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回去以后就被揍了一顿。
等在商场的三人半天联系不上一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急成了啥样,结果另外三个混蛋在外面晃悠够了,返回的路上才想起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
态度悠然得不像是偷偷摸摸去了危险现场,而是去了风景优美的地方郊游——甚至还给他们带回来了新鲜热乎的“伴手礼”。
“新鲜的…出租车?你们真行啊,从哪儿弄来的?”
“啊、这,咳咳,是千穆买的,虽然旧了点,但还是挺不错的?大概、应该、或许…是能塞下我们赶回去点名的……?”
“哟,想得挺周到的嘛,我还以为你们是恢复了记忆,终于想起来接我们也去黑道火拼现场逛逛呢。”
“……”
“你们以为自己是影片里的superhero吗!警校都还没毕业就什么事儿都敢往上冲,提前吱一声会花很多功夫吗?没少条胳膊断条腿不错了!真是受不了了,今天必须好好教训你们!”
没想到第一个暴怒的是平时脾气也很好,总是给问题青年们打掩护收场子的班长。
下一刻,松田阵平也撸起袖子凑上来,也是眼露凶光,气势更为狂暴:“去你们的三个混蛋!竟然敢丢下我们自己跑了,任性也给我有点限度!”
两人哑口无言,乖乖挨打。
什么,一共三个人,怎么还有一个人在神隐?
毕竟千穆跟那两个冲动笨蛋不一样。
他的“罪行”只有不把话说清楚就走人,以及走人之后突然关机,引起了着急小伙伴的误会,至少他并没有跟降谷零两人一样,二话不说就杀去了危险之地。
在解释清楚他不是故意而为,真是临时有事被叫回了家以后,大家勉强原谅了他,大少爷家里可能是有这样那样的奇怪规矩,撞上天大的巧合也没办法。
松田阵平拳头捏紧,蠢蠢欲动想要连带着揍千穆一顿,但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另外俩人更让人气愤,而且千穆……貌似也揍不着,这家伙先发现了炸弹,可是救了他们在内的所有人的恩人,这么想着只能悻悻作罢。
二对二双人快打的现场很是热闹,看似千穆没卷入进去,但其实完全没有清净。
萩原研二就像一只哀怨的幽灵,正飘在千穆身边碎碎叨叨着:如果不是我提议来KTV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如果没有来这里而是换个地方…呃难道我真的有乌鸦嘴,有逢玩耍必出事的诅咒、不会不会不会的……再也不敢了…
千穆听得耳朵直起茧子,扶额道:“别多想了,这次遇上确实只是意外,怎么可能把原因归结到你头上。而且,要是我们不在,当时商场里的人可都危险了。”
萩原研二一顿,忽然抬眼将千穆全身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随后就是震惊:“还真是——就两个小时没见,小千穆你,变了!”
换做以前,即使萩原研二把险些发生的高危事件模糊处理,千穆听到就算神色不变,细节上总会有一点异样反应,因为是生理上自发涌现的不适,没法控制,难以掩饰。
可萩原研二现在看到的千穆,神色和站姿都是轻松的,眼中找不到半点后怕或隐恨,仿若今晚的夜风竟将那些顽固偏执吹走,彻底不留痕迹。
——小千穆……在那短短一两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转折吗?
萩原研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有点想开口询问的冲动,但细想下来,问了小千穆也不一定会告诉他,只要这个变化是好事,那就没有多嘴的必要了。
“没有变吧,顶多算调整好了心态。”千穆果然这么说,“危险遇上了就遇上了,总有办法解决的,不能提前解决,就事后去解决。当然了,我还是希望不要遇到,如果一定避不开……”
萩原研二竖起大拇指:“自信顶顶的发言!不愧是小千穆,就是要这样想嘛,不管是炸弹还是什么,被我们遇到都不在话下,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掉咯!”
