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波无澜,平凡且麻木的警校生活又开始了。
经过了半个月时间的验证,亲和走向的策略普遍效果还不错。
千穆现在总算不会干什么了都一个人自成团体了,下课放训后也不会原地蒸发,柔道课上对同学下手时,竟也肉眼可见地放了水,被他一秒掀翻的对手们彼此交流后达成了共识,他们摔在地上的痛感都减轻了。
源千穆变温柔了,好事一桩啊。
以此为前提,当美好的清晨到来,他们又一次被冷脸源君僵笑着打招呼时——
“哈哈,早啊。”
“哟,早上好。”
同学们热情回应,丝毫不见半个月前震撼惊悚地想直接报警的模样。
千穆一一回应完,走完简洁但必不可少的流程后,便立即告辞,以最快的速度跟迎面而来的人群擦肩而过。
经历了一些不太愿意复述的艰难困苦后,总算是实现了——他理想中的状态。
平时见面不会当场就尬住,打招呼互相问好气氛和谐,重点是走完日常流程后,哪边都不会冒昧提出“哎你们几个去哪儿我们一起呀”,或者“你去哪儿呀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总之就是这类给他无比添乱的话题。
礼节性招呼完,大家各走各路各干各事,绝不会多管闲事,彼此关系也完美限定在正常的同学范围。
这才是真正的路人级别配角定位!
今日的天气很好,风在舒爽心情的加成下,也变得尤为清新。
千穆提紧到现在的神经缓缓放松,在路边阳光找不到的树荫里停了停,仰头望向湛蓝无云的天空,嘴角刚刚露出一点类似欣慰的笑意……
“小千——穆!早上好哇,今天天气不错吧?”
“早,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走走,一起吃饭去,今天食堂说不定会有上次那种煮的超棒的咖喱哎。”
“早早早——唔,感觉没睡醒,困死我了。源,你这家伙老是跑这么快干嘛,解散以后立马找不到人了,还好我估计你就是直接往这里跑……”
“好饿!都别啰嗦啦,去晚了味增汤又只剩沉底的了。”
“我说你们不要一下撞上去又把源的脖子勒……轻一点、不是,人也给我下来!”
……就是这样。
前面自以为达成了希冀的目标,都是安慰自己的假象。
即使飞扑上来的人有刻意控制力道,千穆的上半身仍在多股力的作用下左右前后摇晃。
红发青年面无表情,在他们面前,他又被打回了原型,已经连虚假伪装亲和的笑容都懒得挂上了。
在配角团体中平凡从众有什么用。
他已经被主角团死死盯上了,想躲也躲不掉。
甚至比最早还未改变策略时的针对更胜一筹,几个人已经是“形影不离”的程度了。
改变了一切的还是那次高烧。
那次休息完回来,即使千穆多番解释,他身体很好完全可以承受训练,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看上去都没有相信的意思。
教官开始有意无意地给他放水,虽然平时的训练量没有减轻,但在训练量极大的时候,休息时间却会悄咪咪的拉长一点,就连平时教官训斥挑刺的暴躁声音貌似都轻柔了…那么一丢丢?
千穆完成训练的时间拖得太长?没关系,提早完成的同学们不用教官说就跟着一起加练,休息解散往后延一些也无所谓,反正多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自愿的,绝对不是担心源千穆同学再次不支倒地,跟在一起方便抬进医院的意思。
千穆:“……”
千穆重复了大概有八百遍别、不用、没必要,同一个错误他可不会犯第二次。
没用。
明明他现在训练已经很少透支了,时间拖久点也无所谓,事先就会合理分配好体力,确保消耗不会超出身体极限……再说这一个月下来,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提高了不少,和最开始的拉胯相比早就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就、是、没、用。
先有某副班主任的密切关注——只要有大体力训练,她一定风雨无阻地到场。
后是主角团五人组的自行脑补……他们已经不是对他密切关注的问题了。
千穆训练时他们在,千穆休息他们在,千穆去食堂/去便利店/回宿舍……他们还在!
