩一波大的。”
“都多大年纪了,还小千穆……研二,你是白痴吗?”
被看弱智的视线锁定的萩原研二:“…………”
“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这么明显的事情早就看出来了好吗!!!年龄又怎么了,男人至死是少年,我现在不还叫你小阵平?”
松田阵平懒得理会咋唬的发小,过去帮班长把后备箱的行李取下来,之后当然只拖过自己的行李箱:“坐了这么久的车,你们不累吗,该进去了。”
跃跃欲试想斗嘴和还在生气警惕的人都安静了,带上行李进了酒店。
“阵平怎么这么平静,我以为他知道以后,反应应该……只比零大不比零小……”
“唉,毕竟他在三年前,就被迫成长了一次啊。”
酒店内果然冷清,但并非萩原研二以为的那样空荡,彬彬有礼的侍应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送他们前往了各自的贵宾房。
降谷零刚抓到侍应生询问江崎源在哪里,侍应生却微笑着回复说老板有事不在酒店,晚饭后再与各位见面。
“……服了。”
怒气槽蓄势待发。
不过,除了江崎老板叫他们来又不现身这点外,温泉酒店的体验着实舒适。
每个贵宾套间都有专门的露台温泉,精致奢华的晚餐可以送到房间来,也可以去一楼餐厅感受更完美的环境。
六人自然去了餐厅,在缺了一个人的情况下,依旧感慨万分地吃了一顿饭。
“别气了,零,我们要在这儿待三天呢,某人不是待会儿就来。”
“我气什么,他估计又在筹划什么耍人的主意,最好别来,不然我真要动手了。”
降谷零不爽地说完,只字不提江崎源或者源千穆,在伊达航的招呼下,几人相约泡温泉。
一起泡的当然不是房间里的露台小温泉,室内的温泉池环境更加怡人,适合亲朋好友一起联络感情。
娜塔莉去了女汤,剩下五个男人等她走后,严肃正经的画风陡然放松,说笑着直奔沐浴间,出来时只在腰间围上浴巾,彼此互看一眼,默契一笑,都找回了几年前还在警校时的感觉。
是降谷零先掀开的浴池外的帘布,第一个往里走。
而率先看清偌大浴池中的情景的人,自然也是打头的他。
“?”
第一时间,降谷零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二时间,降谷零猛地后退,把正在抬腿的诸伏景光撞了回去。
第三时间才是想摸枪——但是该死,摸到的只有浴巾!
门口的动静有点大。
虽然还没人说话,可池子里泡着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同时抬眼望来。
那两个人,一个黑发,一个银发。
虽然银发的那个更显眼——从外貌特征到其本身都是。
但,黑发的那个,存在感完全与前者势均力敌。
因为这两个男人,一个叫Gin,一个叫赤井秀一。
光是这两个人不仅同框,甚至泡进了同一个温泉这件事——
降谷零被瞬间吓成了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