千穆一笑,没有解释萩原研二理解的“解决”,和他口中的“解决”全然不同。
比起“当场”解决问题,他更喜欢防患于未然。但如果还是很遗憾,走到了需要他亲自了却后患的地步。
他会想起自己登台表演的初次演奏。钢琴曲奏响时,席卷全身的轻快舒畅令人沉溺。
偶尔重演一次,当做放松身心的娱乐,似乎也不错?
束缚困兽的枷锁于今夜解开了一道,可奇怪的是,正在平静微笑着的这具躯壳,反而变得更像“人”了。
他生于阳光下、同时也自带着光芒的同伴们对此毫无察觉,还在无畏无知地朝他伸手。
“糟糕——揍零和景的时候太专注,查寝的时间要到了!”
“快快快快冲!被教官知道了我们今天干的事情肯定又要被骂……好吧他估计是瞒不住的,那我们还是别急了,慢悠悠回去吧。”
“别放弃啊大家,我!我来开车!”
“嗯?什么,我没听清哦?”
“啊哈哈哈哈小千穆真是的,我开玩笑的啦……不过这次时间很充裕哎,三十分钟,相信我,我可以开慢点……喂?!你们五个怎么都无视我自己走了?喂喂喂,等我一起啊!!!”
喋喋不休的抱怨过后,齐齐响起了几个人的大笑声,其中一声忍俊不禁的低笑不算明显,却无法忽视其存在。
声音渐行渐远。
……
千穆的警校生活还在继续。
自那场丧心病狂的爆炸未遂事件后,基本上没再有值得一提的突发事件了。
为了避免引起大众恐慌,警方在那件事后将大部分真实情况封锁,只对外透漏,商场仓库内的恐怖袭击在第一时间便被解决,而当天发生在工业园的爆炸源于黑道火拼,除了在火拼中丧生的黑道成员外,并无普通民众伤亡。
至于在商场事件起到重要作用的六位警校生……训还是要被训的,但收获也不小,尤其是及时拆掉炸弹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更是收到了警备局上司的邀请,只要他们同意,在毕业后,便可以直接加入爆炸物处理班的精英小组。
松田阵平是当场就答应了,萩原研二犹豫思考了几天,也没有拒绝,这一对发小毕业后也能在一起工作,挺好。
另外四个人也因为这一次的优秀表现,进入了警界上级的视野——入学时就被特别关注的千穆姑且不提,几人虽然被鬼冢教官一阵狂训,但该有的表扬奖励也没有少,更是有大人物得知此事后颇为赏识,发出了橄榄枝,毕业后肯定是大有前途的。
得到了大前辈的亲口赞许和鼓励,年轻人们当然很振奋,振奋完后,降谷零却还在因为一件事耿耿于怀。
他很在意警方通报里含混不清的,那个被隐藏的“另一个势力”。
经过事后的分析,以及内部资料得知,那晚他们两人赶到时,看到的尸体,竟全是当地凶名颇盛的黑道‘泥惨会’的成员。
降谷零之前就对大名鼎鼎的泥惨会很是反感,甚至暗想过,自己成为警察后,有朝一日一定要铲除这些危害社会的势力。
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毕业,泥惨会就没了。
动手的是另一个势力,从现场来看,这个势力并没有出动多少人,就将不可一世的泥惨会如碾碎蚂蚁般粉碎,泥惨会毫无抵抗之力。
降谷零怀疑,那天晚上的交通管制和信号消失,都与那个神秘势力有关,甚至警方事后调查,竟然完全挖不出神秘组织的信息,只能草草带过,隐隐还颇有息事宁人之意……
这让他感到失望和莫名无力之余,不受控制地愤怒了起来。
“怎么能放任这样一群人,在本该和平的土地上肆无忌惮……”
他握紧手中的勺子,发出咬牙切齿的誓言:“我,降谷零,总有一天会将这些嚣张的家伙一个不剩,全部逮捕归案!”