他们仿若毫不掩饰自己等人对千穆的关心,千穆走到哪儿他们务必跟到哪儿,如果千穆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他们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抱怨几句就算了,而是当场行动起来,将刑侦课上教习的内容发挥的淋漓尽致,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查出千穆的踪迹,当场抓获。
一开始,他们一次都没找到。后来却通过逐渐上手的蹲点和证人问询,大幅度完善了千穆的行动逻辑,成功率也得到迅速提升。
到现在,排除千穆大费周章使用反侦察手段消除痕迹的几次,他们基本已是百分百抓猫成功——
“……猫?”
把萩原研二的胳膊从自己脖子边取下来,千穆的目光转向一旁,温度骤降。
“啊没什么,景是说认识的人养的猫丢了,我们之前废了老大劲儿才抓到,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对吧?”
降谷零迅速给说秃噜嘴的诸伏景光圆话,语气神色都坦荡自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然而挡不住猪队友故意拖后腿。
“啧,是啊,还是好大一只猫,不听话还不知道今天会跑到哪里去,难抓得要死。”
“啊哈哈哈小阵平不是闹肚子饿要吃饭吗,走吧走吧。”
萩原研二用另一只手迅速伸到发小身后,捏住他的一撮背肌狠掐了一把。
松田阵平表情瞬间扭曲,但他却不屈服,面上还倔强地拧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还愣着做什么,人都齐了,还不去啊?”
“咳咳咳!”
“咳咳——”
其他人发出欲盖弥彰的心虚咳嗽声,仿若病毒一瞬间就传染了全体。
千穆:“…………呵呵。”
他记下了,这个仇。
仇可以日后再报,现下千穆还要继续应付他们。
连续两种“完美”的策略都宣告惨败,他现在选择的第三种策略……算了,直说就是。
懒得挣扎了,就这样吧。
他就算与主角团一起粘着出镜,也只是增加了他在原作中的镜头,并没有跟他们萌发出超越同学的感人情谊的意思——如今也不过是“意外之下才经常互动,其实关系只稍微好一点的同学”而已。
千穆如此想着,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逐渐压低的心理防线。
……和主角团待在一起的时间一共就一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拜逐渐理想起来的日常所赐,他应该能较为轻松顺利的度过剩下的时间,恢复平常的生活……
千穆拒绝去想象无法恢复如常的可能性。
他到现在还坚信着,自己只是和这些逗比虚与委蛇,被迫一起行动罢了,重要事件发生时,自己躲开就行了,跟原定策略的区别也——不大。
于是。
在千穆无言便视作默许的热闹气氛中,一行六人移动到了食堂。
千穆不是第一次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退烧回学校的第二天,他就被迫跟五人一起吃了一顿…值得纪念的第一顿早餐,随后的第一顿午餐和晚餐也没能逃过。
当初发着烧臆想出的嘈杂情景成了现实,降谷零等五个大汉把他围在正中,一边吃一边不停地询问“吃这个吗?”“这个好吃要不要试试?”,被他果断拒绝后,倒是维持了几分钟的沉默。
但他们不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而是一会儿对着自己的餐盘发呆,一边自以为隐晦地往千穆的餐盘里瞥,其中大概少不了脑补。
他们一直忍了半个月,就连有话喜欢直说的松田阵平,都意外地没在吃饭的时候打直球询问。
千穆却觉得他们还是直接问比较好。
天天在四周欲言又止,附带“我有了一点猜测但不敢说”的诡异神情,和贝尔摩德和Gin双重凝视有的一拼,都挺影响食欲的。
还好,主角团也不是每次都要跟他对着来,也有干对事儿的时候。
千穆的早餐变来变去都绕不开那几样,今天是水煮蛋,蔬菜三明治,唯一重口点的可能是那碗味噌汤。
他用勺子慢慢地喝汤,在汤喝到一半的时候。
“……”
降谷零不由自主停止了咀嚼嘴里最后一口的汉堡肉,目光游离。
诸伏景光正对着自己吃完的有两个大空碗发呆。
早就大口把解决掉早饭的伊达航抱着手,摇着头,紧皱的眉宇间满是苦恼。
松田阵平今天不知出于什么心情,非跟千穆拿了一模一样的早餐,如今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此时正一脸菜色地瞪着那碗没放什么调料的汤。
萩原研二放下筷子,开始尝试活跃气氛:“我觉得食堂阿姨的厨艺好像长进了一点哎,以前味增汤里的酱油绝对放多了,现在淡多了吧,哈哈,挺好。”
“…………”
“算了,我救不回来了。”萩原研二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呻吟,“你们再这样,我也要吃不下饭了,说点什么吧,求求了各位。”
冰封住的氛围勉强解封。
只不过,其他人张嘴,说的也是完全跟心中所想无关,诸如什么“吃饱了啊你呢”之类的废话。
萩原研二带不动他们了,这种尴尬,就算是他也感到相当棘手。
明明大家还没混熟前,对小千穆还姑且做得到有话说话,有点疑问直接问出来,现在围着一张桌子吃饭,反而顾忌这顾忌那,简直噎死个人。
萩原研二觉得不行。
于是他派出了这个时候最适合出击的发小:“小阵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呀?”