“……”
同一张饭桌边,本在讨论什么时候又去藤原老师家吃饭的小伙伴们互看一眼。
“嗯,加油,零!我们相信你!这周末怎么样?”
“零,你一定没问题!可以啊,火锅吃腻了已经,这次我们自己做烧烤吧。”
“嗯,加油。别吧,我不太会烤,除非全让景来烤还差不多。”
“哎,不要啊,一个人烤六人份你们想累死我吗……”
零已经把这句誓言重复八百遍了,小伙伴们真诚地表示支持,然后继续讨论。
就在降谷零略感憋闷时,有人非常认真地支持了他。
“既然那个神秘势力如此恐怖,想实现你的——梦想,不再努力一点儿可不行。”
按降谷零的说法,第一个就要被逮捕枪毙的神秘势力头子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一放:“我特别欣赏你这个梦想,需要我帮忙吗?”
碗底与桌面接触,碰触的声音不知为何极大,冷不防听到还怪吓人的。
讨论吃饭的四人就被吓到,迷茫且困惑地看过来。
降谷零本人却是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红发青年三秒,下一秒面上全是动摇:“千穆!”
“嗯。”千穆淡定地应了一声,“要捣毁势力似乎比泥惨会还庞大的神秘组织,你至少得有能被公安看中的实力才行,这只是及格线,不要告诉我你没做好要往死里拼命的心理准备,只打算及格就够了?”
“呃,准备倒是做好了。”降谷零心意领了,但心想这个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千穆表现得比他还要积极啊?
“不过还是要循序渐进,我还要寻找一下努力的方向,不知道公安收人的标准……”
千穆直视他的双眼,似笑非笑:“不用,只要锻炼到全方位无死角,对面怎么挑刺都难不倒你,以后真和那个势力的人对上,什么都会点也更安全,对吧?”
降谷零敏锐地品到了一丝不妙:“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想借机坑我?”
“坑什么坑,明明是为你好。”松田阵平抢白,忽然不怀好意地窃笑,“你都立下这么宏伟的目标了,我们不帮忙简直说不过去,这样好了,我来教你拆弹,可得给我好好学啊金毛混蛋。”
他一插话,其他人的新鲜劲儿也上来了,不等降谷零答应,萩原研二就笑道:“好啊,为了零的梦想,大家一起帮他培训。拆弹有小阵平教了,我的话——就教你搭讪实用小技巧吧,学会了绝对派得上用场哦!”
“拆弹也就算了,搭讪技巧学来怎么可能用得上啦!”
千穆幽幽道:“这可不一定,万一你加入公安后下限缺失,要用脸和话术搜集情报呢。”
降谷零:“???”
他……竟然无言以对!
伊达航这时候也摸摸下巴,跟着思索起来:“我能教零什么呢,很多东西他比我更厉害啊……有了,就高效协调人员的技巧吧,好歹我从小学开始一直当班长。零也别老是单打独斗了,现在有伙伴以后有同伴,多试试相信大家的力量吧。”
“班长……”
“我的话,接着教零做饭?”诸伏景光看向发小,“或者你想不想学贝斯?我可以一起教你哦。”
“我……我都可以,不就是学么,什么都行,尽管来!”
抛开最开始的别扭,降谷零真的被小伙伴们感动到,一时全然忽略了答应后的未来将何等水深火热,立刻放出了豪言壮志。
“好!我们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大家也很感动,友谊的力量更伟大了。
千穆专程等到了最后,才道:“说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哦。我这边,可以专门为你准备一场临场心理特训,哦,景光也一起来。”
“临场心理特训?”降谷零愣了愣。
诸伏景光明显状况外:“怎么还有我?”
“因为其他人没有冲动冒险的前科,你们两人有。”千穆随意扯了个借口,端起餐盘站起来,“悠闲的时间不多了啊,零。我建议,针对你的集体特训今天下午训练完就可以开始了。”
轻飘飘说完,千穆先走一步,不然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冷笑出声。
愚蠢的未来卧底,当着他的面说出无异于挑衅的张狂之言,千穆不收拾他一下,都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五边形选手安室透是如何诞生的,剧本里并没有提及,千穆也没什么坏心思,降谷零成为完美卧底的结果不会变,他最多帮好同学把过程变得艰难痛苦亿点点。
降谷零从此别想要什么美好的休息时间了,小伙伴们很有责任心,不介意把自己的欢乐休闲时间分出来一点,几人轮流上阵,热心帮助小伙伴茁壮成长。
这么有趣的事情,千穆难得乐于参与。
他抓了降谷零还不满足,未来卧底二号也得过来受他的折磨。时不时欣赏一下两个未来卧底苦不堪言外加萎靡不振的脸,他精神状态日渐良好,估计到毕业的时候,就能直接痊愈了。
警校有专业的心理学课程,但千穆给这两人开的小灶跟在校教的内容不同,更适用于某些精神压力巨大、心理承受能力很容易受影响的特定人群。
比如,卧底。
他不教他们如何精准分析别人的心理,只提前教了他们几种在高压环境下调整心态,并及时修复心理创伤的实用方法。
之所以说“提前”——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毕业后被选为卧底人选,肯定要接受完比警校课程更专业的培训,才能正式踏入黑白界限难分的世界。
但他们培训的项目极多,分给心态适应方面的时间必然不足,培训更针对的是如何获取并传递情报。
真正开始卧底之后,能靠的基本只有自己,无论是手染鲜血的痛苦,还是从此黑白难分的内心挣扎,都只能靠自己扛,比起一时不慎丢掉性命,这种精神上持续不断遭受的折磨更为恐怖。
所以很多卧底都熬不过心理上的这一关,结局不是死了就是疯了,背光处发生的一切,是阳光下的人难以想象的残酷。
千穆不认为自己是在“资敌”。
首先,剧本要想好好演下去,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必须混进组织,他们不想来,他都得亲手把他们塞进来。
其次,这两个浑然不知真相的小羊羔,已经完完全全沦为他的“工具”了。
虽然他可以放着他们不管,到时间就冷眼旁观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努力表演,但是——
降谷零,现阶段的心理素质只能跟正常人比比,放进一溜黑的组织里简直是送菜。
诸伏景光,更菜,完全看不出哪里适合当卧底。
千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才决定亲自出手,把这俩人的水平紧急拉一拉,免得刚卧底就遇到什么变故,人没了,还毁了他的计划。
利用就是利用,计划大于一切,提高这两个笨蛋的保命水平只是顺带,他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既然如此。
对工具人心慈手软,或是敷衍教学,就很没有必要了,不严厉一点,反而会增加计划失败的风险。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万万没想到,千穆这次是来真的。
其他小伙伴给降谷零上课,都是半教半玩的氛围,降谷零学习能力很强,根本不用“教官”们费心,一场特训嬉笑打闹着就完了。
轮到千穆时,降谷零以为也是这般愉快的发展,连带着一起来的诸伏景光面带微笑,两个好朋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千穆找藤原老师临时借来钥匙的教室。
推门的那个瞬间,他们天真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千——”
额头突兀冰凉。
似痒发麻的不适感从背心攀爬上后颈,被抵住的脑门失去了温度,仿若已经被洞穿了一般。
门后,一身黑衣的红发青年凝视他们收缩的瞳孔,他被黑色手套紧紧包裹住的双手高高抬起,手中各有一支枪。
枪是他以前很不乐意碰的东西,但此时他却握着它们,将枪口与门口两人的额头亲密接触。
“…………”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犹如两尊雕塑,许久未动。
他们在冰凉触感袭来时便意识到了。
抵在眉心的黑色幽影是真枪,不是道具。
千穆有手段避开教官等人的视线,拿到货真价实的武器,这一点他们并不意外,意外的是……
“下午好,两位悠闲的叛徒。”
千穆持枪的手分毫未动,唇角虽带笑,近在咫尺的赤眸中,却蕴含着他们无比陌生的漆黑冷冽:“临行前,有什么遗言吗?”