松田阵平盯着漂浮在清汤表面的那颗葱花,像是刚回神:“……啊?”
其他人唰唰看过来,眼神中似乎带着期待,松田阵平嘴角一抽:“真有想问的和这会儿也不是一件事吧,之后再说。反倒是你们,有必要这么犹犹豫豫么。”
不愧是他,他直接上了:“你每天每顿就吃这种东西,没啥营养不说味道淡得要死,分量也……你认真的?如果不合胃口可以换别的吧,为什么非要难为自己。”
千穆用铁勺的边缘将水煮蛋从中间划开,头也不抬:“放心,我不是傻瓜,这样就足够了。”
“那你怎么还——”
“只吃这些的原因我好像说过。我不吃太油腻和味道太重的东西,整个食堂供应的菜品符合标准的就那几样,没有更好的选择。”
“……”
“原来真的是口味问题?”
“不然呢。”千穆对他们能为这种事情纠结几天,也是感到难以言喻。
“哦——”
没事了,冰氛彻底解封,几人总算回归了正常的吃饭模式,嘴里还有东西的直接噎下,然后手忙脚乱灌一口水,已经吃完了的人负责说说笑笑,赶紧把凝滞氛围赶走当做无事发生。
别看现在气氛又热闹了,但主角团几人心里都藏着事,大概是跟千穆有关,所以这些日子才一副想探究又觉得不合适的模样。
千穆倒是有点奇怪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可不用想也知道,一旦他问了,事情反而又会变得复杂麻烦起来,所以还是维持原状最好。
他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吃完早饭后,跟五人一起回宿舍换上训练服,再结队下楼参加训练。
上午的射击课正好轮到月测,全班二十人分散在靶场外侧,站在射击隔断后,进行实弹射击练习。
千穆排在中间,刚好跟降谷零他们排成连号。
手里拿着的是五连发的黑色左轮手枪,他以极其认真的态度戴好耳罩,闭着眼睛上好子弹,在允许射击后第一时间打完了子弹,而此时其他大部分人还没开始第一轮射击。
“砰砰砰砰砰!”
五声相连,中间几乎没有停顿。
持枪的右手迅速放下,千穆根本没看固定靶上弹孔显示出的成绩,就回到鬼冢教官身边,立即归还了枪支。
“……”鬼冢教官刚张开的嘴又闭了回来,眼神疑惑且新奇,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拿着真枪而不是教具,却一点也不恋恋不舍的男学员。
正常情况,学员们此前从来没碰过真枪实弹,就算对射击兴趣不大,实物拿到手里也免不了新鲜地多摸几下,更多人则是能摸多久摸多久,交还时还要小心他们悄悄藏下子弹。
千穆就不一样了。
他竟然在绝大部分人能兴奋到睡不着的实弹射击测试中,表现得半点兴趣也没有,手枪在他手里宛如烫手山芋,开场赶紧射完子弹了事,绝不多摸一秒。
鬼冢教官心说,不对劲,这熟悉的敷衍态度是怎么回事,源千穆间歇性犯懒的毛病不是好转了么?
“现在不用上交,之后还要回收射击后的子弹。”鬼冢教官下意识教训了起来,眼睛同时往千穆的靶子上看去,“这可是考试,你着什么急,随便应付小心你的成绩……”
看清楚靶上的弹孔后,鬼冢教官沉默了。
离千穆最近的降谷零此时才刚抬枪,发觉这边的动静后,和同样注意到这边的友人们一起往别人的靶上看。
“小千穆动作这么快,肯定很有信心啊,我记得他上次射击课的成绩好……”
萩原研二的夸奖没能说完。
他们震惊的表情很夸张,似乎看到了五枪瞬发全中靶心更恐怖的画面。
实际上也差不多。
千穆的固定靶上,四个弹孔密不可分,相连在靶心最中央的那一点上,漆黑的孔洞,像在暗示那一枪枪的凌厉干脆。
“哇……厉害!”