“……”
“这是什么意思?在我的印象里,我没做得罪过你的事情吧。”降谷零面上并没有变色,神情很好地控制在冷静的范围内,语气平稳中还带着一丝坦荡无畏的随意,“你觉得这很有趣吗?”
“不好笑的玩笑该结束了。”诸伏景光平静地说着,目光却变得凌厉,“试探没有意义,我建议你把时间花在威胁真正的叛徒上面。”
对峙。
冰冷的视线交错,三人互不相让,被枪口逼迫的两人,眼中更无半点动摇之色。
时间仿若凝滞,时间宛如漫长无休止的酷刑。
不知过去了多久。
无用的僵持终于被淡漠的嗓音打破。
“哦?找错人了么,真无聊。”
千穆兴致寥寥的话音刚落,两人暗地里紧绷的神经刚松。
“不是叛徒也无所谓,我不喜欢随便张嘴说话的人——你们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在降谷零两人“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不讲理?!”的震撼目光中,他眼睛不眨,以快到旁人难以反应的速度按下扳机——
“……”
“…………”
“半天了,麻烦叛徒敬业点,应该发出的惨叫声呢?”
“不好意思哦,叛徒死透了,发不出声音。”
“啧。拿着,没事就摸一摸,找点手感。”
千穆收回弹匣空空的枪,往面前两人一人手里塞了一把,然后就不打算陪他们一起发展了,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拿着枪,无奈地跟过来,坐到千穆对面的位置,结果坐下来就看到他打开了一个崭新记录簿,正提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诸伏景光从倒着的角度分辨着千穆写下的字迹,虽然速度有点慢,但还真被他挨个读出了几个字:“降谷……诸伏……嗯?是我们的名字啊,然后是……瞬间暴露……不合格?”
“咦?咦咦?为什么是不合格?!”
降谷零也看到了,顿时发出不服气的声音:“我们刚刚反应已经够快了好吗,一下子就代入了角色,台词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演技应该也没有大问题……”
“不合格的不是你们的角色扮演。”千穆无情地在提前制作好的表格中,画下两个鲜红刺眼的叉,“人在紧急情况下,会产生不受控的生理反应絮乱,不只是肢体,感官记忆和思维逻辑也会出现故障,就算只有一瞬,也会影响到行动时的效率和效果。”
“方才那个情景的隐藏设置是,我们三人是互相认识,同时潜入敌对势力的卧底,你们没有设想过我举枪对准你们的可能性,在见面的瞬间,你们不受控的即时反应,就暴露了我和你们的关系。”
“对,你们潜意识里信任着我,所以被枪指头的第一反应就没有惊慌。虽然后面零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立即补上了警惕排斥的反应,但在卧底的身份设定下,这时的弥补已经没用了。结果会是,就算开枪杀死了你们,我也无法证明清白,三个卧底全军覆没。”
“……”
不及格的理由解释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皆哑然无言。
他们下意识想说,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太措手不及了,而且千穆对他们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竟然直接就是最高危的卧底设定。
警校还没毕业,未来要做什么工作还是个谜,千穆却仿佛笃定了他们可以接受如此高等级的训练。
“觉得我太大题小做了吗?”千穆停笔,故意带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你们如果不习惯,想换成随便练练,我也不介意……”
“不。谁说要换了,这不仅是你的心意,也真的帮大忙了。”降谷零异常坚定地打断了他,“我很需要,特训就拜托你了,千穆。”
“为了实现零那个难度极高的梦想,要求提得再高也不为过。其他人想要这样的待遇,还没处享受呢,啊,原来我是正好蹭到了大好事呀,太幸运了。”
诸伏景光也这么说,一幅自己赚大了的欣喜模样,说到万般认同处,还敢伸手将千穆的肩拍得砰砰响:“那我就不客气地请多指教了,千穆老师!”