注意到的人不禁惊呼。
“好稳,这么远的距离都几乎没有偏移,他刚才是不是连靶都没细看?”
“不知道哎,但是教官刚说完开始他就完成了,这点我肯定做不到……等等,怎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靶子上的弹孔只有四个啊!四个!”
包括教官在内的一众人愣了大半天,在那个靶子上找了又找,还是只有四个弹孔。
最后还是降谷零感觉自己的靶子上多了点什么,定睛一看——
靶子上最中央的那一个小点,已经被赫然洞穿了。
积分器顿时显示出醒目的满分。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十环。
降谷零:“…………”
“但是……我还没开枪啊!”
原来丢失的那一枪歪到了自己靶子上…这弹道歪得,到底该说精准还是离谱?
“……源,你说实话,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千穆淡定地给出了解释:“没有,不是故意的,超水平发挥罢了,我的射击水平本来就不如你。”
“与其说是不如我,更像是你发挥不稳定……你是每次都没有认真去瞄准吧。”
“不,我很认真的,实力不如人而已。”
降谷零不相信,因为在此前的模拟射击练习中,千穆也是这样的习惯: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射击,收工,交还回收物品,看靶子和瞄准的时间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三秒钟。
降谷零平时的练习成绩是比千穆高,但他一直觉得,千穆如果全神贯注起来,水准不见得会比自己差。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随意对待?是单纯地不喜欢摸枪的感觉,还是另有缘故,比如说……因为,某种“理由”?
关于源千穆,降谷零从许久前就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但线索凌乱,总连不成一片。
还接触得不多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源千穆的日常习惯,跟一般人有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差异。
源千穆发挥最不稳定的几门课程,基本都在非课室内的地方。
譬如射击场,还原成凶杀案件现场的演示场景……
环境复杂,线索混乱,更清晰的共同点不好总结,降谷零也不确定他发挥异常是否真的跟环境有关,只是莫名有所怀疑。
后来降谷零又发现,源千穆写字时用的笔,不像他们那样随意,圆珠笔签字笔钢笔随便都行,他要么用圆头的记号笔,要么只用那种手动削的铅笔,铅芯笔头削得极其敷衍,写出的字又粗又重也不管。
顺着这个思路再观察,发现的小细节就更多了。
每次源千穆吃饭,不管方不方便,都只用勺子,他从不吃鱼这类带刺的东西,入口的食物基本偏软,口味清淡。
当然,食物涉及的是不同人的口味偏好,降谷零不能拿这些来证明什么。
真正引起他进一步怀疑的,其实也是一个暂时得不到实际证明的传言。
半个月前,红发青年提前病退放假。
他不在的那天晚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食堂吃饭,无意间听到隔壁桌的闲聊,提到了源千穆。
隔壁说:“那个源千穆不是柔道天才吗,我们这一期貌似没人干得过他,怎么身体那么差,早上还在澡堂撞见他差点低血糖摔倒,下午就听说他高烧送医院了。”
“谁知道啊,他看起来就身体很差的样子,之前不还有传言说他没过正常流程,是走关系进的警校吗?”
“这种话别乱说,至少除了体质弱点,他其他方面还是挺能干的。对了,说起这个……你早上有看清楚么?我好像看到他心口上有老长一道疤哎,吓我一跳,嘶,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我没注意,你好怪哦,谁没事会仔细打量男人的裸体啊——”
降谷零听到这里,和同样顿住的诸伏景光对视一眼,立刻站起来向隔壁追问。
“请问,你们看到源千穆身上有很深一道疤?还是正正好的心口上,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样?真的吗?”
“当时太突然而且光线不好,所以不敢确定……吗,不好意思,因为我们是他的朋友,听到这种事有点震惊……是,谢谢你们,大概率是看错了,所以能麻烦你们保密,要是传出去的话,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询问完,又打听了一下学校里还有没有在私下说这件事,还好早上去澡堂的人很少,会注意到别人身上的异常的人就更少了,并没有奇怪的传言漏出来。
不变的餐勺,粗糙的笔尖,破空的子弹……还有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伤疤。
降谷零始终没能从这些意象中,找到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绳索,但他觉得方向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降谷零又道:“慢点来不要着急,最后一枪也很关键,之后你再试试?”
“下次吧,我的成绩已经记录上去了。”千穆说着,对金发青年微微勾唇,“降谷君,你自己的考试还没完成呢,快去吧。”
降谷零张口欲言,忽然发现诸伏景光在对他使眼神——教官在后面怒视了,别顾着聊天赶紧考试快快快。
他只能回到自己的隔断后面,举枪准备瞄准时,眼角余光又瞥见红发青年背身走向射击馆大门,竟是对小伙伴们的成绩毫不在意,只想找个位置自己先坐下。
降谷零:“……”
有点生气——算了,习惯了习惯了。
对千穆的怨念和实力一同爆发出来,降谷零全神贯注地开枪,五枪全中靶心,碾压其他同学,夺得毫无疑问的第一名。
与降谷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松田阵平,他五枪下来连靶子的边儿都没挨到,还坚称是枪的问题,当场把手枪给拆了——被鬼冢教官拎走狂骂也是他自找的。
千穆远远地听到靶场内的吵嚷,好似主角团在的地方,永远都缺不了热闹和事件。
说起事件。
拆枪被逮走的松田阵平提醒到他了。
千穆想起来,待会儿似乎就有一个事件要发生。
鬼冢教官因为意外被悬空的安全绳勒住脖子,全靠主角团五人组齐心协力,才幸运地保住了性命。
这个事件是用来给主角们刷亮人格魅力的,也是一开始不对付的降谷零和松田阵平放下干戈,喜提友情的重要契机。
现在,因为问题同学源千穆的存着,主角团似乎提前完成了齐心协力的团队任务,关系也提前缓和融洽,事件起到的作用没多大了,但还是要按照剧本发生。
反正有主角团在,事件能完美解决,千穆不打算也掺和进去,找了个藤原副班有事找他的借口,自己还了枪和五发空弹,提前走了。
接下来也果真如千穆所料。
教官事件顺应剧本设计发生,伊达航带人搭成人梯,托起教官等人的身体,松田阵平迅速组装起成了零件的手枪,把枪和同学偷偷留下的子弹一起交给了降谷零,最终由降谷零一枪射断绳索。
鬼冢教官除了脖子疼外没事,有惊无险,松田阵平没有因擅自拆枪被处分,也是皆大欢喜。
大家配合得极其默契,皆被巨大的成就感浸染着,露出满足的微笑。
——除了降谷零。
这次的最大功臣之一,在把最后一把手枪归还后,便神色严肃地四处张望,望了一圈,严肃中顿时多了一点点气愤。
“教官得救了,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呀,在气什么?”萩原研二拍拍他的肩。
“源千穆那个家伙……”降谷零不爽地握拳,“射击考试一结束就不见了,到现在竟然还没回来。”
“咦,小降谷竟然气得叫了小千穆全名!他不是被副班叫去了吗,应该有事吧。”
“不对,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猜他就是故意跑掉的。”
“啊啊?小千穆为什么要故意跑掉,不至于呀。”萩原研二另一只手搭上了松田阵平的肩,开玩笑地说着,“总不会是提前知道这里要出事?哈哈哈。”
降谷零努力压下心中的怪异感:“是啊,那家伙又没有未卜先知。”
“话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明明大家看上去都这么熟了,也经常一起行动,但源那家伙……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真正跟他拉近了距离的感觉。可恶,就算是对一般熟悉的人,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听到降谷零突然的灵魂质问。
萩原研二愣了一愣,松田阵平撇头过来,没插话,但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降谷零说得很有道理。
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察觉到一点怪异,只是谁都没说出来。
“我倒是想问他在想什么,有意见直说——”降谷零不知想到了什么,“麻烦,不上不下的感觉太让人不爽了,谁知道源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萩原研二:“嗯……不愧是小降谷。”
“什么?”