虽然不知道千穆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但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们信任他,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好,讨厌麻烦的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做这些——就为了一个,零还只停留在口头的“梦想”。
降谷零此时的心情比感动更深一层,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着痕迹地偷看到发小与千穆亲昵的动作,金发青年心里一阵痒痒,扭捏三秒,竟也学着胆大包天,向黑恶势力BOSS——珍贵无比的头,伸出了魔爪。
千穆丢下笔,面无表情地瞥了瞥诸伏景光搭在他肩上的爪,又头也不抬,抓住了另一只蠢蠢欲动的爪子。
“……痛痛痛!我还没拍到呢,快放手放手!”
“哈哈哈哈,千穆就放过他吧,零也是太激动了,没想到你对我们这么好……没有你以前对我们不好的意思,就是,就是,这次的好尤其地特别,你懂吧?”
千穆:“……”
他懂,但不想懂。
这两个家伙越兴高采烈,越是表示不怕苦不怕骂特训尽管来,千穆越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有点亏……
不行,不能往膈应自己的方向想。所有人都可能亏,只有只想嗑药救命的他绝对大赚。
多亏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积极,千穆以为始终会处于愉悦状态的心态,不由得在愉快和不爽间反复横跳。
他一不高兴就给那两人增加训练量,从最简单的放松训练法开始,心理图像训练和模拟训练无缝连接,还时不时把两人拎到特殊布置过的暗室迷宫里,不停寻找一闪而过的刺激源。
代入各种设定场景的角色扮演训练也少不了,降谷零两人还没开始当卧底,就已经扮演过伪装成流浪汉的情报人员,潜伏进会场暗杀政要的杀手,目睹同伴惨死于面前却不能阻止的警方卧底……
根据受训人员的激烈反馈,他们最接受不了最后一种身份设定,每次代入进去,事后难受得不行,可能一天都缓不过来。
第一次训练时,降谷零表现得无比痛苦,诸伏景光也差不多,千穆要求他们握住真的手枪,想象自己必须朝他开枪,但两人的手在颤抖,最终都没能扣下扳机。
“亲眼看着同伴被人杀死,甚至亲手杀死同伴……什么的,就算知道是为了无数人的性命,只牺牲一个人已经很好了,但如果这种事落到自己身上,死去的是景,是千穆,是松田他们……我没办法想象。”
当降谷零仰头,抬起的手肘遮住眼睛,呢喃般这样说着时。
千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在那个群体中,这样的选择是常事。”
“可我们……”
原来,真的没做好准备。
一时无法将角色扮演继续下去,千穆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两人则对着空教室的墙壁明面在发呆,实则心念黯然,以为在特训时对他们格外严格的千穆会不满,甚至表示失望。
黯然着黯然着,在他们整个人都陡然失色,变灰掉漆之前。
“还没开始抗压特训,你们就要先应激了……算了,提前开始心理暗示的练习吧。”
千穆把这两个灰暗无光的人形物体拖到了宿舍,准确的说,是诸伏景光的宿舍。
他宿舍里有一把贝斯,是为了教降谷零才从家里带过来的,不过最近两人都在埋头接受千穆的特训,贝斯被冷落了许多。
千穆直接提起那把贝斯,塞给了诸伏景光:“弹吧。零不是要学吗,你也顺便教教他。”
诸伏景光:“啊?”