“没什么,就是夸你细心,不过嘛,别着急,我们是很认真地在和小千穆做朋友,小千穆自己也明白的,再等一阵就好了。实在不行你们就按自己的想法,干脆去问啊,不好意思当着大家面就私下,晚上直接去他宿舍抓人什么的。”
“你——们?”降谷零反应了一下,看向某人。
松田阵平:“看我干嘛?累了,不想吃晚饭,我要先回宿舍。”
他摘掉歪戴的警帽,漫不经心地往射击馆外走,留下萩原研二和降谷零对视,叹气,叫上诸伏景光和伊达航一起回去。
打头的松田阵平刚出大门,还没下台阶,脚步忽然顿住。
后面跟来的降谷零推了他一下:“你不是累了要回去睡觉么,为什么堵着门不动。”
松田阵平注视着前方不远处,忽然轻哼,让开了一条道。
降谷零和其他三人走出来,直视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到了台阶下一道鲜艳的人影上。
“……”
“……”
千穆偏头,眼神反而很意外:“你们不打算去食堂?”
降谷零忽然被人锤了一拳。
萩原研二哈哈大笑,笑得他莫名有点尴尬。
“去!当然要去啊。”诸伏景光和伊达航率先走过来了,惊讶又不乏好奇地问:“源,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们的?”
千穆想了想:“……算吧。”
他在去食堂的路上恰好路过射击馆,想着来都来了,顺便隔着大门听听里面的动静。
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事件有没有顺利解决,没有多余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确认完了为什么没立刻走……当然是因为中途思考了一会儿人生,没来得及,除了这个还能因为什么。
“咿咿!这个可疑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也冲过来,不客气地环住千穆的脖子,笑得很是诡异:“不要不好意思啊小千穆,下次别在外面等了,多冷啊——我建议你直接去食堂给我们占座位,再帮我打一份鳗鱼饭,好几次去晚了都抢不到,好生气!”
“哦,也帮我抢一份大骨汤,酱汤我要吃腻了,换个口味。”
“啧啧,松田,又不回宿舍了?”
“突然感觉饿比困更不爽。啧啧,降谷,又不气愤了?”
“……喂!是我错了行了行了!”
千穆隔了半晌,感觉太阳穴又开始蹦跳,才找到地方插话进来:“我总不可能每次都提前请假,只为了帮你们抢饭吧。”
“也不是不行?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大家一起抢饭更有意思,别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其他班的人根本抢不过我们——走吧!食堂!”
教官事件顺利落幕,千穆如愿没有参与进剧情,今晚胃口都因此好了不少。
晚六点到十一点间是自由时间,吃完晚饭,他们几人白天都累了,没有要去外面乱逛的意思,各自回了宿舍。
千穆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锁住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不带标识的药瓶,倒出一片白色药片,配着水吃下。
没有发出声音。
但他用双肘撑住桌面,俯下的上半身几乎与桌面平行。
这个姿势维持了半分钟左右,血流仿佛终于重新活络,千穆缓缓直起腰,滑坐到拉开的椅子上。
他的面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半垂的眼睑在白炽灯光的直射下近乎透明,只显现出些许细密血管的颜色。
明明没有如何动作,红发青年只是坐在桌前,足以将人溺死的疲惫却席卷而来,沉沉压在这具缝补而成的身体上。
又过了一小会儿。
“砰砰。”
千穆在这一瞬间睁眼,红瞳中的紧绷冰冷,在意识到身处之地后,这才勉强淡去。
他环顾一眼,先把药瓶重新锁回抽屉,才起身过去开门。
谁会闲得没事来找他?
千穆推测着可能的人选,打开只用了薄薄一层木板的宿舍门。
结果。
竟然是意料之外的人选。
“…………”
松田阵平双手环胸,无言地与门后的千穆对视。
千穆回忆了一下剧本,剧情没对上,只能合理揣测:“你是想约我半夜去樱花树下互殴,拳拳到肉?”
“……”
“……”
“怎么可能!”
卷毛酷哥有些气急败坏,但也许是今晚吃错了药……今晚难得不想找茬,他很快就恢复冷静:“有些事想问问你,白天人太多,介意现在聊聊么?”
千穆在直接关门和委婉拒绝中进行抉择。
但卷毛的目光太炽热,大有不答应就把他烧穿的胁迫感。
这么看,拒绝起来太费精力。
“好吧。”
千穆侧身,把门拉得更开。
“进来说。”