他和降谷零都是一头雾水,但既然千穆这么说了……
诸伏景光盘腿坐在床上,用正确姿势把贝斯抱起,先是随意地拨弄了几下,活泼的弦音从他指尖下滑出,好似自由雀跃的音符精灵。
他很快定神,即兴弹了一段欢快的调子,弹奏期间,紧绷的面部不由自主地松缓下来,连只是听众的降谷零也逐渐放松,嘴角不自禁勾起。
“零来试试?上次教你的指法你忘了没啊。”
“我记得那么认真,怎么可能忘。唔,不等一下,我先想一想……”
“哈哈哈!手,上面那只手也要动!”
“嘶景不要吵!我熟悉一下就想起来了,你一闹我又忘了——哎?是不是这样?”
降谷零把椅子搬到床边,也把脚盘起来,摸索了几次,弹出来的声音就像模像样了。
千穆也坐在诸伏景光的床边,开始只负责听,后来降谷零又把诸伏景光的贝斯强塞给他,要他来试试。三人就像总算缩短了距离的小小三角形,终究有了密不可分的感情。
虽然实际上,千穆连敷衍地扒拉一下都不愿意:“不要,琴弦太锋利了,很危险。”
“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竟然还有点怀念……真的不危险,实在不行我这里还有指套,试试,就试一下嘛。”
“不……行吧……够了你们,不·要·对·着·我·撒·娇!”
千穆第几百零一次被迫改变主意,勉强拿起了贝斯。
比起在想象的世界弹奏钢琴亡灵曲,在现实中接触到的真实乐器……有点沉甸甸。
不过,手指随意滑出来的声音,很好听。
以前不知道,这时千穆才发现,他在乐器弹奏上,竟然——没什么天赋。
明明看诸伏景光对降谷零的现场教学,他自觉学到了全部,可自己亲自上场时……
姿势与指法完全正确,简直是教科书的标准,但就是没一个音是准的。
“……”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这样!”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笨蛋二人组笑得捶床砸腿,又是现场版本的高强度作死。
但,很意外。
理应立即收拾他们的千穆把贝斯放好后,却是抱着手问:“开心吗?”
“开心啊,哈哈哈哈哈。”
“嗯,那就用心地记住这把贝斯,记住这一刻吧。以后感觉找不到归处,没有人倾诉,孤独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就找一把贝斯弹弹。”
千穆看着他们:“也不一定必须这么做,还能换成任何能让你们联想到幸福记忆的事情,我只是给你们举一个例子。情感寄托如果是容易被发现的实物就危险了,换成某一种寻常的行为就没问题,非常随意,你们可以慢慢找。”
“……”
刚刚还哈哈大笑的两人一下安静。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仍深深地记着这一幕。
红发青年的腿上平放着景的贝斯,手戳着零的脑门,他说他们笑得太开心,却不想自己素白的脸上,也带着此前从未显露过的柔和。
“搞什么啊,还需要再找什么幸福的事,这样就足够了……再弹一弹吧,你手势对了声音却不对,肯定是哪里有问题,让景手把手教你。”
“来,千穆,我动一下你的左手,你的右手按按这根弦……对了!等等,还是不对!为什么?!”
“……明白了,有问题的不是我,是你的贝斯。”
“不要随便把锅丢给别人的贝斯呀!”
黑发青年头疼地抓住红发青年的手,阻止他暴力摧残自己的宝贝贝斯,金发青年作沉思状,时不时指指点点,严肃地出着馊主意,让可怜贝斯的压力更大,只能在人类的魔掌下嘣着悲伤的棉花音。
这仿佛是残酷的现实,偶然才向人间洒落的一块和煦碎片。
时光飞逝。
从警校毕业后,“源千穆”此人,便从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消失了。
他换了一个新的身份。
……
……
时间线回归现在。
名侦探柯南官方论坛。
【降谷零视角的番外,内容就只有这些——靠!!!别的不说,这个源千穆……】
【兄弟姐妹家人们!江崎源绝壁就是源千穆,是要在这一次界融现象里改变世界的主角!!!我们赶紧行动啊家人们!把所有与他有关的旮旯角线索全都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